華箏優雅地啜了口紅酒,「現在,許副總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合作案有什麼問題必須當面討論?」
許鎮甫微笑,「我必須老實地承認,合作案沒有問題,那只是我想邀你共進午餐的借口而已。」
「你是用什麼收買了亭希,讓她不顧道義地出賣我這個學姊兼上司?」近幾年來全球經濟不景氣再加上金融風暴的衝擊,此次的合作案是公司這一兩年來數一數二的大Case,將可以為公司增加十幾億的盈收,也讓公司所有的員工今年都可以多領一個月的年終獎金,所以,她的秘書學妹才會出賣她吧。
「說出賣就太嚴重了,她相信我是個不錯的對象,所以才會支持我追求你。」許鎮甫望著她,「就不知道華箏小姐是不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謝謝許副總的厚愛,不過我現在只想專心管理公司,不想談感情。」是啊!她的理智向來凌駕在一切之上,而且她的肩上不僅擔負著台華集團的營運和未來,還有上千名員工及其家庭的生計,她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談戀愛。
愛情之於她,只是麻煩的另一個名字。
父親奮鬥了大半輩子也該是退休享清福的時候了,而妹妹小笙是個有才華有天賦的服裝設計師,對商業不感興趣,對經營公司一竅不通,她這個大姊若不擔起一切,難道還要父親以七十高齡繼續為集團賣命?她不能也不忍。
因此,她責無旁貸地一肩擔起了領導台華集團的責任。
聽到華箏的拒絕,他不以為意,換個說法,「除了公事上的往來,我們難道不能是朋友嗎?偶爾一起吃飯聊天、喝咖啡的朋友?」
不讓他抱持著希望,她直言,「許副總,我們當然是朋友,只是我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和你吃飯聊天、喝咖啡是我的榮幸,我一點也不覺得是浪費時間。」他對自己有信心,可以用時間慢慢地打動她的心。
「謝謝,但是……」若她永遠也不會愛上他呢?
「還是你的心早已經有人進駐了?」如果是那樣,他可以當個有風度的謙謙君子,獻上他的祝福。
心裡有人進駐?華箏正思考著這句話時,一張漂亮得過火的容顏無預警地出現在她面前,讓她一愕。
他……他想做什麼?
「兩位好,我是席荷月,這家餐廳的老闆,先生和小姐是本餐廳第9999和第10000名客人,我們準備了一點小禮物要送給兩位,請問先生和小姐怎麼稱呼?」席荷月身後跟了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和一名端著紅酒的侍者,臉上堆著客套的笑對他們說。
華箏輕蹙著眉,眼底掠過一抹不解。他有什麼企圖?
什麼第9999和第10000名客?人早八百年前就來過了好不好!老闆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一點?
況且……經理不著痕跡地瞄瞄這個、瞟瞟那個,滿頭問號,心中納悶不已。席家和華家明明是世交,老闆幹麼和華家大小姐裝不熟啊?
隨著席荷月話聲落下,侍者立即將紅酒開瓶送上。
許鎮甫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荷月居老闆和華箏之間似乎張揚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敝姓許,許鎮甫,這位小姐是華箏。」
「兩位今天來用餐是慶祝生日還是約會?」
許鎮甫微笑回道:「是約會。」
約會!
漂亮的臉上有抹陰鬱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示意經理將VIP卡和禮券送上,「謝謝兩位對本餐廳的支持,祝兩位用餐愉快。」他沉著臉別有深意看了華箏一眼,隨即轉身走人。
「那麼就不打擾兩位貴賓用餐了,請慢用。」經理禮貌地說完,快步跟上老闆,一面在心中暗想,華家大小姐來荷月居用餐又不是頭一遭,怎麼以前就沒見過老闆這麼緊張的模樣,還捧著VIP卡和禮券出來打探敵情,都做到這個地步了,若還說他對華家大小姐沒什麼,騙鬼啦!
但是,華家大小姐冷靜理智,他家老闆火爆衝動,這兩個人的個性南轅北轍,任誰也想不到他們竟會擦出火花來。
嚇!他……他是不是不小心得知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了會不會被滅口啊?
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肯定會跌破很多人的眼鏡,而且,華家大小姐的年齡好像比他家老闆大上兩歲或三歲,唔……不過「娶某大姊,坐金交椅」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經理朝廚房方向瞥了一眼。納塔利恐怕得死心了。
望著席荷月離去的身影,許鎮甫再確定不過,那個人和華箏之間絕對有什麼。他收回目光,「你和那位席老闆認識嗎?」
她只遲疑了零點零一秒便說:「不認識。」
「那——我們今天真的很幸運呢!」他真的看見了,席荷月的背影在聽見華箏的回答之際微微一僵。
「是啊。」華箏笑著附和,心裡卻隱隱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就算當不成情人,我們還是朋友,也是事業上的夥伴,工作之餘,你應該會願意略盡地主之誼陪我認識台灣吧?」
「當然,我非常樂意。」她鬆了一口氣,很感激許鎮甫的好風度。
從小她就知道父親很忙,忙著管理偌大的台華集團,忙著將華家所擁有的政治資源做最適切的分配,那是他無法推卸的責任,她也知道父親很愛很愛母親,很想多撥出一些時間來照顧母親、陪伴母親,只是身不由己,所以她大學畢業後便進入台華集團工作,分擔父親的責任。
而自從她掌權後,公司裡的董監事和元老級主管欺她年輕,不服從她的領導,處處和她作對,讓她忙得焦頭爛額,公司的業績還因此下滑了兩成,股價也受到波及,她花了六個月的時間和那些老頑固周旋、鬥智,才讓他們認同她的能力,接受她,願意和她同心協力一起為公司打拚,現在的她,真的沒有餘力想其它事情,包括感情在內。
她會招惹上荷月,純粹是意外,只是這個意外卻糾纏了兩年……
兩年前
那個男人有點眼熟。席荷月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而後倏地記起——他不就是箏姊的男朋友李柏祥!
既然他在這裡,箏姊也來了嗎?席荷月抬眼在昏暗的PUB內迅速地梭巡了一圈,卻沒發現華箏的身影。
「你在看什麼?」坐在席荷月身邊的俊朗男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瞧見一個斯文的男子,「你為什麼一直注意那個男的?」
「不關你的事。」
「只要是你的事,就和我有關——」俊朗男子的話聲倏地一頓,顫巍巍地問:「難不成你喜歡的是那種類型的男人?」
喜——歡?!席荷月的臉當場黑了一半,漂亮的眼眸迸射出銳利的光芒,揚手就給了對方一肘子,「你還想再尿一次褲子嗎?」
這傢伙就是當年在幼兒園裡向他告白的蠢蛋林志毅,被他痛扁了幾下,就哭著找媽媽,還嚇得尿濕褲子呢!
他原以為經過那次事件後,這個不長眼的傢伙應該會有多遠就閃多遠,兩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哪知這傢伙非但不記恨,還三天兩頭就跑來找他,即使他甚少給他好臉色看,也嚇不走他,兩人的關係就從幼兒園一路糾纏到現在。
早有防備的林志毅擋下那一肘子,笑了笑,完全不把他的臭臉當一回事。「放心,從那一次尿褲子之後,我媽就幫我的膀胱功能特別補強過了。」
「哼。」他冷哼一聲,視線又朝李柏祥所在的位置飄過去,他的身邊多了個女人,但並不是華箏。
那傢伙……應該不會背著箏姊腳踏兩條船才是。
也許只是和朋友或同學出來聚聚,他毋需太多疑。
「如果你不是對那個男人有興趣,為什麼一直注意他?」
「他是箏姊的男朋友李柏祥。」
「哦∼劈腿!」林志毅饒富興味地揚起眉,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不必了。」席荷月阻止他,「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你別亂說話。」
「這個我當然知道,用不著你吩咐。」林志毅擺了擺手,他又不是三姑六婆,沒那麼八卦。
即使眼角餘光瞥見那個身材曼妙的女子緊緊黏在李柏祥身邊,就像無尾熊巴住尤加利樹,他還是告訴自己不要多心,他們之間沒什麼。
但是,約莫隔了一個多月之後,就在席荷月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之際,卻又在一家百貨公司的某個名牌專櫃裡見到了李柏祥,他的身邊依然是那只無尾熊小姐,他正陪著她挑選新款包包,然後刷卡付了帳。
顯然李柏祥和這個無尾熊小姐的交情很好,好到買動輒十幾萬的名牌包送給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席荷月停下腳步,蹙著眉看著這畫面。
若要說他們兩人只是單純的朋友或同學關係,恐怕連他自己也說服不了。
箏姊知道嗎?還是真的應驗了一件事——男友出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而女友總是被蒙在鼓裡,直到最後一刻才知情。
他是不是應該告訴箏姊?只是……該怎麼開這個口?他專注於思考,忘了自己正陪妹妹逛街。
席家老么席末葉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才發現六哥停下腳步,連忙折回來。
「六哥,你停下來做什麼?」這個精品專櫃的使用者都是女人,而男人會對這個名牌有興趣多半是因為女人……席末葉的眼睛忽地一亮,「六哥,你是不是要買禮物送給女朋友?」媽要是知道六哥有對象了,一定會很高興。
「誰跟你說我有女朋友了?」他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了,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沒有嗎?」她認真地問。
「沒有。」他語調平平地回道,「我要是交了女朋友,一定會介紹給大家認識。」談戀愛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沒有必要偷偷摸摸,也沒有什麼好不承認的。
「那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你不是要挑禮物送給你老公?快走吧。」他沒有給她繼續探究下去的機會,率先邁開步伐往前走。
席末葉只得跟上。
***
之後席荷月思考了好幾天,還未想出合適的說詞,就意外地在一場慈善募款餐會上先和華箏碰面了。
華箏穿著一襲粉色露肩禮服,更襯得她的肌膚白裡透紅、光滑無瑕,宛若下凡的仙女。
「箏姊,你真漂亮!」
華箏輕笑,「荷月,你的嘴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甜了?我記得你和小笙鬥嘴的時候可辣的呢!」
「我說的都是實話。」要是華笙覺得不服氣、不甘心,那就讓他刮目相看啊!「那只粗魯的小猴子在巴黎還過得去吧?」
粗魯的小猴子?華箏微笑,不是很認真的指責,「你當著我的面說小笙是只粗魯的小猴子,會不會太失禮了?」
雖然荷月和小笙一碰面就鬥個沒完沒了,但她知道,真遇到什麼事,荷月還是會挺身而出護衛小笙,就連小笙到巴黎去進修,他擔心她人生地不熟的,還特地托住在巴黎的同學多照應她一些。
「嗯,我說錯了……她現在應該是只大猴子才對。」席荷月一點也不覺得歉疚。
華箏聞言失笑。
「箏姊,你自己一個人來嗎?」他把話題轉向他想知道的事上。
「柏祥也來了,正在和朋友聊天。」她朝右手邊投去一瞥。
他只瞟了一眼,隨即調回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探問:「你……他對你好嗎?」
「很好啊。」
聽到她這樣快速的回答,他微微一愣。是真的很好,或者只是她自我感覺良好?
華箏噙著笑仰起頭看他,「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她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荷月才十歲,個頭比她瘦小,經常因為被人誤認為女生而爆跳如雷。
當他升上國中二年級之後,身形迅速地抽高,一轉眼就追過她了。
現在,荷月的長相依然俊美無儔,只是更增添了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不論是年輕美眉或熟女都無法抗拒。
「只是忽然想到就順口問了,哪有什麼原因!」
「真的只是這樣?」她斜瞟著他,臉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懷疑。
李柏祥正好回到華箏身旁,遞了杯香檳給她,「什麼這樣那樣?」
「荷月在問你對我好不好。」華箏笑笑地為男友解答。
聞言,李柏祥的笑容裡多了一絲極細微的不自在,「我這麼愛你,怎麼捨得對你不好。」
她橫了他一眼,「最好是啦。」
席荷月不予置評,沒有溫度的眸子裡流轉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李柏祥笑笑地轉移話題,「荷月,我常聽朋友提到你的餐廳生意很好,天天都高朋滿座,要是沒有事先訂位,就算有錢也無法在荷月居用餐呢!」誰不愛聽好聽的話,先灌米湯就對了。
「嗯。」他冷冷地應了聲,完全不買他的帳,還故意話中有話的道:「有很多人嘴上說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李柏祥心下一震,冷汗悄悄地滑下背脊,乾笑道:「一種米養百種人嘛。」
席荷月為什麼會這麼說?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了?
華箏略略皺眉,她要是再看不出荷月對柏祥的態度不友善,就是遲鈍了。
但是,為什麼?
雖然荷月從來都不是個可親的人,但絕不會無緣無故對人這麼有敵意,難道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麼過節而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