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拍賣會辦得不錯吧?」
「雲錦」這種布料曾為水氏織造坊帶來無數的名與利,而水雲錦的名字就是當年爺爺還在世時,為了期勉後人再創家業輝煌而特地取的。
可惜,時不我與,在朝廷的層層限制下,水氏織造坊仍如日落的黃昏,一步步走向黑暗。水雲初說要遵守法令,從中謀取小財,但水雲錦卻不服,韃子有什麼資格管理漢人江山?
於是在未來岳父蔣老爺的唆使、牽線下,他結識了一大幫同樣不肯認輸、堅決不受朝廷律法束縛的織造坊業主,將明面上的產業地下化,並且定期舉辦拍賣會。
籌備近半年,終於一炮打響知名度。
今晚已經是他們第三次聚會,參與的人越來越多,錦緞的交易量也不停往上攀升,這不僅給業主們帶來巨大的收益,拍賣場所獲得的抽成還能用來投入反清大業,終有一日,要復大漢河山。
「我預計至多兩年,水氏織造坊就可以恢復往日榮景。」他意氣風發,俊秀的容顏恰如上等的美玉,熠熠生輝。「不過姊姊,你怎麼知道拍賣會的事?還堅持和艾新一起來參觀?你也有興趣加入?」
水雲初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句話的隱喻很大喔!艾新習慣性地對她動了動眉頭。他也很想知道她為何非拉他一起蹚渾水不可?
水雲初螓首低垂,卻是不敢與他對視。
倒是水雲錦完全不瞭解姊姊的意思,納悶地直搔頭。「難道我曾經說漏了什麼?」
「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麼蠢的。」水雲初瞪了弟弟一眼,才想再罵,卻被打斷。
「來人啊!把整座園子給本大入圍起來!誰敢往外跑,直接放箭!」
居然是制台大人到了,身後還跟著十來名軍士。登時,正在聚會的織造坊業主們慌亂了起來。
但只要誰的動作激烈一點,就有士兵上來拳打腳踢一番。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水雲錦臉色發白。
水雲初小手攬得死緊,出手的居然不是衙役,而是軍隊,朝廷對這些私營錦緞的商人們竟大張旗鼓到派出官兵鎮壓,擺明了是要殺雞儆猴。
艾新複雜糾結的視線盯住她蒼白的面容。現下他知道她為何強拉他來參加拍賣會了。她是想利用他的身份來化解這場滔天災難。
只是……唉,她為何不直說?這般的欺瞞讓他心裡有些不快。
「那邊三個人,還呆站著幹什麼,沒聽到制台大人的話嗎?男人站右邊,女人站左邊!」一個軍士面色猙獰,手中刀柄一轉,就想給三人一頓教訓。
艾新豈容他人傷害水雲初,雙掌交錯,一翻一劈,那名軍士便倒飛了出去。
「大膽!竟敢反抗!」隨著數聲怒喝響起,四、五名軍士拔出了刀劍,欲將罪犯就地正法。
「住手——」一個矮矮的、貌不驚人的小老頭突然越過制台大人衝進來。「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曹大人這是何意?」制台很疑惑。
那小老頭正是江寧織造局長曹璽,他完全沒注意制台的問話,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艾新,兩行淚啪啪地落個不停。
艾新一見曹璽,仰天長歎。在被軍隊包圍前,他還心存僥倖,想騙過眾人,繼續他的逍遙生活,可曹璽的露面便徹徹底底地打破了他的夢想。
曹氏是哥哥的奶娘,曹璽的兒子還是哥哥的伴讀,可以說整個曹家與皇室的關係就如同家人,艾新那些破事可以瞞天瞞地,獨獨騙不了曹璽。
水雲初突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上輕輕地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那你還出賣我?」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開了口。他的聲音軟軟的,好像就在她耳畔吹拂過,意外地悅耳。
她不禁一呆,雪白玉顏上棲著兩朵紅霞。
適時,曹璽撲了過來,雙腳一彎,就要跪下,艾新趕緊扶住他,拖著他到一邊去。
曹璽兩隻手把艾新抱得緊緊的,就差沒把雙腳也一起纏上去。
「我的四爺啊、小祖宗啊……這兩年你可跑哪兒去了,皇——」
艾新一把掩住他的嘴。「曹大人,你別忘了,我名義上可是個死人,禁不得你這樣大庭廣眾地喊。」
曹璽趕緊住了嘴,一雙眼珠子著急得亂轉。
艾新這才放開他,直道:「曹大人,這個……總之,我是不想回去了,你直接跟哥哥這樣說吧!」
「四爺,皇——不,是上頭那位——」呼,差點把舌頭給扭了。「你知道他有多看重你的,當初沒把你看好,讓你逃出去,他發了好大一場火,還杖斃了十幾個內侍。現在卑職好不容易發現你,再不請你回去,卑職頂戴不保也就算了,恐怕腦袋也要飛啦!」
「放心,曹大人,有奶娘在,就算老天想收你,哥哥都不會准的。」
「不行,卑職說什麼也不能再讓四爺走了。」
「我又沒說要走,就留在江寧過日子,住水氏織造坊裡,誰想找我,儘管上門喊一聲『艾新』,我就出來了。」他指著水雲初和水雲錦,笑彎了眉眼,臉上三分狡猾帶著七分天真。
曹璽想起兒子對這位四爺的評價——乍看之下,像個沒心眼的孩子,其實是油滑到沒心沒肺。
他滿腔苦水。「四爺,這些人犯的是國法,若上頭追查,卑職擔待不起。」
「只要不涉及謀反,一點小事,哥哥不會在意的。」
但艾新還不知道,水雲錦就真的想造反。
曹璽也很苦惱,江寧私織造坊大盛,他這個織造局長會很麻煩的。
「曹大人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賣給我吧?」軟的不行,艾新就來硬的了。
曹璽又能如何?人家是皇帝的弟弟,還是最受寵的一位,他再有十個腦袋也不敢違了四爺的意。
「既然曹大人同意了,就請與制台大人說一聲,放人吧!」艾新順著桿兒往上爬。
曹璽百般無奈地被推到制台面前。「這個……制台大人……」
「曹大人,莫非你認識這些賊子?或是收了他們什麼好處?」從艾新拉著曹璽嘀咕開始,制台的臉就越來越黑。說要出動軍隊逮人的是曹璽、跟罪犯勾搭不清的也是他,現在是怎地?官賊一家親嗎?
「大膽!這位——」但曹璽的嘴又被艾新給捂起來了。
艾新附在他耳畔低語一陣。「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曹大人應該明白。」
當然明白,四爺要拿他當槍使嘛!但曹璽無法拒絕,只能跟制台打起官腔。「制台大人,今兒個的事確實有所誤會,本官會親自向皇上奏稟,等待聖意裁決,還請你先行收兵。」
制台也知道曹璽聖眷正隆,他若執意給這些罪犯開脫,皇上也只會笑嘻嘻地答應。是以,他憤怒不滿地收兵回營,心裡把曹璽祖宗十八代都罵翻了。
曹璽真是委屈死了,艾新還在那裡添柴加火。「曹大人,我看制台大人心裡不太痛快喔!你若不能將他安撫妥當,只怕將來共事起來風波不斷。」
「四爺……」他就是因為艾新,才會這麼傷腦筋啊!
「你若不信我,就派人把水家圍了,除非我能飛天遁地,否則出不了水家大門一步,如此可好?」
「卑職立刻去辦。」曹璽轉身找人去了。
「靠!他還真的想佈個天羅地網陣,防止我走脫啊?!」他的信用有這麼差嗎?
算了,讓曹璽派幾名年輕力壯的兵士到水家也好,省得他一個人包辦所有的粗重活兒,累人。
★★★
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水雲錦是滿腹的疑惑。
「艾新,你不是啞巴嗎?為什麼會說話?」
「會說話自然不是啞巴啦!」艾新隨口胡謅。「不是啞巴,就一定能說話嘛!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水雲錦聽得頭暈,只好把問題拋開,再問:「我以為今晚死定了,你是怎麼說動官府放人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有錢幹麼在我家做長工?」
「長工做久了,自然能存下一點銀子嘛!」
「但姊姊不是說你工作是為了抵三餐,沒錢拿的?」
「是不從帳房那邊支薪,但可以從你姊姊私房裡出啊!」
「姊姊,你有多少私房?」水雲錦好奇地問水雲初。
水雲初真是受夠了這個少根筋的弟弟,正巧到了家門口,她一把推他進去。「不管你有多少問題,都先給我把今天的錯誤反省一遍再來問!」
「我有錯嗎?」
「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就是錯!」氣不過,她踢了他一腳。
見姊姊真的怒了,水雲錦只得懷著滿腹疑惑回房去,拚命地想他是何處露了破綻,竟惹官府找上門?這環節不補,以後還圖謀什麼反清大業?
大門口,只剩下水雲初和艾新。她低著頭,不太敢看他,但眼角餘光又忍不住偷瞄他。
沉默持續著,不知過了多久,他軟軟的聲音才在她耳畔響起。
「你應該是有話想跟我說吧?」
她無法形容那種嗓音,是磁性?低沉?還是別有韻味?總之,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讓她心尖兒狂顫。
本以為他那張臉像包子一樣可愛就夠迷人了,直到他開了口,她才深刻體會到「勾魂攝魄」是什麼意思。
情不自禁地,她的臉又更紅了,支吾半晌,才吐出蚊蚋般的三個字。「對不起。」
「這你說過了。」
「沒有。」她含糊著低語。「剛才是用寫的,才沒說。」
他仰頭哈哈大笑。「也對。雲錦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你呢?就沒一點疑惑?」
她偷偷地抬眼,看他笑得燦爛,那潤澤的臉比天上銀月更加皎潔。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目光被他緊緊地吸住,再也掙不開。
說不出的溫暖和一股淡淡的悲傷同時滑過心坎。為什麼明知道他倆之間不會有結果,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對他越陷越深?
「怎麼不說話?」見她久久不語,反倒是他生疑了。「氣我騙了你?」
那真摯的問候讓她覺得喜歡他也不是件壞事,或許結果不會完美,但至少過程中,她是幸福的。
既抽不出情絲,就任其纏綿吧……
她搖頭輕笑。「你有騙我嗎?在今夜之前,你對我可是一句話也沒說過,何來欺騙之言?」
瀟灑的女人、敏銳的對手、貼心的知己,他看著她,那彎彎柳眉、細長鳳目,皆是別具風情,無論哪一種,它們都如醇酒般迷人。
「你不好奇我是憑什麼說退官兵的?」
「自然是憑你的身份。」
「你知道我的來歷?」
「只曉得你出身不凡,還有……」她抿唇一笑。「你不是啞巴。」
他摸摸鼻子,也笑了,四目交接中,濃濃的情感和無數的心意在交流。原來,他們是如此地瞭解彼此。
「你什麼都知道了,難怪從來不問我。」
「我想你也不愛人追根究柢,不如別問了。」
呼,他吐了口長氣,一撩長袍,揚起清風,飄然出塵,正如三月天那輕拂春水的綠柳。
「謝謝你的不問。」他在水府大門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她柳眉一軒,蓮步輕擺,走到他身邊坐下。
他鼻端聞到一陣清雅的香氣,不像花兒,也不似青草,是……對了,宮裡有一片竹林,從前每當他心悶的時候,便往林中一躲,藏它幾個時辰,讓哥哥找翻天。
那竹林裡就是她身上這種清爽瀟灑、又不脫秩序的味道。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放鬆,無比地舒服。
「在水家的這段日子,是我出生至今過得最愉快的。」正因她的知心,鬆了他的防備,他反而樂意說了。「我的家……很大、很麻煩、很多的勾心鬥角,所以我一直不想回去。」
「但你還肯提起它,就表示那裡依然有你記掛的人。」
他撇頭,望見她清澈的眸,不自禁地迷醉了。
「我其實挺想我哥哥的,但我若回去,對他、對我都不好。」
「我可以就此猜測你們兄弟感情很好嗎?」
他點頭。「我幾乎是哥哥看著長大的。」玄燁只長他三歲,但他仍然記得,玄燁用稚嫩的身體、纖細的手臂護衛他的情形。
他總愛說:這是我的人,誰敢動他一根寒毛試試。
沒有玄燁,就沒有之後的福榮,和現在的艾新。
「那麼你離家前便該與他說清楚,以免他擔心、不安,甚至誤會自己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才堅持不回家。」
「不至於吧?」但話說得很心虛。在他心裡,玄燁一直很厲害,沒有什麼擊得倒他,所以……他似乎輕忽了玄燁的情緒。
「我不是你哥哥,所以無法體會他得知你離家出走時的心境起伏。不過若雲錦對我幹出這種事,我肯定饒不了他。」
「你的意思是,哥哥的懲罰很快就會降下來?」
「都說了,我不是你哥哥,我怎麼知道他會如何做?」
他白她一眼。「你這樣嚇人真不道德。」但偏偏戳中了他的弱點。他們兄弟感情很好,所以他更在乎玄燁的心情,如果玄燁為了他幹出什麼蠢事,或者氣壞身子,他會後悔一輩子。
「忠言總是逆耳。」她聳肩,似笑非笑地睇著他。
他與她的鳳目對瞪著,良久良久,又噗哧一笑。
「你是故意要讓我心裡不安的。」
「我這是在告訴你,不告而別是件很差勁的事,若有一天……」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淡淡的悲傷在鳳眸裡飄蕩。
他心疼,探過手,握住了她扭絞衣角的柔荑。
「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出不告而別這種事的。」
她反手握緊了那只有力的手掌,感謝他的知心。若有一日,他們必得分離,那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不是徒留相思、遺憾無窮。
★★★
水雲錦也不是蠢蛋,睡了一夜後,心情平靜下來,再去回想艾新面對江寧織造局長曹璽和制台大人的景況。
很奇怪,艾新似乎才是那個主導者。
若說他這條命是艾新花錢買回來的,那艾新應該對兩位大人畢恭畢敬才是,沒道理整個立場顛倒過來。
還有,艾新既然不是啞巴,為何一直偽裝?他是否別有目的?
於是,公雞才啼,他便將艾新從被窩裡挖了出來,不停地逼供他的真實身份。
艾新昨晚跟水雲初聊到四更才睡,現在是困得要命,再被水雲錦一糾纏,簡直要瘋子。
「你的那些問題雲初都有答案,你自己去問她,別吵我睡覺。」
「雲初?!你什麼時候跟我姊姊這般親密了?」水雲錦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問。「老實招來,你是不是——」
「如果你又想提她的閨譽問題,省省吧!她從來不在乎那個。」艾新揮開他的手,打個哈欠。
「姊姊就是太笨了,才會被你這種人耍得團團轉。」他吼著,又要撲上來。
到底誰笨啊?艾新沒耐煩地一指點了他的穴道。「雲初讓你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你就想出這麼些爛東西來?」
「我有什麼錯?若真有錯,也是當初不該答應姊姊救你回來,害她閨譽受損!」渾身動彈不得,水雲錦只能以咆哮來發洩心中的怒火。「姓艾的,你欺負我姊姊,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以命相賠!」
「這裡沒有姓艾的。」他姓愛新覺羅,謝謝。「再則,我與雲初心意相通、兩情相悅,難道還要經過你批准?」
「什麼?!你們——該死!你們知不知道,無媒苟合是要浸豬籠的!」
「白癡。」艾新受夠了這位水大公子的胡言亂語了,索性再加一指點了他的啞穴,換來一室安寧,再繼續睡。
這一覺就直到了日上三竿,水雲初來請,他方才起身。
簡單換過衣服,他打開房門,迎面便見到她清秀的嬌顏,一股靈秀直淌入他心坎。
無比的輕鬆在四肢百骸蔓延,讓他舒服得想呻吟。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簡單的一句話,便勾起了她滿眼的溫柔。
今天上午發生了很多事,讓她的心有些亂,但是看見他,一如既往的親切與平和,所有的不愉快便煙消雲散了。
他對她伸出手,她很自然地將柔荑搭上。
當他們攜手走入小小的寢室時,那份自然就像他們早已如此千年百載,不需要激情,一切水到渠成。
水雲錦看到他們相處時的和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看姊姊對艾新那敞開心懷的信任、有如家人的親切,要說他們之間沒發生什麼事,打死他都不信。
完蛋了,姊姊真的被欺負了……水雲錦一臉如喪考妣。
水雲初這才發現弟弟像根木頭似地杵在房間裡。
「雲錦怎麼在這裡?」
「他還沒五更就來了,問我的來歷、目的,還有你的……那個……」艾新實在不好意思說,她弟弟對她的閨譽看重的程度簡直是變態了。
水雲初走過去,朝著水雲錦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讓你反省自己的過錯,結果你就想些有的沒有的,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水雲錦身不能動、有口難言,氣得俊顏通紅。
艾新看他可憐,兩指解了他的穴道。
水雲錦立刻跳起來叫道:「你們兩個立刻成親!」
這下子,艾新和水雲初同時給了他一巴掌。
「你又想到什麼邪惡的地方去了?」她瞪眼。
水雲錦捂著腦袋,無比地委屈。「你們兩個都親密到……像這樣共處一室,卻不成親,成什麼體統?」
要不是看他疼得臉都皺起來了,水雲初一定再給他一掌。
「看清楚。」她把弟弟的身子轉過去對著大門。「房門洞開,可見我們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哪裡沒體統了?」
「可是你們手牽手。」
這回換艾新拉起他的手了。「我也與你牽手了,我們是不是也要成親?」
水雲初實在是被弟弟的迂腐氣死了,一把推他出了房。「你再給我回去反省一回,想不出自己的錯處,今兒個你就別吃飯了!」
看著水雲錦憤怒、委屈、不滿的背影消失,艾新忍不住好奇。「你一點提醒都不給他,確定他能反省出什麼?」
「有關你的來歷,我早就提醒過他了,他總是記不住,我有什麼辦法?」至於水雲錦一心反清、視國法如糞土的事,她可不敢在他面前提,只能暗地裡再敲打、敲打弟弟了。
他給她倒了杯茶。「你怎麼提醒的?」
「最初在巷子裡救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你身上那襲紅衣是御用之物,便告訴他,你來歷不凡,當時他還說懂了,結果是什麼也不明白。」
艾新只能歎息,以水雲錦執拗又迂腐的個性,專心讀書做學問興許是好的,但要他做生意,怕是水氏織造坊的災難了。
而以她的聰慧,又怎會聽不出他歎息聲裡的意思?
「雲錦畢竟是水家的獨苗,將來整個家業都要交給他,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他磨成材。」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種事真的辦得成?艾新想著頭就痛,還是改變話題吧!
「你找我有事?」雖然水雲錦一天到晚質疑姊姊的閨譽,但艾新很清楚,不管水雲初表現得多麼人來瘋,在她心底的最深處,理智永遠壓過感情。除非她有意,否則誰也損不了她的名節。
「曹大人派了男女各十名童僕來服侍你,這些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女的留下來給你使喚,男的打發上織造坊做工。」反正童僕的工銀由曹璽那裡開支,不用白不用。
「你不留兩個男僕幫你分擔一些粗重活?」她笑吟吟地看著他。
昨晚回來的時候,他便察覺水家附近藏了一堆護衛。有那些人在,他還有機會幹粗活嗎?現在這裡夠亂了,不需要再添人口增加麻煩。
「留下來做什麼?做包子?我保證他們做的包子不會比我做的好吃。至於挑水、劈柴,那是雲錦的活兒,我想他不會樂意被人取而代之的。」
她笑得越發歡快了。「既然艾公子對自己的手藝這麼有把握,照例,今天還是要一百個包子送織造坊,麻煩你了。」
「包在我身上。」他還怕昨晚身份大揭秘後,她待他的態度會改變呢!一切照舊就好,這水家裡,最讓他流連的便是這份平凡和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