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會混到三更半夜,到現在還不回來?她從來沒有晚歸的紀錄啊。
楊任楀試著打手機,結果沒人接,他不禁緊張起來,從口袋摸出一根煙,踱步到窗台上,對著大樓底下的警衛大門猛抽個不停。
夜深了,大樓外靜俏悄的,偶有一兩隻野狗走過,其餘連個人影也沒有。
遠處一輛機車突然慢慢駛近,楊任楀瞇起眼睛仔細一看,機車後面載著的女孩,不正是蔚萳嗎?
騎機車的男生,背對著他,又戴著安全帽,因而看不出長相。
蔚萳脫下安全帽後和他說了幾句話,笑了笑,才依依不捨的和他揮手道別。
楊任楀繼續抽著煙,看著她穿過警衛大門,人影逐漸消失。
不一會兒,大門開啟的聲音響起,他才把煙蒂拋向夜空,看著火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消失無蹤。
「知不知道現在多晚了?」蔚萳進門後,楊任楀頭也不回的沉聲問。
「知道啊。」
蔚萳臉上掛著兩丸黑眼圈,可憐兮兮的說:
「我要跟同學一起準備期末考嘛。要讀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只好大家每個人分配一點,把重點整理出來,然後一起輪流看啊。」
「啊?」楊任楀錯愕的回頭瞪她。
期末考?他差點忘了這回事,她的身份還是學生呢。
「期末考還有多久?」他忍不住皺眉問。
「還有兩個禮拜。如果我晚回來,你就自己睡吧。「蔚萳把沉重的包包卸下來,隨意擱在沙發上,喃喃說著:「我去洗澡了。」
蔚萳洗完澡,換上一套白色棉質的kitty睡衣,又回到客廳提起包包,默默退到她的小房間裡繼續用功。看她一臉疲累,楊任楀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需要幫她準備消夜嗎?呿,他又不是她媽。
想是這麼想,楊任楀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往廚房走去,試圖從冰箱中找出適合當消夜的食物,結果什麼也沒找著——算了,這是她的命。
回到主臥室,他梳洗完畢,躺在床上準備就寢。
沒想到身旁空蕩蕩的位置,競搞得他煩躁莫名。
她忽然不在,這張床就彷彿失了重心,沒辦法維持平衡,害他一直睡不安穩。
他聽著鬧鐘發出答答答答的聲響,不知道自己究竟失眠了多久,猛地抬頭一看,鬧鐘竟然顯示著:一點四十三分。
夠了吧!
就算考聯考也不需要讀那麼晚,她明天還要不要上學啊?
他終於受不了,起身去她的小房間逮人,卻不料房間門一打開,看見蔚萳早就累趴在書桌上。
「蔚萳?」楊任楀哭笑不得的在她身邊蹲下。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口水流得到處都是,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他找來面紙把她的嘴巴擦乾淨,接著抬起她的臉,慢慢靠在他肩膀上,然後小心翼翼將她橫抱起來。
這個營養不良的小妞,連體重也是最輕的羽量級。
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把她抱回房間,她一沾上枕頭就舒服的歎了口氣,然後無意識的轉身抱緊棉被,一副很滿足的模樣。
楊任楀揉揉她的頭髮,回到床上,在她身邊睡下。蔚萳睡得很沉,看著她寧靜的睡顏,楊任楀不禁微微苦笑。憑她這副德性,當老婆,還早得很呢。
手挽著身邊的女伴,一走出國家歌劇院,楊任楀立刻低頭看表。晚上十點半,蔚萳應該還沒到家吧?
「要不要去吃消夜?」他轉頭詢問身邊的女伴,江媛卉笑了笑,欣然點頭同意。
「要吃什麼呢?」
楊任楀無所謂的聳肩。「隨便,我都可以。」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開車過去吧。」江媛卉笑說。
楊任楀點頭,於是江媛卉帶他到一間專賣港式養生煲湯的餐廳,點了幾樣小菜,一盅雞湯,楊任楀喝上幾口,立刻找來服務生,另外打包一份。
「給老婆吃啊?好貼心喔。」江媛卉看著他,不禁竊笑。
沒想到大情人楊任楀,婚後竟然變得這麼焦慮。
說什麼陪她看歌劇,結果一進場就魂不守舍,頻頻看表,一瞼不耐。
真奇怪,又不是她吵著要他陪,既然放不下老婆,出場就趕快回家啊——還提議吃消夜呢,無聊的傢伙!
「只是順便而已。她在準備期末考,半夜會餓。」楊任楀說起這番話時,忍不住咬牙切齒。
江媛卉聞言一愣。
「期末考?」她聽錯了嗎?
楊任楀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江媛卉立刻又是一陣茫然,天啊……期末考對她而言,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你別忘了,她還是小孩子,不是個性像小孩,而是真正的小孩。」楊任楀煩躁的抱怨:「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比較像她爸爸。」
「誇張。」江媛卉掩唇低笑。「二十一歲,已經不小了。」
楊任楀苦澀的橫她一眼。
「如果你有個二十一歲正在讀大學、身邊繞著一堆蒼蠅的女兒,就會瞭解我的心情了。」
「我的天,這是什麼婚姻啊。」
她同情的望著他,楊任楀好像一下子想到什麼,突然越吃越快。
「不好意思,我要回去看她平安回來了沒有,她最近都在同學家讀書讀到三更半夜,才瞇著眼睛,像鬼一樣的飄回來。」
「真的假的?你真的把她當女兒啊?」
江媛卉皺起眉頭,他說話的口氣,真的好像一個老爸爸喔。
楊任楀飛快地抓起紙巾,往嘴上擦了擦,然後洩憤似的用力丟進瓷碗裡。
「算了,別提了。」
他警告似的橫她一眼,隨即拉著她起身。
先送江媛卉回去,他這才開車回家。本以為時間拖得差不多了,結果打開大門,還是一屋子闐黑。
十二點多,她應該快回來了吧?
他走到窗台邊往下看,剛好看見最近常送蔚萳回家的機車出現在樓
蔚萳下車後,並沒有馬上和那個小伙子道別,就這樣站在路邊,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那傢伙乾脆把安全帽脫下來,輕輕搭在手上,似乎還有說不完的話題。楊任楀沉默的望著他們,努力抑住心頭那股奇異的壓力。這根本沒什麼。他今天不也跟江媛卉一起去看歌劇嗎?她交她的朋友,干他什麼事?
然而,他眼睛離不開蔚萳笑意嫣然的模樣,她每一次撥頭髮,每個點頭,每一回踱腳,都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她好像很開心。
跟那傢伙聊天,就這麼愉快嗎?
蔚萳看看表,終於向那傢伙道別了。他瞪著她穿過警衛大門,才魂不守舍的合上窗戶。
蔚萳上來時,只見楊任楀手上拿著啤酒,坐在沙發上,神色凝重的瞪著體育台。
心情不好啊?蔚萳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盯著電視,看著看著,過了好一會兒,又不禁滿腹疑惑。
「你該不會……支持紅襪隊吧?」
她訝異的皺眉。這怎麼可能呢?體育台正在直播美國職棒大聯盟的賽事,目前洋基對紅襪,七局上,比數是七比二,咱們偉大的建民哥哥剛剛K掉一名打者,又是一局漂亮的三上三下。全台正在欣賞這場比賽的民眾,心情應該都亂爽一把的呀。
「沒……有……」楊任楀全神貫注的盯著螢幕,完全不理會她。
「奇怪了,那幹嘛板著臉?笑咪咪給我看,快點笑咪咪,快呀。」蔚萳很不識相的爬上沙發,笑嘻嘻的跪坐在他身邊,在他眼前揮舞著雙手。
楊任楀立刻把她的手揮開,沉聲低暍:「走開,別擋住我。」
「哼,算了。」
蔚萳朝他皺皺鼻子,這就爬下沙發,退出客廳。隔沒多久,她又穿著kitty睡衣從臥室裡出來,揉著眼睛往餐廳走。
楊任楀叫住她。「餐桌上有碗湯,是給你的。」
「你買的嗎?」
「嗯。」
「放冰箱好不好?天氣好熱我喝不下。」蔚萳的叫聲隱約從廚房裡傳來。
「你……」楊任楀差點跳起來痛罵她。明明還在發育,拜託熬夜時吃好一點行不行?!
但念頭一轉,又實在厭惡自己處處像個奶爸,於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回肚子裡,抑鬱氣結的忍著胸口的煩悶。
蔚萳又朝他大叫:「怎麼樣?可以嗎?」
「隨便你!」楊任楀煩躁的低吼回去。
「好熱好熱……」蔚萳用手揚著風,蹲在冰箱前翻來翻去,終於翻到一瓶粉紅色的莎瓦。
唔……有一點點酒精耶,反正是在家裡,應該沒關係吧?
想著想著,她打開瓶蓋,咕嚕嚕的一下子灌掉半瓶,酸酸甜甜的沁涼口感,霎時滑過喉嚨,臉頰刷地脹得紅通通。
「呼……真舒服。」
蔚萳不由自主的,嘴角漸漸往兩邊擴散開來。她笑嘻嘻的瞇起眼睛,仰頭把剩下的半瓶喝光,玻璃瓶丟到垃圾桶裡。
不到五分鐘,蔚萳心情立刻亢奮起來,搖搖晃晃的回到客廳裡。
「老……公……」她嬌聲呼喚。
楊任楀聽了,耳膜霎時酥酥麻麻的,雞皮疙瘩掉滿一地。蔚萳的雙手突然從沙發後繞上他的頸子,側頭親吻他的臉頰。
搞什麼鬼?!楊任楀立刻被電了一下,傾身甩開蔚萳的手。蔚萳笑咪咪的繞過沙發,往他身邊坐下。「比賽結束了嗎?」
「你喝了什麼?」他狐疑的盯住她脹紅的臉。
「蘋果莎瓦,好……好喝喔。」
蔚萳又開始咯咯咯的亂笑一通,眼睛笑得彎彎亮亮。
「我們去買一堆回來放好不好?我以後每……天都要……嗝……喝。」
「原來是發酒瘋。」楊任楀沒好氣的歎了一聲,幸好是在家裡。
「我哪有。」蔚萳聽到發酒瘋三個字,不開心的扁起嘴,下一秒又笑得咯咯咯的,爬到他雙腿上跨坐著。
楊任櫓十分縱容的瞅著大腿上的小女孩。
「你不是還要唸書嗎?」
「啊?」蔚萳瞇起眼睛,突然伸手捧著他的臉,兩隻大拇指在他下巴刮來刮去,著迷的呢喃:「你的嘴巴真好看,鬍渣好好摸喔。」
「別亂碰。」
「啊啊啊啊啊!」
楊任楀好脾氣的輕輕推開她的手,蔚萳立刻不依的大叫,雙手蠻橫的捧住他的臉。
「我們來親親……」她向他綻開甜蜜的笑容,大聲宣佈:「我現在很會親了喔……嗝,最近常常練習……」
楊任楀感覺腦袋轟地一聲,霎時風雲驟變。
「什麼練習?你跟誰練習?」他震怒的緊緊鉗住她的手臂,蔚萳笑得東倒西歪,根本沒理會他。「說啊!你跟誰練習?是誰?」她竟敢……楊任楀氣得青筋直跳,死命不停的搖晃她。到底是誰?是每天載她回家的那個小子嗎?
這個笨蛋傻妞!她根本什麼都不懂,跟人家練習什麼!有人用這種藉口騙她嗎?怎麼練習?他們怎麼練習?
「怎麼練?快點說清楚!」
「耶!」蔚萳笑嘻嘻的伸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不要鬧了,快說!」
「耶!」
「再不說我就掐死你!」
「我已經說啦。」蔚萳無辜的傻笑,接著她再一次,更用力的比了一個大大的「V」,嘴裡興高采烈的喊著:
「耶!」
「你……」楊任楀簡直氣炸了,偏偏拿這個女醉鬼一點辦法也沒有。
「親親……親親……」
「走開!」她竟還有膽伸出雙手,想抱著他的脖子索吻,楊任楀毫不留情的揮開她的手,他再給她一次機會,這是最後一次了。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跟誰練習?」
蔚萳嘟起嘴,難以理解的望著他。她不是都說了嗎?
「跟我自己啊……就是這樣……悶、悶、悶、悶、悶……」
她跨在他身上,又蹦又跳的彎起兩隻手指,靠在嘴唇上連連親了好幾下,發出聽起來很像「悶」的親吻聲。
「死小孩……」楊任楀狠瞪著她,原來是親手指,害他心臟差點炸開。
他越想越氣,努力抑遏殺人的衝動。「不行……」他忍不住將雙手彎成爪形。朝她纖弱的頸項逼近。「我還是想要掐死你。」
「親親……親親……」蔚萳搶先一步吻上他的臉。耶,終於得逞了!她著迷的捧起他的臉,嘴唇湊上去亂吻一通。
笨死了!連接吻都不會,只會亂七八糟像小雞吃米似的在他臉上啄個不停,煩都煩死了。
楊任楀千辛萬苦,忍著將她一腳踹下沙發的衝動,握緊拳頭抵在沙發細縫裡,忍受她無所不在的啄食……漸漸、漸漸的,她終於進階了,開始嘗試著使用舌頭。只是這麼一來,又害他瞼上嘴上到處沾滿她的口水。
她是不是接吻界的低能兒啊?
楊任楀沒好氣的任她為所欲為。
他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甘願忍受這一切。
她的吻又笨又呆又青澀,一點也不舒服。
可是,只要她一碰觸到他,他全身彷彿立刻接上電流,又酥又麻,燥熱不堪,完全無法抵抗她的侵犯……他不自禁的仰頭倒向沙發,蔚萳立刻轉換陣地,熱情的親吻他的脖子。
他快瘋了……楊任楀迷迷糊糊的伸出手,輕輕攬著她的腰。
是男人,怎能忍受這種折磨!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喝醉了,他這是在利用她喝醉,佔她便宜,他應該制止她,抱她……上床……睡覺?
不,不行,不可以!
楊任楀昏沉沉的否決這念頭。
現在上床,他就不會只是睡覺了。
蔚萳吻著吻著吻著吻著……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慢慢、慢慢,漸漸的,終於完全靜止,凝住不動。
睡著了?
楊任楀兩眼佈滿血絲,低頭橫她一眼。蔚萳沉沉的倒在他胸前熟睡,而他全身正燃燒著熊熊烈火。
該死的!他不敢亂動,仰著頭,等著胯下那把慾火慢慢冷卻下來。蔚萳安靜的伏在他身上,睡著睡著,忽然笑了,像是作了一個好夢。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疲倦的抱起蔚萳回房。接著,他起身走到廚房,把冰箱裡所有含酒精的飲料統統打開,嘩啦啦的全數倒進洗碗槽裡。
從今天起,家裡不准出現任何含酒精的飲料,連煮菜用的米酒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