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她拿著原子筆的姿勢始終很彆扭,下午便交代了秘書,幫他買一套文房四寶回來。
「哇~這看起來很高級耶!」連可兒拿起毛筆、硯台、墨條、宣紙,小心翼翼地一一審視著,即使沒讀過書,她也感覺得出這套文房四寶肯定很貴。「真的要給我嗎?」
她如獲至寶般笑得很開心。她曾經要求村長孫子教她寫字,卻沒用過真正的筆墨,只能拿著樹枝在沙地上練習。
「要不要試試?」她竟然因為收到一套簡單的禮物便樂到不行,讓他很想再多買幾套送她。
「好,可是我沒用過耶!」她一雙水眸晶燦燦的,很想快快嘗試看看。
「新筆要先放溫水中泡著,讓筆毫放開。」陸懿左教她如何使用文房四寶,甚至動手為她磨墨。
「這墨聞起來好香。」連可兒興奮地拾起毛筆,輕輕沾上墨液。「相公,我這手勢對嗎?」
沒真正拿過毛筆的她,不禁有些疑慮。
「很正確。」她拿毛筆比拿原子筆自然多了。
「那我要寫嘍!」她深吸了口氣,在攤開的宣紙上,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一筆。
「你已經會寫我的名字了!」見她很快地便在紙上寫下三個大字,他不禁非常訝異。
正常人馬上會寫生字沒什麼好稀奇,但喪失記憶文盲的她,僅在那天下午的短暫練習,竟然已能清楚記得他的名字,令他不能不驚奇。
「可是,寫得好醜喔!」連可兒不禁蹙起細眉,雖然感覺毛筆比原子筆拿得順手,但寫出來的字仍是彎彎扭扭,大小不一。「這個丟掉,我再重寫。」
她非常不滿意處女作,抽起紙張便想揉掉,卻被陸懿左搶了去。
「練習的東西應該留著,以後可以知道自己進步多少,何況,這字寫得並不醜。」他柔聲鼓勵道。以她第一次握筆試寫,已算很不錯了。
「相公,你真是佛心來著。」雖然才相處幾日,但她早已感覺得出相公真的對她很好。
他的高尚品德,對她的溫柔態度,讓她更加喜歡他,被他深深吸引。
「佛心?」她第二次褒揚他的善心,令他不禁搖了搖頭。
他在商場上向來冷血果斷只重利益權勢,之前更為了利益娶了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妻子。
可回想他和連可兒相處這幾日,他的諸多言行確實跟過往大不同,彷彿他也人格分裂,成了雙面人。
但他似乎更喜歡現在的自己,喜歡身邊有連可兒的自己。
連可兒自從有了自己的文房四寶後,練字練得更勤快,每天晚餐過後總要求陸懿左教她新的生字。
夜晚,當他待在書房處理公務時,她便埋首在茶几上,專注不懈的練習。
偶爾,他會分心望向她,就見她一頭長髮如黑瀑般自然披瀉而下,一邊的發勾在耳際,露出半張皎潔的側顏,嘴角不時會揚起笑意。
那恬靜美麗的模樣令他動容,她認真愉快的神情,總教他看了也不禁勾唇而笑。
連可兒終於放下了毛筆,對著寫滿一頁生字的宣紙輕輕吹拂著,然後一一檢視著自己的字,粉唇微微一揚。
雖然所寫的字仍大小不一,稱不上好看,但她確實感覺到自己運筆進步,內心有種成就感。
「進步很多。」陸懿左放下自己的工作,站起身走近她由衷評論。
「是嗎?」連可兒抬眸一看,這才發現他已站立在她身旁。雖然自認為進步不少,但面對他的讚美仍讓她不好意思。
「你是很用功的好學生。」陸懿左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伸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頭。
剛開始他希望她盡快恢復常人的記憶,想探問出她的真實身份,但現在他已愈來愈不在意那些事了,甚至私心希望她一直保持這份單純純淨的人格。
他自然的親暱舉動,教連可兒情不自禁地張眸和他相望,看著看著,她不覺雙頰染上淡薄紅暈,莫名地羞赧起來。
望著她羞怯的嬌顏,他內心再度升起一股慾望,微傾身緩緩貼近她。
突地,他的手機響起,破壞了曖昧的氛圍。
陸懿左懊惱的站起身,怪這通來電來得不是時候。
「喂!」掏出手機接聽,他的語氣明顯不悅。「……什麼?我知道了,我今晚趕過去。」
很快結束通話,他看了看腕表,九點鐘,還有飛機可搭乘。
他撥打電話給秘書,「孫秘書,立刻幫我訂張機票到香港,不用聯絡司機送機,我直接開車去機場就可以。」匆匆交代完收線,他轉頭看向仍坐在沙發上的連可兒。
「可兒,香港的分公司臨時出狀況,我必須趕過去處理,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臨時要出差,放她一個人在家過夜,他實在不放心。
「很遠嗎?要坐飛機嗎?相公什麼時候回來?」突然聽他要遠行,她不禁擔心他會不會一去三五載。
他曾告訴過她香港的地理位置,也提過飛機這種極為奇特的交通工具,只是她不曾搭乘過,無法實際去想像速度與距離感。
「很近,不用兩小時就到了,我最快明天晚上回來,如果事情複雜,也許會多待個一兩天。」
「喔!那沒關係,你安心去辦事,可兒會把家顧好的。」聽到他只是出去一兩日,她便放心了。
「有事情打電話給我,除了在飛機上,你隨時可以聯絡到我,如果一時找不到人,可以先打給我爸媽。」陸懿左出門前交代。
雖然白天她一個人生活了好幾日並沒有發生任何問題,如今卻是第一次留她一個人在家過夜,他還是不禁再三叮嚀。
「相公,我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連可兒笑笑地送他到門邊。有時她真覺得他將她當成不懂事的孩子在看待,怕她隨時發生意外。
「你確實比孩子還讓我不放心。」他低頭在她額際輕吻了下,便轉身匆忙出門。
方纔那一剎那,他差點想直接吻上她的唇瓣,卻怕會一發不可收拾,只得暫壓下滿腔的慾望,先辦妥公事要緊。
他無預警的小舉動,卻教連可兒瞬間赧紅了一張臉。
撫著額際,她望著已闔上的門板,感覺心跳失速。
想起前一刻在書房裡,兩人四目對望,她感覺得到,他似乎想親吻她……
她這才驚覺,雖然她口口聲聲喚他相公,但兩人其實尚未有什麼夫妻間的真正親密關係。
同住在一屋簷下十多日了,但她仍未履行妻子的義務,兩人遲遲未圓房……
是不是等他遠行回來,她該大膽地暗示一下呀?
早上客廳的電話響起,以為是陸懿左打電話回來,連可兒趕緊放下手中工作,接起電話。
「喂,相公嗎?」她精神奕奕嗔道。
「靈,是靈嗎?」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呃,是,我是方靈。」原想否認的她,想起陸懿左曾交代過她在現代的名字叫方靈,除了在家他叫喚她真實姓名,以後對外她必須用另一個名字。
「靈,你身體康復了嗎?」電話裡的男人充滿關心問道。
「嗯,不礙事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她仍認真回答。
「靈,你可以出來嗎?陸懿左人不在台灣,這是我們的好機會。」男人得知陸懿左臨時出差前往香港,這才敢直接打電話給她。
「啊!相公說過我不能一個人出門的。」對於相公的話。她宛如奉為聖旨般遵守,不敢違逆。
「靈,聽說你因車禍腦部受傷?」聽她說話語調不似他所熟悉的女人,男人不禁焦慮詢問。
「相公好像有說過,可我覺得自己腦袋沒問題。」連可兒略彎著頭回復。
「靈,聽到你受傷我真的很自責,可是這幾日我完全無法跟你取得聯繫,你的手機被停話,寄Mail也完全沒回信,我雖想直接打電話來這裡,卻又怕被他人接聽,只會造成更大的麻煩。」他已無法可想,所以在打探出陸懿左出差不在家時,他趕緊打電話想聯繫她。
兩個禮拜前,她出車禍那天,其實兩人已約定私奔,他在機場苦苦等候,卻始終盼不到佳人來到,等了一天一夜,靈又沒主動和他聯繫,他原以為她後悔了,不禁心碎傷痛不已。
卻在兩三日後,從報章上得知她那日意外發生車禍,雖然無嚴重外傷,卻因驚嚇過度而精神受挫。
他聽聞向來工作至上的陸懿左休假三天在家陪伴受傷的妻子,更為了讓方靈有安靜的靜養空間,謝絕任何媒體採訪。
方父還申明她至少需靜養一個月才可能再度面對人群,出現在社交場合上。
他雖然對她的身體狀況擔憂不已,卻是完全無法和她聯繫,如果強硬闖進她居住的地方,也許能見到她的面,但也將斷送兩人想遠走高飛的一絲機會。
「靈,我很想你,我想見你。」他無法輕易闖進保全森嚴的社區而不引人注目,唯一的可能性,只有方靈避人耳目獨自出門。
「呃,你……是誰?」感覺對方似乎跟方靈很熟識,但她並不是方靈。
「靈,你忘記我了?」男人一聽,大受打擊。
「我……不知道。」她認不認得他很重要嗎?
「靈,我們相愛那麼久,我不相信你會真的忘記我,只要見了面,你一定會想起我,找個安全的地點,我想見你。」男人激動的要求。
「我……真的不方便出門,要不,等相公回來,我再問問他。」面對情緒激昂的陌生男人,溫馴的連可兒一時不知如何拒絕。
「不行!你千萬不能告訴陸懿左我打電話給你。」男人一聽,厲聲警告。沒想到她真的喪失記憶到這麼嚴重的程度。
「可是……」
「靈,答應我,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說出我今天打電話給你的事,否則不僅會激怒陸懿左,還會斷送我們的未來。」他再一次嚴厲告誡。
「呃,好。」連可兒原想告訴相公這通陌生人的來電,但對方卻說一旦讓陸懿左知情會勃然大怒,雖然不明白這其中關聯,可她不願意相公發怒,於是決定不提此事。
「靈,知道你無恙我就放心了,我會再找機會跟你見面,你暫時忘了我沒關係,先別想太多,放鬆心情好好靜養身子。」雖然內心因愛人遺忘他而感到痛苦,但男人仍只能選擇耐著性子等待轉機。他已經花了好幾年等待她,不差這短短的一兩個月。
放下電話,連可兒對這通莫名來電仍是滿腹疑問,但既然對方要她忘了,她便選擇遺忘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