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一點兒也不相信爹有什麼理由要將雲珞珞抓起來,認為應該只是僕人之間的誤傳,但他還是立刻趕過來一看究竟。
當他看見雲珞珞雙手被牢牢捆綁,臉色發白的模樣,他不禁感到滿心的錯愕與憐惜。
「爹,你這是做什麼?快點放開珞珞!」
「不行,我不能放了她。」唐靖國斷然拒絕。
「為什麼?珞珞她是犯了什麼錯,你要這樣子對待她?」唐峻飛完全無法接受地嚷道。
「她意圖不軌,和外人串通起來,偷偷竊取國家機密文件。」唐靖國避重就輕地回答。
「我才沒有!明明是你──啊!」雲珞珞還沒來得及說出事實的真相,一個火辣辣的耳光就打得她眼冒金星。
「住口!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唐靖國厲聲叱喝。
「爹!你別打珞珞!我不相信她會是那樣的人,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唐峻飛替心上人說話。
「誤會?哼!爹都已經查明事實了。你想想,若不是她暗中搞鬼,幾日前你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昏迷?」
「但是那天是珞珞昏迷在先呀!」
「你這傻子,她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不可能的!我不相信!」唐峻飛仍是一個勁兒地搖頭。「珞珞,你快說呀!說你是無辜的!」
「夠了!峻飛,這件事你別管!」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唐靖國板起臉來,斥道:「你們幾個,帶少爺回房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讓少爺離開房門一步!」他可不想等會兒和司徒狂逍對峙的時候,兒子還待在一旁。
關於當年他設計陷害司徒彥聖的事情,自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為了不讓事情傳出去,他在抓住雲珞珞的時候,就已支開了家中的閒雜下人們,只留幾個身手矯健的心腹侍衛在身邊。
反正他有雲珞珞這張王牌在手上,即使司徒狂逍武功再高強他也不怕。
更何況,根據回報,那司徒狂逍受了重傷,諒他也無法耍什麼花樣!
「是!少爺,請。」
「放開我!爹──」
在王爺的一聲令下,幾名侍衛立刻將唐峻飛給「請」進了他的房間裡,嚴密地看守住。
又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等待中的人影,總算是現身了。
「哼!司徒狂逍,你總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為了保命,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呢!」
「唐靖國,快放開珞珞!」司徒狂逍叱喝道。
當他瞥見雲珞珞白皙的臉頰上有著清晰的掌印時,心中的怒氣差點讓他控制不住地衝上去和唐靖國拚個死活。
唐靖國充耳不聞,一雙陰鷙的眼眸在司徒狂逍的俊臉上打轉。
「哼!仔細一看,你還真有幾分司徒彥聖的影子。都怪我太大意了,完全沒料到那傢伙竟還有孽種活在這個世上。」
「住口!住口!」雲珞珞難以忍受地嚷道:「你憑什麼這樣說他?你才是罪該萬死的壞人!」
「閉嘴!」唐靖國惱羞成怒地又打了雲珞珞一個耳光。「若不是峻飛喜歡你,你以為憑你一個平民女子,可以在王府裡面任意出入嗎?真是給臉不要臉!」
司徒狂逍的眼底迸射出憤怒的火焰。「唐靖國,你要是敢再動她一根寒毛,我保證讓你後悔莫及!」
唐靖國冷哼了聲,一點也不將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你又能奈我何?哼!不過是個毛頭小子,連你老子都栽在我手上了,你以為你有什麼本事能讓我認栽?」
「你──」
「好了,廢話少說!你偷走的東西呢?交出來!」
「除非你先放了珞珞,我才會將東西交給你。」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你若是不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殺了她!」唐靖國神色猙獰地說。
開什麼玩笑,雲珞珞可是他手中的一張王牌,他怎麼可能輕易地放開她?
唐靖國噙著一抹勝券在握的冷笑,催促道:「快點!我可沒有什麼耐心,識相的話就快把書信交出來!」
「不!不要!」雲珞珞急忙嚷道:「別把東西交給他,那是你替你爹平反罪名、洗刷冤屈的唯一證據呀!」
她明白司徒狂逍心中累積已久的仇恨,唯有唐靖國得到制裁才能夠化解,而他為了這一天已經費了多少功夫,她怎忍心見他功虧一簣?
「住嘴!看來你這女人真的是活膩了!」唐靖國忽然抽出一把劍,抵住雲珞珞的頸子。「司徒狂逍,若你想眼睜睜看著她死,儘管可以不把東西交出來!」
「住手,你別傷她!」司徒狂逍的俊臉掠過一抹緊繃。
他獨自一人負傷前來,知道若要硬拚根本沒有什麼勝算,因此只能伺機救人,但唐靖國這隻老狐狸處處防範,讓他苦無機會可以動手救人。
司徒狂逍的心裡明白,此刻的情況對他們實在太不利了,若是真的將唐靖國逼急了,真的對珞珞痛下殺手,那可就糟了。
如今,他只能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等待李東園為他搬來援兵了。
「如果我把書信交給你,你能保證不傷她嗎?」
「當然,只要你把東西交出來,一切好說。」
「不!狂逍,你別相信他呀!」雲珞珞拚命地搖頭,就怕司徒狂逍中了唐靖國的圈套。
她才不相信這個狡詐殘暴的老狐狸真會信守諾言,一旦書信落入唐靖國手中之後,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全殺了滅口的!
司徒狂逍不是不明白她的顧慮,他也相信唐靖國根本沒打算讓他們兩人活著離開澤恩王府,但是眼前他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到任何傷害,那比拿刀子狠狠捅在他身上還要令他難以承受呀!
司徒狂逍從身上取出一份書信,說道:「你要的東西在這裡,只要你放了她,我就把它交給你。」
「哼!這件事情沒得商量,我一定要先拿到東西才行!」唐靖國冷哼了聲。
他可不是傻子,若是司徒狂逍弄了張空白的假書信來誰他,那怎麼辦?
唐靖國對一旁的侍衛說道:「你,過去把東西拿過來。」
「是!」
侍衛立刻走了過去,司徒狂逍別無選擇地將書信交了出來。
一拿到那張事關重大的書信,唐靖國立刻打開來檢視。
內容果然無誤。
順利取回自己犯罪的證據,讓唐靖國鬆了一大口氣,忍不住哈哈大笑。「算你識相!哈哈哈!」
「現在信已經回到你的手中,你可以放開珞珞了吧?」
「那有什麼問題?你自己過來幫她解開繩索,帶她走吧!」唐靖國大方地說,眼底閃過一抹陰狠。他打算趁著司徒狂逍替雲珞珞鬆綁的時候,親手了結這孽種的性命,永絕後患!
見他態度如此「大方」,雲珞珞立刻猜出必定有詐!
她拚命對司徒狂逍搖頭,提醒他別中了計。
司徒狂逍當然明白唐靖國不可能真的放過他們,這狡詐的老傢伙肯定是想斬草除根的。
但即使危險,他也不可能退縮,因為他得將雲珞珞救出來才行。
司徒狂逍大步走過去,解開雲珞珞的繩索。
由於他的態度太過從容不迫,看起來一點遲疑或防備也沒有,反而讓城府深沉的唐靖國心生疑竇,懷疑他是否有什麼詭計,因而防備地退開了幾步。
這片刻的空檔正好給了司徒狂逍救人的機會,他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雲珞珞拉進自己的懷裡,再迅速退了開來。
眼看司徒狂逍順利救走雲珞珞,還當著他的面解開她手上的繩索,唐靖國的臉色有些難看。
想不到因為自己的多疑,倒讓這傢伙有機會救走雲珞珞。
不過,一切到此為止了!
就算手中沒有雲珞珞這張王牌,司徒狂逍依舊無法活著出去!
「來人哪!」
聽見唐靖國的叱喝,幾名潛伏在暗處的殺手立刻竄了出來,擋住了司徒狂逍的去路。
雲珞珞緊張地朝司徒狂逍靠去,忐忑不安地仰頭看他,就見他的俊臉異常緊繃,像是也對此刻的情勢感到棘手。
難道……他們今天真的無法活著走出澤恩王府了嗎?
看著他們那一臉束手無策的模樣,唐靖國有種扳回一城的痛快感。
「哈哈哈!你以為我會讓你們活著出去嗎?你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就不應該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唐靖國抓著長劍,步步朝著司徒狂逍和雲珞珞逼近,決定要親手除掉司徒家最後一個餘孽!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讓唐靖國變了臉色,但他還來不及叫人去看個究竟,就見大批皇宮侍衛硬闖進來,將他給團團圍住。
「放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唐靖國怒斥。
好歹他也是堂堂的王爺,這些人想造反了不成?
「王爺請見諒,我們是奉了皇上之命,前來捉拿王爺的。」
「捉拿?」唐靖國的臉有些扭曲。「開什麼玩笑!我犯了什麼法?你們倒是說說看呀!」
「王爺為了剷除異己、鞏固權勢,設下計謀誣陷慶凌王爺通敵叛國,這件事情皇上已經掌握了證據。」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唐靖國大驚失色。唯一能證明此事的證據,不是正握在他的手上嗎?
司徒狂逍看著他那滿臉震驚的模樣,不禁冷冷地提醒。「王爺不妨將手中的書信再仔細看一遍。」
唐靖國立刻打開書信看個仔細,那內容確實無誤呀……
咦?等等!這上頭的墨色看起來很新鮮,像是才剛幹不久而已,而且紙張的質感也不太一樣。
難道……這是一封假信?!
「你總算發現了嗎?」司徒狂逍的眼底掠過一抹嘲諷。
幸好李東園擅長摹擬字跡,幫他造假了一份幾可亂真的書信之後,他便帶著這份假書信前來,而李東園因為曾任宮中御醫多年,舊時的宮中人脈還在,便在一名資深太監的協助之下順利進入宮中,將那封書信面呈皇上,並將司徒狂逍為救摯愛的雲珞珞,已冒險先至澤恩王府的事情據實稟告。
「此刻那份真的書信,已經在皇上手中了。」
唐靖國聞言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臉上掠過一抹頹敗。
「想不到我機關算盡,最後竟然敗在你這小子手上!沒錯,就是我設下計謀害死司徒彥聖的!要是早知道還有你這個流落在外的餘孽,我絕不會讓你活到現在!不過就算我要死,也不讓你好過!」
唐靖國叱喝了聲,揮舞手中的長劍想要刺死雲珞珞,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得手,長劍就被奪下,而動手奪劍的人不是司徒狂逍,也不是這些皇宮侍衛,而是他的兒子唐峻飛!
「你──我不是要你待在房裡嗎?」
「光是那幾個人怎可能守得住我?」唐峻飛臉色難看地說。那些侍衛早被他使計,全給打暈了。「爹,剛才的事情,我全都聽見了。」
若不是親耳聽見父親承認罪行,他實在難以相信一向好客爽朗的父親,其實竟是如此陰狠歹毒,居然為了爭權奪利,不惜設計害死無辜的人。
「爹,你的雙手已經沾滿太多血腥,不要再造孽了。」
「橫豎都是死,多殺一個和少殺一個有什麼兩樣?你這個孽子,色迷心竅了,居然幫著外人!」唐靖國扭曲著臉吼道。
「我不是幫著外人,爹,我只是──」
「夠了!不用說了!」唐靖國一點兒也不想聽他解釋。
「王爺是不用再說了,有什麼話,等到了皇上面前再說個分明吧!」帶頭的皇宮侍衛示意手下們行動。「把他帶走!」
看著父親被抓走,唐峻飛的心中沉痛不已。
唐峻飛悲傷的神情讓雲珞珞感到難過極了,她想開口安慰些什麼,卻又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為了夫人,可要多保重啊!」
唐峻飛勉強揚起一抹苦笑,看著雲珞珞親匿地倚偎在司徒狂逍的懷中,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贏得佳人的芳心了。
一夕之間,他的人生變了。爹成了傷天害理的惡人,而心上人又已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這打擊真是不小。
但是一想到他娘,他知道自己必須振作起來。
「放心,我會撐住的,只是我爹剛才還想要殺死你們,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該拿什麼顏面來面對你們……」
雲珞珞搖了搖頭,安慰道:「那也不是你希望發生的事情,過去就算了,你也別想太多了。」
「謝謝你,珞珞。」
「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嘛!」
「是啊,朋友……」唐峻飛苦澀的笑容裡,透著濃濃的落寞。
就在他們話別之際,有名王爺的心腹見主子被抓走,把一切的錯全算在司徒狂逍的頭上,打算殺了他替主子報仇。
那人悄悄取出一柄飛刀,朝司徒狂逍直射而來。
雲珞珞正好瞥見了這一幕,她驚恐地瞪大眼,千鈞一髮之際,她緊緊地抱住司徒狂逍,用自己的身子來保護他,而那柄飛刀就直直射入她的背心!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司徒狂逍震驚狂吼,看著渾身是血、暈倒在自己懷中的人兒,他幾乎心魂俱碎!
那名殺手正想乘機逃逸,卻讓震怒的唐峻飛追上,一劍砍向他的右腳,讓他再沒有辦法逃跑。
「來人哪!把這傢伙送交官府處置!」唐峻飛臉色沉重地叱喝。
看來,他沒有時間沉溺在這一連串事件的打擊之中,這座不知道還有多少毒瘤的王爺府,是該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
距離雲珞珞為司徒狂逍擋下那把飛刀,已經過了三日。
在李東園大夫的悉心治療下,雲珞珞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小命,可因為氣虛體弱,她總是清醒沒多久又昏迷過去,差點將司徒狂逍給急壞了。
這日午後,雲珞珞在服了藥之後,氣色好了些,也比較有精神和守在床邊的司徒狂逍說說話了。
「想不到,你也會服侍人哪!」她微微一笑,心中充滿了感動。
雖然這幾天她總是睡睡醒醒的,但是只要她一睜開眼,肯定能看見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他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她,讓她覺得自己好幸福,有時甚至偷偷覺得這個傷受得還真是值得呢!
「以前我娘生病時,我也是這樣照顧她的。」司徒狂逍輕聲說道。
聽他提起往事,雲珞珞不禁問道:「你爹娘相繼過世後,你一個人一定很孤單吧?」那段沒人可以訴說心事的日子,一定很難挨吧?
「無所謂,只要往後有你在身邊,那就夠了。」
聽著他坦率的話,雲珞珞不禁揚起一抹微笑,但那笑意卻因為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而突然消失。
「對了,皇上是不是又派人召你進宮了?」
「是啊,已經召了三次。」
「什麼?那你怎麼不快去呢?不去等於是抗旨,你難道不怕皇上降罪嗎?」雲珞珞不禁替他感到著急。
司徒狂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是……「沒有人比你更重要,你傷成這樣,我怎麼放得下你?」
「有李大夫照料,難道還會有事嗎?」
司徒狂逍堅持地搖了搖頭。「我就是非要親自守著你不可。」
「但是皇上那邊……」
「等你的身子真的無疑之後,我自然就會進宮去向皇上請罪。」
雲珞珞還想說些什麼,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喊──
「聖旨到!」
「糟了!一定是皇上震怒,要治你的罪了!這下該怎麼辦才好?」雲珞珞擔心得快瘋了。
「別急,先聽看看聖旨怎麼說。」
一名太監走了進來,在司徒狂逍下跪叩拜之後,朗聲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澤恩王爺唐靖國為一己之私,誣陷慶凌王爺司徒彥聖致死,經查明罪證確鑿,已於今日午時問斬,然其罪不及親人。故慶凌王爺則追封謐號『文貞』,王爺之子司徒狂逍封為文裕王爺。」
一聽見這個消息,司徒狂逍的心中感到一陣激動與欣喜。
他所高興的,並不是自己受封為王爺,而是父親這些年來所受的不白之冤,總算得以平反了。
只不過,一想到許多珍貴的人命就這麼枉死在唐靖國的權力野心之下,他的心裡依舊不勝唏噓。
太監接著又說:「司徒狂逍屢次召見皆抗旨不從,本該問罪,但念在已故慶凌王爺的枉死,以及揭發唐靖國之罪證有功,故不予追究。」
聽見太監的宣告,雲珞珞鬆了一口氣,原本害怕得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總算放了下來。
原本以為這聖旨大約就是這樣的內容了,想不到太監又繼續朗聲宣讀──
「雲氏女珞珞協助搜查唐靖國之罪證有功,又與文裕王爺情意堅貞,令人感動,伺傷勢復原之後,將擇日為文裕王爺與雲氏女賜婚。欽此。」
聽見這個消息,司徒狂逍眼底掠過一抹欣喜,對他來說,皇上賜婚比賞他一堆封號要來得有意義多了!
叩謝皇恩,接下聖旨後,司徒狂逍一送走太監,就立刻回到雲珞珞的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
「聽見沒有?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好當我的王爺夫人哪!」
「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個最乖、最安分的病人,努力讓自己迅速康復的。」雲珞珞朝他綻放一抹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