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曾經還有另一個人擁有,不過現在已經消失了。是的,就是岑妘妘,她的雙胞胎姊妹。
兩人相依為命的日子裡,她一直活在姊姊優秀的陰影下,明明她也很好,但大人總是稱讚老大,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就是討不了便宜,也因此和姊姊的關係算不上和諧。
那年夏天,她們姊妹倆難得一起出遊玩水,後來,她因姊姊眺望遠方的目光而停下潑水的動作,一眼就看見英俊逼人的金希日。她一眼就因他的出眾折服,可看著姊姊似在思考什麼的表情,恐慌突地自心裡竄出。
難道她也喜歡他?
不,從小到大,姊姊都比她容易受矚目,儘管她們長得一模一樣,但大伙就是會先看到姊姊,這一點不公平,萬一那個男人也看上姊姊……
思及此,長期累積下來的不滿與怨惹倏地爆發,她像是著魔似的,喚姊姊往更深的地方移動,然後真她不注意,絆倒她,趁她呼救時,假意想去救她,實則不斷將她拉下水面,直到溺斃。
離她們有段距離的金希日雖然立即跳下水想救人,可待他游至,姊姊早已無呼吸,在岸邊的人看來,這只是一起單純的意外,根本看不出是她下的手,還苦口婆心的勸她想開些。
做筆錄的時候,她和金希日總算打了照面,也讓她更加堅定自己得到他的決心,於是在刻意保持連絡後,她主動要求當他的助理,想藉由長時間的相處,近水樓台先得月,當上他最親密的愛人。一開始她表現得楚楚可憐,一副我見猶憐的鄰家女孩模樣,在見多了彩妝界表裡不一的女人後,金希日對她若有似無的示愛也就順理成章的接受。
和他身邊的其它女人一比,她的確乾淨多了,和她持續交往六個月,直到她謊稱懷了他的孩子才終止。
可是,好不容易她到法國充好電,準備與他重新來過,卻有了一個礙眼的女人。
「哼,不要臉,說自己是什麼女巫……」
驀地,她一頓,眉頭蹙起。
當時她說自己是女巫時,金希日好像很緊張?
雖然她是個時代新女性,但對於妖魔鬼怪還是相信的,所以女巫……
嗯,就賭一次吧。
「啊!好冰,什麼東西鑽過我的腳?安雪曼,你又在搞什麼鬼……」嚇!那是……那是?一雙黃澄澄的大眼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似無害又似不解地盯著他赤裸的胸膛,對床上多了個男人這件事,似乎特別困擾。
圓扁的頭偏了一下,赤紅的舌尖吐了又吐,圓睜著黃色眼珠,像在考慮該把他當成食物吞了,或是搖搖軀體,表示歡迎。
只是猶豫片刻,讓人畏懼的生物仍未有任何動作,撐起的上身扁平而細長,高高挺直如粗壯的柱子,俯視兩眼眨也不眨,回瞪它的男人。
「好吵,別告訴我你有起床氣。」奮戰了一夜,他不累嗎?
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的金希日緊盯著眼前的「生物」,難得露出警戒神色,「你可以解釋那是什麼嗎?還是我們該準備逃命?」
「逃命?」什麼事那麼嚴重?
裸睡的安雪曼翻過身,迷人的酣眸未完全張開,就見一道黃金般的色彩閃得她好刺眼,她立即閉上眼,伸手一攬,將涼涼的軟物摟在懷裡,當枕一枕。見狀,金希日幾乎傻眼,以為她睡糊塗了,緊張得要死,動作極慢地挪開她的手腳,改抱住她的腰,戒慎地想著有幾分死裡逃生的機會。
這也是死神的陰謀嗎?趁她不備,讓他死得不知不覺,在睡夢中魂魄離體。
睜開惺忪睡眼,安雪曼愛嬌地笑開。
「親愛的,你是想再戰一回嗎?這次別說是我起的頭哦。」雙手一伸,她笑著改攀向他脖子,香艷紅唇湊上前。
他很難得地拒絕她的示好,「不要鬧了,我們當前有極大的難關要渡。」冷汗如雨滴下。
「我哪有在鬧,我是怕你慾求不滿耶。」說完,纖手往下探。
「安雪曼你……」金希日頓時倒抽一口氣,身體迅速起了反應,只能死命抓住她的手。
「等……等一下,你要不要先看看情況再說,要盡歡也要有命在。」
要命,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是會因為她的碰觸而亢奮,真是禽獸!
「等什麼?你全身熱得快把我蒸熟……噢!你打我!」他好大的膽子,敢蹂躪她的渾圓俏臀。
「有蛇。」還是一張口就能吞掉他們兩人的巨蟒。
她慵懶地一眨眼,「蛇有什麼稀奇,我家魔魔是蛇中之王,那對蛇牙足足有五吋長,能刺穿一個人的心臟。」
「魔魔?」他跟著喊了一聲,就見那只駭人大蛇的黃澄大眼流露出異彩,似在響應他的呼喚。
總算,金希日明白了一件事。
「這只蛇是你養的?!」
順著他手指一比的方向看去,安雪曼笑得很驕傲,「是呀,很可愛吧?」
可愛?「你養這麼大的蛇做什麼,腦子在想什麼呀?不怕它把主人當晚餐給吃了嗎?」他沒好氣地碎碎念。
雖然知道那是一尾「寵物蛇」,可龐大的何積十分駭人,要是壓在人的身上,不死也去掉半條命,讓他根本沒法安心。
「哎呀,別念我嘛!我養魔魔的時候它才小指粗大,誰曉得它實在太會吃了,一眨眼就大得我都抱不動。」她怪罪的一瞟,比籃球大的蛇頭立時羞愧地一低。
「你養了幾年?」他不得不問它有多會吃,日後養不養得起它。
安雪曼轉著眼珠板指一算,「嗯……二十……二十五年了吧。」
他怪叫起來,「什麼,二十五年?!」她的算數不太好,一眨眼是用年計數的嗎?
「我祖母送我的兩歲生日禮物,本來她帶了一頭小噴火龍,我媽的廚房被它一把火給燒光,一氣之下就退回給老人家了。」現在那頭龍是堂哥的坐騎。
「噴火龍……」金希日不知該感頭痛還是慶幸,「你就不能養些不具危險性的寵物嗎?」
她支著頭想了想,然後興奮的一彈指。
「你說的是三角犄龍吧?或是甩尾成虹的飛天藍鳳?八個頭的屋脊龜也不錯,還是你喜歡滾來滾去的鱗甲獸……」其實她比較中意愛撒嬌的噴子魚,龍身魚尾,四足如虎,嘴巴比頭大。
「你就不能說點正常的嗎?別提我聽都沒聽過的生物。」聽得他頭昏腦脹,驚悚不已。
「哪裡不正常了?你歧視異空間動物。」它們聽到會哭泣,「在我們的世界,這些都很尋常,隨處可見。」
金希日扶著額,小心地跨下床,穿上衣服,「你認為人類能接受你口中『有趣』的生物嗎?」
說完,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會把『人類』兩個字掛在嘴邊,好像被她同化了。
「這……」她認真的思考一下,點點頭,光裸的身體便穿上連身衣裙,「你說得也有道理,人類太容易大驚小怪了,看到禿頂龍就大喊尼斯湖水怪。」
什麼,尼斯湖水怪就是禿頂龍?
算了,他還是別再繼續聽下去的好。
「咳!雪曼,你可不可以請你的蛇讓個路,它盯著我的眼神讓我非常不自在,感覺自己像是食物。」
聞言,她低笑,「魔魔,回奶奶那兒,別嚇著我的男人。」昂首吐芯的巨大黃金蟒極有靈性,居然對金希日投以輕蔑的一瞥,似在嘲笑人類的膽小,沙沙地蠕動移向屋子的一角,最後把書拒推開,露出在碗口大的黑洞。
更詭異的是,它蛇頭一低,就鑽進不成比例的洞口,兩人都還抱不住的蛇身輕巧一滑,整身體連同蛇尾便彷彿被吸入洞內,消失不見。
「魔魔長大了,會自行覓食,不需要餵養,我特地開個通道,方便它來回兩個世界。」她好心解釋。
在這屋內看不到一扇門,包含進出的大門,環繞的牆是四座高起的起居空間,分別有高低不一的階梯連貫,中間凹陷處則是客廳。
傢俱類擺設不多,除了一個開放式廚房,至於床嘛,可有可無,只消安雪曼彈彈指,需要它時自會出現。確定了感情歸處,她便把她的男人帶回家,讓他見識見識魔法的力量,加強他心臟的耐壓性,好適應他有個女巫女友。
「是喔,我該鬆口氣,不必操心上哪兒弄頭牛來餵它。」金希日的口氣聽來不像輕鬆,反而是埋怨多只不好清理的寵物。他愛乾淨的癖好有改,但不可能完全銷聲匿跡,只是學會等再髒一點再有動作。
所以他現在便開始收拾床單,準備清洗,手拿著抹布跪在地上,拭淨魔魔爬過的痕跡,再把它撞倒的物品擺回原處,用消毒水輕輕噴灑角落的黑洞。
直到纖塵不染,光亮潔淨,他對居家環境的質量要求,就是這麼吹毛求疵,絕不妥協。
「別沮喪了,你不是要帶我去見你的醫生弟弟?時間差不多了。」她笑著從背後抱住他,芳顏緊貼寬背。
經她一提醒,他才稍微振作,正色叮囑,「在希雲面前,你別做出奇怪的舉動,他不像我,能面不改色的接受各種荒誕離奇的怪事。」
「少來了,一開始你也嚇得臉色蒼白,不相信人能在天上飛,你還哇哇大叫地說有懼高症。」才一、兩萬英尺而已,竟喊著呼吸困難。
金希日臉頰倏地地泛紅,「一支小小的掃帚能承載多少重量,我是怕壓斷了它,我們會直接從半空中往下附落。」
「放心,它負載量是十噸……咦?不會吧,你在冒冷汗?」真有那麼恐怖嗎?
表情侷促的金希日狠狠一瞪,「快去準備,我們要出門了。」
此次的會面意義重大,意味著兩人的關係即將往前推進一大步,含有允諾未來的深意。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令他興起定下來的念頭,以往的過客全是人生歷程的沙粒,過眼即逝,他不覺得可惜,也不會在意。
唯有她牽牽絆絆地縈繞心頭,不時因她牽動情緒,影響他既定的觀念,如同一張細細麻麻的網,讓他不願掙脫。
「何必那麼麻煩,你把地點告訴我,我念個咒語就到了……啊!嘴唇是讓你吻的,不是拿來啃。」她輕瞋地回吻他,親做示範。
「處罰你又說錯話,我是『人類』,要用我熟悉的交通工具,咱們開車去。
他一點也不想玩命,儘管她再三保證安全無虞。
她不滿地瞪他,「你很囉嗦耶!只要能到達目的地,用什麼方式不都一樣。」車子太慢了,讓人失去耐心。他捏住她鼻頭,很得意地笑,「在人類世界就要遵守人類的規則,你寫人間旅遊散記,不就是要沒到過人界的其它族群瞭解人類的生活習性?」
「咦?你偷看我的文章?」她難得羞紅了臉,小手輕捶,抗議心中的不滿。
「你讓筆自行謄寫,大刺刺地飄在書桌上方,我想看不見都很難。」懶病成疾,她無藥可救了。
看著美麗的嬌怒容顏,金希日臉上掛著寵溺的微笑,輕摟她纖柔肩頭,滿滿的愛意幾乎要湧出胸口,將他淹沒。
他的女巫,迷人的邪惡水仙。
一直覺得沒有歸屬感的他頭一回感受到落地生根的安心感,它不是有形的,也非固定在某一地,而是有愛,她的身邊就是他最想待的家。
待兩人梳洗過後,已是中午時分,正好來得及赴金希雲的約。只見典雅的咖啡廳內,三人在圓桌邊落坐,兩人面不改色的吃著簡餐,一人則是再度變得眼突嘴張,好似驚嚇過度,「我不要吃這個。」
咬了一口茄子,安雪曼的臉立即皺了起來,把魚香茄子往身邊男人的餐盤中一丟。
「嚇!」金希雲又拌了一下,抓住自己的公文包,稍稍退離桌子一些,免得待會哥哥抓狂翻桌會波及他的文件。
可是,他預料中的混亂場面非但沒有出現,那被他懷疑其實有輕微強迫症的兄長,居然一臉不滿的夾過那口被咬了一半的茄子,吃了下去。
他吃下去了!
老天,以前只要別人的筷子碰過的菜,哥哥就不會吃的,這可是比上次桌子髒了他卻還沒有費心擦去還要離奇的事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哥……你……」因為太震驚,他連話都無法說完全。
金希日抬頭等著,卻遲遲等不到弟弟的話,奇怪的問:「什麼事?對了,你不吃蝦不是嗎?我幫你吃。」說完,很自動的自他盤中夾走蔥爆草蝦,神色自若的剝起殼來。見狀,金希雲由震驚轉為困惑,話總算清楚明白的拼湊出一句。
「哥,你不是說這樣很不衛生?!」
安雪曼在男友未開口前便巧笑倩兮的接話,「他現在曉得唾沫交換也是種情趣。」
「你在希雲面前胡說些什麼東西!」金希日沒好氣的低斥,俊臉再度紅了起來。
她實在覺得人類死要面子的心理很有趣。
「這是事實嘛,你懂得了這個動作蘊藏著不說出口的愛,所以也對希雲友愛,難道錯了嗎?」敢說她錯,就罰他一整個禮拜都不能吻她!
「我……算我說不過你!」見笑轉生氣的男人悶悶的吃著飯,不忘又夾過弟弟盤中的涼筍,和女友正準備吃的花枝丸洩憤。
金希雲好笑的看著哥哥幼稚的舉動,心情開闊了起來。從來都只是自己單方面的關心,努力想維持難能可貴的兄弟情,但現在,他似乎接收到一點點微弱的回饋了。無妨,雖然微波,但他相信,以哥哥的個性,只要有心,秘定會越做越好。
三人就這麼有說有笑的吃完午餐,在道別時,金希雲誠心誠意的對兄長說:「哥,我覺得雪曼姊很好,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金希日笑得開懷,故意調侃,「臭小子,這麼快就胳膊往外彎?你老哥也不差,為什麼只要我把握,不叫她珍惜?」
安雪曼冷笑的捏了他腰一記。「女巫還有一項美德,我一直忘了告訴你,就是用過即丟,你現在是很想試試的意思嗎?」
「……對不起,我錯了。」太過張狂的男人知錯能改的收起自滿的情緒,乖乖低頭,摟緊軟玉溫香的手下意識地收得更緊。
女友是女巫就有這個壞處,時時得擔心她一秒會不會就拍拍屁股化作一陣煙消失,讓他想找也無處找。
看著哥哥從大男人變成繞指柔,金希日好笑的搖搖頭,無端覺得有些寂寞起來。如果他身邊,也能有個女孩這樣打打鬧鬧就好了。和弟弟揮手道再見,才坐進車裡,金希日的手機就響起。
「喂?」
「老闆,大事不好了,你快回來啊!」
電話那端,是李子俊驚惶失措的叫喊。
彩妍整體美妝公司新推出的彩妝系列,被消費者指稱含有化學性毒素,使用過的女性出現皮膚紅腫,局部潰爛現象,嚴重者還生有膿包,整張臉有毀容危險……
自金希日那天接到助理通知旗下彩妝品有問題的電話後,是關於彩妍商品的負面報導卻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已過了一個禮拜,最先是傳出有人抹了化妝品,健康的膚質像染上某種疾病似的,疑似產生過敏反應,坑坑洞洞地影響整體美觀,受害者並不多,約十來個,同在百化公司的專櫃購買,若是妥善處理,定不會造成太大話題。但是消息不知為何走漏出去,引起購買者一陣恐慌,紛紛要求退貨賠錢,甚至聯名控告他所創立的彩妍整體美妝公司,揚方若不支付巨額賠償,將告到公司倒閉為止。
為此,全公司上下忙得焦頭爛耳,除了緊急將產品下架,避再有受害者,和接不完的咒罵抗議電話。
雖然他們內部自行調查,察覺有問題的彩妝都來自同一區,懷疑有人從中搗鬼,想陷害彩妍,可是專櫃人員卻口風甚緊,似被收買,使他們若無證據證明非母公司的疏失。
這麼一鬧,連日來的金錢損失難以計算,更重創消費者信心,受損的信譽無法挽回,堆積如山的退貨更是金希日心中的痛,很難接受辛苦研發的產品被視為有毒物。
為此,他已經連續數日坐鎮辦公室,不為離開過半步,一向愛乾淨的他連家也不回,就睡在招待室的沙發上,熨燙筆直的襯衫都發皺了也無心打理。「老闆,怎麼辦怎麼辦?和我們合作的廠商說要解約,還要控告我們提供有毒產品,連累他們商譽受到有始以來最大的考驗。」
同樣睡不到幾個小時李子俊拿著一迭傳真衝進來,浮腫的眼眶顯示睡眠極度不足,臉色沉得像癌症末期患者,嘴唇乾裂失色。
他和其它同仁都相信老闆的配方沒有錯,而且力挺到底,所以花費的心思也是一般上班族的十倍,大夥兒一起打拚,想挽回劣勢。
儘管老闆的龜毛和潔癖私下讓人大呼受不了,但是一談起他的彩妝技術及個人品德,無不豎起拇指稱讚,甘心被罵被念,也要學習他不藏私的化妝技巧。
「慢慢講,不要大舌頭,有幾家的打算解約,你清算一下,我再一一回涵。」當務之急,先把回收的產品送衛生署檢驗,以證清台。
「全部。」
怔了怔,他揉揉緊繃的肩頸,無形的重量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所有的廠商都不再信任我們的產品,一致決定解聊原來簽訂的合約,並要求我們付違約金。」落井下石嘛!賺錢的時候巴著他們大腿不放,一出事,一個個跑得比風還快。
「所有的合約……」他難掩疲累,兩眉擰起數道皺折。
辛苦了十餘年的心血付諸流水,一夜間如沙堆的尖塔毀於一旦,讓他怎能不倍感疲憊?
「老闆,我們還撐得下去吧?」他看起來很累,叫人於心不忍。
靜默了一會兒,金希日看向窗外的白雲。「再努力看看,真不行,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不要啦!老闆,不管你走到哪裡,我一定誓死跟隨你!」他才不像外界那些沒良心的人,只想趁火打劫。
「你還有大好前途,到了另一間公司重新開始,把我教你的東西全用上,不出兩年,必有一番成就。」相處日子久了,他漸漸發現這個耐磨耐操助理的優點,現在變得很看好他,除了有時太多愁善感了些。
感性的李子俊一聽,眼眶馬上紅了,「不,我還是習慣當老闆的助理,你一天不吼我兩句,我渾身不舒服。」
「笨蛋。」他低笑出聲,因這有點傻氣的助理而感到人生不必太絕望。
「就是笨嘛!才會跟在你身邊這麼久,被開除了好幾次又自個跑回來。」他是打不死的蟑螂,越挫越勇。
李子俊說得很驕傲,好像別人眼中的蠢行,在他看來卻是值得褒揚的壯舉,再理所當然不過。
他為理想而努力不懈,沒什麼好丟臉,吃苦當吃補,人要磨練才會茁壯。
「小陳,你是我用過最久的助理。」也最有耐性。
聞言,李子俊立即垮下一張臉,很用力的自我介紹。
「……老闆,我不叫小陳,我姓李,李子俊。」
金希日點頭。「好吧,小陳,若公司能撐過這場風波,我就升你當正式彩妝師。」不再是苦哈哈,看他臉色的小助理。
「老闆……」他根本沒聽進他說了什麼,他不是小陳,不是小陳!誰聽見他的話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了子俊雙肩一垂,臉部表情像苦瓜,他很感謝老闆的厚愛,卻也自憐自己的渺小,毫無存在感。
突地,一片愁雲慘霧中傳來一聲極不搭調的輕快女聲。
「好暗啊!我一路走進來,大家的臉上都黑得不見一絲光彩,你們不會被陣惡意中傷給擊垮了吧?」那真是太不濟事了。
「老闆娘……」看到他,自動改口的李女俊忽想想哭。
「雪曼,你怎麼來了?」金希日頓然一愕,驚覺已多日未想起仍在家中等待的情人。
美麗依舊,長以輕綰在髻的安雪曼笑得有些假,將他僵硬的粗掌放在手心揉搓。「我再不來看看你,等下一次再見面,我怕自己會看到一具乾屍。」
「沒那麼誇張,我只是忙了一點……」噢!痛,她想他的虎口扳裂嗎?
他苦笑。
「再忙也要給自己時間休息,就算你是鐵打的,也要上上油吧?你們是人類喔,總是愛自找苦吃。」一生雖不長久,也不用急於一時燃燒殆盡,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女巫的心腸都是惡毒的,她非常不溫柔地揉按他發硬的肌肉,甚至刻意加重力道,藉此讓他知道她心中有多麼怨惹他的冷落。
當然,為了顧全大男人的顏面,明明痛得眉頭皺起好幾道山峰,金希日也不敢大聲呼痛,只能由著她用力搓圓捏扁,只盼能稍減她的怨氣。
「忙過這幾天就不忙了,你不要擔心。」
「因為倒閉了。」
她的直言令人重重一痛,卻也點出公司目前陷入的困境。「或許吧……」
無力的癱進座椅裡,面對無法突破的窘況,他已經無力再說什麼,清者自清是他唯一能說的,只是很對不起和他一同打拚多年的部屬,他們因他遭受無妄之災,平白添了污名。
此時的金希日心情極其低落,但仍強打起精神,強顏歡笑,不希望影響春它人的士氣,有什麼不如意的事由他一肩擔起即可。他是公司的負責人,也是彩妝產品的調製者,理應負起所有的責任,責無旁貸。
「喪氣什麼,你忘了還有我嗎?」看他一臉灰心,委靡不振,安雪曼的心口也像被食屍獸咬了一口,不舒服得緊。
「你?」他訝然。
「怎麼,看不起我嗎?」那是什麼眼劉,彷彿她只會壞事。
他趕緊搖頭。「你從不用化妝品,保養品更是少見,你的心意我曉得,但不必勉強。」
他自個的女人有什麼壞習性,問他最清楚,好心通常建立在娛樂上,助人之心無,害人之意多到氾濫,不足以信任。
「親愛的,你這麼說太令我傷心了。」安雪曼假意撫上他的臉,帶點挑逗意味的坐上他的腿,「你信不過我的能力。」
「信。」他答得篤定,毫無遲疑。
就是相信才更要小心,她陰睛不定的脾氣比天氣還難預測,誰知道她會惹出多大風波。「那就把一切交給我吧,我會處理得漂漂亮亮。」誰丟的鉺,她就讓那人自個咬下。「小陳,出去!」
小陳是誰?
東張西望的李子俊還在想,驀地四道冷冷一射,他頓時背一凜,想起自己就是小陳,乾笑地抹鼻,認份下次出去,順手再把門一關。
「你知道是誰故意扯你後腿,讓你重傷流血嗎?」有仇不報,非人也。
頓了下,金希日滿佈血絲的黑眸中滿是瞭然,「我不希望是她。」
從前他或許不會明白為愛可以做到什麼樣的地步,但現在因為懂得愛了,所以他可以理解那女人激進的手段,只是她得不到便毀掉的作法,讓他著實無法苟同。
「希望不代表會實現,你們人類就是奢望太多,才一直停滯不前,學學我們先做了再說,不計較後果。」大不了命一條,沒什麼好遺憾。
「所以世人才對你人胡作非為行徑留下不好的印象。」
美眸一掀,安雪曼糾眉輕瞪。「反正我們是壞女人代表,那就壞到底,人愛掀我一塊肉,我就要連皮帶骨地啃得對方一絲不剩!」手心一翻,赫然出現流動著淺紫乍黃液體的瓶子,小小的氣泡不斷由底部往上竄升,淡淡的螢光紅在瓶口處燃燒,形成詭魅而邪肆的色彩,迷惑人的雙目。
「毒嗎?」金希日皺眉,完全無法苟同。
豈料她卻搖頭,笑得自信。
「不,是魔藥,讓女人變得更美麗,只要摻在彩妝用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