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抬頭看一眼仍在長吁短歎的少女,溫琢溫柔地說:「莎莎不是說以後要做個賢妻良母的嗎?打掃的工作可是有助實現你的理想呢!」
白了她一眼,許莎莎甩掉手裡的抹布,乾脆癱坐在地板上,「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人工好貴的,你還真想用一個面色,一杯可樂就把我擺平啊?也太小氣了,怎麼著也得讓人家吃頓好的吧?!」可憐大好的時光,不能回家去吃午飯也就算了,偏偏還要來這個什麼道場做苦工。
「想吃好的不難,不過得先把道場打掃乾淨。」彎著腰一溜小跑,溫琢滿意地看著已經開始露出些本色的地板,再擦幾次應該可以了。
就是這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重振昔日輝煌,就要先讓大家看到一個嶄新的道場。然後就要去擺平那個人……回頭看一眼仍是靜悄悄的房間。溫琢在心裡深深歎了一聲。剛才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韓拓勇,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喝得醉醺醺地回來吧?!
「喂,溫琢,你到底和四人幫有什麼關係?不是有說過如果我來幫忙就告訴我的嗎?你可別又騙我啊!」
聞言一怔。溫琢很不好意思地在心裡小心嘀咕:「不好意思呀,我真的是在騙你。」其實她和那幾個傢伙能有什麼關係?充其量,也不過是只打過兩次交道——還是那種極不愉快的經歷。可就因為那樣,她似乎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呢!
輕歎一聲,她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原來女人一旦碰到和感情有關係的事,真的會失去理智的,就連她這樣無辜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還是第一次,她居然也會被人在校園裡圍堵——嗯,或許用「堵」字太過火了,應該說被很溫柔地請去對話。面對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忍不住讓她有低頭去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衫。早知道應該穿校服,雖然熱些,被這麼一群打扮得水水的女孩圍著時也會好看那麼一點吧?
女生到底就是女生,再怎麼不愛打扮,也難免會和身邊的少女相比。
只是,似乎世上並不只有穿牛仔、T恤的女生會做出粗魯的行為,穿著可愛長裙的斯文少女也會用手把人推來推去呢!溫琢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遇到這種事情。明明只要她一揮拳,一抬腳就可以擺平眼前的這些女生,可是偏偏只能站在這裡被她們推來推去。真正的強者,從來不對弱者動手,便也有乖乖地任由弱者欺凌——螞蟻偶爾也會在大象面前耍耍威風的。
「夠了!」一直站在圈子外面的林雪意終於叫停。
得以脫身的溫琢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捏緊的拳頭慢慢放鬆,如果再多幾秒鐘,她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揮出拳頭了。所以,有些事真的很難說清楚的,明明她才是強大的一方,可現在從表面上看來得救的那個竟然是她呢!
「溫琢,雖然我對你沒有任何好感,但還是要好心提醒你,不要對姜昱心存幻想。千萬不要被他的笑容迷惑,要知道獵人笑得最燦爛的時候,往往是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時候……」話還沒說完,笑容就僵在唇邊。視線不由自主地隨著晃過眼角的身影移動。
「啊!你繼續講好了。」悠閒地蹺起腳坐在花壇上的人舉了下捶著腰腿的手,表示道:「我有在聽,不過呢,你最好講得簡單一些,太深奧的話我怕我聽不懂啊!」
「你是在耍我嗎?」原本可愛的笑臉有點扭曲,連目光也似化作利箭直射過去。
「沒那回事。」一雙眼瞇成一彎新月,用笑容作盾擋住冰箭。溫琢站起身,很正經地說:「不過,這種事的確很無聊不是嗎?下次找我聊天最好不要用這種方式,我真的不是很喜歡。」擦身而過,她突然又回頭說:「我對笑面虎是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他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某種興趣,你也應該看得很清楚不是嗎?所以,不要再和這群搞不懂狀況的花癡攪在一起。」
「你在說什麼啊?明明是你先勾引姜昱和秦珩的還不承認,真是無恥!」
「告訴你啊,就憑你這副樣子,他們不會喜歡你的……」
鶯歌燕語響成一片,脆生生、嬌滴滴,卻讓當事人覺得異常刺耳。
偏過頭,溫琢捂著耳朵努力想擠出「美人堆」,卻到底還是被人擋住。
「真是讓人受不了啊!」低下頭去,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抬頭大喝一聲:「讓開——」
「你帕什麼啊……」話只說了一半,擋在她面前的女生抬眼瞥到她冰冷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後退,推在她胸前的手也不知不覺中滑落。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回過頭,溫琢笑著揮了下手,彷彿剛才一剎那出現在臉上的冷酷表情只不過是眾人的幻覺。
「她……」凝視著遠去的背影,林雪意掩住口,卻還是讓微聲從口中溢出:「怎麼可能呢?根本就沒有一點像的地方——是啊,怎麼可能像呢!」
對於溫琢而言,就算沒有以前的糾葛,僅僅因為上午那一場麻煩,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將那「四人幫」列入拒絕往來戶了。非要說有什麼關係,也只能說那四個傢伙是她最大的麻煩製造者。
在許莎莎追問的同時,溫琢暗暗在心裡為所有的一切畫上句號,嘴裡卻用些不著邊際的話搪塞:「好了,你不要煩了,你放心,過幾天來道場的帥哥說不定要論群的呢!我一定會記得把最帥的那個留給你好不好?!咦,你是——」轉身看著站在門口的男生,溫琢眨了下眼,忽然興奮起來,「你是『跆拳道』社的隊員對吧?」
「啊!不、不是……只是曾經來過幾天而已。」戴著眼鏡的少年笑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只是送韓教練回來而已,他在學園門口的餐廳喝醉了。」側過身,現出身後靠在門上搖搖欲倒的中年男人。
和昨天沒什麼兩樣啊!要是把他丟進一條河,那條河說不定會成為流淌著酒的河流吧?
雖然忍不住要搖頭,溫琢還是上前幫忙去扶著。
「教練、教練、韓教練、韓拓勇……」
「嗯——」含糊地應一聲,眼睛卻仍然沒有睜開。韓拓勇搖搖晃晃地倒在地板上,雙腳卻仍然胡亂地蹬著。
只聽「嗖」的一聲,一隻臭乎乎的大號鞋子飛出,無巧不巧地衝著溫琢飛去,掠過她的耳邊打在門上。
「你沒事吧?」醒過神的少年伸出手,在臉色發白的溫琢眼前晃了晃,見她呆滯的眼珠開始轉動才放心地收回手。
咬著牙,溫琢忍住氣回身去撿鞋子,回過身來只見那少年正蹲下身去脫韓拓勇腳上的另一隻鞋。
察覺到她的注視,少年抬頭一笑,「韓教練就算是喝得再醉,也不會穿著鞋子進道場的。」
「是、是嗎?!」落在倒在地板上,鼾聲漸起的男人身上的目光漸漸溫柔起來。靠在門上,溫琢微微笑了起來。忽然覺得那張佈滿胡碴的臉也順眼起來。
果然,真正愛「跆拳道」的人,是永遠無法捨棄的。就算是已經放棄了自己,還是無法割捨那已經融入血脈之中的狂熱。「我叫溫琢,很高興認識你。」伸出手,溫琢對眼前的溫和少年很是喜歡。在光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體貼的人呢!
「啊,我是沈遙,三年四班的。」
「咦,那不是和……」溫琢回過頭去看一直抱肩而立的許莎莎。
「呀!許莎莎,你怎麼在這兒呀?」似乎是剛看到似的。沈遙「呀」的一聲,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沒關係啦,反正你眼裡從來都看不到別人的存在,比起注意別人,你更喜歡手裡的書本吧!」雖然滿面笑容,但誰都聽得出話裡有刺。「
這個,是莎莎嗎?溫琢驚訝地張大嘴,從沒見過她對男生這麼凶呢!尤其是一個長得並不難看的男生。瞥一眼尷尬低頭的沈遙,溫琢乾笑兩聲扯開話題,「對了,沈遙,你不是說是『跆拳道』部的隊員嗎?過來聊一下好嗎?」
「哦……」應一聲,沈遙望過來的眼神難免有些疑惑,「溫琢同學和韓教練認識?」
認識?溫琢低下頭,笑笑,「也算不上認識。」
「那你們在這兒……道場裡很久沒有這麼乾淨了。」忍不住環顧四周,眼中流出一絲淡淡的悵然。
「以後道場每天都會幹乾淨淨的。我們莎莎可是很能幹的呢!」溫琢拍著胸脯,卻嚇了許莎莎一大跳。
「你說什麼呢?」受驚的可愛女生兔子般跳起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對吧?那,我加入『跆拳道』部,你也一定會加入的對吧!」溫琢瞇起眼笑著,撲過去摟住許莎莎。
這算什麼理論啊?眼睛裡分明寫著「不滿」兩個字,可嘴裡卻只是委委屈屈地說:「我又不會『跆拳道』,入什麼……好了好了,我答應來做清潔工還不成嗎?你把手放開好不好,我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得意地撒手,溫琢仍然保持笑臉,很親切地靠近看得目瞪口呆的沈遙,「沈遙,你也重新加入『跆拳道』部吧!」
「……」怎麼好像有踏入什麼陷阱的感覺呢!向上推了推眼鏡,沈遙還沒來得及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就見那滿臉笑容的少女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放心,有我在,『跆拳道』部就不會像以前一樣是一盤散沙了,所以,請你把你的力量借給我,讓我們一起重創輝煌。」「那個——」臉上有些熱,沈遙覺得額上的汗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掙扎半天,他低頭看著仍被少女緊緊抓住的手,勉強笑道:「我,好像幫不上你什麼忙耶,我只不過才練了半個月而已,只是白帶的初學者而已耶!」
有沒有搞錯啊?高三的居然還是初學者?剛剛看他和韓拓勇那麼親近的樣子還以為是親傳弟子呢。
從某處飄來的歎息在耳邊迴旋著。握著對方的手微微鬆了松,卻突然又握緊。溫琢用認真的眼神看著臉越來越紅的少年。
「沒關係!只要你肯幫我就行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幫到我的。」管他是高手還是初學者。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就算是增加一下人氣也好啊!溫琢眨著眼,把沈遙的手抓得更緊,甜蜜地問:「沈遙,可不可以告訴我以前隊裡都有些什麼人呢?是否有很厲害的人呢?」
用空著的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沈遙露出沉思的神情,然後終於叫起來:「真的有啊,就是那個……」
在他說出那個名字半秒鐘後,他的左手終於得回了自由。那雙手的主人卻在他面前揮舞著手,大聲叫著:「怎麼可能啊?那個看起來連半根骨頭都沒有,整天懶洋洋的傢伙……」相比之下,那個笑面虎姜昱反而更像點樣子吧?心裡想著,嘴裡就說了出來:「看起來,姜昱好像比較厲害呢!」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看過他們打架。」一旁的許莎莎慢聲細語著,在溫琢轉頭瞪過去時還是說:「我看打架和打跆拳道也沒差嘛!反而我覺得穿校服揮拳頭的男生比穿著道服打架的男生更帥呢!」托著腮,夢幻的泡泡左眼竄進右眼,右眼竄進左眼,一副標準的花癡臉,「女人啊,如果一生中也沒有一個為她揮拳頭的男人,那真是太悲哀、太寂寞了……」
溫琢瞪著她,再看看一邊嘴巴開始張大的沈遙,當機立斷,舉拳擊碎從好友眼睛裡一不小心溢出的紅色心狀物,再順手敲在她的頭上。
頭上一痛,許莎莎抬起頭,怒視著壞人好夢的惡女,「至於你嘛,還是免了,我看你這輩子也只有為男人揮拳頭的分了。」怔了一下,溫琢揚起眉毛道:「你說什麼呢?比賽和打架根本就是兩碼事好不好?」
「什麼兩碼事啊?我看沒什麼差別,不是用手就是用腿用腳嘍!難道你還用頭頂嗎?」
「頭杵嘛!少林功夫截拳道都有啊……」意興闌珊的聲音突然一頓,溫琢抓住許莎莎的手叫起來,「你說得不錯啊!」
「什麼不錯?用頭頂?」斜睨著突然一臉興奮的溫琢,許莎莎一臉怕怕地抽手。
「不是啦!是前一句,你說打架都是用手用腿用腳的嘛,既然這樣,會打架的男生不是有好多嘛,那麼『跆拳道』部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收到新隊員,明年春天的市賽也完全沒問題了!」
「你確定?」許莎莎不得不表示懷疑。同時,一時在旁邊看著的少年也開口問:「那個,韓教練有說過再招隊員的嗎?」
「那個——暫時還沒有。」一句話就讓兩個被她嚴肅表情所吸引的人跌倒在地。
「那你還要拉人入隊?就算入隊了也沒有人教不是嗎?」
「是嗎?」目光轉向在嘈雜聲中仍然呼呼大睡的醉酒男人。溫琢忽然笑起來,盤腿坐下,她默默地看著那張有點髒的臉,柔柔地笑著:「你覺得一個就算喝得爛醉如泥也會記得進道場前先脫下鞋子的男人真的能夠放棄他所熱愛的『跆拳道』嗎?真心喜歡著『跆拳道』的人,除非他的生命終止,否則他永遠都不會放棄……」
朦朧的目光,夾雜了太多的複雜情緒,便顯出一種難辯的深情。無意中瞥到,便被深深吸引,直到身邊的少女輕輕拍了拍他,他才回過神來,再看一眼,他忍不住悄聲問:「那個溫琢同學她和韓教練……」
「什麼?」許莎莎低低哼了一聲,抬眼看他,「你什麼時候也對別人的事感興趣了?你不是說過別人的事都與你無關的嗎?幹嗎現在那麼雞婆?!」
「……」看著少女拂袖而去的背影,沈遙迷惑地推推眼鏡。難道,他什麼時候得罪過她嗎?可是,他真的不記得了啊……
秋高氣爽,雲淡風輕,這樣的好天氣,就該襯著好心情才是絕配嘛。可是,顯然「光明」有很多人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喂,告示板上貼什麼了?居然有那麼多人在看。」有人想往裡擠,卻被外圍的同班同學一把抓住。
「你不要命了?沒看見裡面那幾個都一臉火大的模樣嗎?小心等會兒挨上一拳,看你還想不想湊熱鬧。」
「有什麼啊,不就是拳頭大些嘛!」雖然話是這樣說,可到底還是把腦袋往後縮了縮。剛一轉身,卻幾乎撞上從身後過來的人,「你幹什麼?找……」抬頭看一眼,把沒說出口的話生生嚥下肚,他靜悄悄地避到一邊,又看著原本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從中間分開一條路讓後來的四個美少年走到最裡面看得最清楚的位置去。看著人群慢慢合攏,仍然將他留在外圍,忍不住還是歎了一聲,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大聲喊著:「有什麼啊!不就是人帥些,打架厲害些嘛,等我什麼時候變厲害了,一定要比你們還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