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著她的好人緣!是董事長又毫無威脅性吧——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樂子替她通風報信,只要韓德森一踏上三十樓,她就馬上從逃生門偷偷溜下樓,要是他正在十五樓看廣告部門的作品和報告,她就遠遠避到十樓以下,二十樓以上的樓層。
還好他真的很忙很忙,她又躲得很勤很識相,所以這些天下來相安無事。
她猜他是放棄糾正她的品味了。
但是如果沒有他,她又怎麼能過著這麼悠哉的董事長生涯呢?她心底知道「萬入迷」能夠開疆拓土發展得這麼好,統統都是他領導有方。
所以她這個董事長樂得將公司大權交給他,安心地托付,然後繼續過她的快樂日子。
啊,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呢。
萬小花有時候想起都會忍不住偷笑,暗自慶幸自己的好狗運。
今天是星期六,她呼呼大睡得好理所當然,直到太陽曬屁股了才甘願起床。
刷完牙洗完臉都快十點半了,她穿著胸前蠟染著大朵紫色波斯菊的黃色T恤,一件藍色的寬鬆亞麻長褲,晃下樓準備吃早餐。
萬寶珠梳了個奧黛麗赫本頭,髮際掛了支黑色復古風太陽眼鏡,脖子上戴著串瑩然生光的日本雪珍珠,身上一襲黑色緊身禮服,正在玄關前照著鑲玫瑰金的鏡子,顧盼自得。
「姑婆,這麼早就有約會?」她接過管家阿清嫂遞來的一杯現搾柳橙汁,好奇地問。
「是啊,女人的青春可不能浪費在家裡。」萬寶珠戴著黑色絲質手套的指尖剔了剔眉毛,似笑非笑地回頭。「對了,你想不想相親?」
「不要。」她灌了一大口柳橙汁,想也不想地拒絕。
又不是吃飽了閒著沒事幹自找苦吃,想也知道姑婆會介紹一些什麼樣的男人給
她。
如果不是英俊的同性戀,就是流里流氣的世家公子,前者是為了要掩入耳目才找冒牌女友,後者則是看上萬家雄厚的財力,想要娶個有錢老婆多享福三十年。
她想破頭都不知道自己幹嘛要這麼委屈,浪費大好時光跟那種貨色廝混?
「小花,你們姐妹倆真是太奇怪了,我在你們這年紀啊,早就是上海十里洋場第一把交椅的社交小公主,你知道那時候等著約我的洋鬼子就有八國聯軍那麼多,送給我的花足足可以填滿整條黃浦江。」萬寶珠對自己的當年勇津津樂道。
萬小花勉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是啦,是啦,當年八國聯軍攻打北京的時候,應該把你綁在城牆上,這樣說不定他們就捨不得衝進去燒殺擄掠了。」
「你會不會扯太遠了?」萬寶珠大發嬌嗔。
「是誰先扯到那麼古早去的?」她沒好氣的反問。
「哎呀!總之你們姐妹倆實在太遜了。」萬寶珠最後惱羞成怒,「都二十幾歲人了,還沒有愛慕者捧花排隊等著按我們家門鈴,你們一點都不緊張嗎?」
她聳聳肩,「不會啊,耳根不知道多清淨。」
「真是對牛彈琴,不跟你說了,我要出去約會了。」
「早點回來。一把年紀的人了,不要常常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她對姑婆的背影喊道。
「我都七十幾歲的人了,還有什麼鬼門禁?」萬寶珠不爽地出門去了。
「哈哈哈……」她忍不住放聲大笑。
唉,這就是萬家的傳統,老不老小不小,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萬小花邊喝柳橙汁邊走向餐室,坐在紅檀木雕成的氣派大餐桌前,望著桌上豐盛的四菜一湯,以及齊白石大師的水墨畫限量瓷器碗盤,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小草應該也出去了,家裡這麼大,卻冷冷清清的,連吃飯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忽然有點想念在「萬人迷」大樓裡,跟方秘書一起到員工美食餐廳吃飯的時光。
很熱鬧,很快活……
話說回來,星期六韓德森都在做什麼?他也跟她一樣,獨自一個人在家裡對著滿桌菜餚歎氣嗎?
嗯,像他那種高高在上、品味超凡又自以為是的時尚大師,搞不好星期六、日都忙著跟美麗的模特兒調情兼鬼混呢。
不過她倒是從來沒有聽過類似的流言,比較多的說法都是他英俊如天使,嚴格如魔鬼。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輕輕碰觸自己的唇瓣,一顆心頓時怦怦然,熱流四處飛竄了起來。
傻瓜,像他那種男人根本碰不得。只要他一出現,做母親的都應該要把自己的女兒鎖在櫃子裡才行。
亦正亦邪的英俊臉龐,深邃的眸子電光四射,就連皺著眉頭鬼吼鬼叫的樣子都那麼迷人了,她真不敢相信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這世上還有哪個女人能抵擋得住他的男性魅力?
萬小花歎了一口氣,有一下沒一下地拿著筷子撥著碗裡晶瑩的壽司香米。
米雖然夠香,可是完全不能跟他身上清新又誘人的味道相比……萬小花!你夠了喔!幹嘛又想到他身上去?
「色亦異空,空亦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她連忙低頭念大悲咒。
絕對不能被他的美色所迷!
她一定要記得,他的本性有多麼自大和霸道,他甚至瞧不起她穿衣服的品味,一點都不懂得欣賞藝術,這樣他倆之間就沒什麼好說了!
「對,就是這樣。」她滿臉堅定。
星期六,韓德森早早就起床了,在夏日的初陽下晨跑了一個小時回來,盡情地沐浴後,邊擦著猶濕的黑髮邊走向擺著筆記型電腦的桌子。
他住在信義區一棟豪宅的頂樓,二十樓的視野下錯,從客廳落地窗望出去,大樓和整個華納商圈盡收眼底。
他自己一個人住一百二十坪的房子,擁有一間大到可以在裡頭騎腳踏車的主臥室和一間略小些的客房,衛浴也有二十幾坪,然而最大的寬闊空間就是四十幾坪,鋪著柚木地板的客廳。
客廳集書房和視廳室的功能子一身,簡單的藍白灰三色系,舒服得令人不想出門。
所以周休時間他常常把工作帶回家,將樣品和布料攤開一地,他就跪在光滑乾淨的柚木地板上畫圖、裁剪布料。
他打開電腦,回了幾封國外客戶重要的電子郵件,然後起身回房換了一件舒適的純白美國棉襯衫,石洗的褪色淡藍牛仔褲,捲起袖子就走向設備新穎完善的歐式廚房。
從來沒有人知道烹飪是他的興趣,也是另一項才華。
他拿出一顆洋蔥和胡蘿蔔與青豆,先拍碎幾顆蒜頭,熱了鍋後就要倒橄欖油……橄欖油呢?
「該死!我又忘了買橄欖油。」他一拍額頭,卻不小心把手上辛辣的蒜頭渣液給抹進眼裡,登時刺得他淚水直流,連忙關火跑去洗臉。
他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時常心不在焉,忘東忘西,該不會是提前得到阿茲海默症了吧?
不對,認真研究起來,他最近的不專心和頻頻出槌都是始自於某個女人大鬧他的生活那一天起。
而且她還躲了他四天!
「想到這個,他的嘴角就微微抽搐。
別以為這樣他就會放過整頓她一身可怕裝扮的計劃。
不過,此時此刻的重點是,他必須去買一罐新的純搾橄欖油。
把咖啡色「萬人迷」紳士系列的小牛皮皮夾放進牛仔褲臀後的口袋,他拎著鑰匙開門往外走。
萬小花咻地推著超市的推車前進,凡是擋路者死。
沒辦法,突然被管家阿清嫂轟出門買鯽魚和蔥,因為姑婆打電話回來說晚上要帶客人到家裡吃萬家的拿手菜「蔥烤鯽魚」。
至於為什麼是她來買呢?
她也不知道,好像是吃完飯後就癱在沙發上喊了幾聲「無聊得要命」之類的話,然後忙著吸地拖地的阿清嫂就把錢包和採購字條扔到她頭上——
「我忙得恨不得多生出兩隻手來幫忙了,小花小姐居然還在那邊給我喊無聊?!
去給我買蔥和鯽魚回來!」
「唉,下次我就不要當著她的面喊無聊了。」她苦笑。
真是的,就說了吧,萬家的傳統就是老不老小不小,管家不算管家,小姐不算小姐。
不過不對阿清嫂言聽計從也不行,因為她可是從小替她們兩姐妹包尿布長大的哩。
「蔥……蔥在哪裡?啊……」她差點推著推車撞上一整排的罐頭,總算及時緊急煞車,嚇出一身冷汗。
韓德森以為自己眼花,但光是瞥見那一身可怕的配色就知道他沒有看錯。
萬小花?!她在這裡做什麼?
而且還推著那輛殺人利器——難道她沒有注意到整條購物走道的人跑的跑、逃的逃?
「政府應該明文規定不准你駕駛任何車輛。」他忍不住冷冷地提醒她。
萬小花驀然回頭,小臉在望見他的那一剎那亮了起來,隨即拚命抑制住心底的喜悅。「我又沒有開車。」
「都一樣,任何有輪子的東西你都不應該碰。」他指指她的購物推車,「還有,你壓到電線了。」
「我知道,不用你雞婆。」她微微惱怒地用力推著購物推車,可是地上那條粗粗的黑色電線像是跟她的輪子纏綿悱惻著不肯放,不管她怎麼推怎麼拉都一樣。
韓德森歎了一口氣,明明知道最理智的舉動就是轉頭離開,但是他仍然蹲下身解開纏在輪子上的電線。
她閉上嘴巴,有一絲害羞又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
原來……他也可以很有耐心啊。看他專注地將纏成一團的電線自輪子上繞出來,動作之溫柔就像在撫慰心愛的女人一樣……
為什麼他對沒有生命的東西都這麼有耐性又溫柔,偏偏對會動會講話的人類毫無耐心可言?
更確實的來說,他為什麼偏偏對她一點耐心也沒有?
如果他也用這麼溫柔的動作撫觸著她的身體,那麼她一定會甘心融化在他腳邊並且張開她的——
「色亦異空,空亦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她驚覺到腦子裡放肆的邪念,連忙低頭猛唸經。
「好了。」韓德森小心翼翼將輪子推離開地上的電線,一抬頭恰好看到她眼觀鼻,鼻觀心兼嘴巴唸唸有詞的樣子,「你在做什麼?」
「我?呃……」萬小花猛地一驚,心虛地乾笑。「我只是在體會佛法的精妙,呵呵呵。」
他盯著她半天,懷疑地研究著她越來越心虛的表情。「從你的服裝看不出你原來是個虔誠的佛教徒。」
「我的服裝又怎麼了?」萬小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豎起毛來,極力捍衛自己穿衣自由。
「難道你看不出黃色T恤搭青色長褲有多麼恐怖嗎?你應該搭配淺色府綢布的——」他火大地批評到一半,突然看見她推著推車快步離開,「喂!你要去哪裡?
我話還沒有說完!」
「求求你饒了我吧,今天是休假日耶。」
她實在不想連在公司外頭都看見他皺眉頭髮飆的樣子,她比較想看見他英俊迷人的笑容,或者是性感誘惑地勾著她的肩,嘴巴湊近她耳垂也不錯。
萬小花,慾海無邊,回頭是岸。
她努力甩掉越來越淫穢骯髒的念頭,大大做了幾個深呼吸。早晚,她一定要戒掉只要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對他流口水的習慣。
她一定要記得這個男人看她非常不順眼,所以她也不應該對他越看越順眼,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尊嚴和原則。
韓德森聽了她的話之後,先是怔愣了半晌,隨即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露出一絲像是愧疚的神色。
「你說得對,在公司之外,我的確不應該再要求你符合我的標準。」他揉了揉眉心,「對不起。」
她受寵若驚地看著他,「嘩。」
「怎麼?」他一怔。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跟我道歉耶!」嚴格來說,是聽到他第一次跟「人」道歉,她真是驚訝到嘴巴都快合不攏了。
他沒有生氣,反而被她逗笑了。「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這麼糟糕。」
「還好啦,我給你的印象也不是太好。」她訕訕然地抓抓頭髮。
他眸底的笑意更深了。
萬小花險些被他溫暖迷人的笑容電得七葷八素、神魂顛倒……天哪!他笑了,他笑了,他笑了。
她有跳上推車快樂狂跳踢踏舞的衝動,管他會不會摔得沒下巴。
「你出來買菜嗎?」他噙著笑問,眼神柔和了下少。
他忘了她也住附近,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同一間生鮮超市遇到。
「對啊、對啊。」她小腹像有一千隻蝴蝶撲撲飛舞,緊繃悸動著打了結,一時意亂情迷就衝口而出;「我很賢慧吧?哈哈哈。」
他這次居然笑出聲來了,聲音清朗又渾厚好聽得令她的每一根神經都為之顫抖。
萬小花!你淫念纏身罪孽深重啊!
可是她興奮到顧不得這麼多了,想也不想就開口道:「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他的笑聲倏然停住,訝然地盯著她。
她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大膽邀請嚇到了,登時結結巴巴道;「呃,其實……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今天晚上沒事的話……人多一起吃飯好過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吃……」
她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東西啊?萬小花懊惱地低咒。
人家哪會孤零零?搞不好每天晚上都有精彩的節目,一大票漂亮妹妹等著跟他共進燭光晚餐呢。
真是個蠢到極點的邀請。
「謝謝你,我覺得很榮幸,但是……」韓德森略微定了定神,本想拒絕,可是她臉上滿滿的著惱與尷尬實在太明顯了,他突然有些不忍。「我晚上有約,是和幾個歐洲來的經銷商,方秘書應該有跟你報告過這件事。」
萬小花鬆了一口氣,原來他不是想拒絕她……不對,他是拒絕她了,但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跟她吃晚飯,而是他沒辦法跟她吃晚飯。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點微妙的差別令她心情驀地輕鬆飛揚了起來。
「對對對,我都忘記了。」她有些內疚地抓抓頭,「不好意思喔,因為公司的事害你連休假日都得陪客戶,實在太辛苦了。」
他微微一笑,「想跟我去嗎?」
「啥?」她嚇了一跳。
「我們會到鼎泰豐。」他頓了頓,黑眸閃過一絲笑意。「你知道的,小籠包是外國人士到台灣必嘗的美食。」
「一邊吃小籠包一邊談生意簽合約?」她真是大開眼界,也不免有些迷惑。「以前不都是到酒店叫幾個粉味妹妹陪坐,邊喝酒邊划拳邊談生意的嗎?」
他失笑,「時代不一樣了,而且每家公司的素質跟風氣都不同,不能拿其它人跟『萬人迷』相比。」
「對啦、對啦,我們公司是出了名的有品味。」她低聲咕噥,「除了我以外,對不對?」
她只是自我解嘲,沒想到他卻感動得要命。
「你終於發現自己有很爛的品味?!」
她哭笑不得。「喂!」
「你還是有救的。」他吁了一口氣。
「有救你個頭啦。」她真是很想要連人帶車給他輾過去。
「其實你是很有潛力的,你的肌膚夠細緻明亮,不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很好看,但是你要記得千萬不要把自己當成一棵耶誕樹,掛著叮叮噹噹的飾品、穿得五顏六色的,最重要的是簡約明朗大方……」韓德森乾脆就站在超市走道上對她授課起來,修長大手優雅地比畫著她的臉龐,「還有,你可以上一點淡妝,用淡金色或亮粉紫色強調出眼部的線條,『萬人迷』有一款『魅眼佳人』的眼影就相當適合你,還有……」
「等一下,『萬人迷』也有賣彩妝品?」她眨巴著眼睛。
聞言,韓德森英俊的臉龐陡地一沉,「你究竟有沒有看過各部門呈交上去的報表?」
「呃……」她又開始心虛起來。「就……有稍微看一下,但是我後來統統都轉交給你啦,畢竟你才是真正管事的總監,我只要蹺著二郎腿等著領大筆的薪水和公司利潤就好……這不是你說的嗎?」
他好氣又好笑。「這會兒你又把我的話當聖旨了?」
「那當然,我一向尊重專業。」她睜眼說瞎話,嘿嘿乾笑。
「你實在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罵人了。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日,是政府規定讓人放假的日子,你要放輕鬆。」她哄誘道;「來,吸氣……吐氣……」
這小妮子,根本是頭冥頑不靈的驢子,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裡!
他被她搞到肚子更餓了,臉色不是很好看地道;「我要去買橄欖油了。」
她怔怔地看著韓德森逕自轉身推車離開,突然覺得胸口緊繃,肚子糾結得亂槽糟。
他生氣了嗎?真的生氣了嗎?
唷喔,糟糕了。
他該不會完全對她死心,不抱任何期望了吧?
萬小花心裡非但沒有任何一絲絲痛快又爽呆了的感覺,反而覺得心情變得異常沉重。
萬小花拎著超市的袋子失神地走回家。
「小花小姐,辛苦你了……」阿清嫂歡喜地接過來一看,突然好想死。「小花小姐,我要你買的是鯽魚和蔥,你買虱目魚跟蒜苗回來做什麼?」
「都一樣啦。」她歎了一口氣。
「怎麼會一樣?」阿清嫂沒有注意到她恍惚不對勁的臉色,自顧自的碎碎念; 「早知道我就自己去了,唉,這年頭的小姐真是不行,連鯽魚跟虱目魚都搞不清楚,哪裡像我們那個年代,連鴨蛋黃是大是小都要隔著殼選出來……」
他生氣了,怎麼辦?
萬小花心裡沉甸甸的,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她真的很糟糕嗎?在他心底,她是不是一個沒知識兼沒衛生又沒水準的女人?
不行!
再怎麼說,她都是「萬人迷」的新任董事長,她是很有心要學習的,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對「萬人迷」做出貢獻,而不是只懂得混吃等死拖累他。
雖然她的品味跟他完全不一樣,但是她相信或許有一天,她也能夠幫得上他的忙,能夠讓他認同、欣賞她的時尚觀點。
但是要怎麼做?
「嗯,就從成為一個稱職的董事長開始吧!」她腦中靈光一閃,雙眸驀然亮了起來。
啊哈,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萬小花撇下還在那裡自言自語碎碎念的阿清嫂,迫不及待衝上樓,跑回自己房裡想找出桑秘書的電話。
可是她實在太混了,除了上班的前一天以外,從此以後公司裡的文件和資料都沒有帶回來過,又怎麼會有桑秘書的電話呢?
沒關係,她乾脆拿了皮包和鑰匙,飛也似地衝下樓,衝出大門。
「標叔標叔標叔……快快快,救人如救火,我要去公司!」她邊沖邊急聲嚷嚷著。
正在美麗籐架下擦拭豪華轎車的標叔聞聲大吃一驚,「小花小姐,公司失火啦?」
「失火?」她腳步一頓,「哦,沒有失火啦,我是說我得馬上趕到公司,有很重要的事要辦。」
嗯,這種說法滿不錯的,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身負重任的老闆,正要去做足以影響公司遠大前途的決定。
讓總監大人高興起來,應該也算是足以影響公司遠大前途的重要決策吧。
「好,我馬上來。」標叔動作迅速地扔開海綿,身手利落得不像五十八歲中年人地翻身躍過擦得亮晶晶的引擎蓋,迅如閃電的打開車門,鑽入駕駛座裡,前後過程不到五秒鐘一氣呵成,引擎已然低低咆哮怒吼起來。「小姐,上車!」
「哇!」她真是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忘了要上車。
轎車很快地駛上馬路,往「萬人迷」的總部大樓而去。
金綠色的液體緩緩滑入銀白色的平底鍋裡,一縷肉眼幾乎看不見的輕煙旋即飄起,一小搓切碎的白色蒜末倒了進去,嘶地響起了必必剝剝聲,隨即蒜香四溢。
韓德森陰沉著臉將同樣剁得碎碎的洋蔥末丟了進去,然後將切得歪七扭八不成樣的紅蘿蔔片和香菇末翻炒幾下,接著是一把還未煮過的干義大利天使面也扔進去,最後倒進小半鍋的清水。
在蓋上鍋蓋的那一剎那,他就知道這一鍋義大利面會難吃得要命,可是他心煩意亂的顧不得那麼多了。
「該死的,我到底在煩躁什麼?」他勉強吁了一口長氣,大手爬梳過濃密有型的黑髮,英俊臉龐上有一絲煩亂。
不就是遇到那個總是亂搭衣服的董事長,又習慣性地訓了她一頓……這不是家常便飯嗎?他怎麼可能因為這種事覺得煩?
可他就是生氣,氣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氣她身為「萬人迷」的董事長卻還如此天真懵懂,難道她不知道時尚界是競爭很激烈的嗎?是廝殺非常殘酷的浮華戰場嗎?
她宛若不曉俗事的藝術家性格,遲早會被欺負,尤其以後她將無可避免地出席世界各國的流行時尚圈,她又如何能保護自己不被那些才華洋溢卻尖酸刻薄的人們嘲諷傷害呢?
他可以將她教導成一個美麗世故又長袖善舞的董事長,以她的資質一定可以風靡全球的流行時尚圈,但是一想到她將會被改造成他最熟悉的那一種,優雅淡漠疏離的社交界女王,他的胸口不知為何又緊緊糾結了起來,塞滿了不捨的痛苦。
她眼底熱情的光芒會消失,會成為內斂沉靜又玩世不恭,她身上五顏六色的彩虹也會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永遠的黑、白、灰。
「真要命!」他狠狠地低咒了一聲,關掉那鍋沸騰得直冒泡的義大利面。
他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覺得其實她現在花花綠綠色彩繽紛的打扮也很有她的風格?
韓德森鐵青著臉,索性把整鍋糊成一團的義大利面倒進白鋼水槽裡。
今天什麼都不對勁,義大利面……他的腦袋……
「我一定是餓過頭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抓過掛在廚房牆壁上的電話快速按了幾個鍵,通知相熟的飯店送餐點過來。
好好吃飽飯,喝杯哥倫比亞熱咖啡,把下一季的設計圖看一下,然後就準備和從歐洲專程飛來台灣的經銷商們碰面。
一切重新回到掌握中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