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結婚到今天滿一個禮拜,每天有人服侍她的三餐、整理環境,可卻獨獨不見她的新婚丈夫?問傭人為什麼沒看到男主人,他們只說他出差去了。
欸……她真的結婚了嗎?為什麼感覺上像是被包養了?不,被包養的女人還能和金主同床共枕,她呢?卻是住在金主對面的房間。
冷宮!沒錯,比起被包養,她更像被打入冷宮。突然間,腦海中出現了幾個文縐縐的大字——新婦不受寵!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週末午後,簡聖德在吃過很豐盛的午餐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喃喃自語。原以為和梅仁藥結婚該是不錯的,起碼他的擁抱就很令她懷念,哪知道兩人之間的交集就這樣而已。
「夫人,有什麼需要嗎?」
冷不防的,身邊有個不算陌生的聲音響起。她慢半拍的回過頭,身後站了個四十幾歲的男人。「你……我記得你,你是梅仁藥的特助。」
「咳,夫人的話令人打擊很大啊!」
「咦?」
「你是『沒人要』的特助。」
她一怔,笑了出來。「有個名字取得不好的主子,屬下連帶也受牽連。不過沒關係,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我是『沒人要』的夫人。」
方特助有趣的一笑,心道:這女孩很有趣啊。「我過來替總裁拿份文件,他要我順道問你,有沒有什麼需要?」
她不答反問,「他不是出差?」
「早上回來了,直接到公司。」家裡的管家把文件交給方特助。
「他很忙嗎?」
「是的,總裁很忙。」
「那麼請轉達,我和他見不到幾次面就結婚了,見不到他的時間比見到他的時間多很多,我已經快忘了他的長相,希望他能加強一下我對他的印象。」
「這……」
「我的要求很過份嗎?」住在這裡雖然有吃有喝,還有一張無上限的卡,她卻住得有點不自在。傭人們表面上叫她「太太」,可私底下,她曾無意間聽到他們說一些有的沒的,說她簡直像「棄婦」
「不是,只是總裁真的很忙。」他想起早些時候老闆說的話——
如果那女人囉哩囉唆的,錢能處理的就替她處理,要我出面的,就說我很忙。
「忙到三餐都不吃不喝、洗澡睡覺都沒時間?」
「呃——」這看似很呆、沒什麼攻擊力的夫人,原來是有爪子的。看來他家主子娶個老婆回來只是當擺飾用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
呵?不過,他喜歡這樣的「意料之外」。
「我的要求不多,反正三頓飯中,我只要看到他一頓,還有他洗澡睡覺時候也讓我看到就行了。」
方特助只好這麼答。「是。」
簡聖德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之前一個人在家,她也是這麼呆呆的過,只是這會兒有人問起,她竟是滿腹牢騷。原來,即使這婚姻很烏龍,她還是對它有那麼一點期待的。
果然啊,小時候的不滿足,長大後會有補償的心態產生。
她是遺腹子,母親生下她後就跟別人跑了。從小她和阿嬤相依為命,直到六歲時阿嬤往生,她被送到育幼院。
因為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她一直都渴望有個家,有真正的家人,很溫暖的家。
簡聖德啜了口茶後說:「他要是真的很忙就去忙吧,不要問我還有沒有什麼需要,也許這只是他的社交辭令、禮貌問候,可是……」她給了方特助一個笑容。
「夫妻之間不必這樣客套,虛偽到把我當客戶。」
「是,我會忠實傳達您說的每句話。」
「謝謝。」
簡聖德吃過晚餐後在房間休息了約莫一個小時,然後開始她愉快的泡澡時間。十坪大的衛浴空間,裡頭最時髦的設備應有盡有,而其中最深得她心的,大概是那個按摩浴缸。以前總是聽人家說按摩浴缸有多舒服、多享受,沒機會嘗試時只得以酸葡萄心態來安慰自己那只是廣告詞,如今一試,老天,感覺還真的舒服到像升天了……第一個按鍵按下,超強水流由背後衝出,按摩著肩胛骨附近的肌肉,感覺上像有專屬按摩師替她按摩,力道不大不小,恰到好處。「啊?真好!」
第二個按鍵按下,又有不同水束由孔中冒出,逐一的沖打著腰際間,酥酥麻麻的感覺令人忍不住歎息。「嗯……真的好舒服……啊……嗯……哈哈……好癢!」
「洗澡就洗澡,請勿發出怪聲音。」
簡聖德被突來的低沉嗓音嚇了一跳,連忙睜開眼,「咦?」
高大的身影立在按摩浴缸前,還一點也不遮掩的大剌刺的俯視,她張大嘴,驚嚇過度的有數秒發不出聲音,好不容易找回聲音卻是語不成句,「你你你你你……」
梅仁藥扯了扯領帶後解開,然後開始解開襯衫的扣子。
「你你你……你要幹什麼?」慌忙中她拿了條小毛巾聊勝於無的遮掩住自己。
「你不是告訴方特助,你很堅持一定要『看到』我洗澡睡覺?我現在要洗澡了,你好好看。」
「不是,我不是這樣說的。」手在胸前亂揮,活像怕梅仁藥看不清楚似的。
手繼續解著扣子,絲毫沒緩下來的意思。「方特助能力很強,從沒發生過傳錯話的事。」
她聲音高了八度,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難道忙到不吃不喝,不洗澡睡覺嗎?好歹……好歹這些時間我要看到你。」
「那就是了。避免你往後又要方特助傳達,說你沒看到我洗澡睡覺,你現在睜大眼給我好好看。」
簡聖德的臉全紅了。「不用、不用了!」他襯衫全解開了,一副好身材完全毫無遮掩吶……
「真的不用了?」
「……」怎麼可以不用?這樣的好身材會讓人想「追根究底」!咳……那個,雖不是中文系畢業的,她也知道追根究底不是這麼用的。「那好,以後不准再要方特助傳這些有的沒的。」
她抬起頭對上梅仁藥那張有著「達成任務」表情的臉,忽然有點生氣。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妻子想見自己的丈夫有什麼不對?她哪裡過份了?
為什麼她想見他,對他來說卻像是在找他麻煩一樣呢?
好脾氣的她不開心了。
「我很忙,所以以後——」
不待他把話說完,她打斷他的說:「我改變主意了。」
「什麼?」
將毛巾圍在身上,由水中站出來。扁著嘴,她仰起臉看著他,大方的讓他感覺到她的不愉快,下一刻完然出乎梅仁藥意料之外的,她伸手拉開他身上的襯衫,一面拉還一面說——「我的丈夫『特地』回來洗澡給我看,我當然要張大眼睛看,不看白不看,而且不但今天看、明天看、後天看,只要我沒瞎的一天,我每天都要看。」
「喂,你……」上半身空了,皮帶被抽開,西裝褲的鈕扣解開,接下來是拉煉她正要用力住下扯,她腳稍退了一步,卻不慎踩到一塊肥皂,身子不由自主的滑了出去。簡聖德表情驚恐,醜態百出的滑出去的同時,身上的毛巾也掉了。「哇…………」
「喂!」梅仁藥動作雖快,但也只來得及扶住她的頭,她的腰臀還是摔著了。
「你……還好吧?」冷漠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然而聲音卻聽得出他所受到的驚嚇不會少於她。
「……」簡聖德痛到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不說話?」腦袋被他捧著,不太可能摔壞了吧?
下一刻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墜,然後她摸到了地上的一件衣服,管他是誰的,胡亂的往身上亂包一通後就要站起來。
「你要去哪裡?」
「……我的睡衣在外面。」眼淚還是一直掉,哭得沒有聲音,很委屈。
梅仁藥不放心的二話不說抱起她,走出浴室。「先別換睡衣,我帶你去看醫生。」他拉開衣櫥拿了件襯衫出來換上。
「我不要去。」
「你可能摔傷了。」
「我沒事,還有,我看到你洗澡了,你可以走了。」她倒回床上,拉來棉被蓋上。
「我還沒有睡覺讓你看到,怎麼能走?」
簡聖德生氣的瞪了他一眼,側過身去。「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讓方特助傳什麼話了,你不用特地回來洗澡、睡覺給我看了。」話說完後沒多久,傳來門帶上的聲音。沒回過頭她也知道梅仁藥離開了,他就……就這麼急著離開她嗎?原來他回來的原因只是不要她在他部屬面前亂嚼舌根,而不是真的想看看她、陪陪她。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傻,當他替她套上戒指的那時,她真的以為,往後的日子她會多了個伴、有家人了。
想著想著眼淚又來了,一發不可收拾……
「嗚!嗚……」
「味……」房門被推開且帶上,可是她哭得太傷心沒注意到離去的人去而復返,手上多了一瓶藥膏,他直接來到床邊坐下,將棉被給掀開。
「嚇!」簡聖德掛著兩行淚回過頭。「你你……」
「去看醫生。」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
「……不要!」他……他就不會安慰她一下嗎?在婚禮前不是說好,以後她不安、焦慮的時候就擁抱她嗎?他根本就忘了。
「真的不要?」
「不要、不要、不……呃?」下一刻她衣服的衣擺被掀起,身子給粗魯的翻了過去,藥膏沿著她的臀部往下塗,她這才想起,方才自己根本沒穿內褲!她又羞又氣的想轉身,可一轉身……不是更……更……「你你……我沒……沒穿內褲欸。」
「我沒瞎。」
嗚……就是不要他看!她一張臉紅得活似可以煎蛋,好不容易找回舌頭才又說:「我自己來。」
「這地方你沒法子施力。」
「那你叫女傭幫我。」
「我是你丈夫,這種事叫別人幫忙不是很奇怪?你哪裡痛?這裡嗎?還是這裡?」
梅仁藥彷彿在演獨腳戲,簡聖德就是悶不吭聲,然後他加重了力道的推拿,用力、再用力!她忍,再忍,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很痛欸……你……你就不能輕一點嗎?」齜牙咧嘴的漲紅一張臉,眼角還掛著一滴淚。
「嗤……抱歉!」
簡聖德生氣的回過頭,卻「活逮」到他的笑容。故意的——這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不過看到他笑了,她不禁怔了一下,心想,原來冬天先生也會笑喔!而且,他笑起來還真好看!原本是有些不高興的,可看到他笑,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臉紅的害羞起來。
訕訕地把頭轉了回去,皺著眉,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好一會才悶悶的控訴,「你是故意的!你欺負人……」
他難忍笑意的輕笑出聲,「你全身上下紅成一片,我根本不知道你摔在哪裡!」一般而言,摔傷的地方一定會特別紅,然而她此時真的很難辨認。
「難不成我要替你全身上下都揉一遍?」
「不……不需要。」有十八限羅曼史小說裡的男女對話不自覺的躍進了腦海——你這折麼人的小妖精,讓我等這一刻等得這麼急,我今天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啊,不要不要……
於是一夜N次郎的神勇男主角開始以舌跟邪佞的手指膜拜被他的神力扯壞胸罩、撕破內褲,此刻正玉體橫陳的女主角,一路由額、鼻尖……胸部……嘰哩咕嚕、嘰哩咕嚕……快轉……
啊……不要不要停……
轟一聲,簡聖德的腦細胞被炸得屍骨無存,一時間當機。
梅仁藥又推揉了一會,然後問道:「你現在覺得怎樣?」要是仍是很不舒服,還是得就醫。
「好色……」
「……你說什麼?」
「啊?那個,你剛才問什麼?」心跳漏了半拍,老天!她在說什麼!
「你覺得還好嗎?」他沒聽錯吧?好色?
「還……還好。」梅仁藥替她將衣擺拉下,蓋上被子。她的臉紅得像關公。
「你……你看什麼?」干哈這樣像在研究什麼似的看著她?
「簡聖德……你真的很令我意外。」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和我結婚,除了錢之外,你還期待我能給你什麼呢?」
干哈突然問這個?見他問得認真,她覺得自己也要認真的回答他。想了一下,她說——「家人。」
「家人?」
「嗯。我以為嫁給你,你是我的丈夫,我會有一個稱謂是丈夫的家人。」
「難道不是?」
她搖了搖頭,「一個沒預約就見不到的家人算哪門子的家人,預約有時還見不到,凡事得透過你的特助,沒有家人是這樣的啦!家人是那種想見面就見面,甚至是我想著你的時候,你也正想著我……」咳……後面這一種比較像「情人」啦!
他卻不以為然,「以前我見我的父親也都得要透過他的秘書,先預約安排時間地點。」
原來……他的冬天氣息是這樣養成的啊?
「你和他一定很疏離。」
「我是養子,他和我疏離是一定的。可也許因為這樣,他在公事上可以把我和下屬一視同仁,從他身上,我學會很多事。」
「他和你不親近,那你媽媽呢?她會比較疼你吧?」女人和男人不同,天生較有母性。
「她很討厭我。我養母外頭有情人,甚至和他生了一個兒子。她原本打算讓她的兒子以養子的身份進入梅家,可我祖母第一眼就看中我,堅持領養我,所以我媽很討厭我,總是偷偷虐待我,我會叫『梅仁藥』也是拜她之賜。」想到祖母,他冷漠的臉緩和了些。「我的奶奶是家裡唯一對我好的人。」
原本還取笑他名字比自己慘,哪知有這樣一段心酸史,她以後絕不再拿他名字作文章了。「你的那些親人,婚禮上為什麼他們沒有出現?」
「因為他們都不在了。那天來參加婚禮的都是一些梅家的遠親或是好友。」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沒有家人了啊?」許是感同身受,她好心疼他。
「我無所謂。」
「我有所謂!」他的模樣有些忸怩。
她的有所謂令他那麼震驚嗎?否則他干哈這樣看她?「雖然,我們結婚不是按照『正常程序』來的,也雖然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選擇娶我,可是,你讓我當了你的妻子,就等於選擇了我當你的家人,這點,我是很認真的喔!所以,被當成可有可無,一點也不在乎、無所謂的家人時,我當然很有意見。」第一眼看到梅仁藥印象不壞,即使後來被他耍得團團轉,她好像也沒法子討厭他,到了婚禮過後,她也很快的對他有了家人的感覺,總之,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越來越在乎他了。
「喂,咳咳,那個……我是個……還不壞的家人喔,如果你放棄了,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而且,我是個還……還不錯的女人,除了有點『小宅』外……」
「小宅?」
「就是人家說的『奼女』啦!可是我的程度不嚴重啦!」討厭,她一定臉紅了。
「還不錯的女人?我對這比較有興趣,你有什麼引以為傲的優點?」
「給人美好的幸福感!」她大言不慚的給他說出來。
梅仁藥差一點失笑。和她的對話讓他聯想到那種蹩腳的售貨員,你問他東西如何好用?他告訴你,它真的很好用、無敵好用、好用到不行……說了一堆,可卻自始至終對於產品怎麼個好用法也沒說出來,有說等於沒說。「看來得親自體驗才知道這種感覺了。」
「你真聰明,知道有些事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
對於她夢話般的言語,原本想訕笑的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忍心。他有些警告意味的開口,「簡聖德,我是個很無趣、個性冷漠的男人,如果你想當我家人,或是拉著我一塊作夢,甚至談戀愛……你的想法我都不干涉,只要,你拉得動我。」
「我拉你就會動嗎?」簡聖德天真的仰著臉看他。
「看有沒有足夠讓我想把步伐踏出去的動力。」
「動力?」
梅仁藥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時不像平常那樣冷沉。「簡聖德,我有點期待了!」修長的大掌揉亂了她偏紅的細軟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