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的黑夜,
三月的柳絮在徐徐春風中繽紛飛舞,
問!是無拘無束,
抑或不知何處是歸途?
這條看不見未來方向的起程道路,
會不會正潛藏著一場危險的美麗錯誤?
黃昏時分,一個充滿男性陽剛氣息的房間。
「春,這些就是關於這次任務的所有資料,你抽空看看。」
夜玄帶領夜絮春單獨進房討論此項任務事宜,確定房外無其他人後,他才從自個兒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資料袋交給夜絮春。
為了保護委託人的隱私,關於任務的事情通常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便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家人也不例外。
夜絮春接過資料袋,將其中的資料全部抽出瀏覽,不出三秒便驚訝的抬頭問夜玄:「就這麼點東西?」
關於任務就只有兩張A4紙張大小的資料,這點令她頗感驚奇。
夜玄點點頭,隨即點了根雪茄與夜絮春面對面而坐,說道:「沒錯,關於這次任務我們知道的的確不多。」他抽了口雪茄,接著說:「這次任務的地點在香港,我們要偷取的是一個人的真實面貌。」
「是誰?」夜絮春輕揚起微卷的睫毛,開門見山的問。
關於這些千奇百怪的好笑任務,她早就習以為常,並不需要對於自己方纔所聽到的內容多加懷疑。
「你知道香港有個叫『黑暗城』的地方嗎?」
「知道。」夜絮春點頭,神情認真的思考腦裡僅有的答案,將之轉化為文字說出:「聽說那是一個神秘的禁地,是從英國掌管香港領土時便建立的一座古堡,雖然當時的古堡領主富可敵國、聲譽驚人,卻因不滿於臣服在英皇的統治下,而偷偷自詡為掌管黑暗之神,於是乎將自己的居所定名為『黑暗城』,不過……」她頓了一下,咽嚥口水,「我聽說在二十多年前,其附近的森林因為人為疏失而引發一場大火,早就把該古堡燒燬成一座乏人問津的廢墟了。」
「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夜玄繼續抽著雪茄,輕緩吐出白煙,看著夜絮春說:「近年來有人傳言黑暗城裡還住著該領主的後裔,而就在最近,幾個曾潛入黑暗城裡的人證實了裡頭確實住著一名當年火災遺留下來的幸運孤兒。」
「我的任務目標就是他?」夜絮春很快的掌握重點,提出疑問。
「沒錯,他的名字叫斷翔黑,只大你兩歲。」
「二十八?」她側頭問。
「嗯,他這個人的個性十分陰沉古怪,常常一個人躲在不見天日的暗房裡,像鬼魅一般懼怕光線,只要稍微見到一絲絲光影,他就會變得歇斯底里。」夜玄將夜絮春手上的資料拿過來將之平攤在桌面上,指著上頭的幾行字句,說道:「從這裡你可以看到,斷翔黑這個人基本上很矛盾,他喜歡獨處卻又討厭安靜的環境,也正因為如此,現在你才有接近他的機會。」
對於夜玄說的斷翔黑的詭異行徑,夜絮春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只是慎重地看著資料上的詳細敘述,然後抬頭問:「此話怎講?」
資料上特別標明著斷翔黑向來面具不離身,所以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真實面貌,因此有些好奇心重的有錢人士才齊聚一堂委託「四季」,打算花錢以解內心多年來的好奇與疑惑。
唉!人生在世,哪需要對親人以外的人付出多餘的感情與關心呢?真是一群愚蠢的人!
夜絮春在內心嘲諷著。
「也許是因為他沒有親人的緣故吧!」
夜玄這句回答無意間惹來夜絮春一股心悸,首次對斷翔黑這個人有了憐憫之心。
同是天涯淪落人吧!她想。
夜玄並未察覺夜絮春內心短暫的動搖,繼續說道:「他總是喜歡聽見自身四周有充滿人氣的嘈雜聲,所以花了大筆錢聘請一堆僕人替他做事,不過他每次請來的僕人都會在短短幾天內一個接一個地相繼辭職離去,原因全是因為受不了斷翔黑這個人的詭異性格,所以……」他將雪茄煙頭捻熄丟至一旁,接著伸手摸摸夜絮春滑順的頭髮,帶著溫柔慈祥的微笑朝她說道:「春,這次是你立功的大好機會啊!斷翔黑目前正在大肆招募奴僕,而你正好可以藉此接近他,設法解除他的心防、揭下他的面具,然後用相機存證,奪得他的真面目!」
「爹地放心,春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夜絮春臉上漾起一抹溫柔婉約的笑,舉手宣告自己將會不負眾望,順利完成任務。
「我在台灣等你的好消息。」
「好的。」她點點頭。
看著桌面上攤開的詳細資料,夜絮春暗自下定決心,這次她一定不會令對她恩重如山的夜玄失望!
明天她就要隻身起程飛往任務的目的地——香港,黑暗城。
「管叔!管叔!」幽暗的房間裡傳來一陣急促的男人呼喊聲。
萬花齊放的溫暖春天裡,蝴蝶展翅飛舞,鳥兒們也吱吱喳喳的唱起新曲;儘管今天是個如此艷陽高照、令人心花怒放的好日子,傳出呼喊聲的房裡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此處像是與陽光隔絕般,冰冷的空氣悄然蔓延,死寂沉靜的空間隱約響著玻璃破碎的刺耳噪音……
「少爺,我來了!請您別再摔毀這些老爺遺留下來的珍貴古董啊!」年邁的管叔急急跑來,邊跑邊發聲阻止著主子,彷彿對於房裡目前正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瞭若指掌。
甫進門,一片漆黑的房裡就害他不小心踏著了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惹來他一聲慘叫。
「這些東西留著有什麼用?人死了又帶不走!」斷翔黑不理會管叔的慘叫,我行我素的繼續摸到東西就往地板摔,一邊摔東西還一邊喃喃自語著:「這些東西又不會說話,一件件冷冰冰的物體就像是一具又一具不會動的屍體……」
「少爺……」面對斷翔黑的情緒崩潰,管叔心疼得早忘了腳底的疼痛,只能站在原地莫可奈何的歎氣。
管叔是從斷翔黑的父親那一代就開始擔任管家的工作,歷經那一場無情的森林大火後,他因不忍心見年幼的斷翔黑孤苦無依又沒有謀生能力,於是留下來照顧撫養他。
不過……也許是因為斷翔黑從祝融之災裡死裡逃生的緣故吧!尚未享夠天倫之樂的他便率先品嚐了與親人生離死別的極致痛苦,導致他與一般孩童不太一樣,不論人格或心靈方面都顯得特別早熟,而且從小就不喜歡與他人有過多接觸。
嚴格說來,就連他這個與斷翔黑相處二十餘年的管家都還弄不懂他那捉摸不定的性格,更別說會有誰願意與斷翔黑促膝長談,瞭解他在想什麼!
「管叔……」習慣黑暗的斷翔黑在這樣的環境下視力異常精銳,他清楚掌握住管叔的所在位置,情緒激動地衝上前抓住管叔的手臂搖晃,歇斯底里的吶喊:「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大的一座城堡裡都沒有人的聲音?那些低賤的下人們呢?」
「他們全都離職了。」面對斷翔黑對他不尊敬的所有言語和舉動,管叔早就習以為常也不甚介意,因為在管叔心中,他一直認為自己永遠是斷家唯一忠誠不二的僕人。
「為什麼?我有那麼恐怖嗎?」
斷翔黑的情緒越揚越烈,表情因被面具遮掩所以看不見,然而他那如鷹爪般的雙手彷彿要把管叔的肩胛骨捏碎才肯罷休。
「不,少爺並不恐怖。」
雖然管叔也不懂斷翔黑諸多詭異行徑所代表的意義究竟為何,但這一句話卻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忍住肩上的隱隱作痛,為了自己將來入土還能保有一隻健全的手臂,他趕緊開口安撫斷翔黑的情緒:「少爺,我已經大量發佈應徵廣告許多天了,雖然一直沒有人上門來,但至少昨天我收到了一位小姐的應徵信函並且已經確定錄用她,所以我想……今天或者是明天她就會來報到了。」
聞言,斷翔黑果真鬆開了手。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挑眉輕聲問,語氣中不經意散發出一絲絲愉悅。
哪怕是只有一個人也好,只要這偌大的空間裡能有走動或說話的聲音,都能令他感到安心。
「是的。」管叔謹慎的點頭,手暗自撫著發疼的肩頭,不敢抱怨訴苦。
斷翔黑那雙宛如貓眼的眼睛當然沒有錯失他這個動作。
「你出去吧!受了傷就自己包紮。」斷翔黑將管叔往門邊輕推一把示意他出去,然後轉身閉上眼睛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
管叔遵從命令的退出房門,並且順便將門帶上,不干涉斷翔黑的私人生活。
其實,即使外界充滿著關於斷翔黑不好的傳言,他還是覺得他的少爺本性該是溫柔和善的,絕對沒有如同眾人說的那麼可怕、陰暗。
「唉……」走到燈光十足的房外,管叔下意識地回頭看看緊閉的房門,若有所思的低聲歎氣起來。
如果……有個好女孩可以真心真意地愛著他的少爺,那該有多好啊!
香港 黑暗城
風穿越了不知名的森林,樹林裡的飛禽走獸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般四處竄逃;夜透露出凜冽寂然的氣息,墨黑的蒼穹下隱約盤旋著一抹深沉的怨氣。
深入至森林末端可看見遠方矗立著一座城堡,其建築外型不具歐風也不屬於中國古典一類,不僅獨樹一格而且十分詭異,是幢教人一看眼睛就會為之一亮的建築物。
夜絮春一個瘦弱女子帶著簡便行李及昨天夜玄交給她的資料,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這裡。
「這就是令人聞之卻步的黑暗城吧?」她摘下陪伴她一整天的紫色墨鏡定睛一看,自言自語著:「真看不出來這是一座曾經被人稱為廢墟的城堡,住這裡好像還挺不賴的。」
別看夜絮春總是一副小女人的嬌羞模樣,其實她的膽量可以算是「四季」中最大的,她喜歡工作的原因正是因為任務中時常充滿著令人意想不到的驚險與刺激。
讚歎之餘,她開始朝建築物方向移動腳步,並認真的打量著它的外觀。
黑暗城的建築風格顧名思義正是以黑色為主體建構,這使得該建築彷彿具有靈性般,在不知不覺中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就是因為這種極森至寒的詭譎氛圍,使得黑暗城的上方環繞著成群被吸引來的烏鴉泣血悲啼,若非城堡裡尚透出微微的燈光,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在黑夜裡直接辨識出它的所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