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他不僅沒有碰范荷花,甚至讓她一個人佔據了床鋪,自己則睡到沙發上去。
范荷花已數不清這是今晚上第幾次煩躁的翻身。
照理說,那頭野獸已放棄攻擊活動,加上她累積多日的疲累,應該會讓她可以更安心的入睡,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躺在床上許久,卻是愈來愈清醒。
稍早,她雖然也配合警方做筆錄,但警察並沒有詢問她太多事,因為韓秉柏掌控一切,讓她在那仍然脆弱的當下,彷彿被他野蠻的氣息所保護著。
他明明沒有照顧她的責任,也並不真的有義務救她,但他不僅救了她,為她處理了許多事,還硬是把她帶離了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屋子,免除了她讓差點被侵犯的事實反覆鞭笞的可能。
「韓秉柏……」還沒細想,她的嘴已經小聲地溜出他的名字。
真糟糕,他會不會已經睡著了呢?而且,她連自己為什麼要叫喚他的理由都說不上來。
「嗯?」
「你……你還沒睡著啊?」黑暗裡,他低沉的聲音奇異地讓范荷花放鬆了下來。她窩在棉被裡,豎起耳朵傾聽著他的動作。
「嗯,你不也睡不著嗎?」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的笑意,「你還好嗎?」
「呃……還、還好。」她小小聲地說。
「你這麼溫順,我還真是不習慣。」
「你那麼喜歡吃『重口味』又不關我的事。」她下意識地回嘴,目光瞟向灰色麂皮沙發上的龐大身影。
房間裡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從窗外流洩進來。
躺在床上的范荷花籠罩在月光中,但沙發椅上的韓秉柏則是全然的黑暗。她只能隱隱約約看出他是枕著右手肘,面向著她躺臥著。
「呵呵……這才是我的荷花。」他笑了起來。
雖然范荷花躺在床鋪上,但她彷彿可以感覺到他堅實胸膛的震動,也讓她頓時有些口乾舌燥。
過了好半晌,她才勉勉強強擠出一句話。「沙發好睡嗎?」
「你覺得床太硬了?」韓秉柏撐起身體,在沙發上坐了起來。
他真是瘋了,才會把她帶回來家裡。
光是看著在瑩白月光照射下的她,躺在那張屬於他的床上,就讓他下腹硬得快要爆炸。
但是,他又不放心把嘴硬又愛逞強的她留在那間房子裡。
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會一整晚都不安地開著燈,瞪著壞掉的門和完全沒有保護功能的落地窗發呆,更別說她會怎麼反覆想著自己差點被侵犯的事實。
「對、對啊……」彷彿有一口氣在范荷花胸口梗住,她說出來的話儘是破碎不全。她看著黑暗中的他站起身子,那龐大的陰影讓她不自覺有些顫抖。
「喔?」韓秉柏赤足走過地毯,無聲無息地來到她面前。「你還好嗎?怎麼臉色這麼蒼白?」他俯下身子輕撫著她慘白的臉頰。
看來,她今天真的嚇壞了。
「我、我不知道……」直到他站在面前,月光清楚映照出他的臉龐,范荷花才發現自己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而當他溫暖的手掌輕撫上她的臉時,她才驚覺自己的體溫低得不可思議,甚至一直冒著冷汗。
「我這樣碰你,你會怕嗎?」韓秉柏在床邊蹲了下來,大掌持續摩挲著她冰涼的面頰,試圖溫暖她。
「不,不會。」她掙扎地閉上眼,又睜了開來。「我不會怕你。」
「但剛剛我走過來時,你在害怕,對嗎?」像是不給她絲毫放鬆的機會,他緊迫盯人的追問。
他刻意的追問讓范荷花驚惶的瞪大眼,她不安地盯著眼前韓秉柏野性的臉龐,想在他臉上找尋他藏在疑問下的真正想法。
「告訴我。」韓秉柏堅持地直視著她原本明亮,現在卻充滿疑懼的雙眼。
就算再堅強,她也不過是個女孩子。
遇到這樣的危險,她能這麼冷靜,還能這樣正常的行動,已經算是非常好的了。他注意到,她就算是去洗澡,也是很快就離開浴室,而不是如他猜想的那樣,在浴室狠狠地搓洗著自己,甚至洗掉一層皮。
她的冷靜讓他既安心又憂心。
他一點也不希望這個惡夢一直跟隨著她。
韓秉柏輕撫著她沁著薄汗的小臉,她臉上的冰涼,讓他心疼不已。
「嗯,我很害怕。我知道是你,但在還沒看清楚之前,我還是好害怕。」
她聲音破碎,冰涼的小手握住他在她臉頰上輕撫的黝黑大手。
「他……潛進房間裡來,甩了我一巴掌……還……還撕裂了我的衣服。」范荷花哽咽著,忍了一整晚的眼淚,在韓秉柏充滿溫柔的注視下,忍不住掉了下來。「天啊,我真的好怕、好怕!我還以為……還以為……」
「噓……我知道。」韓秉柏立即摟住她,讓她的小臉埋進他的肩窩。「你盡量哭,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他允諾道。
「真的?」她淚眼迷濛的抬頭看著他。
她一直是一個人,沒有家人,也沒有跟她一樣同在台灣的朋友。
外婆半年前驟然過世,為了實現外婆的遺言,她在出國十多年後又回到台灣定居,一直是孤單的一個人。
雖然她總是以為,她能在紐約過得很好,回到台灣之後,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但今晚遭逢的危險,好像把她壓在心裡的孤單與寂寞一古腦勾了起來,也讓她忍不住奪眶的眼淚。
她多麼希望可以有人能夠依靠,多麼希望……
「真的。」韓秉柏捧著她的小臉,超出自己原先的預料,卻又萬分誠懇的對她說:「我保證。」
她的淚彷彿止不住的一直落下,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倒在他的懷中泣不成聲。
他輕柔的拍撫,安定了她的心神。原本以為充滿危險的他,反而是第一個跑來救她的,他寬厚的胸膛與溫暖的懷抱超乎想像的令她安心。
在迷迷糊糊中,范荷花不知不覺的睡去。
韓秉柏心疼不已的一下又一下輕拍著她纖細的背,輕聲安撫著她。
如果不是他及時救了她,恐怕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聽見她抽泣聲漸止,呼吸慢慢恢復平緩後,確定她已經在他肩上睡著了,韓秉柏這才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回床上。
他以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溫柔,輕輕為她蓋上被子。
沉睡的范荷花,臉頰上還掛著淚珠,閉上的眼睛因為哭泣的關係,還有些紅腫,鼻子倒是已經不那麼紅了。
原本那麼美艷動人的臉龐,此刻看來卻是這麼的柔弱,可憐得令人心疼不已。
韓秉柏輕撫著她還有些冰涼的臉頰,看著原本堅強勇敢的她如今這麼脆弱,一股他分不清是初生或是存在已久的保護欲,又慢慢爬上他的心頭。
她無言中的信賴,讓他心裡彷彿有個堅硬角落在此刻崩塌了。
窗外傳來陣陣規律的蟬鳴聲。
范荷花捲著棉被翻了個身,又慵懶的蹭了蹭柔軟的枕套,輕輕喟歎。
好半晌,她才恍惚的意識到,她並不在自己的家裡。
「韓秉柏?」她迷迷糊糊的撐起身子,開始東張西望。「你在哪裡?」
有著大片白牆的房內,除了基本的灰色調傢俱外,乾淨而無多餘裝飾,但現在看起來卻好像少了些什麼似的,讓她感覺到有些空蕩蕩的。
她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於是她爬下床,開始到處探看。
韓秉柏的房子一如她上周來訪時一樣,沒有什麼生活的痕跡。除了屋子一角新堆上幾隻紙箱,衣櫥裡只有簡單的幾件衣服,冰箱裡則放了幾瓶種類不同的酒。她赤著腳學他貓般的步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到處探險。
突然,有道嘈雜的聲音吸引了范荷花的注意。
她立即咚咚咚的跑上陽台張望。
像是有什麼反光照上她的臉,她疑惑的東張西望,卻在那應該是她房子的陽台,看到幾名工人正努力的把一扇白框的玻璃門裝上。
她一驚,回到屋裡,隨手抓起整齊的疊放在床邊的洋裝換上,轉身便匆匆忙忙地奔了出去。
一跑下樓梯來到家門外,范荷花就看見有幾個工人正魚貫的從她的房子裡走出來。
「請問……」
當她嚅囁著不知道該怎麼發問時,屋子裡已傳出韓秉柏的聲音。
「荷花嗎?」
他低沉的嗓音,讓忐忑不安的范荷花安心多了。
「款,對!」她先讓工人們一一走出來,才走進家門。
她的屋子裡,已經沒有了昨夜記憶中的混亂。
地上散落的物品和倒下的畫框都已經被整理過了,地板也早已恢復了原有的乾淨。
最大的差別,應該是落地窗由原本的鋁制窗框,變成了白色邊框的氣密窗。還有,她家的大門上昨晚被踹出的凹痕已經不見了,奇異得看不出曾受過損傷的痕跡。
一走進客廳,范荷花就看到韓秉柏在沙發前等著她。
他穿著寬鬆的白襯衫,和一條有些微皺,但絲毫不會讓人感覺邋遢的靛藍色卡其褲。手上拎著一瓶運動飲料,一身清爽的他看起來像是少了夜晚時野蠻的邪氣,卻多了些瀟灑。
那一派清閒的模樣,讓范荷花一點也想像不出他今天到底做了多少事,又是多早就離開他家的,而她居然在他的床上睡得那麼熟,一點也沒意識到他的離開。
而且,她明明記得昨晚離開家之前曾看到韓秉柏把鐵門關上,那他又是怎麼進來的呢?若說小偷是從她忘了鎖的陽台落地窗潛入,她還能理解,但是韓秉柏呢?他又是怎麼進入她家的?
「你……」范荷花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卻被他站在自己屋內的那種奇異的合適感嚇了一跳。
她再次打量著四周,看見她原本熟悉的陳設,似乎有些改變了。
原本凌亂堆疊著的畫都被整齊的排好,原本製圖桌邊疊著的一堆書籍和資料,變成了一隻白色的四層櫃子。屋裡變得整齊許多,原本堆在門口待丟的垃圾也都不見了。他……韓秉柏到底替她做了多少事?
「來,過來這裡。」像是等她打量夠了,韓秉柏才不疾不徐的出聲。
「呃?」由於范荷花赤著腳跑過頂樓,腳底板早已髒了,她小心翼翼地在腳踏墊上蹭了蹭,這才邁開步伐走向他。「怎麼了嗎?」
「你還會痛嗎?」
「啊?你……你是說我臉嗎?」見他俯下身子注視著她的臉,她不禁有些臉紅,有些結結巴巴。
雖然今天韓秉柏一副陽光男孩的模樣,但他的眼眸還是既深又暗,彷彿那股野蠻的本性全被他藏在眼睛裡面,只要仔細端詳,就能看穿他那不經意的偽裝。
「你真美……」他彷彿歎息著說。
「你說我臉上腫起來的這一塊嗎?」范荷花淘氣的眨眨眼,戳戳自己臉頰上那塊因為昨晚忘了冰敷而顯得有些淤腫的痕跡。
「當然不是。」韓秉柏淡淡的笑著,不著痕跡的收起那因為看見她臉頰上的淤傷而猛然浮上心頭的憤怒,轉而對她伸出手。「來,我跟你說。」
「嗯?什麼?」范荷花自然的將小手搭上他伸出的手掌,任他牽著,帶著她往前走。
不曉得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因為昨晚他那有別於初識時的野蠻,格外溫柔的對待,也許是因為他英勇相救,也許是因為他神情中不說上來的那份溫柔,讓范荷花原本總是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仰視著他俊秀的臉龐,她充滿信任的眸中閃爍著甜美的微笑。
她這抹來得突然卻又再自然不過的微笑,看得韓秉柏微怔,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
他牽著她的手走向落地窗前。「來吧,我幫你換成了氣密窗,這樣不僅關起來後不會有風滲進來,平時又可以隔音,也比較安全。另外,大門我也換過了。至於你原本放在客廳的資料,大多收在那只櫃子裡,畫則放在原位,我沒有另外移動。」
「你……你為什麼……我是說,你怎麼會願意來幫我整理房子?」
野獸般的男人,不都是恣意妄為,毫不在乎他人嗎?
如今才領略到韓秉柏藏在野獸外表下的體貼,范荷花的臉上寫滿詫異。
「先別急著感謝我,你為什麼不帶我參觀一下你的畫室呢?」
「你在我家待了一整天,難道不曾進去過嗎?」聽到他的要求,范荷花疑惑的挑眉。
這一天下來,他不曉得已經在她家裡待上多久了,怎麼可能沒有進去過她的畫室,看過她的畫呢?
「也許有,也許沒有,但我有非禮勿視的美德。」他咧嘴一笑,難得一臉誠懇的樣子。
「是嗎?」她狐疑的斜瞄著他。
「你是畫家吧?那麼大師,可以為我介紹你的畫作嗎?」
「這倒沒有問題。」范荷花嫣然一笑,領著他進入畫室。
雖然門一打開後,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有些刺鼻的味道,但在她順手打開抽風機之後,異味便漸漸散去。
她輕輕推開那些與人等高的畫框,帶著些驕傲與羞怯的神情,讓自己的畫作一幅一幅的呈現在韓秉柏面前。
「我大部分的畫都已經賣掉了,帶回來台灣的沒有幾幅。」
范荷花創作的方向十分廣泛,除了最擅長的油畫之外,也常運用膠彩和壓克力顏料發揮。畫室裡擺的,幾乎都是她較為大型的油畫和中型的膠彩作品。
「後來,因為回來之後接了好幾件插畫工作,大型畫作就幾乎沒有空可以畫了。」范荷花甜甜的一笑,在她艷麗的外表下,一雙純真而誠摯的眼眸閃爍著光芒。她多麼愛畫畫,從以前到現在,能夠在外婆和業界的一路支持之下以此為業,真是件幸福的事。
「你也接插畫工作?」聽到她所說的話,韓秉柏掩不住好奇。
稍早在為她整理屋子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她隨意擺置在客廳裡那些色彩溫柔卻充滿活力的畫作。那洋溢著或柔和或強烈的色塊,在組合起來後,卻成為一種莫名吸引人的元素,也吸引了向來對畫作冷感的韓秉柏。
而在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作品時,她那艷麗的臉卻散發出一種好美、好純真的表情,彷彿畫畫確實是她一生再堅持不過的志業。
「是啊!一開始,我只是在畫廊寄賣我的大型作品,後來有出版商跟我接洽,我就斷斷續續開始做插畫工作。」說到這裡,她笑容忽然黯淡了些。「插畫也非常有趣,雖然,我會開始頻繁的接插畫工作,是因為外婆的病……」
看著她倏地黯然的臉,韓秉柏有些意外,他原本想開口問,但這時一幅顏色強烈的畫作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麼,畫架上的那幅是什麼?」刻意避開讓她傷心的話題,韓秉柏指著畫架旁那幅看起來似乎與室內其它畫作格格不入的一幅畫。
「這幅是馬諦斯的畫。」范荷花微微笑苦。「原本,我並不特別喜歡這類畫作,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喜歡這一幅,所以就試著揣摩看看。」
「馬諦斯嗎?」他低喃。
「嗯,這個畫派又被稱為野獸派,畫作主要是以紅藍黃的均勻色塊組成,沒有透視感與精準的構圖,書法又是最基本的平塗,算是顛覆一般人對於油畫的印象,但卻讓人很有感覺。」她輕輕的說。「我本來想用自己的方式詮釋,後來不知不覺就照著他原本的樣子畫了。她們的神態很美吧?」
韓秉柏緊盯著眼前這幅足足有一個人身高那麼高的畫作。
畫中,兩個女子分別坐在椅子上,其中一名藍衣女子手持吉他彈奏,另外一名黃衣女子則是坐在較矮的椅子上,彷彿側耳傾聽。
背景上的藍綠色樹葉,與書面中紅色的椅子與牆壁,組成一種既柔和又搶眼的視覺感受。
「嗯,感覺很好。」韓秉柏著迷的輕喃道。
愣愣看著他,范荷花發現,自己根本捨不得打擾他。
他專注看著畫的表情,讓她心中一動。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但她彷彿在此刻又與這頭無法理解的野獸更貼近了一些。
她站在他身邊,沒有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緊握著,沒有放開。
他看著畫,她則看著他,這一瞬間,兩個人都沒有發現時間的流逝,直到一聲穿破肚皮而來的咕嚕聲傳進了兩人耳裡。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韓秉柏嚇了一跳,他猛然回神,眼神對上范荷花的。
她白皙的臉正以野火燎原的速度竄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天啊!真的好糗!
「你餓了?」他輕笑著問。
「哎呀!不准笑!」她惱羞成怒的拍了他一記。
「走吧,我帶你去吃飯。」他看了看手錶,又笑瞥她一眼。
隨著韓秉柏的視線看向他腕上的手錶,范荷花呆了一下才驚叫出聲,「咦,怎麼這麼晚了?」
有沒有搞錯,她不是才剛醒來沒多久嗎?怎麼會已經下午五點了?
她是豬嗎?竟然這麼會睡,甚至睡了一整天!
「你先去換個衣服吧,我在客廳等你。」韓秉柏笑著放開了她的手,推著她走出畫室。
「不用了,我……」她的肚皮又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咕嚕聲,也打斷了她後頭的話。
「去吧!順便看看我有沒有幫你把衣服擺對地方。」突然想到了什麼,韓秉柏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彎下身子靠近她的臉龐。「尤其是……你的內衣。」
他貼在她的耳邊,用氣音吐出最後四個字,讓范荷花驚聲尖叫著逃出畫室。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逃離他身邊,韓秉柏再也忍不住笑意,在畫室裡大笑出聲。
這小妮子真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