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商千月不喜歡商場的晚宴與應酬文化,不過總是有幾場宴會是推不掉的,有時為了尋找公司的合作對象,在晚宴上露臉也是有某種必要性存在。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華麗的水日明燈、寬敞的宴會廳、悠揚的音樂聲,組合成一幅紙醉金迷的圖畫。
商場上女性主管稀少,與會的商界人士以男性居多,不過現場的男女比例仍是女性偏高。
因為晚宴也是一種變相的相親場所,許多商界大老們在談生意之餘,也順便聊一聊彼此有沒有待價而沽的女兒,最好能夠促成一樁商業聯姻,同時擴大自家的公司版圖,謀求婚姻的最大利潤。因此晚宴上總是不乏年輕的名門淑媛或是歸國佳麗等。
畢竟在商言商,對商界人士來說他們只是習慣性的讓每一個行為發揮最大利益:既然結婚是件必然的事情,當然要仔細謀求它能帶來的最高附加價值。小倆口彼此愛不愛並非重點,反正婚後可以培養感情:就算小倆口培養不出感情也沒關係,兩個家族可以培養出商業利益就足夠了。
多金、能力強,最好要是家族繼承人,如果能夠附帶有出色的長相,那就更完美了。
不只名門淑媛們睜大眼睛仔細挑選未來丈夫的人選,其他長輩們也東挑西撿的找著未來媳婦的人選。
女方的相貌外表是其次,重點是家族的背景雄厚程度,最好是獨生女,旁邊又沒有其他分支的親戚;如果附帶精明的頭腦與優秀的商業手腕就更好了。
特別是那些自知底下的兒子、孫子沒什麼經商能力卻很有揮霍能力的商界大老們,更是小心翼翼的尋找可以幫夫家打理商業的賢媳婦、賢孫媳婦。
綜合以上的標準,在晚宴中的男性,符合全部條件的大約有二十幾個人。
但是晚宴中的女性,符合全部條件的只有一個!
商千月不斷的對著那些蜂擁而上的長輩們微笑著。
每次出席晚宴,商千月總是免不了要被眾家長輩拉去東家長西家短,順道見一見他們口中那位年輕上進的兒子或是孫子;最誇張的是有一次,商千月被某位大老拉去同時見他的內孫和外孫,共有十七人,差點讓她連表面的微笑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千月娃兒,才一陣子沒見到你,愈來愈標緻了。這個週末要不要到王爺爺家吃頓飯?你好久沒有陪王爺爺喝茶下棋了。我那從美國回來的孫子……你之前見過的那個,常跟我叨念著有多喜歡你,一直吵著要我多帶你回家吃飯呢。」商業界大老甲笑呵呵的說著。
「等等。千月娃兒,你也很久沒來蔡叔叔家走動了呢。我家的笨小子……就是跟你讀同一所大學的宏銘,他想念你可想念得緊哩。晚一點,你直接到蔡叔叔家坐一坐好了。」另一名大老乙也趕緊發言。
「千月娃兒……」
商界的其他大老們爭先恐後的發言,唯恐再慢上一步,他們相中的准媳婦人選會被其他人給搶走,自家的經營實力沒提升不打緊,最怕的就是讓敵對的家族娶定商千月,增強了別人家的實力,才教他們血壓又繼續往上升啊!
一群大老們掌權掌勢了半輩子,怎麼捨得在日後將大片江山拱手讓給專業經理人打理,更不可能看著一生的心血被不成材的兒孫給敗掉。娶個會賺錢的媳婦,不但可以讓家族繼續掌權,更能夠確保公司能繼續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供他們花用。
對於眾家長輩們的搶人行動,商千月已經應付得相當習慣,她先放秋子苑跟另外兩位特助去吃東西。畢竟這些纏人的商場老狐狸一時半刻是不會離開她方圓三公尺以內的範圍,想要搞定他們全部的人,至少要耗費半個小時以上。
商千月又向侍者要了杯香檳,面帶微笑的聽著眼前的蕭伯伯賣力的自吹自擂,蕭伯伯正極盡所能的推銷他的獨生子。
而商千月周圍的長輩也只剩下這位蕭伯伯了,雖然他是最後才加入搶人戰局,不過這位令人感到厭煩的蕭伯伯,已經浪費掉她一個小時又十七分鐘了。
整個商界的人都知道,蕭伯伯口中那位乖巧聽話、平易近人的好兒子,其真實德行是教人不敢領教,就算是三歲的娃兒也知道蕭伯伯的獨生子嫁不得。
文繼善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遇見之前在飛機上見過的女人。
她是不是心情不好?文繼善看到她端著高腳杯的手,突然間有感而發。
雖然她面帶笑容,像是微笑的在聆聽一旁中年男子說的話,可是她端著高腳杯的手,食指與無名指卻微微彎曲,留著中指比向對方;即便如此,她端著酒杯的手勢依然優雅得如同一位高貴的公主,令人難以察覺其中所蘊涵的特殊意味。
是文先生?真是太巧了!一個月內連續看到他兩次,台北還真是小呀。商千月一邊飲著紅酒一邊感到有趣的想著。
不知道下飛機之後那位美麗的空中小姐有沒有繼續糾纏他?呵呵,奸想知道續集喲。
「蕭伯伯,我可以離開一下嗎?我今天跟一位朋友約好有公事要談,剛剛看見他已經到了。千月很抱歉,不能再陪蕭伯伯繼續聊天,希望這件事情不會影響您今天參加宴會的心情。如果蕭伯伯不介意的話,我跟朋友說完話,一有空就立刻回來陪伯伯繼續閒話家常,好嗎?」商千月臉上的表情無限誠懇。
「不礙事,你儘管去談吧。」一聽到商千月的話,他馬上放人。
商千月又很有禮貌的再次道了謝。
離開之際,她朝不遠處的特助點頭示意,特助隨即會意過來接棒處理;因為她接下來絕對不可能會回來陪這位蕭伯伯閒話家常了,即使有空也會瞬間變成沒有空。
打發掉比電鑽還吵的蕭伯伯,商千月端著酒杯笑吟吟的朝文繼善的方向走去。
「文先生,你好,再次幸會了。不知道你是否記得我們之前曾經搭同一班飛機的事情?」商千月以在商場上特有的柔和笑臉說道。
「你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小姐你的貴姓芳名。」
文繼善絕對記得她,甚至他在一踏入宴會廳的時候,就發現她的身影。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是那麼的明顯、那麼的容易被察覺,以至於他的視線不自覺的在她身上打轉。
商千月藉由遞名片的動作,巧妙地避開文繼善伸出來想要握手的右手。
她是一個自我防衛性強,並且排他性重的人,不喜歡和別人有多餘的肢體接觸;即使是那堆叔叔伯伯們想要親熱的拉著她的手說說話,也全都被她很有技巧的閃避掉,更何況是只不過第二次見面的文繼善。
她不排斥肢體上的接觸,不過能碰觸她的人只有學生會那群好夥伴,還有已經過世的奶奶跟管家吳嬸。
沒有握到佳人的手,文繼善也不介意,只是心中感到小小的可惜罷了;不過,至少這次他拿到她的名片了。
文繼善看了手上那張名片寫的名字與頭銜。
商千月?她是永長企業總經理商千月?
文繼善感到驚詫,沒想到她竟然就是商千月。
他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商場女悍將,她有名到上個月在他們的家族聚會上,老爸甚至主動詢問大哥要不要跟商千月一起吃頓飯。
只是商千月不常出席宴會,連照片也很少在各大媒體出現,所以在年輕一輩裡,多數的人部只聽過她的事跡,比較少直接看過她本人。
原來,商千月本人比他想像中的美麗,而且非常有氣質。
那麼那天在飛機上,渾身冷冽氣質的女人又是誰?文繼善不自覺的比對起眼前的商千月以及記憶中的商千月。
在飛機上,商千月拒人於千里之外,冷若冰霜,跟眼前這位笑容溫和、舉止有禮的商千月,簡直判若兩人!
要不是她親口說曾經跟他搭同一班飛機,他肯定會以為商千月有個長相相同的孿生姊妹。
是怎麼樣的人會同時具有兩種回然不同的個性呢?
文繼善開始感到好奇,好奇這位在商場上最具傳奇性的女悍將,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高中、大學、研究所都在美國就讀的他,對於國內商界的詭譎多變,多來自媒體雜誌、網路,以及家中每個月固定寄來的商業動態分析。
那份商業動態分析,是文家為了讓新一代接班人能在學習專業知識的同時,並且得知商場上的瞬息萬變,每個月固定製作的報告書,特別是針對像文繼善這些在國外就讀的文家第三代。
他好幾次在那份商業動態分析上見到有關商千月的事情,也好奇這位比他年紀還小的女人,究竟是比別人多下了幾倍功夫、花下多少心血,才能在競爭激烈的商場上有如此傲人的成就。
不過在今天,他對商千月的這份好奇,瞬間以數十倍的速度成長,甚至讓他想取代大哥,成為約會商千月吃飯的那個人。
商千月在將名片遞給文繼善之後,就指了指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然後率先走過去,她知道對方會跟上來的。
文繼善的確保持著半步的距離跟在她的身側。
走到一個半開放式的陽台前,隔著潔亮的大落地窗,窗外是清新的空氣與修剪整齊的庭院,窗內是衣香鬢影的交際世界。
商千月推開大落地窗,對文繼善示意。
遲疑了下,文繼善讓大落地窗保持敞開的角度,才踏入那小小的橢圓形歐式陽台。
哈!他果然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孩子,真是有紳士教養啊!商千月在心裡笑了聲。
沒想到才第二次見面,這位文先生就為她的名聲考量周到,值得稱讚!
這讓她更想欺負他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見到他就想欺負!
從在飛機上遇到他開始,她就對坐在旁邊的他感到不順眼。
當時慫恿性感空姐去纏著他,慫恿成功之後,她心裡的暢快程度不下於簽下一件跨國性大合作案。
看到他衣領沾了口紅印回來,她在心裡簡直笑翻了。
欺負完他之後,她整個人樂不可支的一掃心中的鬱悶。
思,欺負他是一個很能夠排還無聊跟消除煩悶的奸方法,她可要好好把握兩人相處的機會,多多欺負他啊!
有個想法在商千月的腦中逐漸成形,而且愈來愈有執行的渴望。
「文先生,久仰大名了。」商千月笑容可掬的說著客套話。
「商小姐,你過獎了。我正式踏入商場不過兩年的時間,比不上商小姐縱橫商場十年的資歷;你在商場上的種種事跡,才真的是令我久仰了。」文繼善由衷的說著。
哇!聽他這麼一說,她更想欺負他了,怎麼辦?商千月假意的在心中苦惱一下,更堅定她要欺負他的念頭了。
「你太客氣了。雖然你才進入商場兩年,可是你主導的那幾個企劃案聞名整個商界呢。你與令兄,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一個執行一個管理;兩兄弟相輔相成,分工合作,被傳為商場上的一大佳話呢!」
至少爭權、爭家產的兄弟閱牆事件沒在文家兄弟身上演出,在這錢與權滿天飛的商場上倒是挺罕見的,畢竟文家家大業大。
商千月隨手將手上的高腳杯放在陽台的護欄上,開始跟文繼善說起客套話,腦中正努力盤算著新的計劃。
聽著商千月的稱讚,文繼善感到心裡有點飄飄然的。
雖然類似的話語他也曾經由別人的口中聽到,然而別人的話他聽在心裡,只讓他更加謹慎小心的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但是聽到商千月的讚美之詞,他心中卻有種竊喜的感覺冒了出來。
一定是因為老爸有稱讚過商千月的關係!文繼善這樣告訴自己。
老爸平常很少稱讚人的,他跟大哥幾乎不曾得到老爸的稱讚;但是,老爸卻連續稱讚過商千月好幾次。
一定是因為這層關係,所以他才會對她的稱讚有特殊的感覺。文繼善對心中浮起的那股異樣感,找了個合理的理由說服自己。
文繼善正要謝謝商千月的稱讚時,匆然看到她不小心碰倒放在陽台護欄上的高腳杯。
「小心!」
「啊!」商千月看到高腳杯掉了下來,驚呼一聲。為了避開被碎玻璃扎到,她往旁邊快速退了一步。情急之下,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禮服下擺,整個人踉嗆了下,眼看就要跌倒了——
文繼善一個箭步上前。
隨即,他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臉頰與耳朵,然後他抱住商千月差點要與地板親吻的嬌軟身軀。
「哎呀,對不起。」商千月快速的自他懷中站起來。
「不,沒關係。」文繼善一瞬間感到悵然若失。
她的身體好軟,發問有一種很好聞的香味,抱起來感覺是如此的令他感到……愛不釋手。
文繼善看著自己的胸膛,忽然覺得好想再次擁抱她;他輕輕的握住手心,想讓剛才擁住佳人的觸感多在手上保留一些時候。
「不不不,請讓我幫你擦掉吧!」商千月拿出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粉櫻色手帕。
「擦掉?」要擦掉什麼?文繼善有點疑惑。
「讓我幫你擦掉口紅印啊。」商千月嗲著聲音,以嬌柔狐媚的口吻說出這句話。
語畢,她又靠近文繼善的身邊,熱心的想替他擦掉襯衫領口上的口紅印。
不過她有仔細的拿捏好距離,沒讓兩人有肢體上的直接接觸。
好耳熟的話,耳熟到他曾經在哪裡聽過似的……
倏地,文繼善抓住商千月拿著手帕按壓在他領口上的那隻小手。
他突然想起來了。
對了,是那位空姐!
那位空姐也做過類似的事情,說過同樣的話。
那天,商千月也看見在飛機上發生的事情嗎?
文繼善略帶震驚的看著商千月,他正要開口說話時——
「文先生,您的艷福真是不淺啊!被美麗空姐投懷送抱的滋味如何呀?」商千月在距離他的臉不到五公分的位置,吐氣如蘭的說著,壞心眼又淘氣的表情取代了之前溫和有禮的模樣。
她整個人像是拿掉了一層交際用的面具,全身都鮮活了起來,眼裡充滿靈動的神韻。
「難道……是你?」文繼善一臉詫異。
文繼善想起那位空姐曾經說過有人受他之托,替他傳話。原本他以為是其他乘客傳錯話,或是那位空姐捏造瞎編的。現在想來,空姐口中說的那位幫忙傳言的人,莫非就是她?
商千月開心的朝他眨了眨眼,沒有給予正面的回答。
她掙脫被他握緊的手,但他仍是將她的手帕握緊。
無妨,反正那條手帕被別人摸過,她也不想要了。
抽回手之後,商千月對他送去一個惡作劇得逞的笑容之後,便頭也沒回的離開這小小的陽台;然後她又換上交際專用的溫柔笑臉,重新投入充滿詭譎與算計氣息的窗內世界。
文繼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握緊手中的粉櫻色手帕。
永長企業現在雖然只是千大企業,但是在四十年前,永長企業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創辦人商永長做生意的高明手腕,令每一個商場大老印象深刻,只可惜商永長在壯年就因病逝世,不然永長企業在今日不會只排名在千大企業而已。
至於商永長替獨生女招贅的那位女婿,經商能力實在是普通到令人歎息,但揮霍能力倒是挺厲害的。後來商永長的女兒雖然生了個兒子,但是兒子跟媳婦因為車禍意外雙雙過世,只遺留下七歲大的女兒。
那個女兒就是商千月。
有家財、是個獨生女、沒有其他親戚覬覦財產,更重要的是,商千月很有經商能力!
三十幾年來,商永長的女婿,也就是商千月的爺爺,將一問有規模、有前景的大公司經營到只剩下中小企業的普通規模,本來很多企業經營者都預測永長企業將會在商場上絕跡——如果商千月再晚進公司兩、三年,也許永長企業就真的會倒閉而銷聲匿跡。
在當時年方十五的商千月以董事長特助的身份進入公司之後,永長企業開始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