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想好了,「就讓她看到城堡的破損,然後讓她對城堡進行投資。這樣很快就能達到我們帶她回來的目的,不好嗎?」
「你怎麼不乾脆搶了她身邊的古董拿去交易行拍賣?這樣不是更快嗎!」這小子全身上下什麼都長,就是不長腦子,「你也不想想,鈕千禧之所以跟我們回城堡就是因為她心中有個嫁進城堡當王妃的夢,你現在告訴她原來她日思夜想的城堡就是一副鬼屋的模樣,你覺得她還肯向這裡投資嗎?撒腿就跑的可能性比較大吧!」誰會對一個毀了自己美夢的傢伙唸唸不捨?
爵爺你倒是聰明,「那你說怎麼辦啊?」
「最好讓她愛上這座城堡,心甘情願想在這裡長期住下去——讓一個人為改善自己的住宿條件而掏錢就容易多了。」那不過是完善自己夢的一種方式。
「最好讓她離不開這座城堡裡的人,說不定她會直接把那些古董送給你。」這種好事詹姆斯一向是讓給爵爺享用的,「你就快點施展自己的美男術把她撂倒吧!」
爵爺雙手揣在兜裡,繡帕所帶來的柔軟觸摸著他的手指,軟軟地沁入他的心裡,無聲無息……
許是太興奮了,平生頭一次住在城堡裡,鈕千禧大清早便醒了,梳洗一番,也不用人照顧,她自動自發地瀏覽起整座城堡來。
少了夜色的庇護,白日裡的王子城堡更顯……古老——這並不能準確形容古堡的整個狀態,卻是鈕千禧所知的漢字中對城堡最好的修飾。
斑駁的牆壁,落魄的屋頂,總是發出吱吱呀呀聲響的木門,還有那些早已不見了玻璃的窗戶。風穿梭在城堡的每個角落,讓人發寒地戰慄著。
這就是英國貴族住的地方嗎?
感覺更像是拍攝鬼片的片場啊!
不是自大,鈕千禧不得不說——這裡完全比不上咱中國的恭王府嘛!再退一步,連杜甫草堂都不及。誠懇一點,芳鄰公寓都比這兒新一些。
不太滿意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鈕千禧探寶的目光又找上了二樓,不知道那裡深鎖了些什麼寶貝,既然是王爵之家,總該有些驚世之寶吧!
上去瞧瞧!
「別動!」
她的腳才踏上第一級台階就被人叫停了,她剛想轉過身去,那聲音更嚴厲地炸了開來:「你千萬別動,我扶你下來。」
爵爺站在平地上,伸長了手臂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待她稍稍靠近他,他便一鼓作氣將她抱下了樓梯。
她平安地雙腳著地,他的額頭也聚齊了薄薄一層細汗——上帝啊,這片刻的工夫讓他起碼少了十年的壽命。
好奇心已起的鈕千禧追著問:「這個樓梯不能踩嗎?」驚魂未定的爵爺想也不想地點點頭,她鍥而不捨地追下去,「為什麼不能踩?看樣子是有點破破的,可也沒爛到不能踩的地步吧?」
「啊?」問題被直接地擺在爵爺面前,他還來不及想答案,鈕千禧已經接下去了,「我看這座城堡破爛不堪,一副隨時要倒的樣子,你們為什麼不加以修繕呢?是不是沒錢啊?」
「不是!當然不是!」爵爺直接否定,下面的話只能硬撐了,「王子城堡有幾百年的歷史,就像古董似的,要的就是這副破舊樣。如果修繕一新,怎能體現城堡的歷史文化和人文魅力?至於這樓梯……」
上下打量著木製的樓梯,由於長年失修,再加上白蟻侵襲、潮氣腐蝕,很多木板都爛成了一個個的空洞,破得像副雕花的木雕。
木雕……
拉過鈕千禧的身子,他扳著她的頭,調到一個適當的位置,他開始描繪那段破爛的樓梯,「你看,這段樓梯是不是很像一頭熊?」
可不是嘛!破得一個大洞連帶著一個小洞,就像一個圓滾滾的熊頭架在圓滾滾的熊身子上——鈕千禧連連點頭,「是啊!真的很像熊噯!」
「你再看這塊,像不像南飛的大雁?」
一排小破洞連成兩條人字形的線——「真是大雁南飛啊!」
「再看這段,分明就是天降異石嘛!」
「對哦!對哦!」亂七八糟看不出像什麼,當然是異樣的洞嘍!
宋裔爵一邊描述一邊讚歎:「當年修築這段藝術之梯的藝術家真是偉大,可以雕刻出這樣鏤空華美的木雕作品。他還特意讓作品呈現出一副破損的模樣,這就是所謂的……」完了,他快要接不下去了,隨口胡說吧!「這就是所謂的半調子模樣,它所表現出一種陳舊的張力。千禧,你有沒有看出來?有沒有?」
這個時候她要是搖頭否認,會不會被當成很沒有藝術素養的人?
在他近乎迫切的拷問下,鈕千禧想也不想地亂點頭,「真的好有張力哦!絕對是一副曠古之作。」
「這……這就是破碎的美啊!」嘖嘖嘴,宋裔爵仰手向著樓梯連聲讚道,「美啊!真是美啊!」
「對對對!美,好美,太美了,非常之美!」
美得鈕千禧都快哭了。
領著鈕千禧遊覽完整個城堡,宋裔爵的襯衫都被汗濕了。陰霧瀰漫的天氣透著冷意,他身上的汗水也全是冷的。
拿了襯衫讓他換,詹姆斯擔心他受涼——那可又是一筆可觀的醫藥費啊!因為某種眾人皆知的原因,他們不能去公立醫院享受福利醫療。
「我看你乾脆直接跟鈕千禧說明白得了,省得你這麼殫精竭慮地騙她。」騙來騙去騙不到她的投資又有何用?
「不行,如果我現在告訴她城堡的真實情況,再向她要投資,這等於告訴她我請她來做客就是為了騙她的錢,搞不好還會背上綁票的罪名。我不能這麼做!」
他害怕讓鈕千禧知道他的真實用意?詹姆斯擰著眉望著他,「你真的愛上她了?」在郵輪上,不管應付什麼樣的富家女,爵爺都不曾皺過眉頭,莫非他對鈕千禧動了真心?
活了這麼些年,沒對哪個女孩動過心,爵爺也不知道自己對鈕千禧真心為何,只是……
「如果可以,我不想騙她的錢。」
「那城堡怎麼辦?」詹姆斯抓住他的肩膀拚命地搖著,想把他搖回到現實裡來,「我怎麼辦?你可以全然不理嗎?你怎麼對得起你母親的臨終囑托?」
又拿母親臨終遺言來壓他!
宋裔爵皺皺眉頭,沒答腔。詹姆斯明知道他沒有辦法辜負母親,所以他不可以不理王子城堡,不可以丟下詹姆斯不管。可千禧知道他利用她的感情騙取投資,會怎麼樣?
在郵輪上他肆無忌憚地用感情騙取富家女的投資,唯獨面對鈕千禧,他做不到,他不想親手毀了那個有著一張純淨表情的女孩。
「詹姆斯,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總會有辦法的,王子城堡經歷了那麼多年,不會斷送在我們這一代。」
他的安慰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效用,詹姆斯把繳費單遞到他跟前,「土地稅又來了,如果我們還籌措不到資金,想要保住王子城堡也只能是我們一輩子的空想。」
時間不等人,宋裔爵根本沒有時間再去爭取其他渠道的投資,難道騙鈕千禧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宋裔爵的猶豫讓詹姆斯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中國人不是時興送定情信物嘛!就跟訂婚戒指一樣,你可以送她一件禮物,讓她從那些寶貝裡挑一件給你做信物。我們先把那個信物拿去拍賣行,以此為抵押借一筆錢,等城堡修繕一新,可以對遊客開放,我們再用收回的錢贖回那件寶貝。」
聽起來詹姆斯已經做好了全盤打算,可詹姆斯唯獨沒有為他計算,沒有想過萬一因此讓他失去鈕千禧,他又該怎麼辦呢?
「你要是向她開不了口,我幫你說好了,就說我們英國貴族有這個傳統。」
說做就做,詹姆斯不給宋裔爵轉圜的餘地,直接衝向了後園,他依稀記得鈕千禧去了那裡。
「鈕小姐……」
他振臂高呼,從半人高的草叢中鑽出一顆全副武裝的小頭來,「什麼事?」
只見她用毛巾、帽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靈動的眼睛對著他們這邊。
宋裔爵才要知道她在幹什麼呢!「你這是幹什麼?」看她身邊的工具和那些堆成小山的雜草,莫不是在拔草?
「這裡的荒草都長得這麼高了,再不拔會淹沒整座城堡。我一個人雖然力量單薄了點,可是能拔點就是點,你看現在花園裡的景色是不是好了許多?」
她的勞動成果淹沒在雜草叢生中看不出大的起色,只是讓觀者在心理上覺得沒那麼荒涼了。
看著她一個小姑娘家家滿頭大汗,兩個大男人不禁羞愧起來。他們倆成天想著怎麼騙到投資,如何保住城堡,卻沒有親自動手為這座記載了他們全部生命的城堡做點事。
光說不練,他們兩個大男人加起來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姑娘呢!
看著臉上掛著笑、奮力除草的鈕千禧,詹姆斯開始明白宋裔爵狠不下心來騙她錢的原因所在了。
她的魅力大到足以顛覆他們兩個大男人幾十年外加青梅竹馬的感情,大到讓詹姆斯害怕。
從兄弟的角度考慮,他應該讓爵爺擁有自己的愛情、幸福,可是站在王子城堡的立場想想,他不能放他走。沒有他,這座城堡便再無生命力。
為了王子城堡,詹姆斯決定卑鄙一把。
從懷裡拿出一支金筆,詹姆斯將它遞到她的面前,「鈕小姐,這個……是我們爵爺送你的禮物……」
「詹姆斯!」
宋裔爵想要打斷已經來不及了,鈕千禧接過那支金筆,欣喜之情無法言表,「這是……這是送給我的?怎麼好端端地想起來送禮物給我?我又沒做什麼……」
中國人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既然她收了這件禮物,當然也要以禮相還,「我也沒帶什麼好東西來,就算有,爵爺,你身為子爵殿下,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大概也不稀罕。怎麼辦呢?」
望著她的週身,詹姆斯眼睛都發直了,「你送什麼,相信爵爺都會覺得很珍貴。」只要是那幾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中的一件。
鈕千禧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從領口裡拽出了那塊福祿雙全玉珮,「這塊玉是我姨奶奶給我的,從小就帶在我身上,現在我就把它送給你。」
宋裔爵眼看著他期待許久的古董穩穩地落在他的手心裡,竟未感到一絲的欣喜。他怔怔地攤著手和手心裡的玉珮,久久沒有收回。
鈕千禧也不曾留意他的異樣,小聲嘀咕著:「你這個假洋鬼子肯定不知道在中國女生送男生玉珮的含義。」
望著他沉默的表情,鈕千禧認定他不懂個中深意。沒關係啦,她不介意地擺擺手,「反正你好好保存它,別讓它離開你,漂泊在外就可以了。」將金筆收藏好,她包裹好自己的頭臉,繼續除起雜草來。
此時,宋裔爵心上的雜草正在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