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在蓉居門前的竟是一臉寒霜、兩眼正迸燒怒火的老福晉,身旁還立著兩個嬤嬤,同樣也是眼露凶光,不懷好意的殺氣騰騰。
佟奕馨知道自己該下跪請安,但此刻她腦袋完全空白,連空氣都吸不到,光是張大嘴,很努力想呼吸,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怎麼?躲在裡頭久了,連人都不認識了?」老福晉冷冷迸出苛厲言語,「哼!
她真當自己是誰了,以為躲進蓉居就能當上少福晉了嗎?是不是該有人出來教教她怎麼當個好奴才啊?」
「哼!依我看,這死丫頭非好好教訓不可,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一旁的老嬤嬤跟著冷言斥責。
「奴婢不敢!」終於,佟奕馨哆一聲跪下,磕頭求饒,「福晉、福晉請饒命。」
「嗯,還不錯嘛,知道自己是個低下又微不足道的奴婢啊!你做的是奴婢該做的事嗎?」
「……奴、奴婢知錯了,請福晉饒命。」佟奕馨渾身顫抖。心知自己在劫難逃,這次死定了。
老福晉冷著臉,陰陰笑著,「死丫鬟!當初讓你進府,是為了咱大人要迎娶穎佳格格需要人手幫忙,可見你絕對知道都統大人是即將成親的男人,而且成親對像還是高貴的皇上親妹子。哼!該死的賤婢!你明知故犯,瞧你是不要命了,竟敢死纏著將要迎娶格格的薩濟爾大人?」
「對不起,奴婢該死,奴婢不敢了。」佟奕馨除了磕頭還是磕頭,她知道這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辦法、其餘多說無益。
「該死!你死個千次萬次都不足惜!該死!該死的死奴隸!」
兩個嬤嬤恰如其分地扮演加油添火的角色,在老福晉以最難聽刺耳的字句辱罵佟奕馨時,她們一起衝向前狠狠踹踢已經俯臥地上的佟奕馨。
「噢!好痛……真的好痛。」劇烈疼痛襲擊全身,佟奕馨禁不住飆出熱淚,呻吟出聲。
「現在知道痛得太遲了。」老福晉的臉愈來愈陰森寒霜,教人看了不寒而慄,「呵,你以為你們躲在裡頭干的什麼骯髒事兒我不知道嗎?呸!不要臉!」
「啊!」
老嬤嬤接著又是一陣踢踹,佟奕馨痛到咬唇咬出血跡,連呻吟都發不出來了。
「告訴你!我是忍著,忍著看你這奴才有多大本事?可我今天實在無法忍了,眼看穎佳格格再一個月就要到咱王府來作客,薩濟爾卻讓你迷得連自己該做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是為女色所惑腦子迷糊了,敢為了你這賤婢得罪皇上,但做額娘的我沒他糊塗,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
一聲聲尖銳苛刻的利嗓如刀、如劍切刺著佟奕馨的心,幾個老女人輪番以最難聽的詞句羞辱她,在老福晉和老嬤嬤眼底,彷彿她只是一條狗,有用時尚且用用,要是主人不高興了,隨時可以把這條狗整得死去活來。
佟奕馨覺得自己好悲哀,無論她的真實身份是不是金貴的格格,但舉凡是個人就不該被如此對待,她們自以為出身高貴就踐踏其他人,難道不怕有報應?
「咦?怎麼半聲也不吭啦?裝死嗎?哼!狡猾的賤東西,以為裝死就沒事?還早吶!」
老福晉見佟奕馨安靜跪伏在地上,既不哀號,也不哭泣,她干罵著多麼索然無味,遂向身邊的兩個老嬤嬤使了使眼色。
「把刑凳給我準備好了。」
「是,福晉,奴婢這就給備上。」
兩個人立刻把刑凳擺到佟奕馨面前,等著老福晉下指令,「福晉,您說該賞幾個板子才讓這賤東西腦子清醒?」
「嗯,我想想……」老福晉瞇起眼,毒辣眼光盯住佟奕馨,好似獵豹在弄死獵物之前的最後玩賞,一種變態的興奮在她眼底徹底浮現。
「我看,先來五十大板。」
「咋?五十大板?」老嬤嬤瞠目結舌,「這……丫頭身子不甚硬朗,恐怕要出人命啊!」
「福晉,奴才以為五十大板剛好。」另一名嬤嬤一臉奸笑,阿諛諂媚道:「既然她膽子比誰都大,挨板子我看也難不倒她,說不定五十大板還少了呢!」
「沒錯!」老福晉贊成點頭,惡狠啐道:「我呸!有那個膽子就別怕挨打!你們兩個,給我好好的打!五十大板,一板也不能少!」
「是,福晉。」
兩個人異口同聲應聲,隨即舉起大板往佟奕馨身上落下。
「啊——啊——」
淒厲!慘烈!
一聲又一聲如裂帛撕碎般的慘叫,在寧靜院落裡聽起來更形淒厲殘酷。
啪!啪!啪——
毫不留情的板子令佟奕馨痛到失去意識,迷離恍惚中,她感覺冰冷的身軀以一種快速度下墜,不斷不斷往下墜,似乎就要墜往地獄……
「住手!通通給我住手!不准打!」數不清第幾個打板子正往佟奕馨瘦弱的身子落下的當兒,本不該出現在府中的薩濟爾如同一陣颶風狂旋而至,厲聲嘶叫制止,「全部停手!!不准對馨兒無禮!」
「薩濟爾?」老福晉睜大眼,萬般不解地看著兒子,「你不是該在朝中與皇上議政嗎?」
「馨兒,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受傷?」沒空回答母親的疑問,薩濟爾一個箭步將佟奕馨從刑凳上扶起來,緊張問:「剛挨了幾下板子?挨在哪兒?」
「我……不知道,太痛了……」
佟奕馨只覺眼冒金星、身子虛軟如泥,連說話、呼吸都感到刺骨的痛。
閉上眼,她眼角沁出淚水,一滴一滴無聲落下,肉體的痛到最後變成麻木,四肢百骸死絕了,剩下腦子還活著,還能落淚。
她多希望藏在體內的那顆心也一併死了,心死了,連淚都不會流。
「馨兒,忍耐一下,我馬上幫你敷藥。」薩濟爾在她耳邊溫柔安慰,「別怕,有我在你身邊,沒事了。」
「嗯。」佟奕馨側過頭,將身子貼進他懷中,莫名地,又落下一串又一串的淚,心酸酸的、暖暖的……有他在,多好啊!但是,他終究是別人的。
佟奕馨腦海轉啊轉。心忖:這次本是必死無疑的,老福晉事先抓准了薩濟爾不在府裡的空檔,又把刑具全備齊了,外加兩個忠心耿耿的老嬤嬤,照理說,這條小命神仙也救不了的。
所以,應是上天的悲劇,上天還想留著她的一條命。
「薩濟爾,快給我放手!!別碰那個髒丫頭!」老福晉不可置信地看著兒子竟然將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抱在懷中,氣得向前衝去,用力搖晃兒子手臂,叫囂斥吼:「放開她!那丫頭是什麼東西?」
「馨兒不是普通丫鬟,我早跟您說過了。」薩濟爾痛苦蹙眉、激動控訴,「您為什麼不能善待馨兒,總有一天會後悔莫及。」
「什麼叫不是普通丫鬟?」老福晉親見兒子百般護衛著那該死的賤丫頭,氣到鼻孔快噴火,「丫鬟就是丫鬟!教訓自家的丫鬟我怎麼要後悔了?你別跟我拐彎子窮狡辯!」
「不跟您說了,馨兒受傷很重,我先給她醫治再說。」
「什麼?你給她醫治?」老福晉怒不可遏,氣呼呼地推了兒子一把,「不過是幾個板子死得了人嗎?丫鬟不聽話挨板子天經地義。你呢,堂堂皇帝跟前一品侍衛,都統大人啦,犯得著為個奴婢費心嗎?別平白辱沒了咱的身份,快放下她!」
「額娘,您這是幹什麼?」薩濟爾緊緊將馨兒抱在懷裡,深怕她再受絲毫傷害,再次怒斥母親,「請您回房裡歇息,往後別再找馨兒麻煩,要不,別怪兒臣對額娘無禮。」
「什、什麼?你——你——」老福晉拗不過兒子,氣到幾乎暈過去。然而,薩濟爾一點兒也沒空暇再理會發狂的母親,只擔心懷中臉色蒼白的佟奕馨,想趕快為她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