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眼看著旅行只剩下八天了,我們連個目標都還沒找到,怎麼辦?」詹姆斯光著急了,一點辦法沒有。
爵爺也正苦著呢!「我從來沒有倒追過女人,我怎麼知道該如何是好?這艘郵輪上有一千多個目標,到底哪一個比較有錢,哪一個又肯投資在王子古堡上,我怎麼知道?」
要讓詹姆斯來說,「最好是有個富家女主動投懷送抱,這樣我們就省事了——前台小姐不是說爵爺你很受歡迎嗎!今天的晚宴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瞧著那些盯著你的女人,從中挑一個得了。」
「可萬一挑到的那個比我們還窮呢?」雖然可能性不大啦!比他們還窮的人怎麼可能拿一萬美金出來玩十天?但凡事總有個例外,爵爺的腦海中好死不死地冒出一張乾淨的小臉蛋。
甩甩腦袋,他把所有不乾淨的念頭全都甩出去,「不管了!不管了!我媽說,中國人有句老話叫『事在人為』,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
換上白色高領襯衫,再配上黑色禮服,臨走前爵爺還不忘對著鏡子拍拍自己的臉頰,「我帥嗎?」
「帥!太帥了!」這時候爵爺最需要信心,詹姆斯知道。
「我有足夠的能力迷倒萬千女性嗎?」
「當然,絕對有。」爵爺的信心等於他不用再點著煤油燈過日子,詹姆斯瞭解。
「我這樣出去能釣到富家女嗎?」
「可以,當然可以。」爵爺的成功等於他不用再考慮明天吃什麼,詹姆斯明白。
「我這副模樣像高級男妓嗎?」
「像,太像了!」
話從詹姆斯的嘴裡順勢出溜了出來,等他反應過來已經太晚了。雙手舉過頭頂,他向爵爺深刻懺悔,「我說錯話了,爵爺,您別介意!千萬別介意!」爵爺要是來個大罷工,徹底甩手不幹了,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爵爺的臉色依舊不見好轉,詹姆斯趕緊把嘴皮子功夫全都使出來,無論如何也要安撫爵爺那顆容易受傷的心。
「爵爺,您怎麼是男妓呢?您哪有男妓長得帥?」這話……好像不太對哪!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比男妓風流。」嗯?這話好像也不太對勁,再換一個。
「爵爺,你怎麼能跟男妓比呢?你還不如男妓……啊!」
他話還未說完就換來爵爺一記重拳襲頂,害得詹姆斯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閉上眼睛,爵爺在心中倒數三聲——三、二、一!所有傷自尊的念頭徹底清場,挺起男人敦厚的肩膀,他的肩頭挺著王子古堡的未來。臨出門前,他邪惡地笑對詹姆斯,「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當好你的小小男僕吧!」
詹姆斯諾諾地點著頭尾隨在他的身後,誰讓人家是「子爵殿下」呢!
一整個晚上,爵爺的眼睛就沒落在餐盤裡,就算今天的晚餐是一隻死老鼠,只要味道別太腐朽,他都不會在意。
眼珠子連續轉了好幾個小時,他疲憊地捏捏鼻子,希望緊繃的神經能得到片刻的舒緩,詹姆斯體貼地走上前來送過自己的肩膀讓他靠,「爵爺,今天晚上的戰果怎麼樣?」
「有錢的小姐倒是發現了不少,不過暫時還沒發覺誰有投資的頭腦。」沒有投資的大腦,夠蠢也行,最好把大把大把的鈔票直接送到他手邊。
「爵爺,你要是累了,我幫你看這些女人也行——你先告訴我,怎麼看?」
詹姆斯的話讓爵爺差點吐血,老天爺是故意的嗎?把他這麼聰明的人跟這麼笨的傢伙安排在一起,存心折騰人嘛!
「來參加旅行之前,我不是甩給你一疊時尚雜誌嗎?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做功課?」資本不足就得後天惡補,爵爺受不了地瞪著詹姆斯。算了,他還是現場做輔導來得比較快,「看你右手邊那位穿黑白禮服的小姐,看見了沒有?」
「參加晚宴穿什麼黑白禮服啊?看上去好像上個世紀四十年代鑽出來的人。」詹姆斯還是比較喜歡顏色鮮亮的衣服。
爵爺涼涼地揭曉答案:「那是范思哲今年的新款。」一件衣服夠王子古堡兩個月的維護費用。
他的聲音不算大,詹姆斯的耳朵卻沒來由地一陣囂叫。繞過「黑白喪服」,他把目光轉向披著類似麻布衣服的女孩身上,「那這個呢?穿得像你跟我說的中國武俠小說中的丐幫弟子,她總該不是名門小姐了吧!」
「拜託,你沒看到她脖子上那顆鑽石嗎?比你眼珠子都大。」憑爵爺這些年對珠寶的研究,他可以肯定那絕對是鑽石中的一等品。
詹姆斯嚥了一下口水,震驚得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現在的華人都這麼富嗎?他就不信了,再換個人,「那這個呢?這個總不像豪門出身了吧!」
他指的那個胖丫頭穿著玫紅色的連衣裙,過於肥胖的身軀被布料勒得一圈圈的,的確不太像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爵爺正要點頭讚揚詹姆斯總算有一次看對了眼,恰在此時,那個胖丫頭拿出一疊美金丟給侍應生當小費,爵爺遠遠望去,差不多有一百美金呢!
出手如此闊綽,就算是個土財主也讓他們眼前為之一亮啊!誰讓他們窮呢!
經過了幾次深刻而慘痛的教訓,詹姆斯學精了,看到走過來穿著紫色晚裝的女孩,他極為肯定地點點頭,「這位小姐一定很有錢。」
「說說你的理由。」爵爺給自己拿了杯果酒,小憩片刻的他沒留意走來的女孩。
「她穿著絲質的衣服,一看就很有檔次。那上面還有中國傳統的繡花,在精品店裡那樣的繡花一小塊比金子還貴,她穿了滿身,還能沒錢?」詹姆斯心想這回他總該猜對了吧!
聽詹姆斯的描述,爵爺總覺得這個女孩他很熟悉。只是這兩天看了太多的女孩,他的腦子裡全是紅粉佳人的模樣,反而弄得他記不起純正的紅色是何模樣。
「快看,快看,有錢小姐向我們走來了!」詹姆斯一個激動結結巴巴地叫起來,「有錢……錢……向我們走來了。」
端著酒杯,爵爺來不及抬頭已對上一雙大紫繡花高跟鞋。
是她,那個乾淨的鈕祜祿氏家的女人。
「嘿!」鈕千禧向他招招手,她在他的眼裡發現一絲驚愕,她把那自動自發地當成他的激動,「我找了你一個晚上,原來你躲在這裡。」她以為像他這般高貴的王子應該不喜待在嘈雜的地方,結果在人群外面找了一圈,居然在人流的中間尋到了他。
「你們認識?」詹姆斯心中揚起彩旗,太好了,他們離重振王子古堡又近了一步——幸好他跟著爵爺這麼些年,能聽懂漢語,也能說上幾句,就是不會寫漢字——爵爺說他這種狀況在漢語中叫「文盲」。
「哦,有過一面之緣。」爵爺微微點頭,顯然不想多說什麼。
只是一面之緣?鈕千禧有點失落,不過她並不會因此退縮。從懷裡拿出那塊還帶著體溫的絲帕,她笑盈盈地將它遞到他面前,「這個……送給你,只當是謝謝你上次幫我。」
詹姆斯定睛望去,用標準的英語脫口而出——
「好肥的一對鳥。」
這回鈕千禧可是聽懂了,「撲哧」一聲笑翻了天,她豎起大拇指招呼他:「好可愛的洋鬼子。」
「什麼是洋鬼子?」他用中文詢問鈕千禧,滿臉掛著好奇。
鈕千禧沒想到這金髮碧眼的英國老外能聽懂漢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洋鬼子」這三個字所包含的民族情緒。
見她為難,爵爺不動聲色地接了過來:「就是外國帥哥的意思。」
對中國古代文化頗有研究的爵爺一眼便認出絲帕上那對「肥鳥」是鴛鴦,至於鴛鴦所代表的含義……
母親就曾擁有過一條繡著鴛鴦的枕巾,那上面沾染得更多的卻是她的淚水。
他不喜歡鴛鴦,從小就不喜歡。
仍是那副彬彬有禮的紳士面孔,爵爺禮貌地拒絕著鈕千禧的心意:「上次幫到你純屬偶然,鈕小姐不必掛在心上,這份厚禮我實在接受不起。」
他明顯的拒絕讓鈕千禧的笑容定格在臉上,然而她那強韌的愛慕之情卻不肯輕易撤退,她兀自安慰自己:這個混血兒王子一定不懂中國人對鴛鴦的含義,所以才會拒絕接受,不介意!我一點也不介意!
拉過他的手,鈕千禧將那條絲帕硬塞進他的手裡,「送給你了。」
「Oh My God!」爵爺還沒來得及縮回手,詹姆斯已經搶先呼叫上帝。在紳士的世界裡,一位小姐強行拉過先生的手,這代表著什麼?
她是中國人,她一定不懂這意味著什麼——爵爺這樣告訴自己,可他卻不能強行將禮物退回去。
「多謝鈕小姐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手裡捏著這條絲帕,爵爺卻不知道要往哪裡收才好。
此時一直在旁看戲的詹姆斯看到某個段落,決定給自己來杯喝的。接過侍者手裡的果汁酒,他不忘給爵爺也來上一杯,「你要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爵爺手一抬恰巧打在那杯果汁酒上,鮮紅的酒水滴在禮服的袖口上,壞了王子殿下完美的形象。
鈕千禧見心目中神聖的王子受到玷污,手忙腳亂地上前幫忙。爵爺比她還快一步,拿著她剛送的絲帕去擦拭袖口的污漬,一邊擦他還一邊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我自己可以,就不麻煩鈕小姐了。」
「你怎麼用那塊絲帕擦髒東西,它是……」它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啊!
爵爺抬起眼茫然地注視著她,「怎麼?它不能用來擦果汁酒嗎?」
當然不能,這條繡著鴛鴦的絲帕在咱們中國古代可是作為男女之間的定情信物終身收藏的——這些話就吊在鈕千禧的唇邊,可是她不能說出來,對著爵爺清澈的眼眸她說不出口。他那不帶絲毫男女之情的眼神將她的話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她甚至有種錯覺:好像他是有意如此,只為了讓她看清他們之間的差距。
嫌她的掙扎不夠到位,爵爺臨門再補上一腳,將沾滿污漬的絲帕拎到她眼前,毫無保留地追問:「難道這條絲帕有別的意義?」
「沒有!怎麼會有其他意思呢?」笑容在鈕千禧的嘴角慢慢擴大,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半點快樂。
他是故意的,她幾乎要這樣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