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哈哈哈的,他卻哈不出來。
他心裡有浪潮,不能讓她看到,但不讓她看到,又怎麼解開這個結?
是想得透徹了,他愛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愛情沒那麼簡單!她的知名度,現在引起的波瀾,都是一副手銬,狠狠地銬住他們,讓他們的愛情裡多了變數,多了很多要去思考、要去抉擇的。
要抉擇,能不能忍。
正因為他愛樂品妮,他才得決定,愛情能讓他忍受多少?
這是個不公平的天秤,但他還是得分辨,若他愛樂品妮十分,她的知名度帶來的困擾也是十分,他能割捨哪個?要愛她,就得忍受這困擾,若忍不住,就放手。
他喜愛她的所有,但他不得不正視這樣的現實。
是與生俱來的個性,教他不是那麼浪漫,他向來不是為愛奮不顧身的人,於是在這當口,陶澤森混亂了……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樂品妮疑惑了,她收起笑容,歎道:「我好難過喔,這麼多天沒見,你都不想我嗎?」
她不明白,他看起來沒有很高興見到她。
這是難以理解的,當愛情存在時,腦中隨時為對方而轉,他怎麼會一臉沉靜,一絲絲激動也沒有?就算他天性淡漠,但他還是會抱抱她,親親她,對她輕輕微笑啊……
樂品妮伸出白皙小手,帶著疼惜地摸上陶澤森的臉。「發生什麼事了嗎?」
陶澤森慢慢的轉過臉來看她,接著,緩緩地將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拿開,將她的手執握在自己掌中,視線往下,凝視在他手裡的她的手。
那麼一雙完美無瑕的手,讓他看起來覺得刺目。
她也身處在這場風暴之中,卻還只記得要對他好,他呢?心情煩透了,厭惡這一切,想逃走……
「突然多了很多人打電話給我,邀我參加好多座談或者出席某個節目之類的,這些人,以前都沒看過我的食記,只是因為這個新聞才找上我。」
他摸著她的手,一臉若有所思,又道:「我厭惡這種爆紅的感覺,自從開始工作以來,我從來沒想過要變得知名,但現在卻因為另一樁新聞讓我變得有名了,你知道嗎?我覺得好諷刺,又很氣自己。」
樂品妮聽著,不明白地問:「氣自己什麼?」
「我也不知道,現在好像我過去的努力全化成泡影,沒有人看得見我以前的作品好壞,銷售量上升並不是因為他們喜歡,而是因為好奇,這種感覺好討厭,真的很討厭。」
她怔看他一連說了兩次討厭。
認識他以來,沒見過他生氣,他只是一直保持情緒淡淡的,從沒大起大落過,但現在卻動起怒,一臉沮喪,她莫名有股內疚升起,覺得全是自己害的。
是因為認識了她,他才得承受這些。
如果他跟別的女人戀愛,就不必忍受這種苦痛。
他過去也是那樣努力的分享美食情報,也是那樣對工作盡責,卻因為她,讓他的努力被模糊了焦點,一切變得那樣混亂。
她很抱歉……
樂品妮眨了眨眼睛,眼神無辜,流露傷感。「我很抱歉……」
他訝異的側眸看了她一眼,隨即收斂視線,歎了口氣。
「我不是怪你。」
她搖搖頭,說:「但我怪自己,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但你得知道,這不是我願意的,如果我能控制,我……」
我?
我能怎麼樣呢?她問自己。
事實上,自己根本無法控制不是嗎?又為什麼想試圖做這假設呢?
她住了口,自己也混亂了。
怕他生氣、怕他煩躁、怕這些氣最後全都連接到她身上,所以出口消毒?說這些有什麼用?事情已經這樣了啊。
終究只能難過的開口:「對不起……」
陶澤森再度歎了氣,她一直將錯往身上攬,但明明錯不在她,他看了難受,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因為自己心情也差,也有股氣無處發……
他只能說:「你不要把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她聞言,忽然有些激動了。「但這明明都是我的錯啊!是我的知名度害了你,如果你不是跟我戀愛,就不會這樣了。」
她說出這些話,令他眸光一凜。
看見他忽然冷漠的眼神,她有些駭住,但還是鼓起勇氣道:「我說的沒有錯,我自責難過也不行嗎?我拿這世界沒辦法,大家都想叫我往這走往那走,要我騙人,要我扮演什麼角色,我都乖乖的,但為什麼大家都壓搾我?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可是卻不得不傷害你,我保護了形象保護了公司,卻保護不了你的努力……」
她有點歇斯底里的覺得自己愧對陶澤森。
心裡面,很痛很痛,卻都無能為力。
是知道的,有一天新聞會過去,可是這新聞已經開始撕裂他們的感情,樂品妮忽然很害怕,如果在新聞退燒之前,他們的感情就已經燃燒殆盡,那該怎麼辦?
她會一無所有的……
「求求你,不要怪我……」
樂品妮忽然崩潰地哭著撲向他,她窩在他懷裡,驚懼地汲取他的體溫與味道,她害怕他走,害怕他不要她,怕她剩一個人。
陶澤森震驚的接收她的崩潰,他啞然看著她突然哭得亂七八糟,霍然明白,這事件不只對他造成傷害,對她,也造成了莫大的苦痛。
就算她總是笑嘻嘻的,心裡仍舊淌血。
他心疼的擁緊她。
好像她的眼淚一滴滴燙在他身體上,他也覺得疼痛,身上好似有了傷,她哭喊著說……
求求你,不要怪我……
傻女孩,他怎麼可能會怪她呢?要怪,也是怪這古怪的世界,沒經過他們同意,就把他們推入八卦的深淵。
陶澤森忽然發現,前些日子的掙扎,在今天,因為她的眼淚融化了。
來這裡之前,還想著要衡量自己的忍耐度,但他太小看愛情了,愛情哪能衡量?跟忍耐度相比?即便冷靜如他,也分不出輕重的。
因為當她哭泣,當她哀求他,他就發現自己的忍耐度忽然變得無限大,愛情跳了出來,給他力量。
是他錯了。
躲了這一個禮拜,是他小看了愛情。
還小看了自己深愛她的程度。
早晨。
氣溫極冷,天空卻藍著,雲層稀薄,透過窗戶逐進的風,令室內也寒起。
睡在溫暖被窩裡的樂品妮,甫睜開眼睛,就打了兩個大噴嚏。
她坐在床上,擁緊被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旁邊空著的半張床,微凹的枕頭,顯示陶澤森剛離開不久,她輕輕撫上他的枕頭,幽幽歎了口氣。
昨夜,她哭著,後來是他帶她回房間,輕輕擁住她,哄著她睡,哄著哄著,她也哭累了,便睡下了。
只記得自己揪著他胸口衣裳,不斷哭泣。
也記得自己放聲大哭,求他不要生氣。
現在回想,其實他沒說過生氣這種話,但她就是沒來由的懼怕,進這行這麼多年,耳邊其實聽過不少故事,大都是名人與普通人交往後,因為曝光的壓力,普通人受不了,因此分手的故事。
如今他們也受到這考驗,如果陶澤森說不要了,她是真真正正無話好說的,因為他有其他選擇,其他更輕鬆的選擇。
昨夜他雖抱怨,卻沒怪她一句,樂品妮心中是感恩的,並且有絲絲感動,他沒有故意隱藏自己的壞心情,反而直接說出心口中的不滿,而且也沒怪她,她覺得這樣很坦白,兩個人之間好像沒有秘密,是這樣的親密。
樂品妮的唇角,彎起了笑弧。
下了床,赤足熨上冰寒的地板,她縮了縮腳,才定下腳步,緩步出了房間,客廳裡空無一人,她揚起眉毛,仰望牆上時鐘,上午八點二十分……
他去哪兒了啊?
想也想不透,剛起床有點口渴,她走到廚房,望見餐桌上有東西,走近,看見一張紙條,笑意更濃。
是龍飛鳳舞的字體,寫著——
熱一熱就可以吃了,吃飽再出門。
她心口暖起,看著紙條旁邊用盤子盛著兩個肉包,她伸手摸了摸,是涼了,但還有些微溫,她不介意,拿起來便吃。
手機,忽然響起。
她跑回房間,找著了床頭櫃上的手機,馬上接聽。
溫蒂急切的嗓音傳來:「我在樓下等好久了,你怎麼還沒來?」
樂品妮連忙道:「我剛剛睡得有點晚,對不起,我馬上下去。」
「快點,今天戲要殺青,晚上還有酒會。」
「知道了,再等我一下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