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裡只是個小城鎮,但因客棧、飯館、各式鋪平一應俱全,不少過路人都會選擇在此落腳歇息,行經的商旅也會順道做點買賣,形成熱鬧的市集,吃的、用的都少不了,美味的各式小點也多得讓人看了直流口水。
「我要吃麻花。」
「不行。」
這類對話在市集裡時常聽得到,沒人會覺得怪異,只是當提出要求的姑娘家長得漂亮得緊,聲音又好聽,難免會讓人忍不住多去看幾眼,也不禁好奇是什麼樣的人居然會狠心拒絕她的要求。
隔了會兒,悅耳的嗓音又響起了。「我沒吃過驢打滾……」
「不行。」話還沒說完,立刻被人截斷。
「你說過不管我要吃什麼、要用什麼你都會付錢的!」莫子歡火了,不顧街道上人多,站定步子瞪著那比她高出半顆頭的身影。
「沒錯,我是說過。」被她瞪著的孔聿意識到眾人投注的目光,很少這麼丟臉的他覺得困窘,但他忍了兩天,已經不想再退讓了。「可你不是吃,你是在浪費。」
「我哪有?明明是你出爾反爾不肯花錢!」即使氣得蹙眉抿唇又咄咄逼人,有著明眸粉頰的小臉還是很惹人憐愛。
一旁的路人聽到,都責怪地看向孔聿,低聲咕噥著他不是個男人。
「一路上你浪費了多少東西?」發現自己已快成為眾矢之的,孔聿連忙用細數惡行反駁回去。「糖葫蘆才舔一下就嫌甜,窩窩頭才咬一口就嫌難吃,還有蓮蓉包、炸糕、豌豆黃、煎包、油餅,你哪一樣真的吃進去了?」
路人批判的眼神立刻轉移到漂亮小姑娘身上,不過莫子歡一點也不在意,還是惡狠狠地瞪著他。
「若不先買來嘗嘗,我怎麼會知道那些東西合不合胃口?」沒事記她吃過什麼東西幹麼?還記得比她清楚!
「就算不合胃口也要吃完,而不是隨手扔掉。」她暴殄天物的行徑讓他很看不慣,為了不讓雷公因為浪費的行徑將他們兩人劈死,他必須負責收拾她不屑一顧的食物,都快把他撐死了。「而且我們剛剛用過早膳才離開客棧,我不相信你真的餓了。」
「不買是吧?好——」莫子歡不想再跟他囉嗦,扭頭大步往賣麻花的攤子走去,待在攤前站定,臉上已換成甜美迷人的笑。「這位大哥,我好想吃麻花,可是我沒有錢。」一雙水濛濛的大眼無辜地眨呀眨的,說著說著,她還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臂輕輕搖晃。
賣麻花的漢子被那撒嬌的柔軟嗓音喚得渾身酥軟,眼睛都笑瞇成了一條縫。「沒關係、沒關係,看你要吃多少,大哥我請客!」
孔聿臉色一變,趕緊上前。
「多謝您的好意,不用了。」他對小販歉疚一笑,扯了莫子歡轉頭就走。
「放開我啦,放、開、我!」不管怎麼掙就是掙不開他的手,莫子歡雙頰氣鼓鼓的,只能任由他拉著走。
她真不該相信一個書生的,他只有在第一天有求必應,後來就開始會跟她討價還價,還會念一大堆煩人的話,叫她要跟男人保持距離、要珍惜自己、要愛惜食物——可惡!她都會背了!
孔聿直走到角落才停下,一回頭,眉宇已經擰起,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要什麼直接跟我說,你別再用這種方式找人請你了,這樣會給人很多遐想。」還主動摸上男人的手臂,瞧那漢子笑得有多心花怒放?
「我說啦,」要不是因為打不過他,她早就一腳踹去。「結果你說什麼?不、行!那我只好自食其力,又有什麼不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很難伺候耶!
「你那不是自食其力,是騙!」自食其力被她拿來這樣解釋,古聖先賢都會在墳墓裡搖頭。「而且我不是不讓你買,你若真的會全部吃完,要什麼我都會答應,但是你……」
「說夠了沒?」莫子歡打斷他,雙手環胸,腳尖不耐地用力點呀點的。
當然還沒!孔聿繃緊下顎,把這聲大吼連同滿腔沒說完的話硬生生嚥下。
他這不是退讓,也不是寵溺,而是因為他知道就算再說上一個時辰,她依然會是這種頑劣鄙夷的態度,然後就撂下狠話——
「你如果看不慣,咱們現在就各走各的。」
就是這句話,兩天內他聽過好幾次了。這教他怎麼再跟她說下去?說再多都只是白費他的力氣。孔聿歎了口氣,揉了揉抽痛的額角。
慢慢來,不要太操之過急,一開始先戒除掉她用美色誘騙東西的習慣就好,觀念的部分再逐漸潛移默化,她的個性火爆又沒耐性,硬碰硬是沒有用的。
「你要麻花還是驢打滾?選一個。」他妥協了,不過並沒有全盤讓步。
「都要。」莫子歡抬高小巧的下頷,神色傲慢。惹她生氣還想用其中一種就打發她?門都沒有!
這是打蛇隨棍上嘛!孔聿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開始冒了起來。「你吃不完的。」
「你管我?」對,她是吃不完,氣都被他氣飽了,但要是真依他的話只選一個,不就表示他以後可以這樣吃定她?「不然各走各的嘛!」跟著他是有吃有住沒錯,但她有本事可以照顧自己,根本不需要這麼委曲求全。
又聽到一次。孔聿再歎口氣,頭還是很痛。
「老天爺把優點全放在你的皮相上了。」他不禁感歎。在她身上,他充分體會到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這叫金玉其外、敗絮其內,我被罵過,我懂。」什麼事都很容易引她暴跳如雷,在面對他的暗喻時不但一點都不在乎,反而還會自我嘲諷。「還有下流、隨便、淫蕩、不知羞恥,這些你也可以拿來用。」
孔聿原本被她的話逗笑,但一聽到後頭,沉下了眸色,慍怒和不捨盈滿了黑湛的眼。
他猜不透她的過往。短短兩天的相處,他已將她看透,她很好懂,雖然個性帶刺,卻很好懂,但只要提到她的故鄉或是家人,她就直接閉嘴,完全不願多談。
他可以感覺到她會那麼容易動怒,是因為怕極了被剝奪自由,不管是肉體或心靈上的,所以只要稍微對她叮嚀,她就嗤之以鼻,對她耳提面命,她就激動得像有人拿刀在剮她的肉。
偏偏當真的批評到她的個性時,她反倒一笑置之,而且從她的反應看來,像是那些批評她早已聽得麻木。
她之前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為什麼會有人用那麼重的字眼罵她?她不以為意,是因為習慣了,還是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是錯的?到底是誰把原該慧黠活潑的她教成這個樣子的?!
見他一直沉默地看著自己,莫子歡覺得不耐煩了。「欸,你到底買不買?」他該不會是在想什麼長篇大論來對付她吧?要是他敢再多說一句,她就要當場掉頭走人。
望進她那雙充滿生氣的眼,孔聿察覺自己競動怒了,氣害她變成這樣的始作俑者。他徐緩呼息,抑下心頭的煩躁。別急,離京城還有段路,再相處久一點,她或許就會卸下些微的防備,讓他探知原因。
「買。」他揚起溫和的笑,眼中的情緒已經斂去。「在這裡等我。」
莫子歡看著他走進人潮,心思開始轉動。
趁這個機會離開吧,這裡人這麼多,他找不到她的,這樣她就不用再聽他說那些廢話了。有股聲音這麼說道,催促她邁開腳步。
留下吧,他其實沒那麼討人厭,雖然會管她,但也懂得適可而止,像他現在不也去買麻花和驢打滾了?要是離開了,上哪兒找這麼好使喚的人?另一股聲音跟著響起,拉她停下腳步。
莫子歡咬唇,紛雜的心音讓她不知該如何取捨,向來動作總是比心思還快的她,難得有這種猶疑不定的時候。
結果在她還來不及下決定時人已經回來了,她因錯失機會而懊惱,卻又有點因不用取捨而微微鬆了口氣。
「我兩種都買了,時候不早,路上邊走邊吃好嗎?」孔聿晃晃手中的紙包,知道命令的語句會讓她不高興,聰明地把建議換成了問句。
「走吧。」她立刻領頭先行。
孔聿微笑,把紙包收進包袱裡,跟在她後頭往城門的方向走去。看吧,只要懂得如何避開她的禁忌,她比什麼人都還好商量。
只是——他無聲喟歎——有些時候他必須明知故犯,即使會觸碰到她的禁忌,他還是得做,否則是非對錯她將永遠都不會明白。
離開城鎮,他們就一直走,晌午時路經一間飯鋪,在那裡用過午膳後,稍做歇息又繼續前行。
一路上,孔聿試著起頭閒聊,但莫子歡不是冷冷地用簡單幾字堵了回去,就是相應不理,所以兩人並沒說太多話。她又不像他獨自行走時會悠閒地觀看風景,有了她加入,腳程反而比孔聿自己一個人走時還快上許多。
走了一陣,莫子歡突然想起早上離城時要他買的點心到現在都還沒吃,頭也不回地揚聲喊道:「我要吃驢打滾。」早上看到黃澄澄的一片,讓她很好奇,不曉得會是什麼滋味?
「等一下,」孔聿在包袱裡翻找,找出那個紙包遞了過去。「拿去吧。」
莫子歡接過,興奮地拆開紙包,當她看到那一塊塊被壓得變形的黃色物體、還被擠出的豆沙餡弄得又髒又黏時,臉色變得難看,將紙包一揉,就要往旁丟去。
孔聿眼明手快地搶下,不悅地指責她的行徑:「這不是你說要買的嗎?你甚至連吃都沒吃!」
「那種噁心的樣子我怎麼吃得下去?」莫子歡嫌惡地吐吐舌。「什麼驢打滾,根本就是驢大便吧!」
被她這麼一說,那他還要不要吃?孔聿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雖然……還真的挺像的。「這種東西本來就很容易壓壞,但味道還是一樣。」他勉強板起臉,忍著沒笑出來。
莫子歡翻了個白眼,擺明沒將他的話聽進去。「給我麻花。」
「先吃掉驢打滾再吃麻花。」孔聿拒絕。他可以猜想得到麻花到了她手上會有什麼下場,與其兩種都被毀了,倒不如逼她接受其中一個。
「我不想吃驢打滾!」討厭被人逼迫,莫子歡上前想搶走那個紙包丟掉,卻被他舉高讓她碰不到,她轉向去搶他肩上的包袱,同樣也被他用高舉對待。「手、放、下!」她氣得去攀他臂膀,想用全身的重量把他的手拉下。
她幾乎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少女的幽香竄入鼻際,孔聿一驚,意識到她軟馥的曲線緊緊貼著他,臉驀地紅了起來。
「你快放手,別這樣貼著一個男人!」他惱聲喝道,分不清是氣她的行徑,還是氣自己竟開始心猿意馬。
「怎樣,你怕啊?」看出他的侷促,莫子歡嬌笑,不但沒放,反而更加和他緊密相貼,還踮起腳尖附在他的耳旁輕吹了口氣。
酥麻的感覺自耳畔往頸際向下擴散,孔聿呼吸凝住,一時之間只能怔立原地,耳際突然被一股溫暖包圍,發現她竟輕咬著他的耳垂,他大駭,立刻推開她,活像踩到蛇一樣迅速跳離三尺遠。
「別這樣!」孔聿搗住耳朵氣急敗壞地大吼,臉完全脹紅。「現在是光天化日之下,這裡還是官道旁,隨時都會有人經過,你竟然、竟然……」他氣得說不出話,心跳和呼吸都紊亂不已。
「如果是晚上、如果沒人看見就可以了嗎?那晚上客棧繼續嘍?」莫子歡故意曲解他的話,還用曖昧的眼神睨他。「我看你好像滿喜歡的。」
「……是滿喜歡的。」孔聿啞了半晌,才困窘地咬牙低道,隨即用更義正辭嚴的語調咆哮:「但不代表你可以這麼做啊!別碰任何男人,包括我,可以和你這麼親暱的只有跟你拜過天地的相公,你身上的每一寸只有你相公能碰!」
她身上的每一寸……明明是在訓斥她,他的腦海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的身影,有隻手輕柔地撫過她的臉、她的肩、她的……天!他在想什麼?!孔聿冷汗涔涔,連忙捉回脫韁的心思。
他竟然真的承認?莫子歡先是傻住,然後開始瘋狂大笑。
「你、哈哈、也太、哈哈哈、誠實了吧、哈哈哈哈∼∼」她笑到全身無力,抱著肚子蹲在路旁,雙肩狂抖。
被她毫不留情地嘲笑,孔聿又羞又惱。誠實是他的優點,又哪裡不對了?「你要笑無所謂,但我說的話你還是要聽進去。」
莫子歡好不容易才停住笑,聲音都笑啞了。她清了下喉嚨,斜眼覷他。「你脾氣很不好耶,不吃驢打滾也生氣,稍微離你近一點也生氣。」
「我?愛生氣?」孔聿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
他才該笑吧,這是他聽過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他的好脾氣是人人稱證的,要不是她太頑劣難馴,他會老是被她氣得跳腳嗎?何況她的脾氣比他壞上不知千百倍,哪有立場譴責他?
「你那哪叫近一點?你根本是整個人貼到我身上,我甚至聞得到……」你身上的香氣。最後幾個字硬生生地吞下喉頭,憶起她剛剛靠在身上的感覺,孔聿臉又紅了。
「聞得到什麼?」明知他對男女之間的事很保守,莫子歡還故意捉弄他。老愛跟她講道理,現在換她報復回去了。
「令堂沒教你《女誡》或《女論語》嗎?」怕自己又胡思亂想,孔聿當作沒聽見,繼續他的嚴正教誨。「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你要更潔身自愛一點。」
聽到他提到「令堂」這個詞,原本殘存笑意的麗容瞬間冷了下來,莫子歡別過頭,不發一語。
「還是你有姊妹嗎?她們都是像你這樣嗎?」順著話題,孔聿仍試著看能不能引她說些什麼關於家裡的事。
莫子歡乾脆走到一旁的草地坐下,仰首望天。
她沒有父母,沒有手足,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就在「天水宮」長大,裡頭除了身為宮主的師父以外,其餘的全是和她一樣貌美的年輕姑娘。
聽說她是師父向一對窮夫妻買回來的。比起其他強搶或是偷抱回來的師姊妹,她的身價算高的了。
她沒想過要去追尋自己的身世,追到又如何?會窮到把她賣了,養得起她嗎?她寧可待在「天水宮」裡,不愁吃、不愁穿,只要學會如何善用天生的美色和勾誘人心的媚術去完成任務即可,要心計、使媚術、下手冷狠,這些她都學得很好。
然而,這分安穩卻在半年前毀在項沛棠手上。她完全不想提「天水宮」這個詞,不是怕被知道身份後會讓人視若蛇蠍,而是它已經被滅了,不存在了,成了一種失敗,原本賴以維生的天地將她遺棄,推她陷入痛苦深淵。
察覺到她築起的無形防備,孔聿暗暗歎了口氣。每次只要一提到她的家人,她就是這種不想多談的反應。
他走到路旁坐下,開始吃著被她嫌棄到不行的驢打滾。
「思,好吃。」掐了一塊送入口,孔聿誇證道。
「別裝了,騙不過我的。」莫子歡一點也不相信。
「真的,黃豆香、豆沙甜,吃在嘴裡又黏又潤的。」連沾在手指的豆粉都吮指回味,孔聿自己也沒料到一個小小鄉鎮的點心竟做得這麼道地。
他應該不是騙她的吧?之前他撿她剩下的東西吃都不曾出現這種表情。莫子歡半是懷疑半是被挑起了興趣,靠了過去。那東西……看起來好像真的沒那麼噁心了。
「我試看看。」
「來。」心地磊落的孔聿沒乘機酸她幾句,反而大方地把紙包遞到她面前。
莫子歡用指頭捏起一塊,還是有點遲疑,見他拚命點頭鼓勵她,她眼一閉,張口咬下——她睜大了眼,對它的香甜驚訝不已。
「好吃耶!」他沒騙她,甜而不膩,柔軟有嚼勁,吞下喉嚨後嘴裡還留有黃豆香。莫子歡意猶未盡,又拿了塊送進嘴裡。
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孔聿愉悅揚笑,兩個人你一塊、我一塊地吃著那些差點被她丟棄的驢打滾。
他又有所發現了,與其說她奢侈,倒不如說她為所欲為更來得貼切。
像投宿客棧時,她不在乎住的是上房或是下房;走再多的路也不嫌累,沒吵著要他生輛馬車來代步:即使每天紮著簡單的辮子,連根髮簪都沒得用,她也不曾要求要買首飾,更別說是姑娘家都愛的胭脂水粉。
她的花費都只在吃的方面,而且大多都是因為好奇,一旦發現她要的東西和想像中不一樣,她就毫不留情地丟棄。
認真來說,她比一些嬌生慣養的干金小姐還好伺候,像現在,只不過是道簡單的小點心,就讓她吃得那麼開心。
此刻的她,散揚著和她外表完全相符的純潔氣息,沾著豆粉的嘴角微微上揚,老是瞪他的眼睛因滿足而瞇成了一條縫,他沒辦法想像這和老是不悅板臉的她竟是同一個人。
視線被她的美緊緊勾留,孔聿別不開眼,只能凝視著她,迷醉在她矛盾又誘人的魅力之中。
「我飽了。」莫子歡抹抹嘴。「水。」
迷人的魔障頓時消失,孔聿在心裡暗歎。只要她一開口,立刻原形畢露,什麼虛幻都沒了,像被人從美夢直接打回現實。要是她的個性觀念能再改一改的話,她真的就完美無缺了。
他拿出水囊遞給她,然後把剩餘的驢打滾吃了乾淨。
莫子歡喝完水,把水囊扔回給他,一躍而起,伸了個懶腰。
「自己吃得那麼高興,早上你還不准我買?哼!」氣他老愛在食物這方面限制她,抓著機會莫子歡當然要反擊回去。
「小心眼。」孔聿咕噥。這只不過是例外,她若把麻花也吃完了,再嗆他也還不遲。「你應該是屬貓的吧?看起來溫馴無害,結果心思卻那麼憤世嫉俗,充滿攻擊性。」他有感而發。
她有著迷人魅惑的外表,還會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增加說服力,心存詭計時,刻意裝出來的無知天真更是騙死人不償命,把人們誘上鉤後,卻又冷不防地伸出銳利的爪子和尖牙,翻臉無情。
「你才是屬狗的!」莫子歡不服氣地皺鼻。「不讓你跟還硬要跟,結果一路上老是吠吠吠,吵得人耳根不能清靜。」
聽到她傳神的形容,孔聿也不生氣,愉悅笑開。「這麼說我們是天敵嘍?」難怪他們兩個老是起爭執,他看不慣她,她嫌他煩。
「別抬舉自己了。」她冷哼,一臉得意。「有人說我是虎,管你是什麼狗,一口就把你吃得連根骨頭都不剩,你哪敵得過我?」
「誰說的?」孔聿隨口問道。老虎哪有她那麼可愛?這比喻不好。
「項……」發現自己差點說出項沛棠的名字,莫子歡咬唇。她不想提到那群人,更不想提到那段背離她的過往。「不跟你說了。」她沉下臉,快步踏上旅程。
孔聿追上,對她的情緒變化感到不解。「我說錯話了?」他們剛剛還在鬥嘴,怎麼突然問她就生氣了?
莫子歡完全不答,惱怒抿唇,走得更快。
以為她不知道嗎?他想乘機探知她的來歷,就像他這兩天老是藉著閒聊問她家裡的事一樣,她才沒那麼容易被騙!
她只不過對他客氣點,他就得寸進尺了。管她、念她、煩她,還企圖挖掘她的秘密,她才花了他多少錢啊?卻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一點也不值得!
款,不對。莫子歡發現問題點了。她原本是打算把他的盤纏花得精光,再順道拐點錢到她荷包裡的,怎麼兩天過去了,她一點收穫也沒有?
都怪這段時間經過的城鎮不大,沒什麼東西好買,讓他以為她真這麼好打發。哼,這未免也太小看她了。聽著跟在身後的腳步聲,她詭譎地瞇了眼,姣美的麗容浮現狡猞的笑。
等著吧,接下來他會見識到她的厲害,她要把他的錢全部花光,讓他連回鄉的旅費都沒有!
可憐的孔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隨口一問竟在無意間得罪了佳人,斯文俊秀的臉龐還在認真尋思,拚命想著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