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件事發生至今過了半年多了,美緣乍看之下也很開朗,好像早已走出失戀的陰霾,但是從她主動開口拿市政廳的DVD釣她時,她就知道她的傷痛還在。
所以雖然不願,她還是情義相挺的點頭了。
可是說真的,她有點後悔。
但既然都答應了,還超有效率的連合約都簽了,她也只好硬著頭皮干了。
要打聽到關於那傢伙的事,其實並不難,一來因為他是公司上層相當重視的客戶,所以許多基本資料是一定有的。二來,拜她的趙國所賜,這位先生竟然還上了八卦雜誌,成了最迷人且最具魅力的企業家第一名,真是可笑。
他的名字叫柴少鋒,今年三十三歲,未婚,是個標準的工作狂,興趣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沒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也因此他身邊的女伴常換人。
聽起來就是一個無情又無趣的男人。
知道愈多關於他的事,褚姍姍愈是覺得即使真是女追男隔層紗,顧菁也追不到這位討人厭的柴先生。
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如果哪天無趣的柴先生突然發神經,因為身邊剛好缺個臨時女伴,就隨手一抓抓到顧菁的話,那不就慘了?所以她還是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呀。
煩呀煩呀煩,到底該用什麼方式讓那討人厭的傢伙把顧菁染病毒般的隔離呢?
不能直接找他攤開來說,更不能使用美人計,以先下手為強的方式將他變成自己的裙下之臣,來杜絕顧菁的癡心妄想。
事實上從前兩次的經驗來看,那傢伙根本就超級不屑她的,讓她即使想用美人計也沒辦法。
不過她也沒想過要這樣做就是了,因為她生平最恨的就是玩弄別人感情的人。
無計可施之下,她只能利用周休假日跑到他公司附近守株待兔,看能不能來個不期而遇,之後再看著辦走著瞧了,所以她現在才會坐在這裡喝咖啡。
週末的商辦大樓外空蕩蕩的,和平常上班日人來人往的忙碌景象反差極大,顯得冷冷清清,但卻意外讓人有種寧謐悠閒的感覺,非常的舒服。
褚姍姍本來就是抱著碰運氣、隨緣的心態跑到這裡來的,所以既沒壓力也不趕時間,再加上微風吹來舒暢宜人,鼻端充滿了咖啡香氣,讓她一整個心曠神怡到忍不住閉上眼睛,嘴角微揚的隨著MP3里的音樂輕哼起歌來。
柴少鋒經過咖啡車停下來買咖啡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景象。
他很意外自己竟會一眼就認出她來,因為他真的很少去記女人的長相。但是對於她,也不知為什麼,兩次不期而遇他竟都能在一眼之間便認出她來了,真是奇怪。
上回在她公司的會議室裡,他也思索過這個問題,他把原因歸咎於兩次碰頭間距不到一天的關係。但是這一次呢?距離上回碰面至今都過十天了,他怎麼還能一眼就認得出她?
他皺著眉頭思索這難以理解的問題,接著卻猛然渾身一僵,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他竟然記得他們碰面間隔的天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碰!」
馬路上突然傳來一聲疑似車禍般的巨響,驚動了原本雙眼閉闔,輕哼歌曲自得其樂的褚姍姍。
她倏然睜開雙眼,坐直身體,目光如炬的射向車禍發生的方向,接著立刻抓起身旁的背包,起身往事發方向跑了過去。
她在搞什麼鬼?難道除了不講理的歐巴桑性格之外,她連歐巴桑愛湊熱鬧和多管閒事的特性都有?
不以為然的撇下嘴角,他付了錢,拿起咖啡轉身朝辦公室大樓的入口走去,卻聽見馬路上傳來呼救聲。
「救命啊!有沒有人可以過來幫忙?拜託,快點叫救護車,快點來人呀!」
焦急的呼救聲令柴少鋒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馬路的方向。
只見那個女人站在車禍現場,拚命的想將一輛倒地的機車拉起來,機車下方似乎壓著一個倒地不起的人——不,好像兩個,還有一個孩子在後頭,可路上經過的車輛竟沒有一輛停下來幫忙的,而週遭目睹這一切的路人和商家,甚至是那家咖啡車的老闆也一樣,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去幫忙。
世風日下,世態炎涼。
現在的人怎會變得如此冷漠?
但是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呢?看見車禍,他不也只是瞄了一眼,就事不關己的轉身走了嗎?
見那瘦弱的女人使勁想將傾倒的機車扶起,卻差點沒把自己壓扁,他低咒一聲,再也遏制不住的轉身跑上前去幫忙。
125C.C.的機車約有一百公斤重,別說是一個瘦弱的女人了,就連像他這麼一個大男人,要把倒下的機車扶起來,救出被壓在車子底下那對已經昏厥的母子,都需要一些時間了,更何況是她。
還好終於有其他人伸出援手,另一個男人幫她把車子扶起,讓那個女人可以救助傷患。
胖胖的母親滿臉是血,手臂呈現的模樣很像是骨折了,露在衣服外的部位滿是大大小小的擦傷,傷得不輕。小孩的情況因為有母親龐大的身軀擋著,所以沒那麼嚴重,但手腳和頭部也有多處擦傷,血流不止。
擦撞到這對母子的肇事車輛已經逃逸,連停下來查看都沒有就急駛而去,而她就是因為看到這種情況,才在第一時間便衝向車禍現場救人。
柴少鋒從議論紛紛的圍觀群眾中明白了這點。
他看著她脫下身上的薄衫為患者包裹傷處,再小心翼翼的替孩子檢查傷勢,亂了頭髮,髒了衣服,卻毫不在意,只是專心的、溫柔的、輕聲細語的安撫著逐漸恢復意識的母親騎士。
她的神情冷靜而溫柔,似乎有種安定人心的魔力。
警察來了之後,不久救護車也跟著趕到。
他看著她冷靜地說明事發經過,幫救護人員小心翼翼的將那母親抬上擔架,將小孩交到救護人員手中,最後甚至還坐上了救護車,陪那對母子去醫院。
救護車的聲音由近而遠的駛離,警車也走了,人群也跟著逐漸散了,柴少鋒卻仍不由自主的呆站在原地迷惑著。
他突然覺得剛才那個女人,應該不是他之前遇見過兩次的那一個吧?
是雙胞胎嗎?
之前那一個會對著他叫「趙議員,」感覺就像是一個只會盲目追逐偶像,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到公司泡咖啡的膚淺女人,簡而言之就是草包美女。
但是剛才那一個卻臨危不亂,冷靜、溫柔又富有同情心,且最大的不同點在於,她甚至連瞄都沒瞄他一眼。
應該是雙胞胎吧!
不過這對雙胞胎的性格也未免差距太多了……
柴少鋒突然輕怔了一下,驀然發現自己好像花太多時間在思考這件無關緊要的事了,他在幹什麼?
皺了皺眉頭,再搖了下頭,他甩開這一切,轉身朝公司走去。
褚姍姍已經很習慣公司只要有重要貴賓蒞臨,愛現的顧菁若有事不在公司,或她分身乏術的話,自己就會被借用去端咖啡,像此刻就是這麼一回事。
端著四杯咖啡走到會議室前,她先伸手敲門,然後才推門而入。
偌大的會議室裡意外的只有一個人在裡頭,而且還是那個近來讓她拚命想製造不期而遇,卻老是撲空的傢伙。
褚姍姍踏進會議室的腳步因此停頓了一下。
該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從答應徐曉漫她們後都過了半個月,結果她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直到現在。
雖然明知時間地點全不對,他是公司的貴賓,而她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職員,根本不該對他放肆,除非是不想要這個工作了。但是機會難得,機不可失呀。誰知道錯過這個村,還有沒有那個店呢?豁出去了啦!
她婀娜多姿的端著咖啡走上前,揚起美麗的微笑,學顧菁嗲聲嗲氣的說:「請用咖啡。」
沒料到他只是冷淡的瞄了她一眼,連一句基本的謝謝都沒有,害她差點又想將咖啡往他頭上澆下去。
要忍住,要忍住啊,褚姍姍,想想你的市政廳導演版DVD——不是,是想想美緣,一切都是為了她。
「對不起,柴先生,我想為上回搭計程車造成你不快的事道歉,所以不知道你何時有空,可以請你吃個飯嗎?」她柔聲開口問道。
「不必了。」他冷冷地回絕,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這個男人實在很氣人!
「但是我很堅持,請給我一個機會嘛,拜託。」她學顧菁撒嬌的說話方式,但實在做不出她扭屁股跺腳的姿態,她怕自己會閃到腰。
他終於抬頭看她,卻是用一種忍耐兼嫌惡的表情,褚姍姍以為下一秒,他大概就會朝她進出一個「滾」字,沒想到他卻突然其來的開口問她——
「你是雙胞胎嗎?」
「啊?」因為太意外,讓她張口結舌的像個呆子般看著他。
「你有雙胞胎姐妹嗎?」柴少鋒忍耐的問。他有預感答案絕對是肯定的,因為眼前這女人,和上回冷靜沉穩的援助車禍傷患的女人明顯是截然不同的個性,雖然她們長得一模一樣。
「沒有。」褚姍姍終於回神的搖頭道。
「沒有?」柴少鋒忍不住皺緊眉頭,怎麼會沒有呢?還是她有其他姐妹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你有其他姐妹嗎?」他問。
「有呀,我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雖然不知道他幹什麼突然對她家庭成員感興趣,褚姍姍還是老實的點頭回答他,因為友誼通常就是從閒話家常中建立的,不是嗎?
「你們長得很像?」
「我們四姐妹嗎?」
他點頭。
「有人說像,有人說不像。」
這不是廢話嗎?柴少鋒差點脫口而出。這個女人一定不是那天那個女人,肯定不是。
「你可以下去了。」他將視線從她臉上挪開,覺得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有空,今晚下班後可以嗎?」褚姍姍嬌聲問道,想趕快把這件事情搞定,免得夜長夢多。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你可以不必再浪費時間了。」柴少鋒將視線移回她臉上,直截了當的對她說,聲音很冷漠。
褚姍姍瞬間瞠大雙眼,感覺難以置信。他以為她這麼做是在倒追他嗎?真是見鬼了!像他這種沒紳士風度又討人厭又無趣的工作狂,誰會喜歡呀!他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我——」她開口想和他把話說清楚,怎知才說了一個字,會議室的門就在這時候被推開了,傳來副總的聲音。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柴總。」
她趕緊閉上嘴巴,邁開步伐,像個盡忠職守的職員將托盤上的咖啡一一送到定位,然後再表面平靜、內心波濤洶湧的退出會議室。
真是可惡的傢伙,混蛋、混蛋、大混蛋!褚姍姍生氣的在心裡咒罵著,他還真以為自己是趙國,是車勝元,是萬人迷呀?竟然跟她說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大混蛋!
她用力呼吸,愈想愈氣,愈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她非得和他把話說清楚才行,否則若讓他真以為她喜歡他,想要倒追他,那她不是冤枉死了嗎?
重點是,他自以為是的臭美讓她覺得很不爽,非常的、超級的不爽!
用力的大吸一口氣,她決定今晚不管他有沒有空,她都要堵到他,和他把話說清楚。
真是個討人厭又自以為是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