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嗎?」瑞奇細心的注意到她的沉默。
她搖頭,「沒有。」深吸了一口氣,自我安慰這樣的不適只是暫時,「我們現在到哪裡了?」
「我也不清楚。」搭了十六個小時的飛機來到台灣,四周的景色對他來說是全然的陌生。
她轉而用中文問計程車司機,「不好意思,我們還要多久才到?」
「若不塞車,頂多再二十分鐘就到了。」
「再二十分鐘。」華幼凌用法文對瑞奇說,「你累嗎?」
他忍不住一笑,他其實聽得懂中文,但是她並不清楚,所以很自動的翻譯,「累的人該是你吧?」
這一路上她睡得並不太安穩,看來失明對她來說,沒有像外在所表現的那麼無所謂。
「我還好。」她回答,「還記得從我十三歲離開台灣開始,時常都忍不住想要跑回來,每年至少一次,要不就更多,有時想想,我回台灣的次數比去看在美國的爸媽還要多。」
聽她淡然的口氣,似乎跟自己的父母並不特別親密,這倒令他很訝異了,他還以為東方人的家庭觀念就是把小孩綁在身邊。
「這裡有什麼讓你這麼留戀?」他好奇的問。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露出個淺笑,「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交通並不方便,但卻是令我最自在的地方。」
他想著她的話,「那個地方很漂亮嗎?」
「是很漂亮。」她笑著點頭,「不過一定不會如你所想像,那地方很偏僻,人們不到九點就上床睡覺了,對於絕大部份的人來說,偶爾去住個幾天可以,但要長住,可能沒幾個人會願意。」
她的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她所喜愛的地方──他相信值得一遊,「希望有機會可以去。」
「你會有機會的。」她相當肯定的點頭,「我們先在這裡住幾天,然後你就得陪我回去山上了。」
「山上?!」他好笑的拉高聲音。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笑意,她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去,「是啊,山上。」
「我開始期待了。」他的眼睛閃出好玩的神情,只是她看不見,當然沒有注意到他熱切的目光。
不由自主的拉過她的手指把玩,她實在太過纖細了。
車子停了下來,華幼凌立刻開口,「到了嗎?」
「是啊!到了。」司機下了車,然後將後車廂打開。
華幼凌在瑞奇的扶持下緩緩下了車。
瑞奇用觀察的眼光打量眼前的大樓,雖然有些年份,但是外觀維持得不錯,而四周川流的熱鬧車潮,證明這是個位在市中心的高級精華地段,看來價值不菲。
這個女人如他所料,出身不錯。
「你先到大廳坐著。」瑞奇將她扶到明亮的大廳沙發上,才折回外頭拿行李。
提著自己簡單的行李和華幼凌的旅行箱,他謝過司機後馬上回到她的身邊。
「華小姐?!」櫃檯的保全人員一看到華幼凌的身影,立刻跑了過來。
他在這棟大樓擔任保全約三年的時間,看過她幾次,這個漂亮有氣質的女人令人很難忘。
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華幼凌一臉困惑,「你是──」
「我是小周。」微窘的搔了搔頭,儘管知道自己只是個保全人員,人家不記得他是理所當然的,但難免仍有點失望。他還記得大概半年前她來時,可以叫出他的名字的……
「原來是小周。」華幼凌的嘴角揚起一個甜美的弧度,「不好意思,我看不見,所以不知道是你。」
「你看不見?」小周完全不敢置信,忍不住低下身子打量,只見她大大的大陽眼鏡後頭真的覆著繃帶,「怎麼會這樣?」
這麼漂亮的小姐竟然看不見了?!想來真是令人覺得惋惜。
「是因為雪盲。」聽出對方的關心,華幼凌的態度也很和善,「只是暫時性失明,很快就會好了!」
「原來如此,」小周這才露出一個笑容,「好加在不是永久的,不然還真是可惜了這麼一對漂亮的眼睛。」
對方的讚美令她臉上的笑容更深,「我弟弟在家嗎?」
「我不清楚。」他想了一會兒才說,「現在這個時間,華先生應該已經下班回來了,我去替你問一下。」
「不用了。」她連忙搖頭,「等一會兒我自己上去就好。」
這是位在市中心的大廈,他們的父親在十年前花了數千萬買下這裡九樓約六十坪的空間。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鬧區裡,房子的行情隨著交通的發達而水漲船高了起來。
在台灣的日子,若不回山上的祖父家,她和華傑就住在這裡。
但若要她選擇,她情願回去山上也不要置身在都市叢林中。
此時小周看見拿著行李走來的男人,他相當高大,隨著他的腳步接近,更顯得越來越巨大。
不過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除了太過高大之外,長相倒是挺好的,英俊而剛強的線條,比起華傑還真有過之而無不及,因他也有一副天生俊美的臉孔。
「好了嗎?」聽到腳步聲,她知道瑞奇回來了。
「好了,不過行李可能得分兩次拿。」瑞奇冷冷的打量了小週一眼,看到對方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之後,才滿意的移回自己的視線,「我先帶你上去再下來一趟。」
「好。」她沒有拒絕,緩緩的站起身。
小周見了,好心的伸出手要扶住她,但是瑞奇動作比他更快,空出一隻手立刻牽住她的。
小周被他急速的動作嚇了一跳,身軀不自覺的在瑞奇充滿不悅的目光下退了一步。
看來這個帥哥跟漂亮的華小姐之間關係不單純。看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和華幼凌臉上的笑意,小周很快就發現了這點。
她一點都沒有發覺小周眼底的打量,和瑞奇一臉的不悅,只是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
「在九樓,」她開口說道,「九樓之一。」
出了電梯之後,瑞奇很快便找到他們的目的地,厚重的銅鑄大門上頭有著細緻的雕刻,看得出主人對於小細節也品味非凡。
他將行李放下,然後按下門鈴,等待回應。
「其實我有鑰匙。」等的時候,華幼凌突然說。
瑞奇聽了,不禁挑眉盯著她,「那為什麼還要我按門鈴?」
「我弟弟是個成熟的男人。」她意味深長的說。
他卻聽得一頭霧水。
「我可一點都不希望看到他渾身赤裸的抱著一個女人在床上,到時不知道是他該找地洞鑽還是我該奪門而出,所以久了之後,我便養成了這個習慣,情願多花點時間,按門鈴等他來開門。」
她的話使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渾厚的笑聲不自覺得使她也揚起了嘴角。
「我一向很慶幸自己沒有兄弟姐妹給我找麻煩,」瑞奇脫口說道,「不過看來,如果有像你這樣的姐姐還挺不賴的。」
「是嗎?」她回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當你的姐姐。」
他失笑的撇了撇嘴角,「你年紀比我小。」
「那可不一定。」她對他搖了下頭,「你們外國人實在不太會看東方女人的年紀。」
他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了下,「我看過你的護照,你確實比我小,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我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聲音有笑意,「我看起來像未成年吧?」
「如你所說,」他聳了聳肩,「我不會看東方女人的年紀。」
聽起來就像是在敷衍,不過這個回答倒挺聰明的。她沒有隱藏自己的笑意,更加對這個男人充滿好奇了。
這時大門傳來了聲響,她立刻挺直腰桿,露出最迷人的微笑。
華傑拿著水杯,將門給拉開,「你怎麼回來了?」他有些意外地看著門外的姐姐。
接著,視線很快就略過在許多男人心目中視為女神的她,畢竟這女人的容貌他看太久,在眾人的眼裡,她或許是個美麗的洋娃娃,但在他心目中,她根本不算美女,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他的全副注意力都被站在姐姐身旁的高大外國人吸引。
他們的母親雖然有法國血統,但是父親卻很反對自己的掌上明珠跟外國人交往。
因為他父親的姐姐,他們的姑姑,也是嫁給外國人,但最後卻因為婚姻不順,年紀輕輕就自殺身亡,因此他們的父親就因噎廢食的要求女兒不可以跟外國人在一起。
「你要結婚了,我當然要回來幫忙。」華幼凌笑得很燦爛。
華傑的嘴角抽搐。幫他?!不要害他就好,幫忙就省省吧!他太瞭解她了。
「這位是──」
「瑞奇·華德。」瑞奇還沒回答,她就搶著說,一隻手熱切的勾著身旁男人的手臂,「向你介紹,他是我的保鏢。」
保鏢?!
華傑打量著這個叫瑞奇·華德的傢伙。他來當保鏢似乎顯得浪費了,以男人的眼光來看,對方俊逸非凡的外貌足以令人神魂顛倒,而他肯定,被迷住的其中一個一定有自己的姐姐!看她這麼親熱的貼著人家就知道了。
唉,一點女性的矜持都沒有,他還以為她還挺有中國女人傳統的美德,看來在法國求學多年,作風還是變得洋派了。
「你看上人家長得好看就說一聲。幹麼說人家是保鏢?」華傑的手一揮,退了一步,要兩人進屋裡。
「可是他真的是。」華幼凌相當認真。她看不到,所以連他是圓是扁都搞不太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捏了捏他的手臂,瑞奇有著強壯的臂膀。「你長得很好看嗎?」
瑞奇只是聳聳肩,沒有回答。
坐下來的華傑聽到姐姐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現在又在耍哪一國的把戲?」
「我沒有!」她嘟起了嘴巴,「我看不見了。」
淒楚的口吻跟臉上的表情根本就無法取信於人。
華傑有些不悅,「把太陽眼鏡拿掉,你腦袋有問題嗎?在屋子裡戴太陽眼鏡,難怪看不見。」
「我是真的看不見了。」她在瑞奇的牽引之下走向沙發,「我都那麼可憐了,你還這麼跟我說話。」
「華幼凌,我的耐心有限。」華傑比了個手勢,請瑞奇坐下。
「真的看不見了啦!」華幼凌氣得想要跳腳,以前弟弟是個笨蛋,還挺好欺負的,沒想到長大後腦袋突然變得靈光,就一點都不可愛了。
華傑看著瑞奇將姐姐扶坐了下來,注意到她不順暢的動作,他的表情轉為正經,「怎麼回事?」
「因為滑雪啊!」她有些洩氣的說。
華傑靜了一下才說:「雪盲?!」
華幼凌有些遲疑,然後點頭。
「你是白癡嗎?」他冷哼了一聲,開始數落自己姐姐,「你滑雪不戴護目鏡嗎?你是第一天滑雪啊?」
「不要說我白癡!」她也揚高自己的音調,「那是意外,意外你懂不懂?」
雖然看得出她正處於盛怒中,但是她天生的娃娃音柔軟卻一點都無法讓人感到被威脅,她要跟別人吵架,明顯在先天上就輸人一大截!瑞奇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笑意。
「意外你個頭啦!」華傑罵起自己的姐姐一點都不留情面。「豬頭還替自己找理由。」
「華傑,講話客氣點,我是你姐姐!」
「說是姐姐也不過比我早出生三分鐘。」他不以為然到了極點,「而且說不定是醫院的醫生搞錯了,其實我應該是哥哥。」
「你少來了啦!弟弟就是弟弟,認命一點!」從小兩姐弟為此已爭辯了無數次,不過每次都沒有結果。
「當人姐姐還那麼沒大腦,把自己搞到眼睛看不見?!」他的語氣有著相當瞧不起人的味道。
她立刻替自己辯解,「我已經說了,這是意外!我坐纜車到山頂,才準備好要滑下山,誰知道上頭就因為融雪而發生了一個小雪崩,我閃避不及,所以不小心跌倒,護目鏡掉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而且那個時間也不過是一、二十分鐘而己,誰知道這麼短的時間眼睛就灼傷了,你以為我想啊?眼睛看不見很不方便耶,不然你把眼睛蒙起來試試看?」
「我幹麼做這種白癡事?」華傑忍不住嗤了一聲,「你的情況爸媽他們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她很清楚,雖然跟自己的父母一年難得見上幾面,但他們對她的保護卻不因空間或時間而改變。可以想見,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把她的生活弄得雞飛狗跳才怪。「我警告你,不要大嘴巴去亂說話,知道嗎?」
華傑立刻不屑的冷哼,「拜託,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靠出賣手足過活的嗎?」
「華傑!」華幼凌衝動的站起身,雙手握拳,聽出他話中的鄙夷,「你說什麼?」
「看不見就安份一點。」他輕輕一推就把姐姐給推回座位上。「想打人?你還是省省吧!我一根手指就可以讓你歸西了。」
瑞奇眼捷手快的扶住她,不認同的眼光飄向華傑。
這對雙胞胎姐弟在外觀上看不出有太大的相似,但不可否認,姐弟倆都得天獨厚的擁有讓人難忘的美麗容貌,而且華傑有東方人少見的高大身材,使他在氣勢上與自己相較絲毫不遜色。
意會到瑞奇的眼神,華傑也大膽的回視,只見他不馴的眼神無懼的與他抗衡。
最後華傑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度,移開自己的視線。這男人竟然不怕他,這下可好玩了。
「這傢伙你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華傑轉用中文問自己的姐姐。
「瑞士。」她的手下意識的拉著瑞奇。
感覺到她的顫抖,瑞奇於是用自己大而溫暖的手握住她,將他的體熱傳達給她。
將他們兩人簡單的互動全看在眼裡,華傑不動聲色的問:「他是瑞士人?」
「好像是德國。」在出境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他跟海關這麼說。「瑞奇,我要給你一個任務!」她撒嬌似的晃著他的手。
「什麼?」瑞奇一臉不解。
華傑也冷冷的看著姐姐,不知道她又想怎麼樣。
「去打他──」她美麗的表情轉為凶狠,「狠狠的揍他一頓!」
幼稚的女人!華傑看著她嘲諷的搖搖頭。
「你為什麼不動作?」她繼續搖動著自家的保鏢的手,「不要怕,他是我弟弟,生來就是給我玩樂用的!」
這種白癡的話竟然說的出來?!華傑不以為然的看向瑞奇,就見後者一點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看來這男人還算有理智,沒有讓姐姐的美貌和嬌柔給迷惑。
「看清楚自己沾到什麼樣的瘋女人了吧!」他從容的表示,「如果你在她的身邊待不下去,隨時歡迎你跳槽到我這邊。」
華幼凌一聽,雙手立刻緊緊環住瑞奇的手臂,「你怎麼這麼不要臉,挖我的牆角?」
「拜託,人才跟著你變奴才,我這叫解救眾生。」
「你是壞人!」華幼凌生氣的吼。
「你就是這麼輸不起,說不過人就說我是壞人。」他努了下嘴。「真是幼稚!」
「華先生,」原本一直沒有開口的瑞奇終於打破沉默,「她看不見,請你講話三思,不要刺激她。」
他根本沒有做什麼啊!華傑有些意外的看著他。這男人的保護欲未免也太強了點吧?
華幼凌聞言,臉上有了得意的神情,認為自己多了個幫手。
「華德先生,」華傑決定暫時不理會只懂破壞不會建設的姐姐,輕靠椅背,好整以暇的看著瑞奇輕聲開口,「跟我說說你是在哪裡遇上我姐姐的?」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在瑞士,你重聽啊!」華幼凌在瑞奇還沒開口之前再度搶白。
華傑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話。」
「我知道,」她冷哼了一聲,「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事情其實很簡單,他好心的幫我,還千里迢迢送我回台灣,這樣的好人,你對他不該有任何意見。」
聽到姐姐的話,華傑沒轍搖了搖頭。好一個頭腦簡單的女人!
「我沒有任何意見,我很感謝他幫助你,只不過──」他的視線直接落在瑞奇的身上,「我只是好奇,如華德先生這樣的人才,怎麼會來當保鏢?這實在太大材小用了點。」
他試探的口氣十分的明顯,瑞奇這次連開口都不想,反正一定有人會搶先一步。
「因為我長得美,而且面子又夠大,所以人家才心甘情願跟著我!華傑,我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華幼凌氣呼呼的嬌斥。
「姐!」華傑有些莫可奈何。
平時嬉笑怒罵是一回事,現在她眼睛看不見,雖然只是暫時的,但這可不代表他們就可以隨便相信一個陌生人。
「幹麼?」她仍是一臉慍色。
她的個性可一點都不像外表給人的感覺,看起來像個沒有大腦的洋娃娃,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也明白不該隨意相信別人,但是,她就是沒辦法!
握著瑞奇厚實的大手,她輕咬下唇。這樣的安全感,就連她眼睛看得見時都沒有過,而她眷戀這份感覺。
「凡事小心為上。」華傑輕聲用中文說。
「你放心,」她的口氣有著自信和對瑞奇的信任,「我很清楚我在幹麼,瑞奇是我的保鏢,我要留他在我的身邊,不管你說什麼,都無法改變。」
聞言,華傑沉默了下來。一旦下了決定,姐姐就不是那麼容易會被說服,他很清楚。
「我明白了,但還是希望改天有機會可以跟你好好談談。」他對瑞奇提出邀請。
「有事跟我談就好!」華幼凌簡潔的回絕。
華傑是個生意人,雖然他是她的弟弟,但有時自己還是討厭他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那股冷漠。
她認為就是因為有太多像他們這些冷酷的人存在,所以這個世界才會變得那麼無情,她並不喜歡這個樣子,更不希望瑞奇變得跟自己的弟弟一樣。他很好心,一定要繼續保有這副好心腸。
華傑雙手抱胸,一臉的無奈,目光直接看向不發一語的瑞奇,只見後者對他微點了下頭。
他的反應使華傑嘴角微揚。這個男人比自己的姐姐講理多了。
「等一下我叫人把你的房間整理一下。」他立刻不再堅持,迅速的改變話題。
「好!」以為弟弟已經放棄,華幼凌立刻順著他,「不過我只打算在台北留幾天,見過穎蓁之後就要走了。」
「為什麼?」他挑了挑眉。
「我想回山上去。」華幼凌微微一笑,她一向喜歡從小成長的那個環境,一片青山環繞,空氣清新。
那樣的環境對目前的她來說,無異是最好的休息地點。
華傑想了一會兒,最後贊同的點頭,「也好,不過爺爺這陣子不在,他說要去日本去找以前的老同學,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不是一個人,」她的手摸索著拍了拍一旁的男人,「別忘了,我還有瑞奇啊!」
華傑撫著下巴,雖然他可以相信瑞奇不是個壞人,但是有時單靠第一眼的印象還是不太保險。
「那是個小地方,你帶個外國人回去,不覺得這舉動有待商榷嗎?」他語帶保留的規勸。
華幼凌撇了撇嘴,不在乎的回道:「曾幾何時,我們華家人也要在乎別人的眼光了?」
這句話倒說進他的心坎裡了,從小到大他們華家姐弟總是自由的活在自己的想法裡。
「還有一件事,如果你要私下找瑞奇談,我沒有辦法阻止,但是你別指望我會叫他走,」華幼凌用中文說,「我要他陪我!」
華傑從容的打量瑞奇,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我可以問為什麼嗎?為什麼一定要是他?」
為什麼?她的唇浮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答案應該很明顯,不是嗎?」她直言不諱,「我喜歡他!」
這個答案並不令華傑意外,但驚訝的情緒還是出現在他的眼中,他盯著瑞奇,就見後者面無表情,他畢竟聽不懂中文。
「你才認識他多久,甚至看不到他耶!」
「但是我有感覺!」
她的感覺不太保險──華傑心想,但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從以前我就相信,我一定會遇到一個人,那個人能讓我心頭悸動。」
這種話聽起來很虛幻,華傑露出荒謬的神情,只有女人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如果你真對自己的感覺那麼有把握,幹麼不用他聽得懂的話跟他說?」他挑高眉。
「他會被嚇跑。」她理所當然的回應,「雖然我看不到他,但我想我瞭解他!他應該有能力找到另外一份工作,留下來陪我只是因為他很好心,認為我需要幫助,如果告訴他我的想法,他可能會被我嚇跑吧!」
「你真是瘋了!」他搖頭,「就像你說的,你連看都看不到人家,竟然還說喜歡他?」
「感情是沒有理由的,反正人生就像賭博,感情也是,如果不去賭賭看,就永遠不知道是自己是贏家還是輸家。」她無法很明確的告訴弟弟自己心中的感情,但至少可以肯定這一點。
雖然她乍看之下總愛任性而為,但她腦袋向來清醒,一向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而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雖然他挑了一個不太適當的時間,畢竟她看不見──但她還是決定要把握。
「爸已經說過,你不能嫁給外國人。」華傑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
「那是他的想法,不代表我的!」她表達自己的立場。
「華幼凌──」
「為什麼會突然想要娶穎蓁?」她打斷了弟弟的話。想要問她的事,倒不如先解釋自己的吧!
「我們現在是在談你的事!」他的口氣有些微怒。
「我的事很簡單,就是我要跟瑞奇一起回山上,至於以後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測,所以我們在這裡說太多也是多餘的。至於你,為什麼會突然想要定下來?而且對像還是穎蓁?」
雖然看不見,但她依然可以察覺一絲不尋常。
孫依玲、胡穎蓁與他們姐弟感情甚篤,這份情感只會隨著時光變得更加深厚,但這種情感只能說像親人或朋友,絕對無關愛情,現在華傑卻決定要跟胡穎蓁走向未來,這實在很古怪。
「我愛她。」
他的話使她下意識的皺眉,她看不到弟弟的表情,所以無法從他的口氣中探得真假。
「你騙我!」這是她對弟弟多年來的瞭解,她可不認為他會突然在一夕之間把對胡穎蓁的朋友之情轉成男女之愛。
「你都可以在看不到瑞奇的情況下告訴我你喜歡他,又憑什麼斷言我不愛穎蓁?」
聞言,她語塞,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自己被自己的話梗到的感覺還挺不是滋味的。
華傑的口氣仍是滿不在乎,「反正我要跟穎蓁結婚是不爭的事實,以你現在的情況,我也不指望你幫忙,只要好好照顧自己就行了。」
「可是,華傑──」
「你應該累了,先回房去躺一下,你若要這個男人留下來,我無法改變你的心意,但我真心希望你凡事三思而後行,」華傑看著姐姐說,「瑞奇就暫時睡在你房間隔壁的客房,這樣安排可以嗎?」
「可以,但是你跟穎──」
「瑞奇,麻煩你帶我姐姐過去。」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瑞奇已經伸出手拉起了她,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瑞奇,我才是你的老闆。」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華傑才是他的上司。
「我知道。」他淡淡的回答。
「但為什麼我有個感覺,你比較尊重我弟弟?」
不是尊重,而是會判斷。瑞奇心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華傑根本就不想跟她多做解釋,所以再說下去也只是徒然浪費彼此的時間。
搭了長途的飛機,好不容易回到家裡,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