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秘密還能繼續瞞下去嗎?
深夜,清芙坐在電腦桌前,對著寫了一半的主題企劃,發呆。
她向報社建議的生活副刊即將開版了,每一期都必須有不同的新鮮主題,為了能在初期盡快打響名號,這陣子清芙跟幾個小組成員一直努力絞腦汁,激盪靈感。
以前,清芙會覺得這樣的腦力激盪很有意思,樂此不疲地面對挑戰,但最近這幾天,她卻有些魂不守舍。
思緒,總不自覺地飛向某個男人身上。
黎暉,她的前男友,茉莉的親生父親。
一股化不開的苦惱在清芙胸臆堆疊,自從與他重逢之後,她就有預感,這深埋在七庭多年的秘密總有一天必須揭穿。
只是她不確定,是否該由自己主動。
「一定瞞不住的,遲早有一天要告訴他。」她喃喃自語。
問題是,她能拖到哪一天?告訴他後,他會是何種反應?而她,承受得住他那樣的反應嗎?
萬一,他因此而恨她……
思及這可能性,清芙驀地全身顫慄,臉色發白。
不,她絕對無法承受他的恨,他可以發怒,可以痛罵她一頓,她甚至不介意他狠狠甩自己一耳光,只求他別恨她。
但,難道就這樣繼續瞞下去嗎?這不僅對他不公平,對茉莉也是,她是那麼期待有個父親,她怎能剝奪女兒的希望?
偏偏,茉莉看中的爸爸正巧就是她親生父親……該說是父女天性嗎?茉莉就偏偏喜歡上他。
她那個傻女兒居然還問他能不能甩了未婚妻,娶自己的媽咪……唉,他是黎暉呢,他一向重然諾。
他不會悔婚的,而她,也沒勇氣告訴他真相……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打斷清芙煩躁的思緒,她愣了愣,瞥了眼冷光螢幕,發現是總編來電。
她彈開手機蓋,接電話。「喂。」
「清芙,你還沒睡吧?」
「還沒,我正在寫主題企劃書。」
「我就知道,你對工作總是那麼認真。」林志隆輕聲一笑。
清芙蹙眉。這麼晚了,上司打電話來總不會是為了稱讚她的工作態度吧?
「請問有什麼事?」
「呃。」林志隆聽聞,似乎愣了一下,兩秒後,清清喉嚨。「因為我剛好來到你家附近,所以、呃,你……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宵夜?」清芙一旺。
「嗯,你家附近有個夜市不錯,去吃點東西如何?」
這算什麼?是約會嗎?清芙思索,憶起總編近來奇異的舉動,漸漸地拼湊出線索。
她這個老闆,該不會是想追她吧?雖然他已於去年離婚,目前是自由之身,但她從來沒想過!
她眼珠子一轉,靈敏地找借口。「多謝總編大人的好意,可是我不餓耶,而且我媽昨天去紐西蘭看我姐姐了,我得留在家裡看女兒。」
「……茉莉還沒睡嗎?」半晌,他沙啞地問。
「她剛睡了,我工作告一段落也要睡了,明天一早還有採訪。」她笑道,拒絕之意很明顯。
林志隆又沉默片刻,才僵硬地笑兩聲。「那好吧,不打擾你,晚安。」
「晚安。」
她彈回手機蓋,又出了會兒神,歎口氣,正想繼續工作時,手機又響。
怎麼又來了?
她些微懊惱,接電話。「是,總編大人……」故意拉長尾音。
對方安靜數秒。「那是誰?」一道清朗沉穩的嗓音,和林志隆的聲質完全不同。
清芙心跳一停,不敢相信。「咦?你……黎暉嗎?」
「沒錯。」他低聲應,語調少了一貫面對她的幽默。「你在等誰的電話嗎?」
等電話?她眨眨眼,還沒從驚愕中回神。氣沒有啊。」
「總編大人是指你的老闆嗎?」
「是啊。」
「你在等他電話?」
「不是,我只是……他剛打電話來,我以為又是他。」
「他打電話給你做什麼?」他追問,聲調裡奇特地彷彿蘊著些怒意。「這麼晚了還要交代工作嗎?」
「他是想約我吃宵夜啦。」
黎暉默然。
清芙莫名地心跳狂亂,緊握著手機,等待他發話。他想做什麼?從茉莉出院後兩人就一直沒聯絡,他怎會在三更半夜打電話來?
「他是你最新的追求者嗎?」他終於開口,問的卻是出乎她意料的問題。
「什麼?」她倒抽口氣。「拜託!你說什麼啊?他只是我的老闆。」
他沒答腔,她幾乎能聽見他從鼻子哼出不屑的氣息。
是她多心了嗎?清芙深呼吸,勉力控制過分急速的心律。「黎暉,你打來有什麼事嗎?」
「我現在在醫院研究室,實驗做到一半。」他淡淡地說。
這麼晚了還在醫院做實驗?她搖頭。真是個工作狂!「然後呢?」
「離下次測量記錄還有四個小時。」
「所以?」她不懂他弄什麼玄虛。
「要不要一起吃宵夜?」他突如其來地提出邀約。
她嚇一跳,半天說不出話來。
倒是他悠然繼續。「你記不記得我們以前在波士頓時,有天晚上肚子餓,到處找不到東西吃,結果兩人只好很哀怨地分食剩下的幾片餅乾,一面幻想台灣的小吃?」
「我……記得啊。」她猶豫地點頭,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一天。
她還記得,那是個下著雪的冬季夜晚,天很冷,兩人很餓,只能依偎著彼此取暖,喂彼此吃餅乾。
「你記得我們列了一張好長的小吃名單嗎?還說回台灣後要一一輪流去吃。」
「嗯,我記得。」
怎麼可能忘記呢?她恍惚地微笑。
「我記得第一個選項我們還爭論好久,最後決定是——」
「清粥小菜!」她搶著接口。
跟著,兩人都笑了,曾經以為淡去的回憶在各自腦海裡鮮明地映亮,是那麼溫暖,那麼教人心頭甜蜜蜜。
「復興南路上的清粥小菜,去吃嗎?」他含笑問。
她亦含笑頷首。「好。」
「那一小時後見!」
黎暉緩緩地放下電話。
他在做什麼?
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深更半夜約前女友出去吃宵夜,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禮數。
只是,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美了,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清芙。
黎暉斜靠在窗邊,仰望天邊那銀白色的、顯得十分乾淨的月亮。
不只今夜,自從與她重逢後,他便不時想起她,尤其這兩天,他實驗進度不順,每到心情鬱悶之際,第一個掠過腦海的便是她神采奕奕的笑顏。
他想起以前,當他還是個小實習醫生的時候,缺乏睡眠的忙碌生活令他備感壓力,更別說還要面對醫院裡的生老病死以及一切不公不義。
挫折長期累積,他的情緒一次次瀕臨爆發邊緣。
每一次,都是清芙拯救他。
她生性樂觀,總是笑臉迎人,對自己有信心,對別人也有耐心。
她會鼓勵他對她訴苦,發洩不滿的情緒,幫助他適當地調節壓力,然後,再用幾句玩笑話促他恢復幽默。
他喜歡和她對話,喜歡與她唇槍舌劍,最後笑著握手言和。
他真的很喜歡她——
一念及此,黎暉不禁歎息,額頭抵住冰涼的窗玻璃。
現在想想,真覺得不可思議,為何當初他可以那麼輕易與她分手?為何現在,又輕易任她在自己平靜的心海掀起波瀾……
手機驀地響起,震動黎暉迷濛的思緒,他回神,接起電話。
「暉,是我。」耳畔傳來傅月眉輕柔的嗓音。
他緊抓著手機,一股難叢百喻的沉重壓過胸口。「有事嗎?」
「嗯,也沒什麼。你現在還在醫院嗎?」
「是啊。」
「在做研究?」
「嗯。」
「這樣啊。」
「怎麼了嗎?」他察覺她似乎有話想說。
線路那端詭異地沉寂半晌。「沒事,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
想聽他的聲音?黎暉揚眉。「月眉,你老實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歎息一聲。「真的沒事。」
「好吧。」黎暉半猶豫地應道。如果他是個夠格的情人,現在應該馬上掛電話,奔去她身邊了。「要我過去嗎?」他試探地問道。
「不用了!」傅月眉彷彿很驚訝他的提議,連忙婉拒。「既然你在忙,我就不打擾你了,晚安。」
「晚安。」
他掛電話,蹙眉瞪著手機螢幕。
月眉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打電話來的女人,或許,他該去瞧一瞧……
台北市復興南路,有一排專賣清粥小菜的店家,各店自有特色。深夜至凌晨,台北夜貓族們絡繹不絕,三二兩兩來此吃宵夜、打牙祭。
清芙坐在其中一家店二樓靠窗的座位,一面看窗外街景,一面等待。
臨出門時,黎暉打電話來,說他會晚點到,她原本想正好繼續寫企劃,一顆心卻怎麼也定不下來,很慌,坐不住,終於還是決定提前赴約。
她坐在窗邊等待著,四周的粥香菜香逗引得她肚子也餓了,肚皮裡鬧著一陣喧囂。
她不理會,堅持等到黎暉來才點菜。
在等待的時候,她不時憶起從前與他談戀愛的美好片段。她想起有一回,她試圖醃蘿蔔,結果醃出一場災難,把他嚇得臉色發白,直說寧願從此以後沒配粥的小菜,也不要她如此大費圖章。
她想著,噗哧一笑。
如果他知道她現在不僅會醃蘿蔔,也會醃泡菜,應該會很驚訝吧?
正甜甜想著,黎暉的身影總算出現了,她看著他把車停在路邊,匆匆忙忙進店理。
她微笑,等他跑上二樓,左顧右盼,找到她。
「抱歉!來晚了。」他在她對面坐下。
「沒關係,我也剛到。」她支首,笑望著他額前因趕路薄薄滲出的汗液。「怎麼回事?實驗忽然出問題了嗎?」
他搖頭,拿起她事先替他斟好的水杯,喝一口。「我要離開醫院的時候,月眉忽然打電話來,我覺得怪怪的,所以先去看看她。」
原來是為了他的未婚妻……
清芙笑容斂去,芳心慢慢下沉。「她怎麼了嗎?」
「我沒見到她。」他微微揪著眉宇,似是有些擔憂。「我到她家的時候,管家說她已經睡了。」
「這樣啊。」她啞聲應,不明白為何喉嚨像是梗著顆酸橄欖。
他沒注意到她的失落,逕自微笑。「怎樣?餓了嗎?」
「嗯。」她點頭,強迫自己振作精神。
「那我們去點菜吧。」
兩人下樓,來到菜台前,一一檢視各色小菜,醃的、炒的、煎的、炸的,兩人挑選時,還一面互相調侃。
「喂,是你最愛吃的荷包蛋耶,可惜是半熟的。」
「半熟的很好啊。」
「是嗎?我怎麼記得你以前每次煎蛋都煎得焦焦的?我還以為你喜歡吃焦蛋耶!」
「呵,你才好玩呢,別人醃蘿蔔是鹹的辣的,你的卻又甜又酸,口味真是獨樹一格啊!」
「怎麼?你這是在笑我嗎?」
「怎麼會呢?哪,你嘗嘗這蘿蔔,糟糕,不甜耶,你不喜歡吃吧?老闆!能不能給我們加些白糖?」
「喂!你幹麼?你故意的嗎?可惡——老闆,你不要理他,他神經病!」
「嘿!我可是醫生。」
「對,他是自以為是醫生的精神病患。老闆,麻煩你一定要給他煎焦的蛋,不然他就不肯吃飯。」
「這位小姐,你說話很毒喔。」
「這位先生,你也半斤八兩,好嗎?」
兩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各自捧著托盤上樓後,還是一個勁兒地鬥嘴。
可等到喝下第一口清粥,咀嚼了第一筷小菜,兩人忽然不玩了,瞇起眼,享受美食。
「真棒!」黎暉感歎。「這蘿蔔,果然比你醃的好吃多了。」
「這個蛋也比你煎的好看一百倍。」清芙不甘示弱地反駁。
兩人各自瞪大眼,目光在空中交會,砍殺一陣,然後忽地都展顏,笑了。
「說實在的,我很久沒吃稀飯了,偶爾吃點清淡的,真的很不錯。」黎暉捧著飯碗,又喝了幾口,心滿意足。
「難道你平常都是大魚大肉嗎?」清芙好奇地問。
「那倒也不會。只是平常都吃便當,吃膩了。」
「你忙到連去醫院餐廳吃個飯也沒時間嗎?」
「也不能說沒時間,應該說懶吧。」黎暉聳聳肩。
連好好吃頓飯都懶?清芙不贊成地蹙眉。這男人怎能如此輕忽自己的身體健康?虧他還是個醫生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黎暉從她不愉的表情看透她的思緒,挑唇一笑。「所以我現在不是好好吃了嗎?」
她白他一眼。「其實吃宵夜對消化不好。」
「你怕胖嗎?」他笑問。
「你看我會胖嗎?」她反問。
他果真仔細審視她,目光隨著她鵝蛋形的容顏蜿蜒,在即將觸及她紅唇時,連忙收回。
「你一點也不胖。」他啞聲說:「好像還比以前更漂亮了。」多了幾分成熟的女人味。
她心跳加速。
不知怎地,她覺得他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在愛撫她似的,教她手臂上不由得起雞皮疙瘩,臉頰發熱。
她倉皇地挾起一筷清炒蒜苗,送入嘴裡咀嚼。「告訴你,桌上這些菜我現在都會做了喔。」
「真的假的?」他揚眉。
她就知道他不信。
她嫣然一笑。「沒辦法,女兒愛吃嘛。我姐姐嫁去紐西蘭了,有時候我媽會去紐西蘭小住幾天,看看我姐的小孩,我就得親自下廚做飯給茉莉吃。」
她下廚?
他擱下碗,上半身往後靠,慢條靳理地打量坐在對面的女人。
「幹麼這樣看我?」她瞪他,頰畔的熱意已蔓延到胸前。
看出她的窘迫,他微微一笑。「沒事。」
沒事才怪!他一定是在想,像她這種廚房白癡居然也學得會做菜!
清芙暈紅著臉,左手撥了下鬢邊的髮絲。「六年了,先生,很多事都會變,好嗎?」
黎暉聞言,一怔。
是啊,六年了,很多事都變了,她有個女兒,而他,有了未婚妻。
他垂下眸,掩去眼底複雜的心緒。「確實不一樣了。」他苦笑。「我現在已經學會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勇往直前的,要懂得繞路,要適應太多的曲曲折折。」
她愣了下。「你是指醫院裡的人事嗎?我猜你們醫院裡有派系鬥爭吧?。」
他回視她聰慧的美眸,淡淡地笑。「你真是太敏銳了,小姐。」
「也不是我敏銳,而是這種事太常有了,何況你又在那種『白色巨塔』裡。」
「不要告訴我你看過連續劇。」他半調侃。
「日本版的。」她坦承。「怎樣?戲裡描述的醫院鬥爭像不像真實的情況?」
「那齣戲裡描寫的是幾十年前的日本。」
「你的意思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嗎?」
「不是。我是說你會發現台灣醫療體系的問題跟日本還真是驚人地相似,而有些事情,不論經過多久的歲月,還是不會改變。」
「我怎麼感覺你有種無力感?」她玩笑似地逗他。
他卻很正經。「我只是覺得,年輕時候的我們好天真,能夠那麼毫無顧忌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也過分爽快地放棄重要的事物——為什麼我們一點也不怕追求不到,反而會失去呢?我們真的應該要怕的。」
他幽幽地歎息。
而她,怔仲地凝睇著他。
他是在暗示他們太快也太決絕地放棄培養三年的感情嗎?因為覺得失去一個情人下算什麼,因為他們還年輕,還有太好未來可揮霍,怎麼可能找不到更好的人呢?怎麼可能談不到一段更美的戀愛?
因為太篤定,太自信,所以太決絕。
他後悔了嗎?
她好想問,卻不敢。
或許,是因為她害怕聽到答案,不論是或否,她都難以面對。
因為他不曉得,她一直瞞著他一件或許會更令他感到悔恨的事……
「怎麼了?不好吃嗎?」他拿筷子指指她挾在半空中的芥蘭炒牛肉。
「啊,不是。」她忙定神,將食物塞進嘴裡。「很好吃。」
他默默看著她勉強掛在臉上的笑容。
氣氛,微妙地發生質變,兩人都察覺一開始存在彼此之間那種輕鬆的親暱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傳的尷尬。
尷尬,根源於兩人從前的關係,以及現在的關係。
情人可不可以變成單純的朋友?
若是從前的他們,絕對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從前的他們相信,即使兩人分手了,也可以做一生的知己。
但現在,誰也不敢那麼確定了……
吃完宵夜,黎暉開車送清芙回家。一路上,彼此都沉默,清芙望著車窗外,不停回想起在醫院裡那個黃昏,他曾經差點吻上自己。
她不覺伸出食指,撫弄自己的唇。
那個未完的吻,是禁忌的,就連回憶,也不應該。
不,她不能想了,不該再想。她一再命令自己。
但愈是要自己不想,腦海裡的影像就愈加清晰,身旁男人的存在感就愈強烈。
她彷彿能感覺到,從那件整潔的藍襯衫裡,隱隱透出的熱氣,還有,繚繞在車廂裡的男性味道。
怎麼可能?一定是她的幻覺!
她怎麼可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和氣味?他明明和自己距離有幾十公分遠。
是她的幻覺,是情慾令她昏了頭。
她屏住呼吸,胸口悶悶地喘不過氣,微燙的肌膚,悄悄地泌出一層薄汗。
好不容易,車子抵達她住的大樓門口,她開車門,幾乎是逃竄進夜幕裡。
他卻跟著她一起踏進夜色。「很晚了,我送你上樓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去。」她焦躁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更別說往他身上瞥去一眼。
「我送你吧。」他堅持陪她進電梯。
她又再度和他一起困在一個密閉空間。
她苦惱地喘息,唇角揚起自嘲的弧度——他的味道益發濃郁了,她閉上眼,強忍著發燒的感覺。
「清芙。」他忽地揚聲,嗓音極度沙啞。「你的臉好紅,你沒事吧?」
她倒抽口氣,雙腿一陣虛軟。
為什麼他連聲音都能挑動她的慾望?
「黎暉,你還記得嗎?」她緊閉著眼,慢慢地、機械化地吐出言語。「我們分手前,你曾經給我一個承諾。你說,如果沒有男人好好吻我,我可以找你,你會給我一個永生難忘的吻。」她頓了頓,絕望地祈禱上天阻止自己繼續說下去。「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男人吻我……」
她終於不必再說了,因為,他的唇已經閃電般地擒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