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夏允傲越來越不對勁,常蹙著眉心看著她,否則就是若有所思。
一定是在想白詠嘉吧!她努力裝作沒看見,只要他不主動找她攤牌,那麼她也不會主動。
腹中的孩子給了她力量,也給了她勇氣,柏崴她大概是帶不走了,以後就和肚子裡的孩子相依為命吧。這次她希望是個女兒,一個像她的女兒,這樣多少可以讓她平衡一點。
「雪漪姊!」小若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探頭進來。「外面有位白小姐找你。」
白小姐?
難道是白詠嘉來找她?!
她壓制住狂跳的心。「你請她進來。」
很少人知道她在元薇的服裝公司裡工作,白詠嘉竟然可以找到這裡,也算是神通廣大了。
叩叩兩聲優雅的輕敲,一名艷光四射的女子開門進來了。
雪漪迎視著白詠嘉。
果然還是一樣漂亮,但歲月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大學時期的俏麗風采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熟齡女子的嫵媚。
她露出一記來者是客的笑容。「好久不見了,學姊,請坐。」
很奇怪,以前在學校或學校附近遇到白詠嘉,她老是沒自信,總想躲起來,但今天完全沒有了那種不如人的感覺。
「很漂亮的辦公室。」白詠嘉坐了下來,打量著眼前的藺雪漪。藺雪漪變了,以前這個丫頭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但現在自己竟有種矮她一截的感覺。
她本來期望看見一個黃臉婆,但看看她——
及肩秀髮隨意垂在肩上,簡單的象白色上衣和絲質短裙卻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顯出驚人的效果,亮紫色的高跟鞋則讓她充滿了女人味。
「學姊今天來有事嗎?」雪漪在白詠嘉對面的沙發坐下。
以前她一直理解夏允傲為何會迷戀白詠嘉,因為她也覺得白詠嘉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但是,今天她卻突然覺得白詠嘉好像也沒那麼迷人,大概是初戀吧,所以夏允傲一直放不開。
「這裡沒有別人,我們就乾脆一點吧。」白詠嘉高貴文雅的看著她。「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允傲?」
雪漪鎮定的回視著她。「不知道。」
她終於覺得自己可憐了,老公的情人來找她攤牌,她的心在痛,她的怒火在燒,但她不要在白詠嘉面前顯露出來。
「允傲沒有愛過你,他一直愛著我,直到現在都沒變過。」白詠嘉挑釁地說。
雪漪啜了口茶。「是嗎?那恭喜你了,被他愛著很幸福。」
白詠嘉蹙起了眉心。
這不對,反應怎麼會這麼平淡?
「我們已經談過了,他要我回到他身邊。」她故作姿態的歎道:「他對我真的很癡心,我再也找不到一個這樣愛我的男人了。」
「你應該不是來徵求我同意的吧?」雪漪吸了口氣,努力維持著語氣的平穩,努力不被她的一言一語給擊倒。
白詠嘉微笑起來。「你雖然是允傲的合法老婆,但你沒資格同意或不同意,我們的心一直在一起,你只是我不在台灣時,填補他空虛的一個女人罷了。」
「如果說完,那你可以走了。」雪漪站了起來,擺出送客狀。她可以確定白詠嘉並沒有什麼事,只是來向她炫耀夏允傲對她始終如一的愛情。她能怪他們嗎?他愛白詠嘉,根本毋需多言。
「允傲說,雖然他要我,但他不忍遺棄你和孩子,如果你能帶著孩子主動離開他……」
白詠嘉雖然也站了起來,但她看著雪漪,遲遲不肯走。
「這次,我們決定雙宿雙飛,不再管外界的眼光,成全我們的愛情。」
「你們的愛情?」雪漪好笑的看著她,既然叫她走,她不走,那就嚇嚇她好了。「你確定你們的愛情有那麼偉大?你確定你也像他愛你一樣的只愛他?」
白詠嘉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雪漪淡淡說道:「夏允傲對你很盲目,除了死心塌地的愛著你,他什麼都看不見,但每個人都知道,你還有其它男人。」
白詠嘉瞪著她。「既然知道他對我的愛很盲目就好,就算我承認,他也不會相信。」
「所以我什麼也沒講。」她淡笑一記。「你說懷了他的孩子,逼他陪你去拿掉,據我所知,那個孩子並不是……」
白詠嘉打斷了她,怒氣騰騰地說:「沒錯!不是他的,那又怎麼樣?你現在想用這些來威脅我嗎?你大可以去告訴他,看他會相信我還是你!」
雪漪看著氣急敗壞的白詠嘉,她的內心無比震撼。
她只是猜測,只是試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真傻啊,為了白詠嘉跟別人懷的孩子而恐懼了孩子那麼久,背負了罪惡感那麼久,現在又甘心掉進這女入的情網裡……
「藺雪漪!你聽好!」白詠嘉氣勢洶洶地說:「夏允傲是我的裙下之臣,他是我的!過去你在暗戀他,我都知道,這些年來,我對你們的關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我回來了,他就要回到我身邊來!」
夜裡,躺在床上,雪漪腦海裡還迴盪著白天白詠嘉離去前撂的狠話。如果她是男人,她就絕不會愛上白詠嘉那種女人。那種女人,根本就不懂得愛人,一切都以她自己為中心在運轉。可惜她不是男人,她也不是夏允傲,她不能把他搖醒,告訴他,不要再愛白詠嘉了,那種女人眼裡只有她自己,她是不會跟他到終老的……
他們都已經決定不管外界的眼光如何,這次他們一定要在一起,要成全他們的愛情了,想必他也不會在乎雙方父母親人的看法和孩子將來的感受了……
就算他是因為雙方父母而勉強留在她身邊,心卻不在,她又怎麼能好好的生活?怎麼繼續愛他?
她擁被蜷曲起身子,鹹覺到心臟陣陣痙攣,強忍的淚水也掉了下來。
好痛,心好痛,他非要這樣狠狠的傷她才行嗎?他跟白詠嘉瞞著她來往不行嗎?他就那麼想離開她,一定要離開她?
對他來說,她到底算什麼?連一點情份也不留,一定要把她趕進地獄裡。
至少,知道她愛他多年,他也該在乎一下她的感受,不要讓白詠嘉來找她談判鬧事……
「你怎麼了?」睡在她身邊的夏允傲驀然從身後把她擁住。「你在發抖。」
她吸了吸鼻子。「沒什麼,有點冷而已。」
「冷怎麼不到我懷裡來?」他吻她的後頸,雙手在她身上移動。
她戰慄了一下。
這算什麼,最後的溫存嗎?
明明要離開她了,他怎麼可以表現的這麼自然?
「我會讓你不再感覺到冷……」他柔情的在她耳邊低語。
她苦澀的任由他壓在身下,看到他的黑眸燃起熊熊烈火。
她不相信白詠嘉沒有滿足他,他為什麼還會要她?
她不解,卻感覺到他那股驚人的愛意與需要,她的唇瓣在他唇下輕顫,她的眼眸心碎又迷醉的半睜,迷離的凝望進他的眼底。
她抬起手來輕撫他的俊顏。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歡愉過後,夏允傲摟著她側身而眠,輕輕在她髮際低語,「雪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會比較好……」
終於來了……她的心緊緊一縮,瘠痙地說道:「不要說,我都知道。」
他訝異的把她轉過身,梭巡著她的雙眸,看到她長睫上顫動的淚水。「你都知道?真的都知道了?怎麼會?是誰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察覺到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自己察覺到的。」
他歎息。「你一定很難過,很傷心。」
她直視著他,覺得他的話很刺耳。「我是很難過,很傷心,但你會在乎嗎?」
他微微一愣,然後才肯定地道:「我當然會在乎,不然我怎麼會遲遲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承受不了打擊。」
她淒楚一笑。「我還是受到打擊了。」
「那是當然的。」他把她擁進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她的淚水又滑了下來。「不要問了,不會讓你為難就是了。」
就要離婚了,他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她不懂,真的不懂。
「我怎麼會為難?」他好氣又好笑的責備道:「不要說得這麼見外,你可是我老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我會盡力幫忙。」
她的心緊緊一抽,淚水又滑了下來。
盡力幫忙?
好一個盡力幫忙。
夫妻一場,他就只能「盡力幫忙」她而已嗎?為什麼他不遵守結婚時的承諾,好好愛護她、疼惜她一輩子呢?
真是該死!
雪漪給夏允傲留下一張具名的離婚協議書,祝他得償所願、愛他所愛,也給他的父母一封信。
給他父母的信裡寫道自己厭倦了當豪門媳婦,不想再當了,柏崴她無條件交給夏家撫養,自己只要能探視就行了。
她走了,沒有連絡任何人,連元薇都沒透露半句。
她帶著行李先在一間飯店過了一夜,努力思索著接下來自己要去哪裡。
她的出走勢必會引起一陣風波,夏允傲的父母應該會對她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很生氣。
她想逃避,逃得遠遠的,最好是一個聽不見任何風聲的地方……
她想到夢幻湖,她度蜜月的地方。
這個主意立即擄獲了她的心。
別人是怕觸景傷情,她則希望可以睹物思人。
第二天,她請旅行社買機票、訂房間,很快帶著腹中胎兒一起飛到了蘭卡威。現在不是旅遊旺季,所以遊客沒那麼多,剛好可以讓她慢慢的把他們去過的地方看個夠。然而,越看心情就越低落,別人都是雙雙對對,只有她形單影隻,活該她找了一間號稱是蜜月天堂的飯店來療情傷,她大概是不正常了。
第三天,她竟莫名其妙的開始孕吐,連喝水都有困難,只好一直待在房間裡。什麼叫無聊,她終於體會到了,電視,看不懂,很難看。
網絡,沒有。
這是飯店的貼心之處,避免度蜜月的夫妻有一方沉溺在網絡裡,害得夫妻失和,所以他們不架設網絡。
書,沒帶。
一整天,從早到晚,她就只能躺在床上或者推開窗戶看海。
真不知道上次她為什麼會覺得這裡是人間仙境,根本很無趣的一個地方啊。
她大手筆的訂了十天,可是第四天就想打道回台灣了。她想柏崴,不知道柏崴怎麼樣了?他從來沒有跟媽媽分開四天過,如果他一直吵著要見媽媽怎麼辦?她不該擔心柏崴的,柏崴已經不屬於她了,既然她同意讓夏家來扶養,她就要學著放開手,不要不幹不脆的。
所以,把心狠下吧!
多待幾天再回去,忍耐著多待幾天,至少在這裡,她什麼都聽不到,除了不安與牽掛之外,心情的起伏不會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