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電鈴急促響起,一次又一次的,就是不肯放棄。過了許久,他才見屋門緩緩打開,何靜婷穿著一件寬大T恤,更顯出她的身材纖細,還有一雙雪白的腿,害他差點失了神。
看她臉色蒼白、眼神疲倦,他立即問:「你生病了?怎麼沒去上班?」
「你不要管我……」她想關上門,但他力氣比她大得多,還是讓他登門入室了。
小公寓只有十五坪大,除了廚房和衛浴,就是臥房了,傢俱也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籐椅、一張矮桌和一個梳妝台。地上鋪著淺綠色草蓆,來自彰化員林的草蓆,涼爽而輕柔,更有種家的氣息,至於那束紫色熏衣車,就插在窗邊花瓶中,享受陽光微風洗禮。
輕柔淡雅的環境中,讓他很想坐下來喝杯茶,但現在不是時候。「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不想去,請你離開。」她坐到床邊,只想繼續睡覺,發燒了也不管。
「你一定要去!」情況緊急,他顧不得她會生氣還是哭泣,這裡是台北不是彰化,沒有她的家人在旁照顧,他必須保護她,身心都要!
他視線一轉,看到桌上的皮包,立刻拿起來背在肩上,握住她的雙肩問:「要我抱你還是你要自己走?你自己選擇!」
她就算不昏倒也要被他氣昏,他憑什麼以保護者自居?他又不是她的誰!瞧他背著她的女用包包,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卻又讓她哭笑不得。
「你講話不要那麼大聲,我的聽力沒問題,但是我頭很痛。」十月底的天氣忽冷忽熱,她一個不注意就著涼了,要是爸媽打電話來,聽到她聲音怪怪的,一定會碎念個沒完。
「對不起,我會改的。」他說的時候沒想到話中有話,兩人都愣了一下,好有象徵性的一句話啊。
「等等,我得換件衣服。」她無奈地起身,打開衣櫃抓了件衣服,走進浴室換裝,順便洗把臉,否則怎麼見人?
等她走出來的時候,已換上一套米色格紋裙裝,長髮也梳好綁成馬尾,看起來像一位小淑女,生病也要大方典雅,如果她不是那麼虛弱,他真想帶她去約會,不只是吃飯那麼無聊,還要逛街看電影、溜冰打保齡球,所有戀愛中男女會做的事,他都想跟她一起嘗試。
「你有力氣下樓嗎?要不要我背你?」
「我還沒那麼虛弱。」開玩笑,讓他背?前幾天那場爭吵加上擁吻,已經讓她成了這條小巷的名人,她可不希望到哪兒都替人們製造話題。
兩人慢慢下了樓,他替她打開車門。「請上車。」
她想到第一次坐他的車,是在他第一次約她外出用餐時,當初她多麼天真期盼,以為美夢總會成真,而今呢,只希望該流的淚都流完了,可以不要再哭就好了。
上了車,坐在往日熟悉的座位上,心裡浮現奇妙而複雜的感覺,怎麼她還是離不開這個男人?該不會是媽祖都站在他那邊吧?憑她微小的力量又怎能抗拒?
徐培毅迅速開車前進,來到一家他熟悉的私人診所,他認識一位醫德醫術兼備的醫生,不管是什麼大小毛病,找這位醫生診治準沒錯。
掛了號,經過一番診斷,醫生拿下聽診器說:「喉嚨發炎,還有點發燒,我會開藥丸和藥水,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謝謝醫生!」徐培毅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大問題。
「徐總,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嗎?」醫生認識徐培毅好幾年了,從未見他帶任何女性前來,而且還這麼擔心,一臉比人家緊張的樣子。
「呃……」徐培毅想了一下,似乎怎麼回答都不對,只好誠實道:「我希望是。」
醫生和護士都笑了,何靜婷卻笑不出來,這男人何時學會這種場面話的?還真敢說呢,擅自闖進她家,逼她來看醫生,還想做她的男朋友,好貪心的一個人。
離開診所後,徐培毅在一家超市前停車,他得去買些東西。「你在車上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嗯。」何靜婷以一個單詞回答,不曉得還該多說什麼。
下了車他仍回頭張望,怕她會忽然離去,看著他三步一回首的緊張樣。她脆弱得無法逃開,不是身體而是心情。曾經她只能目送他的背影,癡癡等不到他的回頭,如今他真的這麼放不下她嗎?
他用最短的時間買好東西,慶幸她還留在車內,對她說了聲:「謝謝。」
謝什麼呢?她沒問,是不敢聽,不願知道答案,不想讓自己動搖。
兩人回到她的住處,一進門他放下東西,扶她躺上床。「你先休息,不要想任何事,好好睡一覺。」
昏昏欲睡的她,沒力氣多說,解開髮辮,閉上眼,就讓睡意席捲她全部意識。不知過了多久,當她悠然醒來,窗外已將近黃昏,她聞到一股食物香味,徐培毅剛好從廚房走來,端了一鍋湯放到桌上,替她盛了滿滿一碗。「我煮了蔬菜湯,你喝喝看。」
他會下廚?怎麼可能?她還以為下輩子才有這種機會呢!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她拿起湯匙喝了幾口,雖然她現在沒什麼味覺,但胸口有種溫熱感,漸漸的全身也暖了。不管是哪種湯,只要用心去煮,就會有這種溫暖人心的效果,她必須承認,他是很認真的。
「多喝點,我煮了很多。」他替她盛滿好料,希望她都吃光光,而她喝了一整碗,已經算很多了,剩下的只好請他解決。
「現在該吃藥了,來。」他準備好了藥和開水,一起拿到她面前,她愣了下,一手接過杯子,一手接過藥,在這過程中,兩人的手略有碰觸,只是半秒間的事,卻有如電光石火。
他收回手,強忍某種情緒。「你如果累了,就繼續休息吧,不用在意我。」
「你也該回去了。」讓他忙了一整天,她不想再麻煩他,人情債最難還。
「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好固執的小精靈,她懶得跟他爭論了,咳嗽幾聲後,閉上眼又沉沉睡去,作了個紫色的夢,夢裡有片熏衣草花田,讓她睡得很幸福。
夜半時分,何靜婷因為口渴而醒來,打開床頭小燈後,發現徐培毅居然睡在草蓆上,那個總經理不回自己舒適寬敞的家,卻寧願在她的小窩打地鋪?!
她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想到廚房就得先跨越他,不曉得她做不做得到?猶豫了半晌,她終於邁出腳步,差點沒踩到他的臉,幸好幸好,千鈞一髮。
她走到廚房倒了杯水,緩緩喝下,望著草蓆上的男人,不知該做何感想。若只是罪惡感作祟,有必要做到這程度嗎?每天跟蹤她,帶她去看醫生,為她煮湯,還睡在她家地上,這不像他的作風,他做事一向符合經濟效益,對她投資這麼多時間心力,究竟想要什麼?
罷了,生病時不適合思考複雜問題,當她放下杯子,又得面對另一個難題,走出來還得走回去呢!結果這一回不太順利,她一個緊張加上恍神,整個人跌倒在他身上,慘了,萬一他以為她自投懷抱怎麼辦?
所幸,沉睡的他並未被驚醒,只是低吟了一聲,雙手一伸,很自然把她擁進懷中,唇邊還露出滿意的微笑。他的呼吸在她耳邊,灼熱而性感,她全身變得僵硬,不知他是把她當成誰?如果是顏思嘉,她不要當替身,她寧願孤獨。
就在這時,他忽然喊了聲:「婷……靜婷……」
這呼喚讓她眼眶熱了,彷彿某種咒語被解開,心碎也為他,心動也為他,莫非今生注定只能為了他?一生只愛一個人,一世只懷一種愁,那是幸運還是不幸?迷濛視線中,她已經分不清……
一覺到天明,徐培毅在草蓆香中醒來,沒想到他居然累到睡著了,抬頭看到何靜婷的視線,他立刻道歉:「對不起,我本來打算要回去的,我不是故意打擾你。」
沒得到她的同意,就擅自留下過夜,看來他的惡劣紀錄又多了一筆。
「沒關係。」她坐在床邊,已經凝望他很久了,他睡得很香、很熟,彷彿懷抱著一個美夢,她不忍心把他吵醒。
他很訝異她竟然不介意,是否還在發燒?「你好一點了嗎?」
「嗯,燒退了。」感冒的燒退了,心底的卻還不知道。
他發現她的態度稍有軟化,眉目間流露出輕鬆心情,卻不知是什麼原因,昨天她還那麼疏遠,今天卻像雨過天青,甚至有點暖意了?
察覺到他的凝視,她不太自在的轉開臉,淡淡說:「謝謝你的幫忙,你也該回去了吧。」
「我回去洗個澡、換個衣服,然後來接你去吃飯,好嗎?」他不願就這麼離去,他不放心她,他必須照顧她,就算這是他給自己找的借口,仍希望兩人能有機會多在一起。
「我不想出門。」她臉色憔悴,若跟他站在一起多麼黯然,她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任何女人有過顏思嘉這樣的情敵,都會對自己沒信心的。
「沒關係,我買東西來給你吃。」他立刻提出解決方案。
「我不想麻煩你……」他是擎宇金控的領導人,當她的外送員多浪費!
「一點也不麻煩,真的!我自己也想吃東西,你就當陪我一起吃,好不好?」他早已厭倦一個人吃飯的日子,分享食物這件事,還是要有自己所愛的人作伴,才會快樂。
她無法拒絕他那雙渴切的眼,好像說聲不都是種罪惡。「好吧……謝謝你。」
「我才要說謝謝你,你待在家裡別亂跑,我很快就回來!」
她來不及說什麼,他已迅速穿上外衣,唯恐她改變主意,走到門口還回頭說:「一定要等我,不見不散!」
門一關,屋內空虛無比,彷彿還迴盪他的聲音和氣息,她躺到他躺過的地方,想哭的感覺忽然湧上,不是發誓不再為他掉淚嗎?為何又依戀著他的存在?她就那樣靜靜躺著,凝望那白色天花板,彷彿一幅畫布,逐一浮現過往畫面,有開心甜蜜的片段,也有落寞落淚的時候。
愛情跟人生一樣很公平,有苦也有樂,只是愛過的心會特別敏感、特別怕受傷。
「他不愛我……儘管如此,他還是贏走了我的心……」她輕輕哼唱起這首歌,似乎不再那麼心痛,是因為痛到麻痺了,還是因為情況不太一樣了?
叮咚!
門鈴聲在這時響起,她站起身打開門,是他回來了,動作好快,還不到三小時。
「我回來了,你等很久了嗎?」徐培毅喘著氣說,他以跑百米的速度爬上五樓,就怕她不在家或不開門,又想把自己藏起來。
「還好。」他的台詞彷彿他們是一家人,她卻無法糾正什麼。
他把袋子放到桌上,逐一打開餐盒,瞬時間香味瀰漫。「這是我朋友家開的熱炒店,他們的菜很道地,你嘗嘗看。」
「熱炒店?」她有沒有聽錯,他居然會買這麼平民的食物?
他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主動坦承:「其實我不喜歡吃那些高級料理,總覺得不是我的菜,我最愛的就是小吃和家常菜,尤其是你做的。」
他令她訝異的事情越來越多,原來他們去過的五星級飯店和餐廳,對他來說都是味同嚼蠟,可能是為了身份地位,不得不做那種演出吧。忽然間她覺得更瞭解他了,其實他要的東西很簡單,只是有時必須戴上面具,好讓其他人以為他很複雜。
她拿起筷子嘗了幾口,確實是好滋味,他緊盯著她的表情,忍不住問:「好吃嗎?」
「嗯,很好吃!」她點點頭,好奇問:「你朋友是哪位?廚師嗎?」
說到那傢伙,徐培毅露出愉快的笑。「他叫劉仲陽,是跟我一起在育幼院長大的朋友,跟我一樣,他也在十二歲那年被領養,他爸媽是開熱炒店的,他們一家人感情很好,但是他並沒有真正離開育幼院,以前他是院童,現在他是院長了。」
「真的?」好奇妙的人生,想必他非常善良,但也可能是個奇人,才有本事跟徐培毅做朋友。
「他跟我一點都不像,樂觀開朗又愛搞笑,小朋友都喜歡他,沒有人敢找我玩。」徐培毅心想自己非得改一改,否則以後生了孩子,都不敢親近他怎麼辦?
「你們怎麼會變成好朋友?」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可能是物極必反吧,我們會欣賞彼此的優點,雖然以前打過架,長大後卻不曾斷了聯絡。」
以前他從來不說有關於自己的事,現在聽他侃侃而談,她彷彿發現了新大陸,對每件事都覺得新奇,午飯吃完了,話題卻無法停止,沒想到他們能有這樣的相處,多麼夢寐以求。
而今夢正在進行中呢,不管將會是長是短,她都想保留這一刻,深嵌在記憶中。
星期一早上八點,徐培毅開車來到公寓樓下,一看到何靜婷出現就說:「你的感冒還沒完全好,我怕你搭捷運不舒服,我送你去上班,可以嗎?」
他又在找借口,彼此都知道,這只是一種偽裝,出自於深切的依戀。她遲疑了幾分鐘,內心交戰,真的就要這樣了嗎?不閃躲也不拒絕了嗎?好像有點不甘心,卻又有更多不捨得。
他定定望著她,表面沉著,其實緊張到想把她綁架,希望路人不會干涉他的舉動,幸好,在他行動前一秒,她坐上了車,說了聲:「謝謝。」
「我的榮幸。」他大大鬆了口氣,這就表示她開始習慣他的存在了?他可以融入她的新生活了?不管怎樣,總是一個好的開始,他不求立刻走到終點,這一路的風景也很美。
沿途中有音樂相伴,兩人慢慢打開話匣子,不到二十分鐘,她公司快到了,她請他隔著一段距離先讓她下車,以免被同事發現,又是一陣風波。托他的福,她到哪裡都不容易隱藏自己,跟他的名字難以切割,不知是一種祝福或咒語呢。
臨走前,他又問:「下班的時候,我也可以來接你嗎?」
「你工作忙,不用浪費時間。」早晚接送太誇張了,她又不是公主。
「你明知道,這不是浪費,是寶貴。」他的眼神認真,絕非說笑。
「……隨你吧。」她不敢再看他的眼,下了車,視線已矇矓,忍著不讓淚滑落,他的所作所為,無非就是要她感動,她承認自己抵抗力薄弱,只希望這個夢不會太早醒來。
目送她遠去的背影,他無聲的對她說:請相信,我們的家會很穩固,禁得起一切考驗,現在還是基礎工程的階段,日後你將看到,每一個段落都不是白費,都有存在的意義。
如此溫馨接送情,日子久了,說沒感情自己也不信,每到週末,兩人也會一起吃飯、看電影,不曉得算不算約會?沒有牽手沒有接吻,他不敢輕舉妄動,她不急著發展,就讓這種感覺淡淡柔柔的持續下去。
十二月,聖誕的季節又來到了,街上已有許多白色、綠色和紅色的妝點,顯得繽紛熱鬧。單身的人格外用力聯誼,有伴的人更要促進戀情溫度,情侶們好像逮到每個機會都要慶祝,算是種任性的特權吧。
夜裡,加完班的徐培毅打了通電話,何靜婷的公寓裡便響起電話聲,接了起來,聽得他說:「明天是週末,可以陪我去買東西嗎?我想挑選一些禮物。」
「好啊。」她很樂意,雖然她也很訝異,他居然會親自買禮物?以前他送她的東西,她一看就知道是秘書代勞的,因為他的秘書是個男人,挑選女人的禮物不是很內行。
「工作進行得如何?我剛加完班。」
「我也差不多,明天可以交差了。」
他們的話題非常安全,不涉及男女情愛,像是朋友互相關懷,原本他們就相處得很和諧,只差一點點衝動、一點點勇氣,就能再跨越一大步。
第二天,來到人潮洶湧的百貨公司,兩人差點就得手牽手,但她還是巧妙迴避開了,反正他長那麼高,她一眼就看得到,再不然打手機也聯絡得上。徐培毅預計買五十份禮物,她心想可能是要送客戶,但她越看越奇怪,怎麼他買的都是小朋友的玩具和衣服?
「你有很多小孩嗎?」她眨眨眼問。
「嗯,應該算吧!」雖然他不是他們的真正父親,劉仲陽才有資格。
「除了小孩,別忘了老人,你也該買禮物送你爸媽。」她除了每個月寄錢回家,逢年過節也會給家人買禮物,對她來說是種甜蜜的責任。
「我差點忘了!多謝你提醒我,你覺得我爸媽會喜歡什麼禮物呢?」他對挑禮物並不在行,幸好有她作伴,許多細節都注意到了,在她身旁果然是他最適合的地方。
「嗯……我想想。」這可不容易,徐家夫婦要什麼有什麼,非得是最特別的才行。
挑了大半天,腳都酸了,眼也花了,他們終於買好禮物,還得親自送到對方手中,何靜婷實在很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群小朋友,有這麼大的面子?
週六午後,育幼院門口停了一台休旅車,劉仲陽一眼就認出來,笑容滿面道:「哈囉∼∼歡迎、歡迎!」
「聖誕禮物到了,老規矩,我自己來。」徐培毅一箱箱搬下車,直接放到倉庫,不要任何人幫忙,他想要自己來。這畫面沒什麼,已發生過好幾年,但是當車裡走出一位小姐,劉仲陽不禁雙眼瞪大,莫非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灰姑娘?瞧她膚色白皙、氣質出眾,分明就是公主啊。
「你好,我叫何靜婷,我是……培毅的朋友。」她猶疑片刻才決定怎麼介紹自己。
「久聞大名,我們終於見到面了!我是劉仲陽,也是阿毅的朋友。」劉仲陽伸出雙手和她握手,高興得幾乎想擁抱她,但又怕阿毅擺出一張臭臉。
「阿毅?這名字好親切。」她從來沒想到可以這樣稱呼他,回到他兒時成長的地方,讓她覺得一切都很親切,瞧那棵老榕樹多有蒼涼美,坐在樹下的孩子不知在想什麼。
「是不太適合他,不過從小叫習慣了。」劉仲陽哈哈一笑,雙手送上邀請卡。「聖誕夜那天,我們有場晚會,歡迎你們一起來參加,還有禮物喔!啊對了,剛好就是你們買來的。」
「謝謝。」何靜婷收下,打開一看,是親手做的卡片呢!孩子們的筆跡純樸可愛,用天真的語氣訴說感謝,不過……好像還有寫到她的名字?
「裡面除了邀請事項,還有小朋友寫給你的,一些感謝的話。」他特別說明。
「感謝我?為什麼?」那些禮物不是她買的,她只是幫忙挑選而已。
「因為有你,他們才有聖誕老人啊。」劉仲陽指了指那位搬運工,正來回於倉庫和車子間,小朋友們在旁觀望,想靠近又猶豫,這位長腿叔叔的臉不太有親和力。
「怎麼說呢?」她看到這一幕,心想徐培毅可能要戴上面具,才會有小孩子緣。
「以前這傢伙只會寄支票,當然我也收得很開心,但是自從他認識你以後,才開始懂得什麼叫挑選禮物、親自送到府,一整個大變身,不感謝你要感謝誰?」金主是很重要的,但付錢只要一分鐘,願意付出時間心力才是難得。
「是嗎?他變了這麼多?」但她萬萬沒想到,會是因為她的緣故。
「不是因為我老跟他募款,我才說他好話,真的很謝謝你,阿毅現在整個人正常多了。」過去那個工作至上、利潤至上、成績至上的傢伙,總算改了一下重要事物排行榜。
「正常的定義是?」她很想知道。
「懂得跟別人分享和分擔,也有勇氣去愛人了,我真的很替他高興。」
何靜婷悄悄咀嚼這兩句話,確實,徐培毅「變身」的過程,她都看在眼底,也不能再否認,他們已經走到好友的盡頭,接下來該前往何處?
「我搬好了!你們在說什麼?不准乘機討論我。」徐培毅向他們走來,結束了這段對話。
隨後,這對好友調侃對方的一連串對話,讓她見識到男人的友情,原來是建立在「互虧」的基礎上,男女果然大不同啊。聽著徐培毅的笑聲,彷彿清風吹過林梢,她好喜歡,好想多聽一些,為了這張笑臉,她是否也該勇敢一點呢?
送完聖誕禮物,吃過劉家熱炒,徐培毅送何靜婷回家,兩人坐在車內,還不想告別。
「謝謝你今天陪我,累不累?」他雙手握在方向盤上,若不這樣,他怕自己會伸向她。
「還好。」車內空間狹小,比在公寓裡更察覺對方的存在,一種似有若無的張力在蔓延。
「對了,那些蜂膠、維他命、葡萄籽,你有沒有每天按時吃?」他越來越婆婆媽媽,自己也想不到會有這天,真的愛上了當小精靈的感覺。
「有。」在她床頭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是他帶來的,每天上床和下床都會看到,不免感覺有些壓力,也只好乖乖吃了。
「那就好。」他笑了,盡到責任的感覺真棒。「你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
「等我好起來以後,你就不用再來找我了。對吧?」他對她的要求只有這樣嗎?很久沒聽他說超過朋友身份的話,是否他們就一天一天的做好朋友就好?
她怎會突然這麼說?他臉色一僵。「你覺得我打擾你了?」
她低下頭,沒回答,對自己說的話有點生氣,她不該這樣否定他的付出,也許是種焦慮不耐,讓她莫名其妙想找個出口。
「對不起,我也知道我打擾你了……」佔據她那麼多時間,借口關心她、照顧她,但他想做的不只是普通朋友,只是仍在等她打開心房。
她心頭狂跳,他真的不會來找她了?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她該稱心如意嗎?
「每次見面之前我都會很期待,回家後還會開心很久,也許這是我片面的感受,很抱歉我帶給你不愉快的感覺,如果有一天你完全恢復了,不想再見到我,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她仍然無語,雙手交握在膝上,忍不住顫抖,一開始那麼抗拒他,此刻為何又覺不捨?她討厭自己的矛盾,她到底要什麼,她敢面對真相嗎?
看她緊咬下唇、緊鎖眉頭,他握住她的肩膀,怕她激動得昏倒。「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有好多話想說卻難以說明,於是眼中有了淚意,眉間有了皺痕,就是不知從何說起。
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猛烈又精準的揪住了他的心,引發了酸甜交錯的情緒,情不自禁的,他的唇輕吻過她的眉間,柔聲道:「不要皺眉好嗎?我想看你笑。」
他的嘴唇劃過的時候,彷彿一道閃電,烙下了刻痕,可知他這是一種印記,把她標為已有的印記,她還能逃向哪兒?她已是他的了,從來都是,不曾改變。
「可以讓我愛你嗎?」
這句話終於逼出她的淚,對自己發過的誓並非要辜負,只因這不是悲傷的淚,而是出自幸福。
「你曾說過,你的心已經碎了,以後我的心就是你的心,我們永遠不分開。」他一一吻去她的淚珠,最後吻上她的唇,一開始像吻著洋娃娃,不會動也不會反應,但漸漸的,彷彿冰雪融化成春水,她變得柔軟而有靈魂,甚至懂得給他回應。
她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暗自傾訴:請用力抱緊她,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他彷彿聽得出她無言的要求,把她抱得都痛了,卻覺得太好了。
這天起,無心的人又開始有心跳了,一顆心兩個人用,並不會不夠,反而更合拍、更緊密。
擁吻之後,正式進入男女朋友的階段,卻不同於過去交往的平淡,他們的熱戀而今才降臨,成人之戀百無禁忌,耍笨耍幼稚都是為了愛。
兩人在車上的時候,徐培毅除了會放音樂,還不時跟著哼唱。坦白說,他的歌聲不怎麼樣,一個人無法太完美,他已有英挺外表和成功事業,若還有歌神的歌喉就太過分了。
但他相當自得其樂,常對她唱著:「You are my Super woman∼∼安靜的在身邊,無條件給我,夢寐以求的溫柔……」
她靜靜聽著,有點想笑,他認真唱歌的表情就像個小孩,而且是毫無音感的小孩,當他唱到「But I am only human∼∼我怎麼不懂你多寂寞,殘忍的犯了錯,不能失去你Oh Baby∼∼」總是會破音,但她聽得入神,甚至有點陶醉。
她的MP3隨身聽裡,除了原本那首《他不愛我》,還被他偷偷輸入了這首<Super Woman〉,希望她能聽到他的心聲。她什麼都懂,只是沒說太多,沉浸在愛與被愛的狂潮中,載浮載沉,卻始終有他相系。
這天晚上,徐培毅送何靜婷回家後,很自然跟著她上五樓,並不把自己當客人,打開屋門就說:「我要喝綠茶,你呢?一樣嗎?」
「嗯,好。」看他在小廚房裡張羅,她不由得一陣窩心,原本以為他是個大男人要人伺候,現在才發現他很獨立,可以自己來的都會自己來。
他端了兩杯茶放到桌上,邊喝邊問:「今晚……我可不可以留下來?」
他經常留宿她的小公寓,她睡單人床,他睡地上草蓆,但她怕他會腰酸背痛,婉拒道:「你家又豪華又寬大,你還是回家休息吧。」
「我喜歡睡單席,這草蓆好涼爽,很適合我。」他躺到自己的專屬位置,枕頭棉被一應俱全。
「你很奇怪耶,有家不回,偏偏要睡地上。」他這麼高大,躺不上她的單人床,每次都只好打地鋪,現在可是冬天,他真覺得涼爽很好嗎?
「你明知道的,我想跟你在一起。」
不知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已經被抱到他腿上,像只寵物貓被主人又摸又親的,但又跟寵物有些許不同,他眼眸中除了寵愛還有情慾。那種感覺又來了,他讓她發現自己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有吸引力的女人,當他那樣凝視她,彷彿想一口吃掉她。
果然他頭一低,捕捉她的紅唇,開始反覆索吻,逐漸意亂情迷的時刻,他的雙手遊走在她敏感邊緣,引發兩人的輕顫和歎息。他想要她,想得發痛,過去他為何浪費那麼多時間?她是如此芬芳柔嫩,他怎會不想碰她?他簡直是腦袋壞去了!
「不可以……」她輕推開他,呼吸難以冷靜,都是他的錯,把她弄得全身火熱。
他的額頭貼著她的,感覺她也跟他一樣發燒了,他啞聲問:「是不是要等到我們結婚以後?」
「我……」她觀念保守,確實只想在婚後才這麼做,但她真的還要嫁給這男人嗎?還不怕痛、不學乖?
「我想跟你結婚、跟你生小孩,你說好不好?」他不只想得到她的身,還有她的心,她的一生。
「可是……我還沒準備好……」她不能否認自己對他的情感,卻又還有那麼點不確定。
「信心不足,沒關係,我分給你。」他不讓她多說,直接堵住她的嘴,啊,就是這個味、就是這個樣,他們生來注定要相愛,雖然他開悟得晚了點,卻因此學會了珍惜。
漫漫冬夜,擁著彼此的感覺是那麼充實,任窗外多冷的風都吹不到這兒,在唇與唇之間,除了情話就是親吻,不該有其他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