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司徒的胸口上,慕容姬纖指在他胸口無意識地畫圈,身體滿足了,但心卻還有個不圓滿的缺口。
她無語,而他也是。
他懂她,能明白她心裡的掙扎,能理解她的不甘心,卻不願知道她此時沉默的理由。
「司徒。」終於,慕容姬開口了。
「別走。」司徒截斷她的話,握住她小手。
慕容姬只是搖頭,垂下眸來,不敢迎向那雙飽含情緒的眼眸,那會削弱她堅定的意志,那會讓她變得軟弱。
「你知道我吞不下這口氣。」慕容姬咬唇,語氣轉為忿憤。「我對他如此情深意重,他卻對我這般狠絕無情,我不殺他,難平我心頭之恨。」
司徒聞言沉默。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無語,卻也無法眼睜睜讓她離開。
「昨晚很高興是你救了我。」慕容姬鼓起勇氣揚眸,對他扯開淡淡的笑容。
昨夜的溫存,他救了她,也給了她一個深刻難忘的夜晚,讓她知道男人在需索之外,也可以如此溫柔,不只進入她身體,也能留在她心裡。
「慕容。」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你是個好男人。」慕容姬垂眸。「只可惜我識人不清,要不,當時就跟你留在放雲山,也不用遭受這般磨難。」
「你還是可以跟我回去。」司徒不願她離開。
「不,我不行。」她太瞭解自己的脾氣,如果沒有了斷與毒郎君的恩怨,她一輩子都無法放下。
只是,真要走……她心中卻又漲滿痛楚酸澀。只因這一趟路凶險難測,她是否能全身而退都不得知,他們倆是否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呢?
於是,她撲進他懷裡,讓他的氣息完全包圍住自己,顯得依依不捨。
司徒收攏手臂,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是不是眨眼他們就不會分開?
從不知道珍視一個人,是如此複雜難受的心情,想順著她心意讓她走,卻又拗不過自己在乎的心,反覆折磨,心酸難耐啊!
「我得走了。」慕容姬不捨地在他胸口烙下一吻,知道她不能繼續留戀,時間耽擱越久,毒郎君就越有時間做好防備,那她的勝算就減了幾分。
聽到她要離開,司徒心中仍在揪扯。
深山裡偏僻寧靜,與紅塵中紛紛擾擾,究竟要選哪一邊?
司徒很清楚,沒有慕容姬在身邊的日子,他再也不能平靜了。
知她復仇心切,非處之而後快,但,他不願她的雙手再染血腥,更怕她身陷險境,為此,他決意為她涉入紅塵,動了殺機。
「我跟你去。」這是他能想出最好的方法,她雖美麗狡詐,但毒郎君也不是簡單人物任務,她現在怒氣攻心,只怕會失去平常的判斷。
「司徒!」慕容姬訝喊。
他竟然主動開口要配陪她去?
他的心意她明白了,卻也更加歉疚。
知道他一心護她,就算賠上性命,司徒加澤也不會有一點遲疑。
但,就是因為如此,她更不能讓他再涉險境。
毒郎君,非死不可,她非手刃他才能甘心。
但毒郎君的狡詐難測,她不願司徒為自己犧牲絲毫……
於是,她決定用最殘忍的謊話,來掩飾心底最深的愛,來切斷可能傷害司徒的危機。
「司徒,我不想傷你,卻也不希望你帶著錯誤的期待。我愛的人是毒郎君,縱使我現在恨得想殺他千萬刀,但我愛的人是他。」慕容姬刻意用假話傷他,將他推得好遠,只因為不想讓司徒涉險。
這話著實傷人。
不明白她心裡的轉折,司徒的心像是被誰碾碎。
司徒看著她起身,潔白的背有著他昨夜狂亂烙下的吻痕,那是自製的他,從未想過會發生的事。
一遇上她,他心緒全亂了。
「慕容,讓我幫你。」就因為是她,所以他無法放手。
「就算我愛的人是他?」慕容姬拾起銀衫遮住身軀轉身,美眸裡滿是不敢置信,他對自己真是用情至深。
「就算你愛的人是他!」司徒認真點頭。
愛一個人,無法勉強,要讓自己不愛一個人,同樣也無法勉強。
他願意守著她,護著她,只要知道她安全,那他就能安心,否則放雲山縱使與世遠隔,他的心仍舊牽繫在她身邊。
慕容姬不愛哭,但此時眼裡卻迅速的淚濕朦朧。
相較於毒郎君的凶狠殘絕,司徒的溫柔多情讓她無地自容。
何況她還曾對他下毒,要他一條命。
或許,她真該點頭讓他陪自己一段,因為太過瞭解他,知道縱使拒絕了他,他還是會跟在身後保護她。
「真的願意陪我?」慕容姬淡淡勾起微笑,他用溫柔填滿她愧疚的心。
司徒不語,只是點頭。
天上地上山下海,他都願意陪她一起去。
兩人共騎一騎,在離開市集之後開始疾奔,狂風吹來,帶來一陣冷意,慕容姬窩進他懷裡,睡得又沉又熟。
在他懷裡,她似乎什麼也不用在意,可以完全放鬆。
風很冷,司徒將她攬得更緊,當她小小的身軀貼著他時,他覺得好滿足。
他帶著她直奔至五毒門,想在毒郎君回去之前,直接了結他的性命,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沒有必要賠上其他人的命。
他想著,在此事了結之後,或許她會願意跟他回到放雲山。
他卜了一卦,想知道兩人未來,卻怎麼也沒有頭緒。
一個人的意念無法用卦象卜出結果,何況他心緒煩亂,怕也影響卦象的準確。
「我們到哪兒了?」慕容姬悠悠醒來,嗓音聽來格外性感誘人。
「我們就要追上毒郎君了。」他認得那人身上的毒味。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昨晚你怎會讓他跑了?還有那方大人——」慕容姬偎在他胸口輕問。
「其實方大人昨天早有提防,他帶了一批侍衛,我在那群人裡,認出沒有穿著官服的毒郎君,便和他打了起來,幾個侍衛趁機護著方大人離開,我無暇多管,那不是我的目的。」司徒策馬直奔,還不忘垂眸看了她一眼。
「毒郎君使毒或許厲害,但武功可不怎麼樣,最後竟然竄窗逃走,我知道窮寇莫追,解毒要緊,就這麼讓他跑了。」
「是、是、是,我知道你不但解毒厲害,功夫也了得,是吧!」慕容姬故意消遣他。
司徒樂在其中,一點兒也不想反駁。
慕容姬知道他會有的反應,對他挑了挑眉頭,紅唇漾起淡淡的笑。
好幸福的感覺。
從來沒想到,一句簡單的話語,一個眼神的交會,就能讓她擁有這般快樂。
突地,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一陣漫天黑霧,司徒雖敏感的閉住氣息,將她抱緊在懷中,兩人卻不免吸入些許黑粉。
司徒拉住韁繩,穩住馬匹,在他懷中的慕容勉強地睜開眼睛,突然發現毒郎君就站在黑霧之後。
「勸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你們剛吸入的,是我用斷魂根煉出來的毒,不提氣,有三個時辰可活,但要是運了氣……嘖嘖嘖。」毒郎君冷哼兩聲,志得意滿的搖頭。「那可是會全身經脈盡斷,七孔流血,連骨頭都化了,到時,連要替你們收屍,都找不到屍體喔!」
「毒郎君!」慕容姬坐在馬上,怒瞪著壞心腸的毒郎君。
沒想到,他竟然先發制人,只怪他們太輕忽,才中了他的詭計。
「別動氣!」司徒見狀喝止,斷魂根的毒性他很清楚,她運功不得。
「不跟他拼了,難不成乖乖受死嗎?」慕容姬迎視著司徒的眼睛。「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不讓那個王八羔子活著離開。」
「我知道該怎麼做。」司徒黑湛的眼裡迸出殺氣。
毒郎君,非死不可!
他是慕容姬的業障,他不除,慕容姬將難有寧日。
司徒讓她按兵不動,從內袋裡不著痕跡的拿出解毒藥丸,放進她的掌心,示意她盡速服下。
慕容姬微詫的看了一眼,接著露出笑容,司徒真是個聰明人,連這一點都預想到了。
她接下藥丸,下一秒,司徒猝然出手,從駿馬上朝毒郎君縱身飛去。
毒郎君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們還有膽反擊,趕忙出招,硬是接下一掌,整個人往後飛出,後背直接撞上大樹,落下不少殘葉。
「你、你、你不怕死嗎?」毒郎君捂著胸口,溢出一口鮮血,染紅他的白衫,模樣甚是狼狽。
「斷魂根是你從我這裡拿走的,你能把它拿去煉毒,難道我不會拿它來解毒嗎?」司徒的臉色陰涼,冷笑的朝他走近。
「你、你、你……」毒郎君不斷顫抖,嘴唇蠕動,驚懼之色寫在臉上。
司徒每走近一步,黑眸裡的殺氣就更重,想起毒郎君對慕容姬的所作所為,他就想將他千刀萬剮。
「求求你,我只是想煉毒而已。」毒郎君不斷求饒。
「把腦筋動她到的頭上,就該死。」司徒斷然拒絕,眸裡殺氣騰騰。
慕容姬安坐在馬上,只是看著司徒的背影,就能察覺那濃得掩不住的殺氣。
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著毒郎君走去,慕容姬滿腹的怒氣,在見著司徒為她出頭時,頓時煙消雲散。
「姬兒,救我!你救救我,咱們師兄妹一場……」毒郎君轉向慕容姬求饒,希望能替自己找到一絲活命的機會。
「救你?」慕容姬面容一凜,冷笑一聲之後,翻身下馬,眼裡透著鄙夷,慢慢來到他的身邊。
「你之前對我下蝕骨香時,怎麼沒想到咱們師兄妹一場?叫我做娼時,怎麼沒想到咱們師兄妹一場?剛才要我即刻斷魂時,怎麼沒想到我們師兄妹一場?」慕容姬步步逼近,語氣一句比一句還要氣憤,唇邊有著笑,美眸裡卻滿是憤怒。
「姬兒……」毒郎君猛搖頭,怎麼也無法替自己脫身。「好歹看在師父的分上放我一馬,師父他不會希望我們反目成仇……」
「哈!哈哈!」紅唇逸出乾澀的笑。「要知道師父怎麼想,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她聚氣、提掌,準備送他下黃泉,直接請教師父去。
只是,她還沒出招,司徒便已經出手,無聲無息,疾如鬼魅,只不過是黑影一過,毒郎君便雙目直瞠,嘴唇半開,還沒來得及再說話,整個人就往後一倒,「砰」地一聲,失去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