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愛讓我驚訝,
什麼時候開始,
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手拿著鵝肝,一手拿著雞尾蝦,陸理香拚命地往肚子裡塞。
「香香,不用吃得那麼拚命吧。」狄彥好笑地說道。看她現在的這個吃相,和他的小豬妹有得比了,簡直就像是非洲饑民。
「趁現在能多吃點就多吃點,等會就沒機會吃了。」她頭也沒抬地答道。撐死總比餓死好,是千古不變的名言,既然遲早要被司馬熾捶死,那還不如多吃點東西得好。
狄彥挑了挑眉,「你那麼怕熾嗎?」他看得出熾應該是挺喜歡香香的才是,但是若是香香對熾的感覺是怕而非喜歡,那就有點麻煩了。畢竟感情這東西很難勉強,要雙方都有那意思才好。
「是有點怕。」陸理香老實地點點頭,「每次我遇見他的時候,都會被他吼上一頓,然後他還會戳我的臉,敲我的頭,拿東西砸我的腦門。」總之他的罪行是舉不勝舉,她的遭遇簡直可以寫成一部血淋淋的血淚史了。
好像是挺讓人怕的,狄彥側頭想了想,「可是你不覺得他這樣對你是因為在乎你嗎?」若說他們四人中最純潔的人,那絕對是熾。對於男女感情方面的事情,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也因此,即使別人都看出他對陸理香有意思,惟獨熾自己還沒發覺。作為好友,他也許該從中推上一把,順便贏得賭約。
「他在乎我?」費力地嚥下嘴裡的鵝肝,陸理香疑惑地眨了眨眼。司馬熾會在乎她?好像不太可能吧。
「你難道沒覺得他對你好過嗎?」狄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繼續道。
這……陸理香沉默了一下。他對她好的時候……第一次見面,是他從鐵欄門邊拎起了她,使得她沒有被門夾住;頭髮勾到他扣子的時候,他割斷的是紐扣的線;她哭著要吃荷包蛋和玉米濃湯的時候,是他下廚房去做的;她參加宴會的禮服鞋子,是他為她準備的;她臉上的妝,也是他花了半個小時幫她化的。好像他對她,真的也有好過……
「好了,你吃東西的時間結束了。」伸手拍了拍陸理香沉思的臉,狄彥指著逐漸走近的身影,「你怕的人來了。」
「啊?!」陸理香猛然一驚,望著緩緩朝著她走來的司馬熾,「狄學長,我……」她還沒做好光榮犧牲的準備啊。
「不用擔心,今天晚上的熾不會吼你的。」狄彥故作神秘地擺擺手指道。
不會吼?才想著,眼前的光線已經被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學……長。」她低著頭,讓視線和地面做著親密接觸。比起看司馬熾那張絕對會扁她的臉,她倒寧可研究地面上的大理石。
「原來你在這裡啊,我剛才四處找你呢。」平緩的聲音,似乎並沒聽出什麼怒氣。
「學長你……找過我?」陸理香小聲道。現在雖然聲音還很平穩,但誰知道他的下一句會不會就是怒吼了,畢竟暴風雨來臨前,通常都是比較寧靜的。
「是啊。」黑色的大皮鞋朝著她移近了一步。
他——不是打算捶她、捏她、敲她爆栗子了吧,「學長。」陸理香雙手合十擺著道歉的姿勢,「我知道我今天當你的舞伴是很不稱職,既沒有和你跳舞,也沒待在你身邊,還晚了半個小時下場,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所以就麻煩他大人有大量地放過她吧。雖然現在再做垂死的掙扎是晚了點,但是希望能有效果。
一片無聲,接著在三十秒後,他的聲音響起在她的頭頂——
「理香好可愛呢。」
啪!陸理香下巴掉地。他……他……他,這根本就不像是司馬熾會說出來的話!猛然地抬起頭,一張天使般的笑顏展現在她的面前。充滿暖意的笑容,有著淡淡的陽光味,原本就唯美的臉龐,此刻更顯柔和,簡直就如同上帝、耶穌、聖母瑪利亞。
世界末日啊!司馬熾居然會露出這種微笑?
「學長你在笑?」她感覺自己此刻看到了幻覺。
「有什麼不對嗎?」笑容還在持續著。
當然不對!就是因為他笑得那麼溫柔,所以才是天大的不對!若是他一臉惡狠狠地盯著她,她反倒比較能習慣,「那——學長剛才說我『可愛』?」她問得小心。現在的他,真的是很奇怪。
對了,剛才狄學長也曾提過,說是今晚的司馬熾不會吼她。是因為有什麼原因嗎?
「是啊,理香真的很可愛啊。」
「你喊我理香?」天知道,他從來都只會喊她死女人、白癡之類的詞。他……真的是很不對勁。
「嗯。」司馬熾點點頭,俯下身子更加靠近陸理香。
一股酒味從他身上傳出,淡淡的,雖然不明顯,但確實是,「學長你喝酒了?」可是眼前的他怎麼看也不像是喝醉的那種樣子啊,既沒有東倒西歪,也沒有滿臉的紅暈,有的只是這不正常的舉動。
「是喝了點。」他笑得更加燦爛,「理香,你應該喊我『熾』才對呢。」
「熾?」她訥訥地重複道。
「嗯,真乖。」他的臉漸漸地貼近她……
他想幹嗎?陸理香怔怔地望著越來越貼近她的那張臉,想動,卻怎麼也無法移動身子。他的臉,有著吸引人視線的魔力,而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影。然後,就在她的恍惚中……他的唇,印上了她的。
而不遠處,倩麗的身影望著這一幕,狠狠地咬了咬牙,她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地放棄的。
她被吻了。
可是吻她的對象是她根本就沒有想到的人。突如其來的吻,讓人吃驚,讓人害怕,讓人緊張,更多的則是讓人不知所措。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初吻會這樣失去。曾經幻想過,在某個有著月亮的晚上,她和她所愛的人,站在樹下,訴說著彼此的心意,然後,她會把她寶貴的初吻,獻給那個人。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是空的了。她的初吻,已經報銷了。或許她還該慶幸宴會上的人雖然多,但是大多是在相互攀談,沒什麼人看到剛才發生的那一幕。
眼眶好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似的。溫溫的、熱熱的,甚至讓人來不及控制。眼淚就不自覺地從陸理香的眼眶中傾瀉而出。大滴大滴的淚珠,由眼眸中淌到臉頰上,再滴落在了地上。
「你怎麼哭了?」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他的手指,接住了她的眼淚。
「我……」眼淚似乎怎麼都止不住,即使她真的很拚命地想停止哭泣,卻停不下來,「學長,我……我要先回家,今天真的是很……很謝謝你的招待,禮服……和鞋子,我明天會在學校還給你的。」陸理香哽咽地說道,抬起腳,朝著門口奔去。
現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惟一所想的,就是回到自己的家中,讓自己的腦子好好理出個頭緒。
「她究竟怎麼了?」司馬熾不解地望著匆匆離去的人。接著,一杯醒酒茶已經擺放在了他的面前。
「熾,喝了它。」狄彥對著司馬熾道。可愛的娃娃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嚴肅。
無異議地接過杯子,司馬熾仰頭喝下醒酒茶。帶點苦味和澀味,卻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酒醒了沒?」狄彥望著好友道。熾的酒量向來很差,喝不到三杯就會醉。只不過,他的醉酒不像一般人那樣醉了就睡,而是會一改火爆的脾氣,變得很好說話。本以為剛才可以看到一場有趣的戲,沒想到竟然會弄到香香哭著跑開。
司馬熾晃了晃頭揉著額角,「醒得差不多了。」雖然頭有點隱隱作痛,但是確實是清醒了不少,「彥,我剛才又喝醉了嗎?」他問道。依現在的情況來看,剛才他很可能是有些醉了。
「是喝醉了,而且還發生了一些事。」狄彥雙手環胸地盯著司馬熾,眼眸中有著深深的探究。雖說熾剛才的確是醉了,但從他認識熾到現在,還沒看見過熾哪次喝醉了會吻人,頂多也就是拿著話筒在卡拉OK廳唱了半小時的歌而已。還是說——這是熾潛意識的表現?
「事?」司馬熾眼眸微微瞇起,「發生了什麼事情?」難得彥會有這種嚴肅的表情,莫非剛才真的發生了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情?
「別說你忘了。」狄彥撇了撇嘴。
「我忘了什麼?」彥的表情,彷彿他剛才做了一件讓人很不爽的事情。剛才他喝醉的時候,他究竟做了什麼?
「你剛才對理香所做的事情。」狄彥進一步地提醒道。
「我對她……」琥珀色的雙眸微微一斂,司馬熾回憶著。他只記得,在七點舞會開始的時候他曾經找過那個白癡女人。在找了幾分鐘沒找到後,他正準備上樓去找,卻被母親和一幫親戚拖住。接著他心情不爽地喝了幾杯,若是平時的話,他一定不會讓自己喝的酒超過三杯。然後……他似乎就看見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躲在會場的角落裡吃東西。再然後……他就……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呢?又做了些什麼呢?
努力地晃了晃頭,司馬熾再次地回想著……他似乎就直接走過來找她,站在面前的她,看起來宛若一朵嬌羞的白蓮,惹人憐惜。那時候,他應該對她說了些什麼,對了!他說的是她很可愛之類的話。
接著,他只覺得她的臉和他的臉越來越靠近,酒的芬芳氣息纏繞著他,而她的表情,又是如此吸引著他,讓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等等!吻?!
「我吻了她?」司馬熾猛然一驚,終於想起來自己剛才究竟幹了什麼好事。
「原來你還記得啊。」狄彥涼涼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會在酒醉的時候吻人。」
「我……」動了動唇,司馬熾首次有了說不出話來的感覺。失誤,絕對是失誤!他竟然吻了那個白癡女人。但是,真正讓他懊惱的卻不是那個吻,而是她的眼淚,「那個白癡……剛才似乎哭了。」手指上,還殘留著她眼淚的溫度。她哭了,是因為他的吻吧。
「是啊,拜你所賜。」狄彥火上澆油地接口道,「這麼突然的一個吻,任誰都會受不了。況且以香香的個性來看,這個吻八成還是初吻。」不哭才有鬼呢。他倒還佩服香香,竟然沒有反手給熾一個巴掌,而是交代好了一切後匆匆跑開。
「我只是……」只是覺得她的表情、她的臉真的很可愛,所以才會不自覺地吻了她。她明明和美女扯不上半點邊,平板的身材簡直就是發育不良,但他剛才竟然會覺得她可愛。
「別說你到現在都還沒發覺。」狄彥歎了口氣,熾的「純潔」程度看來比他想像的還深。
「發覺什麼?」司馬熾奇怪地看了狄彥一眼。
「發覺你對香香的感情啊。」真是讓人有想要昏倒的衝動。看熾的外表,根本就是從小不乏女孩子倒追,他竟然還可以對感情遲鈍成這樣。
我對……那個白癡的……感情?!司馬熾一怔。從她闖進了他的世界的那天起,他似乎就總是會被她牽引著情緒。她總是會惹他發火,但是他卻又無法棄她不顧,她的臉,一天比一天地讓他看得順眼。他會為她擔心、為她煩躁。但是見不到她的時候,卻有讓他牽掛……他根本就是喜歡上了那個白癡嘛!
「發覺了嗎?」狄彥望著司馬熾此刻像是醒悟了的表情。
「發覺了。」他微一頷首。
他對那個蠢女人,似乎還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