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六樓頂級病房裡擠滿了前來探望患者的家人親屬,吵雜熱鬧的程度倒像是在開轟趴。
斜躺在床上的是一位已白髮蒼蒼,但雙眼炯炯有神的老人。此人就是穩座食品業龍頭——「鳳餚集團」的原始創辦人墨朗。在商界,再大的職務、再高的輩分,還都得尊稱他一聲「墨老」。
墨朗有過四次婚姻,膝下兒孫滿堂,儘管他早已對外宣佈退休,但手中卻仍握有操控「鳳餚集團」的實質權力,而他實際上究竟擁有多少財產,一直是家族裡每個人亟欲窺探,卻始終不得而知的秘密。正因如此,他的病榻前才能看見此刻如此「孝順」的榮景。
當兒孫左一句祝福、右一句關心,唯恐他不明白自己的孝心時,老人家只覺吵得他心煩。
「好了、好了,夠了……」墨朗擺擺手,所有人才安靜下來。他瞇起眼從擠在床邊的一大群人裡找著、探著。「行殊呢?又沒來?」
「行殊呢?」
「行殊在哪?」
「雲慶,你家那個小兒子來了沒?」
墨朗一問,全部的人彷彿接了六百里加急的聖旨般,一聲接一聲地傳問下去,踮起腳張望,就想搶先回覆老人家的話。
「爸——行殊在這兒!來了、來了。」墨朗第四位妻子所生的最小的兒子遠遠地招起手大叫,就怕他沒聽見。墨雲慶轉個身,推推自己的兒子。「還不快過去,爺爺叫你吶!」
這時,人群緩緩從兩旁退去,自動讓出一條走道,讓站在離門邊最近,始終沒有出聲的墨行殊通過。
墨行殊一頭黑髮全往後梳,光潔的額頭、兩道濃眉飛劍般地往髮際揚起,眉毛下是一對黝黑冷凝的眼,如冬季天空發亮的星子,鼻樑又直又挺,緊抿著唇,不發一語,緩緩地走到墨朗床前。
墨朗一見到他便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目光耀爍地盯著這一臉冷酷的小孫子。
「怎麼現在才來探望爺爺?」墨朗的口吻不像責備,倒像調侃,就他不眼巴巴地急忙獻慇勤。
墨行殊瞟了瞟他床邊擠滿的人,意思是——這麼多人來看你,你還不嫌煩?
墨朗似乎對他眼神中的嘲諷,頗為認同,深深的法令紋中夾藏著笑意,接著十分慈愛地拉起他的手,輕拍著。「交女朋友了沒啊?」
墨行殊欲笑不笑地回視老人家,心中浮現OS——就知道接下來這句才是重點。
「帶來給爺爺看看啊!爺爺幫你鑒定、鑒定。」
眾人巴結不到墨朗,卻見墨朗一個勁兒地對墨行殊表現關愛,心中那滋味,酸的咧!
「沒有,沒興趣。」墨行殊抿著唇吞下一個呵欠,覺得墨朗一點創意也沒有,不管用什麼話題起頭,最後就是要他早點娶老婆生孩子。
他很納悶,他那些堂哥、堂姊、表哥、表姊活像還在抗戰時期,個個努力增產報國,為什麼他爺爺還老是要他結婚生子?
「行殊,注意你對爺爺說話的態度!」一旁與墨行殊同輩卻大他十幾歲的堂哥出聲教訓。
「雲慶,你這孩子是怎麼教的?」他的二伯父也開口了。
「沒關係、沒關係……」墨朗揮手要他們別吵。「你們都回去吧,行殊留下來陪我下盤棋就好。」
「我還有工作要做。」墨行殊說。「約好一間設計公司要談併購的事。」
「噯……有本事還怕那公司跑掉?叫你底下的人打個電話,明天再談。」墨朗讓一旁的秘書幫他拿來象棋和棋盤。
「行殊,你就留下……公司的事我讓你大哥去處理。」墨雲慶見父親如此偏愛他的小兒子,高興得都快飛上了天,還管什麼公事不公事。
「別、」墨行殊連忙阻止。「我自己會處理,叫大哥什麼都別動。」
「好、好,不動,你就乖乖陪爺爺下棋,什麼事晚點再說。」墨雲慶陪著笑,又轉向墨朗。「爸……那我們就先離開了,明天再來探望您。」
「回去多幹點正經事,不要每天都來打擾我休息,有事我會叫你們。」墨朗臉一沉,不耐煩應付這一堆戒慎恐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的兒孫輩。
待一群人魚貫離開後,墨行殊撥了通電話回公司,請秘書將下午和「派斯視覺設計」的會議改成飯局,約晚上七點見面。
交代完畢,他脫下鞋子,盤腿坐到床上,將棋盤上的棋子擺好。
「你想保哪一子?」墨行殊問。
「留車。」
「我留炮。賭什麼?」
這獨特的玩法是墨行殊發明的,除了要防止被「將軍」,還得顧著事先講好要保住的一子,若是保不住,也算輸。
不管做什麼,他喜歡多點挑戰性、多點刺激,也就是這個性,特別對墨朗的胃口。
「我贏了,你整個星期每天來陪我下棋。」墨朗說。
「我贏了,一整個星期不必來。」墨行殊說。
兩人相視一眼,激起對方鬥志,猜拳後,墨朗先攻。
墨朗棋藝精湛,這一生不知下過多少盤棋、跟多少高手過招,他善於從下棋的過程中透析一個人的性格。
「你還嫩著呢!」墨朗吃掉墨行殊的一子「罵」。「這下棋就跟商場一樣,欲擒故縱,失小吃大,每動一步都要很清楚接下來十步要怎麼走,沖得快的不見得是最後先到達終點的人。」
墨朗疼愛這孫子,逮到機會就想多傳授一些商場謀術和人生哲理。
「嗯。」墨行殊聽進去了,移動一子。
「為什麼吃那只『卒』?」墨朗納悶地問。
墨行殊挑挑眉,笑而不語,他擅長心理戰術,厲害在面不改色,目光篤定,讀不出他內心想法。
「想唬我?」墨朗看出他只是要擾亂他的佈局,故意讓他轉移注意力。
兩人不自覺地投入戰局,安靜下來。半個小時過去,墨朗見大局在握,心情便輕鬆了起來,開始鬧孫子。
「行殊啊,快娶個老婆,為爺爺多生幾個胖曾孫,我遺產全留給你。」
「不要。」墨行殊陷入苦戰。
「不然先娶,慢點生也沒關係,我陽明山上那幾塊地都過戶給你。」
「我又不做花農。換你了。」
「要不,先交個女朋友也好,帶來給我看過就算,要哪間房子隨你挑。」墨朗明知利誘對他沒有用,就偏愛利誘他。聽他一點也不知敬老尊賢地回說「不要」兩個字,不知怎的,很爽。
「你現在讓我回去處理公事,明天我帶一打來給你看。」
「你以為隨便帶個女人能瞞得過我?當然要有感情的,打算結婚的。」
「那沒有。」
「爺爺老嘍……同輩的都離開了,現在盼的,不就是看到你們一個個成家立業……」墨朗開始動之以情。
他一直「魯」墨行殊的理由很單純,就為「富不過三代」這句古諺。
十幾個兒女在他的管教下,性格還算嚴謹踏實,但是,這孫字輩,更甚的是曾孫輩的,就一個比一個還要浮華放縱,吃好、用好,以為錢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只要有錢還怕買不到人才替他們賣命。
世上哪有那麼多諸葛亮願意幫這些阿斗打江山,簡直是一堆蠢才。
他的希望全都放在墨行殊身上,非得親眼看這個孫子娶到一個助夫、旺夫的妻子,好安排自己身後的龐大家業,指定未來的接班人。
「選老婆沒什麼秘訣,不必漂亮、不用有錢,還有千萬別太精明,愈精愈麻煩,只要乖。」墨朗傳授他的經驗。「像你奶奶這樣,溫柔、賢淑、善良,你這輩子就幸福了。」
墨行殊的奶奶是墨朗的第四個妻子,也是他最愛的女人。
只是這番苦口婆心,完全沒進到他孫子耳裡,他只關心已經無法起死回生的棋局。
「我輸了。」墨行殊最後一子「炮」被吃掉了。
「你現在才發現?」墨朗得意地笑。「明天同一時間,來這裡磨練磨練啊!」
「知道了。」墨行殊願賭服輸。
「怕我念,早點帶女朋友來就放你去談戀愛。」
「……」真是緊迫盯人,三句不離主題。
這下,墨行殊決定花時間好好研究象棋了。
墨行殊嘴裡嚷嚷著要走,下完棋後卻還留在病房裡陪奶奶聊天,一直等到墨朗吃完藥,睡下了,才離開VIP病房。
他當然是愛爺爺的,只不過看透了這個家族薄弱的親情,早早訓練出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他跟誰都不親,跟誰也都不是敵人,只是冷漠地站在牆外看牆裡面的明爭暗鬥。
他步出病房一樓大門,穿過一段兩側種滿杜鵑花的步道,繼續往醫院大門停車場方向走去。
「啊——球……」
聽見一個細小稚嫩的呼聲,墨行殊停下腳步,這時,一顆充氣皮球滾到他鞋邊。
遠遠的,一位穿白色洋裝的年輕女孩跑向他。
女孩有一頭蓬鬆的鬈發,長長的髮絲隨著跳動的步伐散亂在她肩上、頰邊,寬鬆的洋裝被風吹得鼓起,顯得她的臉像孩子一樣小。
她在距離他約三公尺遠的地方緩下腳步,最後停住,撥開遮住視線的頭髮,帶著些許遲疑,盯著他看。
墨行殊認得這個女孩,爺爺剛入院的時候也在這裡見過她,因為醫院後半邊進出的人較少,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球……」甄芷晴立在原地,張著水靈水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指向墨行殊鞋邊的皮球。
他低頭看看球,再看看她。
她整個人就像一個洋娃娃的真人版,白淨淨的皮膚,鬈鬈的長髮,小巧的鼻子,嘟嘟的紅唇,加上那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如果突然展開一對雪白翅膀飛起來,老實說,也不令人意外。
不過,是那種飛到一半會撞上電線桿的笨天使。
墨行殊瞄一眼她洋裝上綴滿的蕾絲和蝴蝶結,心想這大概就是人家形容的,被父母當成心肝寶貝捧在手心上的「溫室花朵」之類的。她該有十七、八歲了吧,也虧她父母還能在「童裝店」買到她的size。
他對「天使」倒胃口,對黑色撒旦的好感可能多些。
那女孩似乎指望著他為她撿起球來,然而他面無表情,只是稍微移動一下鞋側,將皮球推開大約十公分,然後,等著那女孩的反應。
果然,她更睜大了她那雙清澈的眼眸,眼中寫著的不解與疑惑,大概生平第一次遇到壞心人吧!
哈哈!墨行殊在心中大笑。
甄芷晴確實沒想到有人會連這樣的小忙也不肯幫,但她也只是默默走到他腳跟旁,蹲下來將球撿起。
「謝謝。」起身後,她向他道謝。
「謝什麼?」天使般的女人,果然有一副「神愛世人」的慈悲心腸,這樣也能謝?
「謝謝你沒有把球踢得更遠。」甄芷晴沒有因為對方不友善的態度生氣,但她這聲謝謝倒也看不出來真心與否。
「蛤?」她在諷刺他?墨行殊挑起眉,突然間,浮現剛剛被爺爺反將一軍的感覺。
甄芷晴撿完球後轉身跑走,揮手喊著:「小朋友——大哥哥幫我們把球撿回來了,我們應該說什麼?」
即使她用喊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軟弱無力。
然後,那些等著她的皮球的小朋友一致有禮貌地大喊:「謝謝大葛格!」
大葛格……墨行殊聽到這種軟綿綿、甜膩膩的叫法,雞皮疙瘩掉滿地。
這時,那女孩特意回頭看他一眼,衝他一笑,笑得莫名其妙,墨行殊怎麼想都覺得她這笑有種與她外表看起來不符的「促狹」意味。
他看看手錶,距離約定的飯局還有些時間,於是就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來,思索爺爺為什麼一見面就要他交女朋友、結婚?
雖然,他對情情愛愛的事不感興趣,但墨朗的話卻不能說在他心裡完全沒有影響力,是不是,當中有不能明白告訴他的考量?
找個結婚對像不難,只是他沒耐心花時間去瞭解一個女人,更別說浪費精神去追求,所以,讓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進到他的生活,不用想就知道麻煩。
「啊啊——」
在他皺起眉頭的當下,一聲尖叫喚醒了他,他抬起頭,一個不明物體就直直地朝他臉上衝來,幾乎是反射動作,他舉起手,接住了那顆球。
「呼……」隨後奔過來的,是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天使。
甄芷晴的一顆心幾乎已經梗在喉嚨了,想到剛才差點砸傷人,又沒辦法跑得比球快,那聲尖叫已經使盡了她全身的力量。
幸好,沒事了。
「報仇?」墨行殊拋著球,不禁懷疑這顆球原本的目的地,就是他這張俊臉。
「不、不是……當然不是。」她怎麼可能有如此可怕的念頭?
「喔……」球再度落入他雙手。
她離他還有兩步距離,等著他將球拋還給她,但他只是盯著她看,沒有任何動作。
她懂了,反正這個人就是要她自己去拿球。
「謝謝。」她老老實實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他將手略微抬高。
她想接過來,可是他卻不放手。
「可以把球還給我嗎?」她小聲地問,那軟軟的、甜甜的、無辜的聲音,任何人聽了,就算真的被球砸到也會原諒她的。
不過,墨行殊剛好缺了一副好心腸。
「你還沒道歉。」他壞心地瞅著她看,發現她有一雙好柔好柔的美麗眼眸,晨曦般矇矇矓矓的覆著一層水氣。
長長的睫毛如把羽扇,一撲一撲地顫著,怯生生地,楚楚可憐。
「對不起……」她噘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出他想聽的話。
他挑了挑眉,喔……還是有點個性嘛!
她說完,又想拿球。
「你摸到我的手了,男女授受不親。」他只想著捉弄她,不知自己有多無聊,這種話,幼稚園裡才聽得到。
「對不起……」她連忙將手放開,耳根倏地發燙。
「這樣就害羞了?」他驚訝地說,第一次見到什麼叫「臉紅」,原先,她因跑得太快而泛白的臉頰,一下子撲上粉紅。
她捂起臉,皺起眉頭,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樣!
見她臉上微現慍色,他勾勾唇角,認為玩夠了,其實是發現自己太幼稚,看看時間也該離開了,於是將球遞給她。
她遲疑了下,看看他,又低下頭,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要還她球。
「球不要了?」
「要……」她半信半疑地再度伸出手去。
他卻在她伸出手的同時將球擺在地上,起身離開。
「厚……」
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惱怒,他忍不住大笑。
原來天使的真正功能是提供惡魔娛樂用的。
再三捉弄人家的墨行殊,打從心裡認為自己還日行一善咧!至少他教會她——相信一個人之前先學會怎麼分辨好人壞人吧!
墨行殊心情愉悅地步向醫院停車場,趕往今晚的飯局。
這個案子談了將近七個月,其實已經差不多了,只是被併購的公司員工總是擔心被遣散、被辭退,下游配合生產的廠商也緊張日後是否還能接到足夠發放薪資的訂單。今天的會面主要就是消弭這些疑慮。
抵達飯店,在酒精的助興下,大家更容易吐出心中的疑慮,省去許多試探的時間,經過墨行殊的說明,大家像終於放下心中大石,氣氛愈來愈輕鬆熱絡。
這並非仁慈,只是盡量減少併購初期的異動成本,沒有能力又心存僥倖的人,最終還是必須面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命運。
墨行殊把玩著酒杯,默默觀察同桌大口吃肉、把酒言歡的新合作夥伴,心想,這些人還真容易滿足於現狀;顧著小小公司的生計、足夠家裡柴米油鹽的開支,這樣就放心了,以為長治久安了?
他不禁低頭檢視自己寬大的掌心和修長的手指,這雙手,翻覆之間操控著多少人的未來?而大部分的人竟也樂於、安於自己受人操控的人生。
這時,坐在他身邊的人事主任蘇子妃,在桌面下以高跟鞋輕敲他的鞋邊,塞了張紙條在他西裝口袋裡,他看也沒看,只是不著痕跡地點個頭。
四年前墨行殊被父親從美國硬架回來,要他進入集團卡位。之後,他獨排眾議成立了併購部門,蘇子妃就是當時總公司安插在他部門的「眼線」。
四年過去,蘇子妃選擇了對自己未來有利的一方,成了墨行殊得力的左右手。
餐會結束後一個小時,墨行殊來到蘇子妃寫在紙條上的飯店,搭乘電梯到她訂好的房間。
前來開門的蘇子妃已經洗好澡,換上飯店的浴袍。
她為他脫下西裝外套,掛進衣櫃裡,隨口問起:「老董事長身體狀況還好嗎?」
「都是些老毛病,盡量控制。不過,到他這把年紀還耳聰目明,很難得了。」
「又逼你結婚?」明知他不喜歡這個話題,她故意調侃。
「我猜這是他目前最大的人生樂趣。」墨行殊想起爺爺拿他財產利誘他的狡猾表情就覺好笑。「他現在不逼我結婚,帶個女朋友去就能交差了。」
「如果我是他的幕僚,會建議他先把你辭掉,等你沒工作好做,機會可能大些。」
「只要有一部能上網的電腦就能工作,你想我怕嗎?」他扯扯嘴角,很有不受人威脅的傲氣。
她為他解開襯衫,再出一個鬼點子。「那就把你跟十個美女流放到孤島。」
「呵……這倒是比較實際的做法。」他走往浴室,她也跟進去。
浴缸已經注滿熱水,墨行殊踏入浴池。
「要不,我乾脆帶你去見他,這樣耳根可以清淨一段時間。」他開玩笑地說。
「千萬不要,我只想好好保住這份工作,別叫我蹚這渾水。」蘇子妃輕輕地按摩他僵硬的肩膀。
她很清楚墨家的權力鬥爭,聰明地選擇明哲保身,不願成為箭靶。
「你真不想結婚?」
其實,對墨行殊而言,枕邊人是誰根本無所謂,不要有人是最好,他沒有談情說愛的細胞,更沒耐性應付女人那些雞毛蒜皮的情緒,若只是要給爺爺一個交代,蘇子妃倒是不錯的考慮對象。
「對一個做了十年地下情婦的女人,你想,她還會相信婚姻嗎?」
蘇子妃有一雙總是泛水濕潤的桃花眼,尖細削瘦的臉蛋和纖薄的身板,很惹男人愛憐。她的感情世界豐富卻不順遂,總是不斷地重複相同的命運,愛上一個男人,最終成為男人的情婦。
「女人,有錢比有個丈夫還實際。」除了生理的需求,她對愛情已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也不想再過那種只有漫長等待,充滿空虛寂寞的生活。
「沒錯,比起女人,工作對我來說,有趣太多。」他並非真有多熱衷事業,只是喜歡挑戰,證實自己的能耐。
他和蘇子妃在工作上是搭檔,私底下兩人並沒有太多交集,只因工作的關係,蘇子妃對他的瞭解,比起其他人多了許多。
短暫、間或的魚水之歡,一向都是她採取主動,此外,他和她都不想涉入感情,對對方也沒有任何企圖,純粹各取所需。
這也是為什麼墨行殊願意讓蘇子妃,唯一的一個女人,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