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琢拉了拉衣領,從候車亭的長椅上欠了下身,扭頭看身邊的秦珩,「你不冷嗎?」見秦珩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她也不惱,反正早就習慣了他的惜言如金。
把目光投向在路燈下不時踢腿揮拳的姜昱,溫琢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剛才在道館的練習還沒滿足那個好戰分子。有時候一想,姜昱的認真態度真是令人吃驚,可惜學校不准許社團夜晚集訓,要不然其他隊員可能也會像姜昱一樣有很大進步吧!轉念一想,也不對,要是真集訓的話,莎莎鐵定會大叫吃不消地跑路,那個最近經常做出一副苦瓜臉的歐陽潤也一定是要偷懶的,還有沈遙估計也不會太配合,反倒是那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大小姐的毅力讓人佩服,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美男效應吧!
在心裡想著,溫琢眼睛一瞥,已經看到遠處七八個人勾肩搭背地晃過來,大概也是過來等末班車的。便揚聲喊了一聲:「喂,姜昱,過來坐一會兒,小心人家把你當瘋子送到精神病院去。」還好已經夜深沒有人來看熱鬧,要不然還不圍了一堆人。
姜昱卻不領情,只管在那踢腿,「反正車還沒來,再打一場怎麼樣?」
一個沒坐穩,幾乎當場栽倒。這個姜昱,說再多次也只當比賽是打架,好像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體育精神,常常說的是:「沒差了!不過比賽的時候觀眾多些……」
溫琢搖著頭,還想說兩句,那邊的路人已經晃過來,站在邊上對著姜昱指指點點。溫琢只隱約聽到「動作不標準,淨是蠻力」什麼的,那邊便已笑成一團。光聽到他們說話就覺得不太妙,這會兒見他們哄然大笑,溫琢更是在心裡叫了一聲糟糕。果然,姜昱臉一沉,「說什麼呢?臭小子!」
雖然這一聲喝問氣勢洶洶,但顯然對方仗著人多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嘻哈一陣,異口同聲:「說你笨啦!蠢貨!」
隱約聞到酒臭。溫琢真要暈了。好死不死居然碰上一群喝醉酒的傢伙。這回,蠻橫對霸道,還真是絕了。踏前一步,定睛看時,姜昱的臉色果然難看到了極點。
靜默片刻,語氣竟不似剛才那麼沖,卻越發冷了,「看來你們也會兩下子!」暴風雨前的平靜,可怕得令人窒息。
溫琢在心裡歎一聲,想讓秦珩上去阻止熱血沸騰的姜昱。剛一回頭,就覺眼前一花,原來還坐在長椅上的秦珩竟幾步越過她,站到她身側前一步靜靜地看著對方領頭的人。偷眼一瞥,溫琢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正暗忖今天秦珩好像也有些不對勁的,就聽見那個領頭的人叫囂:「怎樣也比你這菜鳥懂得多。」有意無意地,外衣撩起,露出裡面的運動服和衣領上一枚淺金的徽章。
姜昱的眼突然瞇起來,聲音在冰冷中雜入一絲尖銳:「原來是四中的。」
溫琢的心突地一下。這個校名,她聽過。目光下意識地落在秦珩身上,看不太清楚秦珩的表情,他的背挺得很直,手臂卻微微有些抖顫,雙手緊緊握成拳……那顫抖不是因為緊張或是害怕,而是已經壓抑許久的憤怒終於爆發。真是狹路相逢!
「全市高校第一的跆拳道社,怪不得這麼囂張。」姜昱的目光淡淡掃過。對方說話的人也終於注意到他們。眉頭一皺,想了想,突然笑了,狂妄囂張裡透出讓人不舒服的惡意,「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光明的秦珩秦同學啊!」回頭和同伴說了些什麼又爆出一陣大笑。
就算沒聽清說什麼,猜也猜得出沒什麼狠話。姜昱按捺不住,幾乎要一拳打過去。幸好在他發火前那人終於收住笑。
那人卻看著秦珩說:「我還以為你不玩跆拳道了呢!怎麼又改變主意了?不過就算你復出也沒用,你們光明的跆拳道社都廢社了。不過,你要是不想放棄的話,可以轉到我們四中來。相識一場,我可以和教練商量一下,就當可憐你讓你加入社團也沒什麼啦!雖然你現在……哈哈,怎麼著也能做做後勤工作嘛!」他邊說邊笑,一面又回過頭去,「兄弟們,我還真是心地善良是不?」
他一句話還完說完,臉上一痛,已狠狠挨了一拳。姜昱到底還是忍不住先動了手。
「MD……」蹌踉著退了兩步,他又撲上前和同伴將姜昱團團圍住。
來不及多想,溫琢撲上前起腳踢出,將偷襲姜昱的偷襲者踹翻,順手一拉姜昱,「別打了,萬一巡警來了怎麼辦?」就算不被抓到警察局,被人告到學校也是麻煩事。
「管他呢!」用力一掙,姜昱揮拳擊出,正中對面對手的鼻樑。那人慘叫一聲摀住鼻子,指縫裡已經滲出血水。
溫琢又氣又恨,見那些人又圍上來,只能死命去拽姜昱。眼看就要打起來,那最先挑事的卻突然攔下同伴。他仔細看了看溫琢,忽然說:「我見過你。東輝道館的?」
忍不住吁了口氣,東輝道館雖然破舊,但總算也有些名氣。顧不得多想,溫琢伸出手禮貌地打招呼:「我是溫琢,光明跆拳道社的社長。」
她講究禮貌,可人家卻似毫無在意,只是盯了她一會兒,突然提高嗓門對她身後叫道:「秦珩,你如今倒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還請了個女保鏢,果然人長得帥吃香。」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溫琢心裡又氣又恨。平時四人幫說話就夠毒了,誰知強中更有強中手,眼前這傢伙更毒得比蛇還毒。想到這,禁不住有些懊惱。剛才一直想著不能惹事,生怕此刻出一點差錯毀了好不容易復社的跆拳道社,竟沒去考慮秦珩的感受,怎麼著,眼前這些傢伙也是害秦珩受傷的仇家啊!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麼一想,她都不敢回頭去看秦珩是什麼表情了。
「王八蛋!你的本事只在一張嘴上嗎?」
她正在心裡琢磨,姜昱已吼了一聲,揮拳出擊。溫琢下意識地伸手一攔,卻立刻又縮手。罷了!既然是同伴,就該共同進退,要打就打吧!只不過,瞧今天這架勢,就算想像武俠小說裡一樣來個有仇報仇,也未必佔多大甜頭,還好對方人雖多卻都喝了酒,活該他們不守校規現在要挨揍了……
溫琢滿腦子胡思亂想,身體已經不自覺地做出最佳反擊動作。但還沒開打,身後就傳來秦珩的聲音。
「姜昱!」先是阻止了情緒激動的姜昱,秦珩慢慢走過來。在昏黃的燈光下,一張臉上仍然是沒有什麼表情。
「顧文斌,你真要打嗎?」冷冷的聲音隱約讓人覺出一分壓抑的怨怒。
「怎麼?你怕了?」顧文斌倒是笑了,大搖大擺的仍然一副不將對手放在眼裡的神情。惹得姜昱一個勁捏著手恨不得上前打上幾拳,偏偏這會兒秦珩卻擋在身前,讓他將軍無用武之地。
「怕?」雖然沒笑,但秦珩的表情卻帶出一絲嘲笑的意味,「我是怕,怕別人說我們欺負一群醉鬼,勝之不武。也怕在大街上打你們時被警察誤會是什麼道上混的小子抓起來,更怕被學校廢社不能參加明年春天的比賽……」說來說去,也沒一句是說怕了他們人多勢眾的。
顧文斌雖然生氣,心裡也不得不承認今天不該喝酒,他還好,後面有幾個剛才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不怕嗎?」秦珩又問,「你不怕又被禁止出賽嗎?明年可是高中最後一場比賽了。」
說得不錯,仔細一想,他真的是怕。如果沒被人抓到還好,一旦真的鬧出事,就又會像一年級時一樣了,高中的第一場比賽他沒能參加,現在連最後一場也不能參加的話,他真是不甘心。
「算你說得有理!這次就放過你們。」
「噓——」姜昱發出不屑的哼聲。
連溫琢也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目光卻始終停在秦珩身上沒有移開。現在最生氣的不是那個像炮仗一樣一點就著的姜昱,而是看起來冷靜異常的秦珩吧?明明該是憤怒、怨恨的人,卻第一個想到報復的後果並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報復。她果然沒選錯夥伴。
看著顧文斌他們轉身要走,秦珩卻突然喊了一聲,在顧文斌一臉不耐回身後淡淡道:「賽場上見了。顧文斌,今年的冠軍不會是你們四中的。」
怒極反笑,顧文斌「哈」的一聲笑出來,「小子!大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真以為自己厲害呀?就算你們光明復社了又怎麼樣?就憑你現在的樣子,也想得冠軍?也不對哦!怎麼著,還有那邊的菜鳥和一個假小子呢!」回頭和同伴嘿嘿一笑,「不過可惜,就你們那個酒鬼教練,也沒可能教出什麼好徒弟了!」
「你那麼自信嗎?」伸手攔住要往前衝的姜昱,秦珩只是微微一笑,「說得再多也沒用,我們賽場上見分曉吧!」
定定看了秦珩一會,顧文斌冷哼一聲,轉身離去。他甩下囂張的挑戰:「在那之前好好練練吧!別輸得太丟臉。」
「TMD,什麼玩意兒。」狠狠地罵一聲,姜昱突然一把摟住秦珩,「兄弟,我支持你,一定要把那小子打得跪地求饒。」
「你真以為是打架嗎?」淡淡說上一句,溫琢看著遠處慢慢駛進的客車,慢跑幾步。在扶住車門的扶手時她突然回頭叫:「喂,明天早上的訓練早點到,不要遲到哦!」
冠軍!很好的目標!
當溫琢站在搖晃的車廂裡,拉著扶手,隔著窗看著後面漸漸變小的身影時,笑容一點一點在臉上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