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就是你想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總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複雜、曖昧還是難懂,全憑你個人意願。
每個人心中揣測的都不一樣,就達到他的目的了。
冷煙涼瞠目結舌地看著風鏡環,他笑得可真輕鬆愜意,走到她身邊笑道:「你不會想否認吧?」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她還能賴帳嗎?
「環殿的話,是什麼意思?」冷紀河看著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他先前就發覺煙涼有些改變,難不成和這個笑瞇瞇的環殿有關?
「國主雖然將決定權交回她手上,但她現在不是無牽無掛的一個人,總得問問相關的人的意見。」
風鏡環的話使她心裡一顫。不是一個人?他自行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嗎?
「徵求國主的意見,是東南陵的禮節,要帶人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你想攔就能攔得住的。」冷紀河將話挑明。
「你的意思,是想強行把人帶走了?」坐在上位的國主眷輕哼一聲。
「我就偏要看你怎麼從風家手中把人帶走。」
不是要她自己決定嗎?怎麼又變成風家的事?冷煙涼沁涼的眸光在風鏡環和冷紀河之間流轉。
「聽說風家的次子沒有尚武技能。」
冷紀河忽然冒出的話語讓眾人的臉色微變,除了愛笑的那個人還是一派悠哉。
「是這樣沒錯。」風鏡環點頭。「但,這有什麼關係?」
「要從你手中把人帶走,似乎也不是難事。」冷紀河的長髮微揚,耳環閃爍著不明的亮光。
「試過才知道是不是難事。」風鏡環如星子般的眼眸似乎將時間凝結,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異常平靜。
「一旁次機會,我想紀河先生也會體諒我這等沒有尚武技能的人。」
「好。」冷紀河立刻答應。並非他要輕視風鏡環,而是他根本沒有勝算。
轉身向國主行了行禮,冷紀河沒有多加逗留之意,自行離開太和國宮,背影的線條那樣美好,流洩的長髮搖曳出優雅的弧度。
冷煙涼卻無暇顧及,只是冷淡地看著風鏡環,漸漸的,彷彿破冰一般,眸中升起騰騰的亮光。
風鏡環卻一把將她拉在身邊,手心一轉握著她的手,溫言軟語安撫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說著便將她一起帶走。
「他們眼裡還有我這個國主嗎?」連招呼都不打一聲,走得還真是隨性呢,國主眷饒富興味地看著。
「國主,環只是……」風武白聽聞國主的話,以為是要譴責自家弟弟,立刻想要替風鏡環說話。
卻見國主滿臉狡猾的笑容,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
「國主……」
國主眷看向風武白。「冷紀河不比你弱,你和風家,都要謹慎。」
風鏡環在自己的房裡,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表情和緩地看著外面經銀月鋪灑的夜色。
煙涼總算沒有責怪他,她內心迷惘,所以他只好虛張聲勢,不過是為了替她爭取思考的時間。
反正風家這招不行,決定權也還在她身上。想到這裡風鏡環又禁不住笑出聲,恬淡的笑容和月色交相輝映。
大家恐怕都誤會他這樣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其實只不過是任性妄為而已。
風鏡環將手肘平放在桌上,腕間的海藍寶水晶彷彿吸收了月之光華,珠體表面似乎看得見氣息的流動。
風鏡環伸出手指,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隔了許久才抬眼平視望去。樹梢上的人還真沉得住氣,觀察他這麼久也沒有任何行動。
「為什麼要護著煙涼?」窗外樹梢上那個身材高瘦的人,也沒有客套地打聲招呼,便直接問道。
「這還需要問嗎?」風鏡環笑瞇瞇地看向他。「紀河先生為什麼選擇留在東南陵,我便是用同樣的理由留住煙涼。」
他的話音一落,冷紀河的神色驚變,彷彿不敢相信他所說的,震驚過後,即使恢復,卻再也無法回到先前的平靜。
風鏡環的唇角上揚,看來他猜得沒錯。
「你怎麼知道的?」
「有線索就能查,查的話,還有什麼是不能知道的。」
「相傳風家的次子頭腦聰明,看來名不虛傳。」
「這是我唯一的優點。」所以不善加利用怎麼行。
「你只有一次機會。」冷紀河緩慢而冷靜地說。
「我知道。」他笑道,又看向冷紀河手中的東西。「不過沒想到紀河先生還會願意使用戰將神杖。」
那畢竟是國主親賜的東西,而他跟國主之間的糾葛……
「就算到了東南陵,我也還是尚武之人,冷家依舊是尚武家族,這是永遠都不可能改變的。」冷紀河的眉心一皺,神情有些異樣。
「你雖然沒有尚武技能,但身在尚武的風家,應該很清楚戰將神杖的力量。」
「當然,煙涼已經『表演』過很多次了。」風鏡環打趣地說道,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那你已經準備好了?」冷紀河看向這個風度翩翩、笑容滿面的男子。
如果可以,自己也不願傷他,同出尚武之家也無冤無仇,況且風鏡環還是個沒有尚武能力的人。
「隨時候教。」風鏡環站起身,面對面迎接冷紀河的氣勢。
風鏡環的面色一整,他知道,冷紀河斷然不會下重手,對付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要比點到為止再稍微重一些,便能讓他知道厲害。
這樣,勝敗立刻見分曉。
可惜、可惜……風鏡環的眸色暗沉了一些。
顯然,自己還是狡詐了一點,只想著能勝出就好,完全不理會所謂的公平。
當冷紀河整個人被戰將神杖的金光覆蓋時,長髮如海藻團團將他包裹,風鏡環不由得輕輕撫上自己左手腕間的串珠。
很久以前就說過,他從小體弱多病、身體不好,所以沒有辦法修習尚武技能。
這是當然的,尚武所講求的力量爆破和速度,需要足夠的體能和毅力,以及天賦,他沒有這項天賦,且身體還異常虛弱,尚武,便成為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的試煉。
所謂不強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只不過,雖然不強求,但難道不能尋找另一種自身可以負荷適應的力量嗎?
機緣也是要靠自己去尋找的,雖然身在尚武之家,修習神能這種事,聽起來似乎大逆不道。
風鏡環將手腕抬起,在眼前緩緩劃過,通靈的海藍寶晶體,同眸中燦亮的星光呼應,晶體內揮散出的氣息,瀰漫纏繞在他纖細的手指間。
他五行缺水是真的,用神器來吸收天地自然間的水系能量,也是目的。
冷紀河使出一擊後,驚訝地發現他指間散出霧光,漸漸擴散,遍佈週身,生成海藍色的光澤,煞是漂亮。
冷紀河難掩驚詫,風鏡環他怎麼可能……
只見他溫潤如玉的臉上,薄唇微啟:「水沐,鈴!」
海洋藍的光點匯聚,隨著手指的幻動,似霧似水的氣流,便和自己的神杖金光交融。
冷紀河很清楚,那種力量是利用身體的五行呼應自然的能量,身體幻化並沒有殺傷力,那股力量也不算太強,而讓他驚詫的是,風鏡環竟然會使用神能?!
身在尚武家族的風家,沒有一點尚武技能的人,竟然偷偷修習神能?
這是四大家族從沒有過的事,不,或許是整個太和國,都不曾發生過的事。
「其實,有一種勝敗,是失去先機便輸,對手有出乎意料的舉動,你猜不到,便會落敗。」風鏡環笑瞇瞇地說,一如先前的表情,左手背負在身後,彷彿剛剛的景象只是曇花一現。
「我知道我的力量不強,真正和你交手沒有一點勝算,不過,你大概也沒有猜到我的底牌吧。」
紀河先生,你已經很好運了,從來沒有人知曉的秘密,連煙涼也不知道,就被你撞上。風鏡環暗自歎氣。
「你怎麼會修習神能,風家竟然肯讓你……」
「風家當然不知道,正確的說,目前除了你沒有人知道。」
他打斷冷紀河的話,溫和的笑容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雙眼射出的眸光仿若冰鑽,冷冷地盯著他。
冷紀河心裡竟生出陰沉寒冷的感覺,這個以溫雅稱譽的環殿,他……
「所以,你也要保守這個秘密。」風鏡環忽然又笑瞇了眼,詭譎的感覺稍縱即逝,隨即恢復一片溫和的感覺。
「很久以前,就猜想自己的身體或許適合修習神能,而身在尚武家族,這種事當然不能公開。」風鏡環笑笑,所以,才有「冥想」的習慣。
當初,他並沒有刻意而為之,只是試探,沒想到這副軀體,真的可以和天地自然間的元素相呼應。
經過查證,知道借助具有通靈特質的海藍寶水晶,增強自己五行中的水。
「後來,領悟到尚武和神能都是和國的兩種力量,是可以呼應融合的,並非相剋牴觸,可惜,儘管研習了這麼多年,我的力量還是不夠強。」
是環境有所不便吧。冷紀河看著他,這個環殿,竟深藏不露到如此地步!
「你剛剛使的是水系能?」
「我的身體似乎和水能量更容易融合。」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洩漏出去?」
風鏡環微偏著頭,笑道:「紀河先生總是要回東南陵的,況且,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的,誰也不欠誰。」
冷紀河心裡一驚,風鏡環究竟知道多少事!沉思片刻,才抬頭看向他。
「我輸了,輕敵是大忌,不過,環殿實在太出乎意料。」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讓你知道。」
「你的萬不得已就是煙涼?」所謂「萬不得已」,是相當重視的意思嗎?
「煙涼……」風鏡環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尖俏的臉,臉上是木然靜默的表情,每次一想到她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是,她就是我的『萬不得已』。」
「她已經習慣一個人,你何必破壞她原本的生活。」風鏡環若有所指地說道。
「她以擁有戰將神杖、為國主效力為榮,你所厭惡的,冷家為國家而存在的事實,卻是她早就認定並遵守的信念,你是否明白她的想法?」
冷紀河肩膀一顫,握著戰將神杖的手有些鬆動。
「作為大哥,不是應該替自己妹妹的幸福著想嗎?」
「她在這裡,就會幸福?」冷紀河的聲音充滿疑問,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很幸福,因為還有我在這裡。」
冷紀河一瞬不瞬地直視著風鏡環,那張溫潤的臉,眼睛笑成了彎月,看著就像個會給人幸福、溫柔的男人。
「你真的喜歡她?」
風鏡環沒有說話,只是一昧地笑著。
「那就這樣吧。」
「你的意思是,我贏了,而你要離開?」
冷紀河忽然露出不明喻意的笑,手中的戰將神杖再次綻放出光芒,風鏡環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還是由她自己來決定,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這樣做。」
剎那之間,屬於戰將神杖的氣息,遍佈整個風家。
「怎麼會這樣?」
冷煙涼看著風武白將風鏡環從房間裡抱出來,她的身體頓時僵硬得無法動彈。
風鏡環精瘦修長的身體,軟綿綿地掛在風武白的臂腕間,那張白皙透亮的臉,此時全無血色,愛笑的雙眼,也緊緊閉著,了無生氣。
風鏡環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過是離開一下下而已啊。
冷煙涼僵硬地走上前,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手指一陣抖動,急劇地收縮了一下。
她怕摸到的是冰涼的感覺。
「冷紀河有來過。」風武白抱著他疾步行走。
對了,她知道大哥有來,自己不也是察覺到大哥的氣息,才趕來風家的嗎?
「他……會不會有事?」冷煙涼聲如蚊吟,幾乎問不出口。大哥的實力如何,自己難道會不知道?
風武白皺了皺眉,不知道是該先送自家弟弟去醫院,還是先救眼前這個看上去比環的臉色還要蒼白,吐出的氣比吸進的氣還要多的冷煙涼。
「你放心,環不會有事,小時候那樣弱的身體都熬過來了,這次也可以。」
其實風武白自己也不確定,甚至不太清楚環到底傷在哪裡?當他察覺異樣衝進環的房間時,正好見到他的身體緩緩倒地。
更稀奇的是,冷紀河竟然就站在窗外樹梢上,不躲不閃。
「告訴他,他贏了。」他丟下一句話,便消失了。
「是我大哥做的?」
冷煙涼已經無法思考,原本就冷感的身體,這下子看上去更像冒出層層冷氣。
「是,不過這是兩人之前的協定,要怪就怪我們不夠謹慎。」國主已經提醒過風家要提高警覺,沒想到還是疏忽了。
該不該告訴她冷紀河最後說的話呢?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
「你不用擔心,看上去沒受什麼傷,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昏迷。」
冷煙涼點點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風武白身後,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跟到底。
風武白輕歎了一口氣,算了,她跟著也好,免得再暈一個他沒有辦法照顧,跟到醫院想怎麼暈就怎麼暈。
風鏡環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睡了好久。
這個冷紀河,非要把他弄暈嗎?難道不把他打暈他就交不了差?
他心裡有些埋怨,發現自己身處醫院時,更加哭笑不得。一定是大哥的傑作,和小時侯一樣,只要發現他稍有不對勁,便把他往醫院送。
風家人最重視的就是他啊,父親、大哥,疼愛的都是他,這一點,自己很清楚。有時候,他也會為自己的壞因子而感到愧疚,有時候,會有那麼一點點。
忽然察覺到房裡還有另一個人,他才發現,煙涼趴在他的手掌邊睡著了。
這丫頭,隱藏氣息的功力越來越強,還是,她的心情也受到了影響,多少為他擔心。冷紀河的目的,是想藉此讓她作出決定嗎?
風鏡環的思緒還沒有釐清,她便清醒過來,倏地一下身體撲上前,尖尖的小臉湊到他眼前,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
「你靠這麼近在看什麼呢?我的長相你還沒看夠嗎?」他打趣地說道。
聽見他一如既往和暖的聲音,見到他臉上露出熟悉得讓心鮮活起來的笑容,冷煙涼只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一股想要擁抱他的衝動一湧而上。
「醒了?」她輕聲說道,口中逸出的氣息和她的人一樣清涼,悉數灑在他的臉上。
「你很擔心我?」在她的眼中,他看見不一樣的東西。
冷煙涼一愣,並沒有移開身體,好似在確定某件事,認定之後,眸色又恢復平靜,只是在那抹堅定之下,多了一層眷戀。
「雖然你是假王子,但我真的有想過,是不是可以像童話裡說的那樣,一吻就把你吻醒了。」
「你試試。」他眼角眉梢全透著笑,積極的鼓勵她。
「可惜你醒了。」
「我不介意再暈過去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覺她兩隻沁涼的小手捧著自己的臉,蒼白的薄唇壓下,綿密的貼合在他的唇上。
只是唇與唇的牽引,兩種氣息的交換,共通的心意,確定彼此的情意。
風鏡環滿意的笑瞇了眼,左手不著痕跡地撫上她的後背,順著攀上她的後頸,輕輕的施加壓力。
手腕上的海藍寶水晶,射出異樣跳躍的光芒。
他承認,冷紀河弄暈他是正確的。
冷家的房子,幾乎沒有人氣。
冷煙涼一走進庭院,便看見她的大哥,站在那棵自小便存在的樹下仰望,不知道在看什麼。
大哥一直都留著一頭淡紫色的長髮,沒有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敢問。
「你來了?」冷紀河的眼神下移,溫和地落在她身上。
崇高的聖潔感,終於又回到大哥身上,她再度感覺到了。
「煙涼,我會回東南陵,而你……你的決定又是什麼?」
「我的決定,會影響大哥嗎?」她平靜地問道。
「不妨說來聽聽。」
冷煙涼轉過身,緩緩說道:「我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想的,但是在我的認知裡,從一開始冷家就是為了國家而存在的家族,有太和國才有冷氏一族。
我也不知道國主當初賜予我戰將神杖的用意,但既然交付給我,便是不可推卸的職責。」
冷煙涼平靜地看了大哥一眼。「我想,自己還沒有弱到不夠資格。」
冷紀河微微驚訝,她的信心,突然之間便填滿了整個人,這樣的光彩是由內而發,不是別人給的。
「大哥有大哥的想法,我也是。」
「所以你的決定?」
冷煙涼氣息規律而輕淺。「我會留在太和國,為了我自己,也為某個人。」
「你不怕國主不再重用你?不信任你?」
「大哥確實比我更瞭解國主,但是,我對國主也寄予某種信任。」
善變的國主,儘管自己摸不清國主的心思,但是國主一直對她很好,這是不爭的事實。
「況且,這裡不是只有一個人,還有朋友和需要我的人。」
「煙涼,你在這裡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了。」冷紀河微笑,她要留,就順她的意吧。
「那麼,我們再見面的時候,很可能立場對立。」
冷紀河的話,使她一愣,不是驚詫他話中的意思,而是……大哥還是大司法的時候,現任國主還沒有繼位,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也沒有長成。
如今……
「這一代的太和國,會很強,有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強。」
冷紀河依舊微笑,點點頭。「我知道,已經感覺到了,所以,希望不要真的有立場對立的那一天,煙涼……」
冷紀河喚她,她心中那根屬於親情的弦被撥動,回身面對,他伸出手掌,蓋在她的頭頂上,輕輕地拍了拍。
沒有說話,冷煙涼只是安靜地感受著,年幼時,哥哥也曾經這樣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