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觀瞇起眼,立在黑暗處,觀看著遠處的戰況,念著那首在黑白兩道流傳已久的口訣,冷峻的嘴角突然拉出一道上揚的弧線。
就是這裡了,二十年前,英雄令在此出土,開啟了一連串的爭端,如今,它又被傅止靜放回原來的地方,藏身在這個封死的地底洞穴中。
只不過,即使是從變傻的傅止靜口中說出,但這個消息的可信度有幾成?
就在迷宮入口前,齊天王朝中由各堂口挑出的菁英悍將,在海克和大野誠的領軍下,正與六韜館的黑武士們打成一團。
其中,還有不少他一手栽培、專門要對付黑武士的「俠客兵團」混在其中,這批俠客完全仿照六韜館的訓練方式,特地由中國少林寺聘請武術高手前來指導,實力可說與黑武士不分軒輊。
俠客兵團更是齊觀他個人的專屬部隊,不只各堂主,就連父母親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他靠著他們管理龐大的齊天王朝,因此,齊天王朝內外的所有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這次的行動,在俠客們的協助下,齊天王朝暫時與黑武士打得平分秋色,戰況堪稱激烈,但是,他卻嗅出了一絲詭異的氛圍。
黑武士們移動的方向不太對勁,他們似乎有意無意地引海克他們進入迷宮……
又過了半晌,熊力回來報告,「少爺,黑武士被擊退,我們的人已衝破防線,進入地底迷宮了,正等你進一步指示。」
「嗯。」他輕哼,這麼快就打贏?未免也太容易了……
「請問,你要親自進去迷宮嗎?」熊力詢問。
「熊力,你去。」他道。
「我?」熊力一怔。由他……去拿英雄令?
立在齊觀身後的龐德同樣吃驚,滿是刀疤的臉閃過一絲不滿。
「我們一起研究過迷宮地圖,你應該知道怎麼拿到英雄令。」
「但……那麼貴重的東西……」熊力暗暗握緊發汗的手心,力圖鎮定。
「我相信你會把英雄令完好地找出來交給我,是吧?」他轉頭看著熊力,目光銳利。
「是。」熊力一凜,恭敬地道。
「為了安全起見,龐德,你陪熊力一起去,叫海克和大野留守在外。」他又道。
龐德一喜,立刻上前道:「是。」
熊力的目光不悅地掃過龐德,但很快就恢復平靜。
他很清楚,少爺是想用龐德來監視牽制他。
「根據紅外線探測器的掃瞄,在迷宮的最深處密室有類似英雄令的礦石反應,你們就照著地圖上的解析,避開機關,直通密室。」齊觀又道。
「是。」熊力和龐德同聲道。
「走吧!別浪費時間。」他揮手。
熊力和龐德馬上衝向迷宮入口,在幾名手下的護送下,進入地底迷宮。
齊觀盯著他們的背影,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過了將近十分鐘,才淡淡喚道:「閒影!」
一名身穿黑色戰鬥服、整張臉蒙在黑布罩裡,只露出兩隻眼睛的男子從暗影處定出,立在他身後,仿如他的影子。
閒影是俠客兵團的總指揮,除了管理俠客兵團,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貼身保護齊觀。
「是。」
「馮家人的反應如何?」他問。
「他們很平常,一點也不驚慌。」閒影的聲調竟和他很相似。
「哼!是嗎?那就更令人起疑了。」他冷冷地道。
「屬下擔心裡頭會不會有什麼埋伏……」閒影道。
「埋伏?也許不只有埋伏……」他思忖著。
這種地方,是個設陷阱的好地點呢!以傅止靜的智慧,應該不會白白浪費,但,她會在裡頭搞些什麼花樣?把敵人誘進了一座地底迷宮,如果是他,唯一會做的,就是!1
他臉色微變。
這時,閒影聽著掛在耳上的對講機傳來的報告,隨即道:「少爺,熊總管來電。」
「嗯。」他伸手。
閒影將對講機遞給他,他拿近耳邊,問道:「熊力,什麼事?」
「是,少爺,我已經找到黑玉石了!探測器也測出裡頭確實有顆翡翠……」熊力的聲音難掩興奮激動。
「很好。」
「我馬上就把它拿出去交給你……」
「不用了,那顆就送給你和龐德吧!」他瞇起雙眼。
「什……什麼?」熊力呆住了。
「記得,死都別放開啊!」他諷刺地道,說罷,直接切斷對話,將對講機還給閒影,並下令:「叫俠客們收兵,我們走。」
「那熊總管和龐德呢?」
「就讓他們留下來吧,為了自己的主子而犧牲,應該不會有遺憾了……」他冷冷一笑,轉身就走。
能力是父親的忠僕,而龐德只是母親的眼線,這件事他早已心知肚明,這對夫妻從以前就貌合神離,一切的起因,就是英雄令。
父親長久以來對英雄令著魔,因而忽略了母親,母親因此懷恨在心,種下心結,經常有意無意阻礙父親的計劃,兩人關係於是陷入冰點,連帶著也加深了齊天王朝東西方堂口的嫌隙。
後來,父親病倒,母親逕自安排他接掌幫主之位,父親又氣又恨,不得不交出權力,對他這個獨子也有了莫名的戒心。
他很清楚父親在怕什麼,父親始終懷疑自己的病是他和母親聯手下的毒,同時也忌憚著他的能力,深怕他得到英雄令之後會據為己有,才會派熊力就近盯梢他。
至於龐德,則是母親安排在他身邊的斥候,一來是保護他,二來是監察他的一舉一動,他的父母,正透過他在暗中互相較勁呢!
他明知如此,卻從不拆穿,畢竟熊力還算有點能力,而龐德的存在也無傷大雅,反正看兩隻虛偽的猴子在他面前耍猴戲,也挺有意思的。
不過,戲總有看膩的一天,他讓他們活到今天,他們也該感恩了。
「可是……英雄令怎麼辦?」閒影緊急撤掉所有俠客,又問。
「裡頭的英雄令是假的,而且,還被動了手腳……」他冷冷地道。
他話聲剛落,一聲轟然巨響突然從迷宮深處爆出,撼動大地。
「轟!」
閒影大驚,瞠目轉身,急忙護在齊觀背後。
只見烈焰火礫四竄飛射,濃煙燒嗆,但過了幾秒,整個迷宮入口應聲崩塌陷落,把所有入侵者深埋——
迷宮處傳來齊天王朝部眾們驚恐的嘶吼和吶喊,齊觀卻背對著這血腥的一幕,頭也不回,臉上掛著近乎殘酷的冷漠,彷彿人命對他來說,毫無價值。
「天啊!是炸彈……」閒影抽氣變臉。
齊觀大步走向停在遠處的黑色轎車,此刻,他腦裡心裡想的,只有傅止靜一個人。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耍著玩的一天。
傅止靜果然在她自己的大腦做了些預防措施,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催眠之類的吧?她刻意利用錯誤的記憶,讓敵人自投羅網,心機之深沉,謀略之周密,簡直無人能及!
「呵……好一個傅止靜啊……」他咬著牙狂笑,胸口被灼熱的氣流激盪著,他感覺得出他的心正在狂速搏動,他的血正在急遽流竄,一種夾雜愛恨惱火的興奮感,剎那間遍佈全身。
他怎能放過她呢?怎麼……捨得放過?
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現在在做些什麼?是沉睡?變傻?還是……
還是早已清醒,正等著驗收她的勝利?
一想到此,他警覺地抬頭,環顧著被焚煙灰幕遮蔽的四周,低喝:「閒影,叫俠客們留意,也許會有一場硬仗……」
他話未說完,就聽到一陣陣槍響!
「砰!砰砰砰!」
「少爺!危險!」閒影驚呼,上前將齊觀撲倒。
子彈在他們頭頂飛竄,空氣中,有著濃烈的殺氣,齊觀輕哼一聲,道:「閒影,給我槍。」
「不,少爺,這裡交由我們處理,您先避一避……」閒影急道。
「槍。」冰冷的一個字,代表著不容違抗。
閒影不得不將身上配備的槍交給他。「少爺……」
「難得正面對決,傳令下去,全力反擊,就痛快地打一場吧!」他將槍上膛。
「那您……」
「我要去找傅止靜。我想,她應該已經到了,而且,正在等著我……」齊觀望向東方,深沉地笑了。
看來,傅止靜還想繼續玩下去呢!
沒問題,她想玩,他絕對會奉陪到底。
傅止靜立在戰場外圍觀望著,臉色有些困頓,眼睛也有些酸澀,可是仍強撐著精神,不肯錯過這場她一手導出來的好戲。
聽說,齊觀並沒有進入地底迷宮……
那個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聰明呢!聰明得……讓她幾乎有點喜歡上他了!
以他的自尊,被擺了一道,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接下來,他會如何反擊呢?
一想到他又要出招,她的臉上緩緩漾起一抹俏皮的笑靨,心不自覺地雀躍了起來。
大概沒有人會瞭解,她和齊觀過招時有多麼過癮,以前聽九叔公說,打架要找實力相當的人,打起來才會好玩有趣,現在她已經能體會這句話的意義,在人生的戰場上,找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激戰一場,永遠比沒有對手而輕易獲得勝利來得充實有趣。
所以,她已等不及,等不及想見到齊觀,這種熱切的情緒,也許已和等待著情人沒什麼兩樣。
「你不該在這裡吹冷風,天動一再交代,要你待在車裡休息。」月驚鴻如一陣風般悄然來到她身邊,蹙眉輕責。
「沒關係,吹冷風才能保持清醒,不會讓我昏昏欲睡。」她轉頭朝她笑了笑。
「你怕你睡著了,醒來之後又變笨?」月驚鴻問。
「一個天真傻氣的主人,應該也讓你們害怕吧?」她嘲弄地盯著月驚鴻。
「不會啊,主人笨一點,我們會輕鬆些。」月驚鴻嘴硬地諷笑。
「意思就是,我讓你們很辛苦囉?」傅止靜噗笑一聲。
「哼,你應該心裡有數。」跟個古靈精怪的主人,能不辛苦嗎?
她目光從傅止靜聰穎的臉龐移向掛在她脖子上的英雄令,在心裡笑歎。
傅止靜脖子上掛的英雄令,仍然是個假的,聽說,她複製了十個幾可亂真的贗品,混淆敵人視聽,也讓齊天王朝鋪天蓋地遍尋不著,而真正令牌藏匿的地方,則令她傻眼。
在專機上,她一聽英雄令不在迷宮中,就忍不住確認,「那,真正的英雄令在哪裡?」
那時,傅止靜笑了笑,直接向秦天動道:「秦首領,你的藥箱借一下。」
秦天動怔了一下,把藥箱拿過來,打開。
傅止靜伸手進藥箱裡,拿出一個尋常的豐皮藥袋,輕輕一抖,一顆翠綠瑩澤的翡翠便滑進她的手掌心。
「啊?」不只秦天動驚呼,連她和杜非同也瞠目愕然。
英雄令……竟然一直被秦天動帶在身邊?
「抱歉,秦首領,我在身體狀況出事前,就偷偷將英雄令借放在你這裡了。」傅止靜握住英雄令,微微一笑。
「我背著藥箱在台灣和長生部來來去去,竟然都不知道……」秦天動當時也是一臉悚然。
「你真是太胡來了!萬一天動不小心去碰觸英雄令,或是把藥箱搞丟……」她輕斥。
「不會的,我觀察很久了,秦首領無論到哪裡,這藥箱絕不離身,而裡頭這些羊皮藥袋裝的都是藥性毒烈的草藥,秦首領很少用。」傅止靜盯著秦天動道。
「你真是……」秦天動一陣氣虛。
「對不起,我是怕英雄令放在我身上太危險,才會利用了你……」傅止靜說著又賊賊地笑道:「不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隱密的地方則是最開放的地方,你說是嗎?」
「主人說得沒錯……」秦天動只能恭敬地認了。
「但是……你又是怎麼騙過齊觀的?」杜非同對整件事仍感到納悶。
「呵……我那次趁著回太婆家時,請九叔公幫我做了點催眠,一旦我的意識進入深層休眠時,對『英雄令』這三個字就會自動產生排斥,而且會直覺地想到地底迷宮,讓敵人以為英雄令就在迷宮裡……嘿嘿,這本來是防止我自己漏了口風,沒想到發病後竟派上用場,真是湊巧……」傅止靜掩嘴而笑,似乎真的覺得好巧。
真的是巧合嗎?她和秦天動、杜非同可不這麼認為。或者這也是經過縝密計劃的,只是,計劃的人是傅止靜,還是馮九?
「那麼,提議在迷宮裡放置假的英雄令引爆裝置的是誰?」她又問。
「哦,那個啊……那只是我突發奇想的一個點子……」傅止靜笑咪咪地回答。
突發奇想?是怎樣的腦袋結構才能突發這樣的奇想?
月驚鴻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終究得承認,如果傅止靜真的變成了一個只會哭哭啼啼的笨蛋,她一定第一個受不了。
因此,眼下最讓人憂心的,還是她那個把身為名醫的秦天動整倒的家族遺傳怪病。
從機場驅車往馮家老家的路上,秦天動就一臉煩憂地嘀咕,說齊觀的T型毒劑本身就是種劇毒,傅止靜若繼續用這種毒劑保持清醒,很快就會中毒身亡。
但如果不用毒劑,她的腦力就會持續退化,甚至,很可能哪一天就會永遠昏睡不醒。
不論用什麼方法,都是壞的結果,這個百年來第一位現世的英雄令主人,卻只是個短命鬼,這件事對他們三位首領來說,都是個不小的打擊。
「別為我的病情擔心,月首領,如果我有個萬一,你們大不了換個新主人……」傅止靜半開著玩笑。
「就是啊,換主人這種事,我們很習慣了。」月驚鴻故意說得冷淡。
「對嘛!你們認令不認人,應該不會太在意主人的死活,而且,說不定下一個主人會比我更優秀。」她抬槓著。
「我們不需要太優秀的主人,只要乖一點,別讓我們疲於奔命就行了。」月驚鴻瞥了她一眼,微諷。
「啊?我哪有讓你們疲於奔命……」她哇哇地叫著。
「你當然不覺得,這十九年來,忙的是我們,你玩得可高興了。」月驚鴻再諷。
「我有嗎?我只是天性樂觀又開朗……」她無辜地眨著大眼,努力解釋。
「那就樂觀又開朗地活下去,別太早死。」月驚鴻輕聲地冒出這一句。
她一怔,所有的嬉皮笑臉瞬間隱去,一團暖意上湧,包覆著她的心頭。
驕傲自負的月驚鴻,難得真情流露,這是否表示,她的病情已經嚴重到讓這位天塌了都無懼的首領擔憂了?
燦亮的眼神微黯,可愛俏美的臉蛋閃過一絲陰霾。
坦白說,她並非不在乎自己的症狀,她只是努力不住壞處想,否則,她會更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最後竟敗給家族遺傳的怪病,就此失去一切。
她才十九歲,還有好多好多事想做,也有更多更多的事還沒做啊……
「月驚鴻,你……想不想自由?」她突然問。
月驚鴻驚愕地看著她。
「如果沒有英雄令,你們三位首領應該能活得比較輕鬆吧?」她回視著她。
「你在胡說些什麼?」月驚鴻凜然輕斥。
「呵……就是啊,我在胡說什麼啊?果然頭殼壞了。」她哈哈一笑。
月驚鴻深深看她一眼,心頭蒙上一片陰影。
傅止靜在想什麼?她該不會……
「我想,齊觀應該就快出現了吧?」傅止靜已轉開了話題。
月驚鴻目光轉向黑沉沉的前方,道:「只要他現身,就一定會落入我們手裡,到時,不但可以逼他提供解毒劑,齊天王朝也就沒戲唱了。」
「要抓他可不容易呢!」她也看著前方,搜尋著。
「哼,他此刻已被黑武士團團包圍,插翅也難飛。」月驚鴻冷笑。
「我倒認為他並不想走哦!」她的視線定在一個黑影上,眼睛頓時一亮。
月驚鴻也瞧見了,那個高瘦的男子在一名保鏢全力的護衛下,從混戰中悠然現身逼近,周圍的黑武士始終動不了他一分一毫,他那處在殺陣中的泰然自若,刺目得讓人咬牙。
月驚鴻以眼神示意黑武士們退開,不動聲色地往前一站,護著傅止靜。
「嗨!齊觀。」傅止靜熱情地打招呼。
「你看起來不錯,傅止靜。」齊觀盯著她,臉沉靜,眼神卻如火。
「你也是。」她也看著他,很遺憾地發現,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這就表示他在進迷宮之前就識破了她的計謀了?嘖。
「原來你已經清醒了。」齊觀輕哼。
「是啊!這得要謝謝你母親。」她賊賊一笑。
經她一提,他幾乎立刻就明白她是怎麼取得T型毒劑了。
「也虧你想到要利用我母親給毒……」他真是欽佩啊。
「只能怪她太愛你這個寶貝兒子了。」
「當心點,她給的毒襄濃度一定很高,你的身體會出狀況的。」他警告。
「咦?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在關心我?」她眨眨眼。
「我是擔心,如果你死了,這世界就太無趣了。」他揶揄著。
「是嗎?你終於認定我是個好對手了吧?」她笑得很開心。
「你的確是個好對手,不過,要當我的對手,就不能太短命。」
「喔,原來你也希望我活久一點,那就表示,你還滿喜歡我的,對不對?」她目光熠熠。
「也許吧!」他沒否認。
月驚鴻看著他們,聽著兩人對話,暗暗心驚。
齊觀和傅止靜,看似對立,可是對彼此卻都有著強烈的好感……
「呵……既然你喜歡我,那應該也會喜歡我為你安排的驚喜了?」傅止靜又調皮地問。
「是的,這個驚喜太有趣了。」他回頭瞥了一眼後方激烈的混戰。
「如果覺得有趣,就留下來繼續玩吧!或者,玩到最後,你就能贏得英雄令了。」她燦笑地建議。
「好啊!那就繼續玩下去,直到我得到了英雄令……」他笑意加深,補上一句:「還有你。」
月驚鴻臉色驟變。
「想要英雄令,又想要我,太貪心了吧?」傅止靜笑哼一聲。
「能多得一些,為什麼要少拿?我這豈是貪心?我有本事得到,就不能叫貪。」他自傲地道。
「真猖狂!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本事有多大。」傅止靜啐道。
「閒影,露兩手給她們瞧瞧。」齊觀輕喊。
閒影聽命,立刻朝傅止靜殺去。月驚鴻細眉一挑,雪白身形化為鬼魅,上前迎擊,一黑一白瞬間交鋒,一個行蹤飄匆,一個步履迷幻,兩相爭鬥,竟是平分秋色。
「嗯?少林功夫?原來你是少林武僧!」月驚鴻冷笑。
閒影沒吭聲,迅捷出拳。
月驚鴻不敢小覷,認真拆解,並利用耳上藍芽向所有黑武士下令:「俠客兵團有少林底子,給我盡全力打,一個也別讓他們跑了!」
指令一下,六韜館所有黑武士幾乎卯足了勁猛攻,俠客兵團們也全力抵擋,雙方陷入激鬥,整個山地間殺氣飛騰。
齊觀有如局外人似的,立在閒影身後,隔著閒影與月驚鴻,對著另一方的傅止靜道:「打得真精采。」
「就是啊!好像在看電影呢!」傅止靜也很優閒。
他噙著笑,緩緩朝她踱去。
月驚鴻見他行動,分神射出長針阻止,閒影立即拔槍打偏針尖,掩護主子,月驚鴻俏臉一沉,回手長袖一甩,直摑他的臉。
閒影扯住白袖,槍口對準她的頭,子彈迸炸而出。
她後仰空翻,纖影化為一圈飛舞白衫,避開一擊,並在落地的瞬間,十根銀針齊發,直取閒影和齊觀兩人大穴。
閒影驚覺,人如機器般彈退,大喝一聲,以身體擋在齊觀身前,只見針銀一碰到他,就像撞了鋼牆一樣,一一墜落。
「金鐘罩?」月驚鴻細眉微挑。
「哼!」閒影再度上前,與她纏鬥,不讓她有機會分心。
「哇!你的手下很厲害耶!」傅止靜驚歎。
「是啊,他的功夫不輸月驚鴻,這次,你可能會輸。」齊觀微微一笑,一步步接近。
「唉,這次要贏你是不太容易了。」她沒有退開,看著他,忽道。
「怎麼說?」他在她面前站定。
「風向變了,你一使毒,我們就攔不住你了。」她有點沮喪。
他笑意斂去,神情變得深刻複雜。
如果世上真有所謂的知己,那他的知己,肯定就是傅止靜了,她連他想利用風向放毒的想法也能猜中,這樣的女人,留著對他是好?還是壞?
「想殺我嗎?」她盯著他閃著殺機的眼光。
「有點……」他迷惘著,第一次如此喜歡一個人,同時也痛恨一個人,這兩種極端的感情為何能共存?
「但你殺不了我的。」她又道。
「為什麼?」
「因為我不需要你動手也活不久了。」她看向空茫天空,心中早有預感。
他心微震。
「你殺不了我,也留不住我,我注定死在遺傳怪病,這就是命。」她的臉龐,首次顯露她超齡陰沉的一面。
她冷澀的話,比任何行動上的挑釁還要刺激他,他臉色一沉,胸口竟有些緊窒。
一想到她的命不能是他的,心火就莫名地被點燃,只是,他不懂他在氣什麼,是氣他不能掌控她,還是氣自己反被她掌控?
她慢慢地轉向他,寓意深遠地歎了一口氣。
「也許,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不在立場,也不在輸贏,而是時間……」
時間?
「我能陪你玩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哦。」她無奈地道。
他俊臉一僵,冷瞪著她。
夜空如深不見底的黑洞,沒有一點點星光,她纖細嬌小的身影明明在他眼前,卻若隱若現得好像隨時會被黑暗吞滅。
下意識地,他伸手抓住她。
她一愣,睜大雙眼。
「除非我厭倦了,否則,我會創造時間,讓你繼續玩下去的,你要死,還得先過我這一關。」他的言詞強硬得好像他才是主宰。
她的嘴角慢慢往上拉,眼底的瞳仁燦如星光。
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有好多種方式表達啊!只是,齊觀懂他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鏗鏘有力的字句背後,是不是有她最想要的那種感情呢?
那種能比英雄令更珍貴,更久遠,更永恆,更無價的……名之為愛的東西。
有嗎?她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