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吧。」
「你不吃嗎?」
「我不餓。」
華箏也不跟他客氣,立即吃了起來。
他清洗完平底鍋和鍋鏟,整理好流理台,才倒了杯茶在她對面坐下。
她覷著他,「你昨天晚上到底在生什麼氣?」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
席荷月的眉頭悄悄地打了個結,只回了兩個字,「沒事。」
最好他昨晚的反應和此刻皺著的眉宇叫沒事啦,睜眼說瞎話。
當她是三歲娃兒那麼好哄好騙嗎?他的不爽那麼明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到底是去拐到哪根筋了?」才會有一連串反常的反應。
他沉默了幾秒,才道:「我們不認識,嗯?」
她一愣,無奈地歎了口氣,「是你先把我當成普通客人對待的,記得嗎?」她只是配合他而已,不然要她怎麼說?
這樣他也要生氣?太不講道理了吧。
他那麼做,是為了要打探消息,顯然當事人鈍得沒發覺。「你和他特地來荷月居約會用餐?」用意又是什麼?她……想結束兩人之間的關係了嗎?
「怎麼可能!我一直以為是合作案有問題,當他表明追求之意,我才知道是被亭希設計了。」所以,荷月的不爽是在吃醋嗎?可能嗎?
「我不喜歡複雜的男女關係,」他真正想說的並不是這些,但嘴巴卻控制不住的道:「如果你打算要接受別人的追求,我要第一個知道。」
他想說的是——我愛你。
他想理直氣壯地獨佔她一人,收藏她的喜怒哀樂,誰也不讓。
他想要一輩子疼她、寵她,不會再讓她傷心難過。
但是他沒忘記說過的話——我不需要愛情。
所以,他從來都不說,更怕說了只會讓她為難。
「放心,等我想認真談戀愛的時候,一定會先讓你知道。」有絲淡淡的、說不出的失落在心間盤踞,但華箏選擇漠視,繼續吃著面前的蛋炒飯,只是卻突然沒了食慾。
果然……適時垂下的眼臉掩去了席荷月眸底的黯然。在她心裡,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只是肉體上的糾纏,沒有愛情。
他不是她想認真談戀愛的對象……
但,就算只是肉體上的親密關係也無妨,只要她還需要他,他就會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不離不棄。
從他們的關係真正跨越朋友界限的那一天起,華箏就不曾再和席荷月一同出現在公共場合,避免被熟人撞見而引來不必要的聯想和緋聞,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曝光之虞。
平時他們都是各自忙各自的事,只有在週五的晚上,她會到他的公寓,兩人共度不受打擾的週末時光。
有時是熱烈纏綿,有時只是聽聽音樂、閒聊或欣賞一部優質的影片,寧靜相伴。
偶爾,她也會把沒看完的公文帶到他的住處來審閱,就像今天。
席荷月端來一個金黃透亮的法式烤布蕾遞給她,「昨天的發表會很成功,粗魯的小猴子終於蛻變成淑女了呢!」
她關上公文推到旁邊,「所以你不能再叫小笙『粗魯的小猴子』了。」她這個做姐姐的比當事人還要高興。
「是、是。」他態度很敷衍地回應,而後話鋒倏地一轉,興致勃勃地道:「箏,你猜猜看,我今天撞見誰的姦情了?」
可她興趣缺缺,「那種沒營養的腥壇八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華箏吃了一口法式烤布蕾,脆脆的焦糖甜而不膩,嫩嫩的布丁更是香滑順口,讓人齒頰留香。
不管她什麼時候來,他的冰箱裡總會有一兩樣她愛吃的甜點,她當然知道都是他特地為她準備的。
和荷月在一起的這兩年多來,都是他在包容她的一切,他瞭解她、將就她、寵溺她,雖然沒有感情上的牽絆,卻讓她頭一遭感受到幸福的感覺。
他輕笑,「是我五哥和小笙,她一早就在我五哥的房間裡。」
終於啊……蒲月能夠當這麼久的柳下惠,著實難為他了。
突然想到什麼,她啐道:「什麼姦情?你的中文造詣真差,蒲月和小笙男未婚,女未嫁,而且他們正在交往,有親密關係是很正常的。」她忍不住糾正他的用詞。
事實上,蒲月能夠隱忍這麼久,她也很意外呢。
但是偏偏被荷月撞見,他肯定不會平白放過這個調侃揶揄人的好機會。
她很同情蒲月,「蒲月的運氣真不好。」竟然被逮個正著!
席荷月斜瞟她,「你這個姐姐會不會太不關心妹妹了?」
她噙著笑,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你妹妹昨天晚上被人吃干抹淨了,連一根骨頭都不剩,你難道不應該表示一下意見,替妹妹討個公道?」他唯恐天下不亂地挑撥著。
她卻戲謔地道:「謝謝惠顧。」
「咳咳咳……」他被嘴裡的咖啡嗆著了,差點噴出來,「你真是幽默咳……」
「小笙已經成年了,她有她的想法,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況且對像還是蒲月,我們都很放心。這個世界上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愛小笙的人了。」她相信,蒲月寧願自己受傷也絕不會讓小笙受到傷害。
也許,席、華兩家很快就有喜事可以辦了。
喜事……結婚?!
想到這裡,華箏陡地一震,眸底迅速地掠過一抹什麼,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是啊,小笙嫁給蒲月之後,席華兩家就是姻親了,她和荷月這樣的關係若是不小心曝光了,她和荷月要如何面對大家?大家又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他們?
「這倒是。」席荷月哼了哼,「也不知道我五哥的眼睛是怎麼了,不管再美麗、再溫柔的女人都進不了他的眼,他一直都只專注地看著她……那只粗魯的小猴子是不是對我五哥下了什麼符啊?」
可他說話的對象完全沒有反應。
這讓他狐疑地瞧了她一眼,「箏?」
「沒事。」回過神來,她搖搖頭,腦海裡仍是一團亂。
席荷月沒有追問,他知道,等她想告訴他的時候,她自然會說。
華箏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烤布蕾,思緒又悄悄地飄離……
她當然知道她和荷月這樣的關係是錯誤的,他和她之間並沒有感情的基礎,不應該做盡屬於情人間的親密纏綿,不應該讓這樣的肉體關係持續到現在,但是她卻一點一滴地沉淪,無法抽身。
肯定是他的胸膛太溫暖,擁抱太有力,寵溺太迷人,所以才會讓她不能自己地沉溺下去。
華箏震愕地發現——
這兩年多來,她竟然從沒想過要結束兩人之間的關係,連一次也不曾!
即使她很清楚這樣的關係不會長久,沒有未來,她依然不想結束。
只是如今現實的狀況逼她不和不去思考面對——小笙和蒲月的婚禮進行曲,卻是她和荷月關係的休止符。
身為妹妹,她當然希望小笙能夠早日得到幸福,但是心底深處卻有個自私的念頭悄悄地萌了芽。
她不想就這樣結束。
荷月的陪伴、荷月的寵溺,讓她在工作疲憊之餘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休憩、依靠,毋需再獨自硬撐。
她竟自私地希望,那一天不要太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