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宮中,透出隱隱的翠綠玉光,將夜色中的宮闕點綴得有些寂寥,三分的冷、七分的靜,還有教人說不出口的死氣沉沉。
一抹絳紫色的衣袖掃過悴艷色的玉殿,悄然無聲地在玉床旁停下腳。
素景沒睡,等候他夜裡的探訪。「來了?」
衛泱沉默,看著暗夜中一雙透著光彩的眼眸。她的眼,失去以往的光輝,反而有著揮之不去的憂鬱。
既然已經做定,何必非要他來此不可?衛泱握著折扇,面無表情,也讓人探看不出他的心緒。
「我以為十二弟沒帶走我的口信。」坐起身,素景不意外他能夠在這座宮殿中行走自如。
六神的每個人,來去皆無人可以阻擋,而他……亦是如此。
儘管夜裡的霞玉宮按時都有人巡夜看守,卻擋不住有人刻意的入侵。
素景早已明白,自己的存在對宮中有些人來說是要肉中刺,扎得不怎麼深,卻欲除之而後快。
「消息都傳到你耳中了嗎?」素景輕笑道:「宮中大小事,都逃不了六神的耳目。」
「八爺心思確實縝密,果然是見機行事。」衛泱冷著聲,眉眼不興波瀾。「就著這個勢,把給推上陣前,若四爺知道押糧草的人是您,鐵定後悔寫這封要糧的信。」
「我想見四哥,當初已和你說過,既然六神不肯幫我,那麼就只好自己想法子了。」八哥的話,素景也是順著情勢走。
這座深宮,每個人都籍著別人的路子,然後踩著對方的肩膀一步步向前走去。今日八哥藉此踩了四哥的肩,那麼她便藉八哥之手得心中所願。
「上陣前,天女若死,無人能究責。」這便是鳳王爺的心思,衛泱相信她不會不懂。「這樣,你還肯去?」
素景下了床,面對著衛泱。「我若不去就見不了四哥。八哥說藉天女之盛名,鼓勵軍心,那麼北境就能趁早收征,四哥也能快些班師回朝。」
「若是四爺一敗,便不得翻身。」
「北境這一役,若不乘勝追擊,還要拖上多久無人能知,四哥的歸期更是遙遙無期。所以我才需要你。」湛亮的眼眸望著他,素景懇請他的相助。「父皇很倚重你,對於你的卜筮也予以信任。若非有你,父皇也不會真廢太子,這足以證明你的份量。明日押糧,他必定請你落卦討吉利,無論如何,都要出現吉事。」
「你真要親自走一遭?」今日百官上疏,皆上奏懇請聖上賜糧於北境,由此可見天朝的這一仗,民心皆冀望贏得勝利。
衛泱也清楚,六神初征北境,名聲大開,令天朝不得不委以重任,只要承熅日後班師回朝,太子之位定是囊中之物。
這原是他鋪下的路子,可她卻如此心急,衛泱見她堅持,心中升起一股不同的情緒,更興起另外的念頭,俊雅的面容覆上戾氣。
「為何你非要見四爺不可?」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有機會想要親自見見這天下的風景嗎?」儘管素景明白此趟吉凶難測,可她真想要暫離這座深宮。
「不應當在此刻。」
「那又該在何時?」素景反問,顯然已下了決心。「這宮門,鬥到何時也說不清;待宮變結束過後,哪位皇子坐上帝位,也無人說得準。」
儘管六神助四哥,也不是絕對的勝利!素景曉得人算,終究贏不了天算。就算衛泱用盡心機,但能和天一同爭個輸贏嗎?
「八哥的心思我懂,說穿了就是希望『天女』離開深宮,最好如他的願,死於沙場上,屆時四哥這太子之位必定坐不上。」素景一掌按在他的心口上。「反之四哥成功呢?就足以證明他是天朝的真命龍子。」
「你在威脅六神?」逼著他不得不讓六神盡力守護著她,這一棋,實在高明。
「衛泱,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也明白六神是向著天朝。可四哥呢,你助他是因為真的明瞭他,還是在眾皇子之中,你只是挑個能駕馭自如的人選?」
「其他皇子,容不下天女的存在。」他直言不諱,對她非常坦白。
「所以六神的心,不是向著四哥,對嗎?」這答案她早已知曉,卻仍希望聽見從他嘴裡說出口。
「只要天女一死,天朝就會完全失去六神。」這話,衛泱說得極其嚴厲,就是要清清楚楚地告訴她,能牽制六神的天朝,主因是出在她身上。「所以你的一言一行,足以傾覆朝廷的天!」
「四哥知道六神是這樣對他的嗎?」
「四爺終有一天會清楚,六神並非是為他而降生。他若要掌握頂上的這片天,就必須對天女不生貳心。」
「四哥是疼我的。」
衛泱看著她,嘴角掀了掀,不冷不熱地說:「你真明白他對你的感情嗎?」
「你這什麼意思?」
「你自己心裡有數。」衛泱的顯得很冷淡。「就算現在你看不清楚,總有一天會看清四爺的野心。」
「衛泱,四哥得天下是為了黎民百姓,做個賢德的君王。」
「他要的永遠不止是這些。」他一把將她拖進懷裡,溫熱的氣息吹撫在她的面頰上。「當一個男人的野心得不到滿足時,慾念就像個深淵,把人拖往深底,讓他永遠爬不上來。」
他的眼神,一向是極為冷漠的,可素景卻在今夜看見他眼裡透著火,隱隱地、悄悄地,在她面前留下痕跡。
「衛泱,難道你不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嗎?」他曾問她有沒有想要,甚至是冀望達到的心願……可他呢?「這天下,有沒有你最渴望完成的心願?」
夜色,足以掩蓋世間的極惡、極黑,又甚至極其美麗的一切,就連她最柔軟的姿態,也被覆上朦朧的陰影。
「我已經……走在這樣的道途上。」這條路,他將走得平順自如,誰也不可阻攔。誰若成為他的絆腳石,他會毫不猶豫地將之除去。
「衛泱,六神是天朝握住的一把刀,可是天朝也在怕,這把刀總有一天會砍向自己。」她沒有預知的能力,但是她已經看見未來的局勢。「到時候,你會怎麼做?」
「得到應當得到的東西後,我會急流勇退,毫不戀棧。」
「你要說到做到,不可隨口說說。」得到他的保證,素景略微安心。「六神對天朝的好,我會永遠放在心上。」
飽含他,也會擱在她的胸口裡……一輩子。
「直到我死去的那一日,才有可能會放開。」
當他問出她最渴望的心願,並且願意傾聽她的話時,是如此的專注與認真,素景的心口不由得發暖,更是感到激動。
她一向都無法替看書作主,總是受到父皇和皇兄們的牽引,要怎樣的活、要如何活,全然沒有她自己決定的餘地。
自己依附在天朝底下,卻又被近四肢箍上枷鎖,素景多麼想要掙脫,卻又無人可以相助。直到他的出現,終於替她絕望的人生,燃起新的火花。
衛泱淺笑,笑意深入眼中。「既然天女已有上前線的決心,微臣相助便是。」語畢,他便要退下,可素景卻拉住他。
「你……不怪我自私吧?」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簡單一語,說明她的轉變。
「衛泱,我不想要變成這樣。」素景有些哽咽,好像自從遇見他以後,那些被潛藏在身子裡的惡性,都被引發了出來。
「做人來到這世間一趟,沒有人可以始終如一的走來。」衛泱推開她握住自己的手,顯得有些清冷。「因為有過歷練,才會懂得轉變。」她的心,還是稍嫌太溫軟了。
「這模樣,我覺得真醜。」
「若是不貪不惡,這人間還有什麼意思?」
「天下太平不是好事嗎?」
「亂世出英雄。」她的仁慈之心讓衛泱很不放心。「所以六神才現世。」
素景明白,他在未入宮之前,過的是與人廝殺的生活,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衛泱,我想親眼見見六神到底做的是怎樣的事,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眼見了,又如何?」
「或許就能懂你心底怎麼想的。」他以前過的生活,她想親自體驗過一回,他過得有多苦,或許她便能對人生有些許的透澈。「我這輩子,被人保護得過了頭。可你呢,天下百姓呢,到底是活在什麼樣的天朝裡。」
衛泱的手裡緊了緊,感到心弦一震,想抑止住某些莫名出現的心緒,但卻讓它們又一次次地湧生出來。
抬起手,他將她肩上凌亂的長髮梳順。動作極其輕柔,像是在輕撫著一件稀世珍寶似的,不見平日陰冷深沉。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別見到人世間的惡。」他的話是真的,心意也是真的,卻做著事與願違的事。
「但我卻活在集天下之惡、聚天下之欲的處所。」她過著相當諷刺與矛盾的人生,正因為如此才總是軟弱不願吭聲。「若是未來,天朝過著太平盛世的日子,你就把我帶走吧。」
她的要求,讓衛泱心口一窒,壓在胸坎裡的氣,提不起也壓不下。
「衛泱,答應我好嗎?」她知道他拒絕不了自己,所以才問出口。「只要有這一天的來臨,再久我都肯等。」
他沒有回應她的要求,僅是專注地盯著那雙眼眸,見到她渴望飛躍在天際間的想望,才終於下了決心。
「我只允諾你,終有一天,這天朝的氣脈,不再將你困得寸步難行。這天下,你能隨心所欲的行走自在,無人攔你、無人擋你。」
「那時,你會在嗎?」
衛泱攬住她,那道摟在懷裡的身軀又軟又輕,讓心腸冷硬的他,也軟化了自己的心。「我會待在我應當在的地方……而六神,將長伴你左右。」
素景勾起嘴角,抬起頭,輕輕地在他的嘴角留下一個吻。
他的承諾說得極重,令她的心不再感到飄蕩無依了。
春風輕襲,白雪融盡、新芽吐枝,四月的天已遠離寒冬,後臨夏日。
符華堂坐在馬背上,與身旁的衛泱說道:「天女一去,真能助天朝搶下北境此役勝利?」
「結果若不是如此,我不會讓天女起家這一遭。」糧草押行前,他做了假卦,平穩了聖上的君心,激勵了文武百官的眾心,卻始終安定不了自己的心。
「這樣一來,定賢王班師回朝的日子又近了。」天女不可能會久留陣前,承熅必定會無所不用其極,以贏得勝利。
「八爺那邊有什麼動靜?」
「目前暫無跡象。」符華堂看著腳下成列的押糧隊伍,行蹤相當隱密,怕的也是有人半路打劫之情事。「復應和璟丹到北境也已經半年多了,這場仗要打多久才能回天朝?衛泱,你心裡有底嗎?」
再拖下去,過了夏季很快又要到嚴冬,這仗就更難打了。
說實話,再難困的險境他們都遇過,並且也齊心協力的捱了過去,可是這次不同,僅有文、武雙判兩人獨撐,其他人在宮中無法給予有利的支持,符華堂怕一拖再拖,會拖累了朝廷對六神的信心。
「最遲,夏末就要收兵。」
「若到時拿不下,該怎麼辦?」符華堂當然是相信花復應他們的,可是凡事都有個萬一,戰事不是兒戲,任憑六神再如何神通廣大,衛泱算盡天機,也無法控制那看不見的變數。
「別小瞧了復應他們,我只擔心天女上陣,是宮裡人逼六神踏入的陷阱。」
「若你真的擔心,必要時就派勝罡到北境去吧。」勝罡領有武職,只要請同一氣的文官舉薦上奏,要派上前陣並不難。
「聖上這糧草給得不甘不願,兵又派得拖拖拉拉,不就是要看六神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嗎?」朝廷不但要面子,還要裡子,把光榮攬上身,把爛泥往六神身上攪。「承熅要糧要兵,只能上這一回信,北境國土若不收復,下次就再也要不到了。」
素景押去的那些糧,最多讓那些兵到初秋,這表示什麼?
代表朝廷壓了時限給他們,絕不會任承熅予取予求。
「四父子可是皇子,普天下哪有老子餓死小子的事兒?」
衛泱看著漸行漸遠的隊伍,像是已走到天涯海角,瞇起眼還想細瞧。「承熅可能無皇室血緣。」
這個驚人的變數,很可能會令六神前功盡棄。
「那我們不都是白做工了?」符華堂不敢相信。
「還不能妄加斷定。」衛泱的目光益發深暗,不知在琢磨什麼。「只要沉下心對應,就一不定期能踏上我們該走的正道。」
「如果承熅坐不上帝位的話,那麼天女和六神……」
「凡對帝位覬覦者,六神一律斬草除根!」衛泱一掌按在符華堂的肩上。「所以,別再想那些不會發生的事。」
春風,應當是輕柔暖和的,可符華堂卻覺得這風吹在身上,像針似地扎往他肉上。
「日後,我還要藉你之力。」衛泱輕笑,笑容高深莫測。
戰火中,是沒有仁慈的。就好經深宮中的惡鬥,永遠不會有消彌的一日。
它僅會一次次以不同的面貌,重新來到人們的心間,然後變成一頭噬血善妒的狂魔,令人相互殘殺,力拼高下。
素景自馬背上摔下,虛弱地倒在富璟丹的懷裡,尖銳的箭矢穿透她的肉身,肩頭像是有團火在燒。
她的眼前,就是一片腥紅的天!
熄火綿延、哀鳴沖天,久聚不散的死氣,千百年來都徘徊在此地。
「天……天女……」馬背上的花復應,呆滯地看著一名奮不顧身的女人,為自己擋下了一箭。
三人渾身浴血,皆分不清空間是何時沾染上的。
傷重的素景還來不及喊出聲,便眼見富璟丹後頭有一道銀光落下,艷紅的血在半空畫成一道弧線。
耳際傳來花復應扯心裂肺的嘶吼聲,隨即對方人頭落下,粘膩的星臭血味飄浮在鼻間。
「璟丹……」花復應翻下馬背,見他背傷可見骨肉,無法置信眼前空間發生何事。
「帶天女走,快!快帶她撤兵。」抱著素景,富璟丹不敢讓她觸及沙地。
「我們一起走!」花復應不願在此刻將他拋下。
「快帶天女走,要保下她的命!」他將素景抱上馬背,要花復應趕緊離開。
「那你呢?」
「由我來斷後。」富璟丹的話聲有些喘,熱血濡濕了鎧甲,腳下立足的沙地,成了褐色的血地。
「我們同進退!」花復應一手拉住他。「不是說好戰事停歇後,要一起離開六神的嗎?」若她在此刻拋下他,他怎能全身而退?
「現在已經做不到了,你快帶天女撤兵,不要留戀。」富璟丹握住她的手。「只要保住天女,六神還是有勝利的機會。」
「我不走!」花復應失控地大吼。「朝廷真的把我們的命放進心底嗎?」要是連她都絕情絕義,那誰來保他的性命?「直到現在都還沒派援兵來,存心就是要我們死在這裡。眼下已是孤立無援,你卻要我拋下你?」
「我們別無選擇!」富璟丹激動得眼眶泛紅,哪裡不知彼此的處境?「天女不能死,她一死就前功盡棄了。」
「你的命,由我來守護。他們不保你,我護你!」
「復應,我的命不值錢。」富璟丹催促著她,要是再拖延下去,三人皆會葬身於此。
「你不值,那誰的才值錢?」
「除了天女,我們還能怎麼做?」富璟丹痛心疾首。「已經回不了頭了!」天女為她擋下這一箭,代表他們脫離不了六神了。
聽見他如此說著,花復應兩眼一紅。「就因為我們背負的天命嗎?」
「你比誰都清楚。」富璟丹看著傷重趴在馬背上的素景,兩眼黯然。
「就是因為她!」花復應一把拖下素景,拾起斷刀就要往她身上揮去。「因為她,所以我們得走上這樣的路!如果沒有她、沒有她的話,我們就無須這樣活!」
「素景眼看花復應崩潰,觸碰在泥地的肌膚燒燙開來,令她忍不住啜泣掙扎。「不要……」
富璟丹在花復應落刀前一把攔住她。「你瘋了嗎?我們一路走來,不就是為了守護天女!」
「她讓我得不到你,讓我們活在人間煉獄中!」花復應淚流滿面,到現在他還想要護著這軟弱的女人,放棄他倆的愛情。「你承諾過我的事呢?」
他的沉默,令花復應心痛難忍。
「做不到了,是不是?」她仰天大笑,笑得扯心裂肺,雙目燒紅。「我絕不饒她!」
花復應揮起斷刀,震臂欲向素景砍去。這幾年來她多想逃,卻因為所謂「天命」,困得他倆無路可走,她不會輕饒她,絕不!
富璟丹拿起刀,兩人劍拔弩張,情勢緊張。
素景卻僅能癱倒在地上,見本是相愛的兩人因此反目成仇,彼此折磨。
素景的淚滾落在地,滿身的傷痕令她無法武器勸阻,僅能任他們互相傷害。
此時,一道絳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落,擊出一掌將花復應打倒在地,抱起傷重的素景。
「衛泱……」看著不該出現於此的男人,素景不覺心頭一暖。
「忍著點。」衛泱折斷她身上的箭矢,卻不敢輕易拔出箭頭,就怕失血過多。
他的目光望著遠方,符華堂這一箭射得極準,他就是要素景替花復應擋下這一箭,讓她至此再也無法生出逃離六神的念頭。
衛泱這一棋,下得極其凶險。
「你以為自己真的能逃到天涯海角嗎?」衛泱惡狠狠地對趴倒在地的花復應說道:「你讓天女替你償這一命,丟盡六神的臉面!」
「為了一個女人,你讓我們走上不願走的路!」花復應掙扎著起身,鎧甲成了艷紅的血色,她的心痛到無法言喻。「要要沒有天女,沒有她!」僅管她滿身傷痕,可花復應仍舊不死心,手握斷刀朝衛泱揮去。
她寧可今日身先士卒,與天女玉石俱焚。
「復應!」富璟丹咆叫著,眼睜睜看著她與衛泱大動干戈,甚至抱著豁出去的決心,死意甚堅。
「為什麼要有你!」花復應奮不顧身的提起刀,那邊緣還泛著冷冽的白光,直往衛泱身上砍去。
富璟丹見狀,隔開花復應的刀,如此一來反倒有了空隙,讓衛泱有機可乘抽來身旁的大刀,往她的心口上刺去。
素景見尖銳的陌刀沒入花復應的身體裡,可她仍舊不顧一切的直揮著手裡的兵刃,僅存的那一口氣就是要殺了自己,不禁悲從中來。
「為什麼我們都要因為你而活——」花復應哭啞著嗓音,嘴邊嘔出熱血,卻兩腳站定,堅決不肯倒下,死命地握著斷刀。
若不是富璟丹自身後抱住她,恐怕刀身將會更加深入她的體內。
「為什麼、為什麼?你讓我們都得不到自由!」花復應流下兩行淒楚的淚,煙火漫漫的北境留有她悲痛至極的哭啞聲,響徹雲霄。
素景從來都不曾聽聞過,女人的嘶吼聲可以如此撼動人心。
極狂、極瘋,銳直地觸動心底最深的一處。
「富璟丹!是你恩斷義絕的背棄我、是你背棄了我啊……」花復應哭喊著,仍邁著步子往前走,不顧刀刃沒入得更深。「好,我們入六神!永遠不背棄六神,我生要殺盡天朝人,死要天朝陪我下葬!是這個天下逼死我,逼我走上絕路的……啊啊啊——」
素景伸出手搭在衛泱的手上,不忍見花復應的瘋狂,多麼希望這刀不是刺在她的身上。「復應……」
花復應悲痛地問:「為什麼,我們只能為你而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