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政界大佬的孫女,有著深厚的家族政治背景。戰休泊自從和喬染正式訂婚後,就開始頻頻出入公開場合,重振戰家的趨勢愈烈。
閔巖再次見到休泊,是在一個高級的私人聚會中。
閔巖是為了保護某位政治要員而來,而戰休泊卻是作為喬立委的準女婿而來。
閔巖相信喬染若沒為這個男人瘋狂,她是不會放棄自己風流的單身生活的。而他也相信,那個陰騭的男人絕對有能力讓喬染為他傷心。
向來萬物相剋相生,沒有人逃得了這因果迴圈。只是,不知,這個男人的剋星是誰?
喬染嗎?
伴著戰休泊的喬染笑靨如花,仍是得意風流,卻只為了眼前這個陰冷的男人,而戰休泊則表現地太過完美,完美地讓人覺得是刻意。
他不愛她。
憑著男人的直覺,他斷定。
戰休泊的身上埋藏著太多秘密,迷一樣的男人,強勢,即使最親近的人也會因看不透這男子而心傷。
他複查過一些資料,資料一片坦然。一個合法的藥商,祖上留的基業,非常龐大。在整個台南來說,是一個巨大殷實而又古老的家族,高官巨賈多有往來。據說祖上曾有人做過黨內高官,一直做著藥材生意,起起伏伏,有榮耀的時候也有過艱辛的時候。
閔巖相信正是戰家古老的家規才使得戰家有如此能耐,無論寵辱,頑強生存,最後總能站在浪尖上,嗤笑眾生。戰休泊是個絕對自製的人,笑與不笑拿捏得好。
可是,閔巖就是靠著潛意識中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直覺,戰家有鬼!
雖然戰家的藥材生意查不出個所以然,可案面下的他可是不放過的。樹大招風,更何況,戰氏現在屬於緩和期,戰休泊這個新任的領頭人也正和戰氏的下屬機構,高級主管們處於磨合期,戰休泊表面平靜,就是為了掩飾案面下頻繁的小動作。他一定要揭開戰家那塊華美的霓裳,看看下面到底隱伏了多大的秘密,也或許是一塊瞞天過海,腐臭陰暗的傷疤?
還有她,那個女孩。
閔巖的眼睛冷了幾分,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女孩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他的妹妹,四歲的時候被人拐帶,從此杳無音信。
他痛恨任何的為非作歹,性格中剛直的一面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人民保姆這個光榮的職業。
他相信邪終能壓正,眼神觸及到戰休泊不知因什麼而忽然鐵青的臉,閔巖暗下決心,縱使是為了那女孩,他也緊咬住戰家不放了。
小溪病倒了,因為營養不良,身體太過瘦弱,學校打電話通知他明天去接他的侄女回家靜養。
轉眼間,已經是十月底,小溪開學差不多兩個月了。
自從那老女人帶著小溪搬到主屋後的佛堂裡,他們就沒有私自相處過。
戰家仍是原來的樣子,日子一點一滴,過得他麻木。仍沒人知道他的秘密,戰夫人和嬤嬤似乎相約好了,今生都不會提起這荒謬悖德的叔侄亂倫,嘴巴閉得比蚌還緊。
他的心沉寂了很久。
很久沒有殺人,很久沒有體驗血的妖艷,很久沒有放肆自己了。很久————
沒有擁他的小溪入懷。
她睡得好不好?有沒有整夜整夜地睜眼到天明?為什麼會把自己的身體弄得那麼壞?他不是應了她的要求放了她嗎?那她應該開心,不是嗎?
沒有小溪,他可以有別人,是男是女,他不管,只要那羞澀的笑容似曾相識,只要那純潔的大眼讓他恍惚,只要只要只要能不記起她就好,就好。
他的要求也不是那麼多,不是嗎?
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在哪裡見過?
休泊勉強拉回思緒,是他的未婚妻,喬染。
認識她是偶然。
一個光怪陸離的酒吧,她出色勾挑動人,以色示人卻偏偏自命清高。一來二回,有粗暴下流的男人懊惱,自然用強。不巧的是,男人無意識的時候犯到了微有酒意的戰休泊。
啤酒瓶一砸兩截,沒有給任何人回應的餘地,沒入男人左眼。
鮮紅的舌邪肆劃過男人臉頰,血,他深深一嗅。
男人忘記了巨痛,右眼驚恐得睜到極點,放眼所看,人世間哪裡還有餘煙?除了這凶魔,宛若阿修羅!
喬染驚呆了,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淪陷了,這樣的男人,不是人間極品又是哪般?
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被哪個男人馴服的。
警局的車呼嘯著開來了,救護車也很快地抬走了傷患。
折騰半夜,喬染一直陪在身旁,心甘情願的,然後撥了通電話,沒有多久休泊就輕鬆走出了警局。
然後,他們去了她家。
那一夜,休泊沒有回去。
「在想什麼?」喬染舉著酒杯向不遠處的熟人示意,手指輕輕撞擊休泊腰側。
她抓不住他,她悲哀地知道,可是她能夠擁有他就已足夠。
女人就是這樣,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往往自己不會喜愛,終於被一個男人俘虜,卻發現這男人對自己並非全心。她喜歡精緻的男人,也在努力地尋找,本以為終生就這樣在一個又一個曖昧的漩渦中流浪,直到遇到他。
她不得不用自己的身心去崇拜,無關其他,是真的不由自主。
他和她只有那一夜,他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幾乎崩潰。若沒有愛,哪裡來的這狂野激情?
那以後他沒有再碰她,雖然他默認了她的身份。
她唯一可以心安的是,她是他唯一正式承認的女人,這樣她已足夠。
休泊扯了個有點冷淡的笑,不打算多言。
喬染只好咬咬牙,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剛才是出去接電話嗎?如果家裡有事的話,先走好了,爸爸和爺爺那裡我會去說的。」
莫非是一生中過不去的情劫?她就斷送在了他的手上?
「不需要。今天送你回家。找你爸爸談些事情。」
休泊看著她,她看不懂他的眼神。
她壓下其他,挽著他的手,「去和我見見爸爸的老朋友吧。」
休泊隨她而去,戰家要成功超越,還是需要依靠一些外界力量。
掩下的眸有幾分悲傷,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懂得了悲傷,得不到他所要的,即使坐擁世界又有何意?
阿桑端著茶,恭敬地放到休泊身前。
「少爺,喝茶。」
休泊放下手中的資料,習慣性地燃煙。
阿桑來到他身後,輕柔地替他捏頸按摩。
休泊閉上眼睛,不動聲色。煙頭紅紅爍爍,讓阿桑想起過往。
這樣的男人呵,遇上他的女人究竟苦多還是甜多呢?眼眸下垂,若不是自己並非自由,在戰家又被耳濡目染了多年 ,她也會情不自禁嗎?
休泊舒服地「哼」了一聲,阿桑知道夠了。她利落輕巧地收回手,眼光溜過瓷杯。
「少爺,是您最愛的苦丁,涼了味道不好。」
休泊忽然睜開黑眸,眼神凝聚犀利,很快,快得讓阿桑心虛。
休泊沒說話,悠閒地端起茶杯,細細品銘,苦丁,一直是他的最愛。
阿桑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少爺,阿桑先下去了。」
休泊點點頭,很久後,他打開上鎖的抽屜,拿出一瓶藥,倒了兩粒,就著水吃下。
老江進來匯報一天的事情,包括戰休泊很在意的戰四。
「戰四的事情完了麼?」
老江面有難色,卻又不敢不說。
「追的人都失去了音信,不知道結果如何。四小姐的親信全部被剷除,我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派出戰家的頂級殺手……」
「要我親自去嗎?」
戰休泊的語氣陰柔,老江知道,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老江做不得聲,說了有可能壞事,不說也有可能壞事,戰休泊從來不是能輕易被猜透的人。
「別緊張,我知道戰四的狡猾,她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斃命的。」
「少爺,四小姐確實對泰國的貨動了手腳,本來從『金三角』過來的一批極品很有可能也被小姐吞吃。所有一切都明指『毒姬』就是四小姐。」
「是嗎?讓她吃,我到要看她有多大的胃口,她吞得下多少。」
休泊手裡玩轉著陶瓷杯,手指熟練地翻轉著杯蓋,老江盯著那滴水不剩的茶杯,已經舒展開的翠綠的茶葉在瑩白的杯底像花兒一樣開放。
「還有,明天差人把小溪的房打掃一下,她要回來養病。我親自去接她。」
老江平靜無波的臉突然劃過一絲僵硬。
「那,喬染小姐的家族聚會?」
「我會趕回來!」
休泊揮揮手示意老江下去,他捏捏眉心復閉上眼眸,放鬆身體陷入了沙發椅中。
老江不敢再打擾他,放輕了腳步,輕輕地關上了厚重的雕花門。
小溪站在校長辦公室前,心裡忐忑不安,纖弱的手緊緊抓住胸口。
心臟跳得厲害。
很久,很久沒見到他了……
潔白的指尖輕推開門,一室陽光洋溢,巨大的籐蘿植物在盆中肆意蜿蜒,陽光遍佈整室,她一眼就看見他,他微側過頭,高挺的鼻尖溶入燦若琉璃的光中,彷彿一隻天使,熾天使。
她明白,那只是一時的錯覺,再暖熱的光最後都會臣服於他的陰鬱,一種冰冷的陰鬱和狂野執拗隨後在整個房間裡蔓延。
他們看不見別人,慇勤的校長自話自說,他化在了空氣裡。
他們不能輕易移動彼此膠著的視線,只能彼此飢渴地吞噬。
好久,真的好久沒有相見了。
為什麼,他看起來有些瘦?臉色更顯白,他是不喜陽光的,那會讓他枯萎。
誰也不知道校長是什麼時候出去的,當小溪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急迫地逡巡,想要在他臉上找到剛才曾看見的溫情和激動,可,失望了。
他恢復了冷硬,臉上的表情被收拾得一乾二淨。
悲哀,靜靜地在心底滑行。小溪垂下頭去。
心中的怒氣充溢,他放過了她,不是嗎?可她現在的日子又是什麼樣的?
非要把彼此折磨到底才甘心嗎?
伸出手,輕掬起她的臉,手指觸到粉嫩頰上的濕意 。
「你瘦了好多。」
輕抬頭,看見他眼中流露出的不滿,小溪輕搖著頭:
「我,我過得很好。」
「撒謊!」
他擁過她,為她的消瘦心痛。
「那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昏倒?」
小溪沒有話說了,要說什麼呢?說整夜整夜因為對他的思念而輾轉反側嗎?說他留在她心口的那一滴淚幾乎燙傷了她稚弱的靈魂嗎?
他輕輕附在她耳邊:
「你是我的,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擋。」
小溪知道那是魔咒,他的狂熱和執拗就這樣被她不爭氣地深深鏤刻在心底。
她被他懸抱在懷,臉頰就擱淺在他堅實寬廣的肩頭,看見那籐蘿上的兩根枝條芊芊蔓蔓,緊密糾纏。本是同根,已經被拘囿在一起,是天注命定,除非拔根而起,同生同死,心甘情願地生死追隨。
她總是那麼容易就觸景生情,如果,如果他們能變做那兩根籐蔓該有多好呵!
莫非這一生都逃不離血緣的羈絆?要怎樣逃離呵!
他剛才說了什麼?
小溪一驚,她揪緊他的衣領,溫柔的眼眸裡有絲企求:
「帶我走,求求你帶我逃開這一切!」
休泊看著小溪,悲傷在靜默中蔓延。因為愛她,他在乎她所在意的一切,縱使那些在意在他看來全是無謂,如果逃到天涯海角可以擁有一瞬間的墮落和溫暖,他願意賭!
十指相扣,她隨著他奔跑,哪怕前面就是萬丈深淵,她也會緊緊跟隨!
蘭伯基尼順著蜿蜒的海岸線飛馳,小溪蜷曲在座椅上,微冷的身體上披覆著他深藍色的厚重風衣,深郁清冽的氣息緊緊糾纏包裹著她,她捨不得閉上眼,孩子氣地貪看著他。
緊扣的十指被他一用力,幾乎讓她有片刻的疼痛,可那股強烈的佔有和存在感讓她甘知如蝕。
他溫柔地對著她笑,寬大的掌輕撫過她晶亮的雙眼:
「閉上眼休息一下,還有三個小時的車程。」
她不說話,只是搖頭,她什麼都不要,只想好好好好地看著他,哪怕就這樣看上許多年,化成這海岸邊的一顆岩石也是好的。她向上帝祈禱,偷來這短暫的幸福,這一次,她只想順從自己的心意,哪怕隨之而來是毀滅,她也會笑著接受。
輕輕撫平身上帶有他氣味的風衣,她將它拉高,覆蓋整張小臉,深深地用力吸氣,他獨有的體息混著海潮的味道,流進她的心底,小溪努力地把這氣息銘刻在心底,如果,如果未來將遭逢什麼變故,她餘生的呼吸都不會忘記這味道,她最親愛的小叔叔,她最親的愛人!
剩下的路程就在彼此的視線糾纏中流走,那緊扣的十指始終溫暖地重疊在一起。他們為這份禁忌的愛而逃離世俗,不去管未來,不去管責任。
到達一座小鎮後,已是傍晚,天邊的火燒雲景像極其可觀,小溪看傻了眼,休泊牽著她的手來到一家還算乾淨的小餐館吃飯。當地的居民似乎都很尊敬休泊,甚至是帶著一絲懼怕。
吃完飯,休泊親親小溪的頰:
「乖乖地坐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取點東西。」
小溪雖然點著小腦袋,但手卻硬是拽著休泊的衣角不肯鬆開。惹得休泊開心大笑,小溪瞪圓了眼睛,第一次,第一次看見叔叔如此爽朗的笑容。她幾乎以為眼前的他是個夢,唇角的陰鬱和冷漠一掃而空,眼眸仍是深沉,卻多了暖人的溫度。
「叔……」小溪歎息。
食指點上她的唇,休泊對著她警告地輕搖頭,他不願意這稱呼破壞了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甜蜜。
「名字!」黑色的眼眸裡多了幾分蠻橫。
「泊,休,泊……」
他的名字從舌尖滑出,那種奇異的感覺也在腦中旋盪開來,她這樣叫著他,彷彿他們真的是一對深戀多年的情人,沒有任何的隔閡,沒有血緣的牽絆也沒有差距。
休泊的眸子在一瞬間幾乎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粗糙的大拇指來回揉撫著小溪嬌嫩的嘴唇。他拍拍她的頰,便轉身離去。
小溪等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就聽見餐館外有車鳴叫得震天價響,她立刻站起身衝了出去。
是休泊。他換了一輛重型吉普,後座堆著兩個大的料理袋。休泊也換了一身衣服,全套的黑色皮衣皮褲,綁腿處插著一柄短槍和匕首。
他輕佻薄薄的唇角,左臂撐著擋架跳出駕駛座。來到小溪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橫抱起她,輕輕地把她放進座椅中,從後座取出一條薄毯蓋在小溪的身上。末了,還偷了一個吻。
小溪撫著熱燙的唇發呆,哀怨地瞪著休泊優雅地再次跳進駕駛座。
「坐好了,我的小天使,我們要出發了,去一個只有我們存在的天堂!」
發動機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嚇得小溪抓緊了休泊的手臂,休泊對著她笑笑,把她攬靠進自己的懷抱。吉普車轟轟地向夜色行進。
來到這個坐落在山頂的日式建築物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小溪被休泊抱出車的時候醒了過來。
看著她孩子氣地揉著眼睛,休泊憐愛地將她擁得更緊了幾分。
「後庭有從山裡引進來的溫泉,你先泡了澡,我把車和東西放一下就去找你。」
「這裡是哪裡?」輕輕摩挲著他溫暖的胸膛,圓圓的眼睛開始好奇地四處逡巡。
嗯,荒山老林的樣子,會不會有野人出沒?
休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笑著捏捏她可愛純真的臉蛋。這才是一個十六歲少女應該有的表情,他們只因為逃避這禁忌的感情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休泊把小溪放在一間日式平屋前,他拉開拉門,牽著小溪進屋。
「浴衣在暗格裡,打開後門就會看見露天的湯池。」將她滑落在額前的發順到腦後,「去吧,我放好東西就過來。」
「嗯!」小溪重重地點頭,依戀地看著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轉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