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張大方臉,濃眉大眼,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人會直覺的想到張飛。幸好向月寧長得一點也不像他,百分之百像他的美女老婆,要不就真的太慘了!
他先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看女兒,再憤怒的瞪著元喆,大嘴一張,聲若洪鐘,「你們兩個關在裡頭三十二分又三十八秒,到底在幹什麼?」
向月寧先是納悶,後來一想,完了!這位護女心切,性子急躁莽撞的老爸一定在宴會上聽到了什麼,因此以為……以為她和元喆有什麼曖昧!
「老爸!你別亂想,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啦!」這人一向很番吶!一旦他認定是怎樣,就算她跳黃河、跳長江都一樣啦!
「你沒有做賊心虛,怎麼知道我心裡在懷疑你當賊?!」這臭丫頭!也不想想自己在外頭的名聲有多壞,還不好好收斂,這才有機會挑個正經的丈夫。
「你才當賊哩!還躲在門外偷聽!」
「難不成我要破門而入?」
「最好這樣!這樣你才可以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厚,你這丫頭,做錯事了,氣焰比我還高,反了反了!」忍不住的又看了眼站在女兒旁邊,比她足足高出二十公分左右的「桃花男」,他咬牙切齒的說:「老爸我可是打從你媽咪死了到現在還沒包過二奶、養過『外婆』,你這臭丫頭居然敢超越我去養只小狼狗,而且還在這種宴會上和小狼狗開房間三十二分又三十八秒!你、你……」
「你亂講!什麼開房間?!」
向天龍聽了更生氣。「沒錯!最讓我生氣的是,你們還等不到上樓去開房間就在這裡……厚!給你念了一堆書都念到哪裡去了?想到我就氣!想當初多少人叫我不要讓你去念醫學,說學醫的在那方面都很開放,結果你還真給人家料中了!」
向月寧簡直要氣炸了。「跟你說沒有就沒有啦!信不信隨便你!」臭老爸!一年不見,他還是這麼衝動!他們父女倆感情不是不好,可為什麼就是改不了這種一見面就吵架的慣性呢?
「你你你……你這是默認了?」向天龍為之氣結,忍不住狠瞪立在女兒身邊這個吃軟飯的。「你!你這隻小狼狗,這件事你怎麼做結?」人家的爸爸這樣說,他應該很清楚明白了吧?
「爸,你這是……」
向月寧的話還沒說完,向天龍馬上惡狠狠的截斷。
「臭丫頭,我話是對他說的,你插什麼話?還是這隻小狼狗已經躲在你的裙子下習慣了,連跟我說話的膽子也沒有了?」
見她氣得鼓著腮,像極了受到威脅,隨時要反擊的河豚,元喆早先一步開了口,「我明白伯父的意思。」
「哼!總算還有點骨氣。」向天龍達到目的,狠狠的又瞪了兩人一眼,打算轉身離去之際,就聽見身後的元喆又說話了。
「伯父要我們何時舉行婚禮?」
他話一畢,向天龍的左右腳打架,差點跌倒,向月寧的杏眼圓瞪,嘴巴張大得塞得下雞蛋。前者穩住身子後,一下子轉過身,原本就又圓又大的眼瞪得快凸出來,當場由張飛變成鍾馗!
「你、你、你……」他氣得連續跳針,連話都說不全。
「我要娶月寧。」
「你、你、你……」向月寧也忽然口吃起來。
「我沒發瘋。」真不愧是父女,吃驚的表情和反應如出一轍。
「你別開玩笑了!根本就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向天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居然有這麼無恥的男人!「你都已經當小狼狗讓我女兒養,現在還想娶她?!你是打算找張長期飯票,是不是?」
元喆淡淡一哂,不理會他的侮辱,慢條斯理的開口,「我要怎樣做,伯父才肯把月寧嫁給我?」
「你?就憑你!我寧可讓女兒剃頭當尼姑也不會讓她嫁你。」
向月寧氣壞了,就不知道老爸為什麼要這樣說話侮辱人。「我的頭型像你,是扁頭,剃頭當尼姑鐵定不好看。」
向天龍火力全開準備對付元喆,根本不理會女兒的冷嘲熱諷。
「當一個男人堅持要娶一個女人而不擇手段時,會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元喆不疾不徐的出招。
「你這是在威脅嗎?」
「不,我只求一個機會。」
向天龍這才正眼看他。這小子眼神澄澈堅定,並沒有吃軟飯小白臉的那種軟弱、沒擔當。風采瀟灑、玉樹臨風,卻無時下美男子的浮誇與自傲,這樣的男人……
「好!你有骨氣!」他絕對會找一個不可能的任務給他,就一個小白臉,世上他辦不到的事太多了,他就嚇他一嚇。「你今天參加什麼樣性質的宴會,你不會不知道吧?」
「為滕堂夫婦洗塵。」
既然知道滕堂,那就不會不知道和他名字劃上等號的難搞。「好!只要你拿得到滕堂先生的生意,我就把女兒嫁給你。」他笑瞇瞇的把話說完,等著元喆的臉垮下來,結果有人的臉果然垮了——他女兒向月寧。
「就這樣說定,你我三擊掌為盟!」元喆倒是爽快的答應了。
咦?這小狼狗的表情沒變?!那副自若的神態彷彿自己是要他到會場端一杯香檳來一樣簡單。
向天龍的心情很悶,猛然一回神,覺得他的話怪怪的。「什麼叫三擊掌?」嘶,好熟的用詞,是不是在歌仔戲或古裝劇裡聽過?
「我的意思是希望伯父說到做到。」一時間忘了自己不是「古人」了。
「這個當然!」生意人重然諾!他一生中最看不起的就是說話不算話的人,所以怎麼可能不守信用!「我守得住承諾,你這小子到時候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不會。」
向天龍計謀得逞就離開到外頭去了。元喆這才回頭看向月寧,見她一臉的不高興。
「你很不高興?」為何?
「沒想到你這麼輕易就放棄了我這個朋友,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怎麼這麼說?」他不是已經接下挑戰,要爭取她了嗎?
「你大概不知道我爸是個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人吧?」
「那很好啊!」
「好個屁!」向月寧氣得口不擇言了,「萬一你輸了,我老爸一定會軟硬兼施、不擇手段的讓你離開我。」
這就是她口中的,他輕易就放棄了她這個朋友?「你就認定了我會輸?」
「完全沒勝算。」她毫不加以思索的說。
「說得真直接。」元喆苦笑。
「不是直接,我是很誠實的碎了你的春秋大夢。你知道滕堂先生是出了名的難搞嗎?你知道有多少大企業想跟他合作卻苦無對策、不得其門而入嗎?我還聽說加拿大首富曾要和他簽一紙近五百億的合作案,可最後卻不了了之,原因到現在還是懸案。」
「那又如何?」
「一堆人捧著錢到他面前,只為求合作他都不甩,更何況你什麼都沒有。」這樣說也許傷人心,但總比自己一頭熱好。「我老爸也真是!他幹啥出這難題刁難你?!」
「你爸爸真的很疼你。」他淡淡開口,「爭取和滕堂的合作固然是因為刁難,要我知難而退,卻也包含著為人父的一番苦心。我想……與滕堂合作應該是他不可及的夢吧?」
「你知道?」
「因為是他不可及的夢,所以如果我可以達成任務,那也意味著我比他強,他可以放心的把你交給這樣的一個人。」他嘴角一勾揚,笑得魅惑人心。
向月寧的臉紅了。這男人很不愛笑,不!是他根本不太笑,要不就是似笑非笑的那種讓人想打他的那種笑容。可那並不代表他沒有當「禍水」的條件。
原來美色不是女人的專利,有些男人也是美得很嚇人的!
「元喆,方才……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什麼?」
「就是……你要娶我的事。我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跟我爸說,可太突然了,我有點嚇到。」
「嗯。」元喆密長的眼睫掩去了眼裡透露太多的心緒。
人家不是說,女人心細如髮?原來也有特例!
「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娶我?」
「因為你缺一個丈夫,不是?」
向月寧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元喆,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處處替我著想!你一定是怕我這回回國會被押著到處相親,索性想了一勞永逸的法子!」她感動的看著他,「元喆,你對我真好!」
「……如果這麼想你會比較高興的話。」無力!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這麼無力,他好想翻白眼!「向月寧。」
「啊?」
「我若取得滕堂先生的合約,你爸爸真的會把你嫁給我嗎?」
「會!就算我反悔不嫁,他也會親手把我綁進禮堂。」
「那你呢?嫁是不嫁?」
向月寧被他嚴肅認真的樣子給逗笑了。「呵呵呵……我用不著想嫁不嫁的問題,因為你根本就無法達成任務,我現在就急著想這問題,不是庸人自擾嗎?」
「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想。」
「咦?」
一陣陣國樂演奏的聲音在此時突兀的傳來,見元喆疑惑的表情,向月寧解釋,「滕堂先生喜歡中華文化,連帶的也喜歡國樂。因此籌辦洗塵宴的人捨一般宴會的管絃樂團而取國樂!」是不難聽,可出現在這種西式的宴會場合有點突兀。
「你能幫我找來一把古箏嗎?」
「是可以,可是你要幹什麼?」
元喆笑而不答,逕自問:「這小小的空間裡可否擠入數十人?」
「幹啥?今天又不是婚宴,擠到休息室偷看新娘。」就算看新娘也不可能數十人吧?又不是巴黎婚紗走秀。
「有時候一把古箏會比一個新娘來得有看頭。」
什麼跟什麼啊?一把樂器有什麼好看的,對她而言新娘還是比較吸引她。「那把古箏會跳舞?」
「並不會。」
「那……」
元喆找個舒適的位子坐下,姿態隨意,可美色立現。「那把古箏只要吸引一個人就夠了。」他賣關子似的無意多談,「現在可否請你先去幫我借把古箏來?」
「好!」走到門口時她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只是……那很困難吧?
回頭又看了一眼元喆,他還是一副氣定神閒,胸有成竹的樣子。
算了!由得他了,反正她也想知道結果如何。
史上最大的奇跡降臨了!
原本在大廳欣賞國樂的滕堂俊孝,被不知傳自何處的古箏樂曲給吸引了,他皺著眉仔細聆聽,後來漸漸的舒展開來,慢慢的闔上了眼,似乎正陶醉其中。
「好!好!好個波瀾壯闊、氣勢磅礡的曲子!」陪同在旁的皆是一些忙著討好他,尋求合作機會的企業家,見滕堂俊孝如此陶醉,皆是心中一喜的以為押對了寶。
「這國樂團可是拙荊專程為滕堂先生請來的呢!」主辦的歐陽農忍不住插嘴,得意揚揚的看了一下周圍臉色不太好看的敵手。
呵呵呵,和滕堂的合作有望了。
國樂的聲音太大,實在干擾了他的聽覺,滕堂俊孝皺起了眉。「好吵!」
「呃……」是他打擾了他欣賞音樂嗎?
「真的太吵了!」滕堂俊孝睜開了眼。
「呃……我沒說話呀!」
「這國樂太吵了!」他站了起來,循著古箏的聲音而去。
大廳一旁的長廊上琴聲時而悠揚時而激昂,一步步走近更覺彷彿身處波濤洶湧、潮水漫天的狂風巨浪中,雖危險,卻壯闊,更是驚天動地的氣勢磅礡!
連挑、急吟、拂、飛吟……的技法轉為揉、漣音、慢吟……意境一轉,竟由驚濤裂岸的洶洶氣勢,變得安穩、靜謐,轉為風平浪靜。
一曲結束,休息室的門口早擠滿了聽得如癡如醉的眾人,不管懂音律的、不懂音律的,全都沉醉在古箏令人歎為觀止的旋律中。
一群人第一次發現,原來古箏可以彈得如此動聽!尤其是彈奏者的身形姿態更是清雅得如仙山清泉、美得像散天落英。
斯人、斯樂,簡直是視覺、聽覺的一大享受!
「太……太令人感動的旋律了!短短的幾分鐘裡,我彷彿參加了一場畢生所聞最精彩的音樂盛會!」滕堂俊孝激動的伸出手,握上了眼前這才色兼俱的美男子。「我叫滕堂俊孝,幸會!」
他的舉動令在場使盡渾身解數要和滕堂親近的眾人又羨又妒。
滕堂俊孝是軟硬不吃的大企業家,一向只有別人示好的份,他何時這樣主動親近一個人了?即使不明說,大夥兒也知道,這傳說中是鴻宇集團千金養的小狼狗的美型男,絕對有機會,不!是百分之一百會讓鴻宇踏上另一個里程碑!
「我叫元喆,幸會。」
「方纔那首曲子叫什麼名?有琴譜嗎?」是新曲嗎?他自己對古箏也略有涉獵,因此對一般的古譜大都瞭解,唯獨這首氣勢磅礡的曲子他卻從沒聽過。
「曲名叫『鎮海』,是我自己的拙作。」那是他十五歲時為了祭海神而譜的。
滕堂俊孝用一種激賞的眼神注視著他,雙手握上他的手。「明天晚上七點,我在自宅設宴,請你務必賞光!」
向月寧愣愣的看著元喆,他迅速回以她一眼。
只是很平常的一眼啊,為什麼竟會讓她覺得他的眼神頗有城府呢?
他淺淺一笑。「這是我的榮幸。」待人潮隨著滕堂俊孝的離開而漸漸散去,他也動手收琴,要將古箏還人。
「你古箏彈得真好!」好到連不懂的人也聽得如癡如醉,她那粗人老爸都聽得嘴巴張得大大的,也許連蒼蠅飛進去也不知道。
「許久沒碰,有些生疏了。」
這樣還叫生疏?這人到底是謙虛還是「澎風」?「我好像瞭解你太少了,連你是古箏高手的事,我也不知道。」有些不太舒服呢!
她的不快元喆看在眼裡。「我並非高手,只是古代文人該會的,我通常也略懂一二。」
向月寧發覺自己只為了這樣的小事不高興,好像有點小題大做了,連忙收拾心情,然後好奇的問:「這種情況……我是說滕堂先生會被琴音吸引的事,好像都在你的掌控中。」
「你不也隱約猜出?」
「我該說你料事如神嗎?」這男人……有點恐怖!他的心思縝密,深不可測,一有機會絕不是一步步的往上爬,而是一飛沖天。一直以來她都是將他視為弱者,保護在羽翼之下,而今她突然發現,彼此的位置像是瞬間移轉了。
「我只是投其所好。」
「陷阱式的投其所好?」
「這是個不錯的解讀。」出其不意的,元喆問:「你想好了嗎?」
「啊?」
「你嫁或不嫁?」
「……」這突來的問題,問得向月寧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