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詠——詠詠!」伴著音樂聲的是遠遠地傳來他喜出望外的喊聲,詠詠握著電話循聲看去,只見他揮著寬寬的袖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興沖沖飛奔過來,「詠詠。」她的腳已經都好了,真的沒有留下任何不好的後遺症,這是讓他最高興的。而且,她真的沒有換過電話的鈴聲,就像他一樣。
果然……穿著上課時的袍子就出來了,這會跑得衣襟都敞開了,露出半片白皙的胸膛,「笨蛋。」難道是想要色誘她嗎?帶著忍俊不禁的笑,詠詠抿著唇迎上去。
「你,提前了呢。」喘著粗氣平復著心跳,程希遠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好怕一鬆手又會像上一次不得不與她兩地分離。
「嗯,」要畢業當然還要再等上三個月,可是,她等不及了,要這樣實話告訴他嗎?
「我的課程全部都結束了,論文也提前交上去了。所以……所以我等不及你來接我了。」感受著他厚實的手掌傳來的溫暖,詠詠翹著嘴角,笑得似花田里的風信子般嬌艷,「順便突擊檢查,看你有沒有做什麼見不得我的壞事!」
「……」乍相逢的喜悅淹沒了程希遠所有的感覺,他也不理會她的調侃,深吸一口氣,狠狠地將她摟進懷裡,「終於,終於……」
終於又見到你了。
「暑假結束,我就要進入學校工作了。」原來還猶豫過到底要不要接手媽媽的學校,現在看來似乎已經別無選擇了,以及,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是你的學生了!我自由了,沒有人可以用任何理由阻止我們在一起了。」又及,最重要的是,「寧宇結婚了。」
「呃?」哦,這個消息夠震撼。
又又及,最重要的是,「我爸爸聽到你的名字也不會再用粗氣哼了。」這就代表著廖家大家長開始有了認命的傾向,這可是一個絕對的好消息,值得放到最後面來發佈。
趁著他消化不來這些驚人的消息,拉著他的手臂,詠詠順勢埋進他的胸膛,呼吸著他身上清新的氣息,「我們,永遠也不要分開了。」
「嗯。」點頭,點頭,使勁點頭。
「希遠。」她叫他的名字,似乎那兩個字就是幸福的咒語。
「嗯。」他還是點頭應著,仍舊不放開緊緊摟著的人兒。
「希遠。」再多叫幾次看看。
「……」
「希遠……」
「有話就說吧。」程希遠無奈地放開懷抱,抬高她的下巴,「你再這樣叫下去,編編會指責某人有騙稿費的嫌疑……」
「……」臭木頭,「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一口應承,真痛快。
「那,你回去上課的時候就住我家好不好?」
「好……什麼?回去上課?」已經簽訂了賣身契之後的程希遠才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忘記確認了什麼,「什麼上課?」
「學校啊?」騙到了承諾的小丫頭露出比綿羊還無辜的笑臉,「你剛親口答應的,可不許反悔了。」
程希遠捏捏她細嫩的臉蛋,愛煞了手指間柔滑的感覺,「詠詠,我已經回來繼承的家裡的道場,當老師的事情……」
「人家就是讓你回去當花道的教授嘛!教那些學生花道,不好嗎?」她反握住他的手,偎著他的胸膛偷笑,「怎麼?不行?」花道?在聖安諾大學開設花道的課程?
對啊,以前他怎麼就沒想到過這一點呢?既不違背他繼承池坊流,又可以留在詠詠的身邊——唔,這主意不壞,簡直是妙極了!
至於家裡的道場,程希遠很有良心地稍微想了一下下:家裡的事情還是大嫂要比他熟悉得多,所以,就托付給能幹的大嫂吧!
正在陪客人說笑的姚知春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戰。
「什麼?」程希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爸媽一起到美國去了?」
「嗯!」詠詠喝著大嫂姚知春精心烹製的上等普洱茶,「確切地說,是我爸爸追著我媽去的美國。老實說,我還以為他們這次真的完蛋了……」
「什麼?」程希遠揉著她的發,忍不住嗔怪她說起雙親的態度,「那是對長輩使用的語氣嗎?」
「本來嘛。」討厭,又拿出來老師的模樣來壓她。詠詠輕輕蹭著他的臂膀,「我都沒想到,爸一看到媽拿出離婚協議當時就傻掉了。」
以為父母之間已經徹底決絕,原來是自己看不清。詠詠懷著感激的心,仰起頭,望著凝視自己的程希遠,「希遠,你知道嗎?直到他們真正和好那一瞬間,我才發現,原來我是這麼害怕他們分開。我一直以為無所謂的,結果我是自欺欺人。」
沒有一個孩子會不在乎父母的分合。程希遠憐愛地將她摟進懷裡,「還好,事情是這樣圓滿地結局……」
是呵,還好一切都是幸福圓滿的落幕了,要不然……
「要不然白癡作者還不知道會編成什麼樣子呢。」詠詠不滿意地皺皺鼻子,「說不定還要再安排一個比寧宇更有錢,更帥更有型,比希遠更溫柔更體貼更有氣質的傢伙空降出來,對我展開一系列讓人無法抗拒的追求攻勢……」
她越說,程希遠的臉就越黑,仔細想一想,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而且可能性相當大!那麼,那麼,他這個可憐巴巴的弱勢男主角還能做什麼挽回劣勢呢?
「……我們結婚吧!」就這樣吧!他要馬上確認這個精靈的丫頭不要再用層出不窮的難題折騰他的心臟了。
「呵。」詠詠側著頭,抿著嘴微笑,紅潤的臉頰透著誘人的美麗,「那樣的話……我可要好好考慮一下才行啊。」
「詠詠!」遲鈍的傢伙根本分不清玩笑和認真,這會連冷汗都冒出來了。
「遠遠……」詠詠咬著下唇——不是因為緊張不安,而是為了忍住噴笑的衝動。
「……」程希遠才發現這個時候對她講道理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所以,他決定採取最直接的辦法讓這個小妮子老實!
他直接吻上她的唇。
詠詠閉上眼,沉溺在他浸滿花香的懷抱中,模糊地想著,要是每天都能在這個香噴噴的懷中醒來,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呵!
「好吧。」她考慮好了,決定了。
「什麼好吧?」專心在品嚐著柔嫩紅唇的程希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打斷,納悶地眨了眨眼,什麼事好吧?
詠詠抽了口氣,額頭冒出不雅的黑線:求婚啊!是你剛剛的求婚啊!這會居然問我什麼事好吧?白癡!實在是太白癡了!講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呆瓜!」擰著他的胳膊,詠詠再次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讓他慢慢想去吧。
在這樣晴好的天氣下,在這樣艷麗的花田邊,在這個遲鈍的男子懷裡,廖詠詠綻放比花色風信子更美好的笑容。
幸福,就是窩在他芬芳的懷中,幸福,就是看他鈍鈍瞪著她的模樣。
「我們,永遠也不要分開了。」溫柔地低喃著,她幸福地閉上了雙眼。
就,這麼,決定了!
發生在前面的故事 淚意的除夕
「砰啷!」廖詠詠狠狠地將禮物的盒子砸在牆上。碎裂的水晶劃過牆面發出磣人的聲音。
死命咬著下唇,她的眼睛裡有憤恨的紅色。
「小姐……」陳嫂擔心地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也不敢離開。
「消失。」說話的聲音倒是出人意料的冷靜,「都給我消失,既然是扔下我一個人,我也不稀罕你們假惺惺的禮物!」
「小姐,太太真的是沒有辦法呀,誰知道他們會突然要在今天招待……」陳嫂也替她難過,大年夜,只留下孩子一個人在家,真是挺過分,不過,當媽媽的確實不是故意的。
「哼。」冷笑以答。
借口,全都是借口。
爸爸在紐約回不來,要參加唐人街華人商會的新年聚會;媽媽在家卻出去了,教育司長要請各位名校的校長共度除夕。
那她呢?
她就活該一個人守著冰冷的大房子嗎?
這樣的日子,她過夠了。
每個人都有理由,堂而皇之地將她拋下;只有她,什麼也沒有,只有守在這裡,等他們高興了,想起來了,施捨給她一點親情。
抬腳把癱在地下的禮物盒子踢飛,她繞過陳嫂向樓下走去。一邊走,一邊掏出電話,開始編輯短信。
既然誰都不要她了,她也不要了。
你看好了,我只發一次!
如果你不來見我,我馬上就去死!
我在福祥新村的中心花園等你!
你不來我就死!
發給誰呢?
她站在大門口,有一絲遲疑。給媽媽?她會放下那引起官僚趕來見她,順便再嘲笑她的幼稚嗎?給爸爸?他就是再緊張也只來得及打個電話回來關心一下下。給朋友?呵,她哪來的朋友?寧宇?徐亦然?
呵,就給寧宇好了。
他根本就不會來。
賭著氣衝動地發出了短信,走在清冷的街頭,她發熱的臉頰才漸漸冷卻下來。
他根本就不是她的什麼人,他的追求那麼若即若離,她看得出來,是為了她是廖家的女兒,而不是因為她。能讓他變了臉色的,只有姓徐的那個陰沉的傢伙。不是她。
路上的人極少,連車子也不見幾輛。
這時節,人人都聚在溫暖的燈光下,只有她,是個沒人要的幽魂,無目的地遊蕩在無人的夜路上。
抽抽鼻子,她給自己一個冷笑,她不要哭。
福祥新村的中心花園一片漆黑,周圍樓舍上的人家都點亮著燈光,那點點光芒都透著讓她嫉妒的幸福味道。
這裡離寧宇的家很近,他如果會來,幾分鐘就能到。
可是,他不會來的。
今天這樣的日子,不知有多少貴賓會出現在他的家裡,他怎麼可能會在意她一時興起的幾句話?
仰頭望著天上的星,大年夜沒有月,連星星看起來都那麼寂寞。她自嘲地揚著唇——真寂寞啊,這個世界如此大,為什麼她卻是孤單的一個人?
為什麼她是只想找一個溫暖的依靠,都要失望?
突如其來的孤單讓她覺得自己像被扔在孤島上,這樣的人生,她不要。
溫熱的液體突然以她無力控制的速度在她的眼眶裡積蓄,她只能直直地伸著脖子,徒勞地想阻止它們溢出來。
驀地,有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忘了眼裡積滿的淚水,她帶著驚異的表情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不是寧宇,不同於他的瘦削,那是個讓她看起來都覺得溫暖的身影,緩緩向她所在的地方走來。
淚水瞬間突破了她的眼底,無聲地劃過她的臉龐。
有人來了,有人願意在這個可怕的孤獨的除夕夜,陪她。
不是爸爸,不是媽媽,不是其他任何人。
她緊緊抿著嘴,飛快地揮掉臉上的淚水,猛地從隱身的黑暗中跳了出去——管他是誰,只要別讓她一個人死在這個大年夜。
「要死了!這麼久才來,你想凍死我啊!」
她跳了過去,對著那片隱約的光亮,對著那個模糊的身影,跳了過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