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培易叫住正打算到附近搭車的千羽,「你要去哪兒?」
「去搭公車呀!」難道他衝出來就是為了問她這個?
「打扮成這樣搭公車,你不怕遇到色狼呀?」尤培易衝口而出。
「色狼?」千羽忍不住笑了出來,瞇起眸勾睨著他,「這麼說你也覺得我這樣漂亮是嗎?」
「漂亮!」他深抽口氣,「對,經過我媽的巧手,當然漂亮了。」
「真是,就不會說點好聽的,既然擔心遇到色狼,更不能坐計程車了,還是搭公車安全,掰。」對他擺擺手,千羽繼續朝前走。
「我不是要你等一下嗎?」他拉住她的手,往反方向走,「我親自送你過去,既然是和學長約會,我這麼做是應該的。」
「你好像巴不得趕緊送我去和別人約會?」坐進車裡,她轉首瞅著他。
「沒錯,我想把你嫁出去應該是林叔最大的心願。」
「我爸才不想這麼早把我嫁出去呢!我正準備考大學,結婚還有得等呢!」就算是,她也不願意呀!
「那幹嘛約會?」
「我說了,那不過是報答他前陣子的幫忙,你才奇怪,何必問這麼多?」她反問。
「我是怕你被愛情沖昏頭,忘了升學的事。」他隨意找著理由。
「放心,我才不會這樣。」她噘起唇,睨他一眼。
「幸好你還有上進心,那我就放心了。」聽她這麼說,尤培易暗暗蜷起嘴角,安心地笑了。
千羽望著他的側面線條,真想罵他是只大笨鵝。
不知為什麼,頭痛好像愈來愈厲害了,可她卻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到了,就是這裡,影城就在樓上。」他指著路邊一棟非常壯觀的大樓。
「好,謝謝少爺,那我走了。」朝他點點頭,千羽便下了車,但一站在地上,她的腦袋突地一眩,加上太陽穴的抽痛,讓她蹲了下來。
「你怎麼了?」尤培易急忙下車,繞過去扶起她問道:「頭還痛嗎?」
「有一點,但沒關係,看電影又不用勞動,我過去了。」朝他點點頭後,她就走進百貨公司。
尤培易望著她步進裡面,卻怎麼也放心不下,最後居然做了件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事——
他開車進入百貨公司地下停車場,偷偷登上電梯來到影城入口,遠遠觀察著她與田世箴相處的狀況。
見他們買了票進入戲院,他便在外面等著,期間忍不住暗罵自己無聊、笨蛋,但偏偏就是沒辦法定開。
「尤培易,你真的瘋了,瘋了……」
兩個小時後,電影散場了,觀眾陸續走出來,千羽和田世箴也在人群中。
「我……我可以喊你千羽吧?」田世箴笑問道。
「呃!當然可以了。」她回以無力的一笑。
「那太好了。」田世箴這才發現她臉色有異,「你的臉色怎麼那麼糟,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她只想趕緊回去。
「頭痛?」不愧是醫生,看她的臉色不好,身體卻沒有其他症狀,立刻斷定她定是頭痛。
「你怎麼知道?我睡了一下午,本以為會好點,哪知道愈來愈痛。」她揉揉太陽穴。
「你常頭疼?」
「也不算常,但也不少。」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有可能是偏頭痛,這樣下去會愈來愈嚴重,得買止痛藥緩解一下。」他急著想去買藥卻被她叫住。
「不用麻煩了,我想先回去,路上再找藥房買一些就行。」她對他笑了笑,「真的不必替我擔心。」
「你真的不願意讓我幫你?」他有些失望。
「別這樣,我真的不想太麻煩你,那我走了,謝謝你今天陪我看電影。」千羽擠出柔婉的笑容。
「是你請的客,我該謝你才是。」見她這麼堅持,他也只好依了她,「好,那我們一塊兒下樓吧!」
到了樓下,她便與他道別,一個人在路邊招車。
就在這時候,有個人走了過來,拍拍她的肩,「把藥吃了吧!」
原以為是田世箴折回,但她抬頭一看竟是尤培易,「少爺!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要離開的時候正好接到我那群夥伴的電話,他們剛好也在這間百貨公司閒逛,所以我就加入他們……他們剛剛才定。」總不能告訴她,他是蓄意待在這裡等她吧?
「那麼這藥是?」
「見你一直頭疼,我才想買藥給你吃看看。」這又是他剛剛偷聽田世箴的話,趕緊去買來的。
唉!遇見這丫頭之後,他不知說了多少謊,希望死後千萬別受割舌之罪。
「謝謝。」千羽心裡一陣感動「快吃吧!」他另一隻手拿著礦泉水。
千羽點點頭,趕緊將藥吃下,又看看他,「少爺,其實你人滿好的,平常只是嘴硬而已。」
「什麼呀?」他撇嘴一笑,「把我說得像壞人一樣,其實小時候你比較壞,而且壞多了。」
「你怎麼可以拿我不記得的事來說呢?一定你比較壞。」她噘起小嘴,小小抱怨著。
「你真的不記得了?第一次見了我就大哭,明明我什麼都沒說,還在我媽面前指著我的鼻尖,數落我的不是,害我被我媽給念慘了。」他一直以為那段時間是他最苦惱的時候,沒想到現在讓他苦惱的仍然是她。
「你又在胡謅了。」這位少爺說起話來老是讓她難以捉摸,根本不知道他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怎麼會是胡謅呢?你真不相信?」他勾視著她。
「好啦好啦!少爺的話都是對的,可不可以讓我先坐車,穿高跟鞋站著好累喔!」她不好意思地捶捶雙腿。
「我就說,穿什麼洋裝、高跟鞋,上車吧!」他剛剛為了買藥,已經把車停在路邊。
坐進車裡,開車上路後交談不過幾句話,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千羽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尤培易停下車,褪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忍不住嘀咕,「晚上比較涼,居然穿得這麼少!」
他打開車窗繼續開車,行經夜市時,陣陣香味傳來,千羽居然醒了,「唔……好香,那是什麼?」
「人家是聞雞起舞,你是聞香醒來,你一定餓了吧?」他知道晚餐時她吃得非常少。
「你怎麼知道?」她摸摸肚子。
「一直頭疼的人怎麼吃得下,現在舒服多了,食慾就來了對不?」他點點她的太陽穴,「我們下車吧!」
上次他們幾個死黨到這夜市一遊,卻在夜市裡引起騷動。無論走哪兒都有一群女生跟著,像是把他們當成偶像般緊跟不放。
所以,他不敢再踏進夜市一步,帶著她走進外圍的一間小店。
「你沒吃過這個吧?這些小吃算是台灣的特色。」尤培易叫了兩碗魷魚羹,「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但還滿可口的。」
千羽舀了口,「嗯,真的不錯,微酸,很好吃。」
「因為放了烏醋的關係。」
「原來如此。」她又吃了口,眼神卻直探究著他。
「幹嘛一直看我?」尤培易輕咳兩聲。
「我很好奇,這麼晚了,你幹嘛要戴墨鏡?」活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你不懂啦!」上次的事仍讓他餘悸猶存。
「我怎麼不懂,因為你喜歡特立獨行、引入注意。」
「我才不是要引入注意!」他就是害怕被認出來才戴墨鏡的,難道做錯了?
「呵!」她笑得好詭異,好像在說「誰相信你說的話」,一碗魷魚羹吃下肚後,她大大的吐了口氣,「好飽!」
「要不要再吃些什麼?」
「不了。這麼晚吃了會發胖。」她量量自己的腰,「回來吃得太好,好像胖了不少呢!」
「你本來就太瘦了,是該吃胖一點。」他瞄了瞄她的身材。
「幹嘛這麼看我?」她趕緊掩住身子。
「怕什麼?不是早說了你沒看頭嗎?」尤培易這一笑可真是曖昧呀!
「你——你那天是不是真的看見什麼了?」千羽瞪大眼,直覺他的笑裡隱藏了些什麼,好丟臉。
「我什麼都沒看到。」他趕緊移開眼神,似乎忘了自己戴著墨鏡。
「你——」千羽還想說什麼,突然一個女人走到他身邊。
「咦?你不是上次那個帥哥嗎?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人?」
「呃,他們有事。」他立刻拉起千羽的手,「我們走。」
「小帥哥,你交女朋友了呀?」經她這一喝,其他人的目光全都掃向他,他只好拚命加快腳步離開。
「幹嘛跑這麼快,等一下,好喘。」千羽嚷著。
直到一條巷子裡,他才停下來,他順勢摘掉墨鏡,直勾勾地望著她……看著她的唇距離自己不過寸餘,只要他再大膽一點就能觸及她的……
他火熱的眸盯視著她,慢慢地,千羽閉上了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等了好久,等到的卻是他乾啞的嗓音,「車在那邊,過去吧!」
「……好。」猛回神後,她只是傻傻地跟著他走向車子。
就此,她沒有再開口說話,因為她的腦子凌亂不已,只要想起自己剛剛的反應,就覺得好窘!
「以後別再喊我少爺。」回到家後,他突然丟下這麼一句。
「什麼?」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你可以下車了。」他回頭對她一笑。
「我知道了。」千羽趕緊下車,對他點點頭後便朝屋裡奔去。
看著小玄關裡的皮鞋,千羽知道爸爸回來了,這麼晚了應該也睡了,所以她並沒去吵他,而是待在房裡暗自思考。
怎麼辦?她對尤培易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而他又是怎麼看待她的呢?
千羽當晚失眠了,隔日醒來已經八點了!
糟了,說好要幫尤媽媽忙的,卻睡過了頭!
穿好衣服,走出屋外,就見父親正在做車子的例行保養與檢查,「爸,你昨天幾點回來的?」
「九點吧!聽太太說你去約會了?」林朝慶站起身望著她。
「也不是約會,就是上次在醫院遇到的那位實習醫生,之後 去拿藥又巧遇他,他幫了我很多忙,我禮貌性的請他看場電影 而已。」她做著解釋。
「可是太太說你打扮得很漂亮。」他似乎不太希望她這麼早就放入感情。
「爸,你好像對我打扮的事很不開心?」她噘起小嘴說:「難道要我蓬頭垢面的去見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唉!算了。」他著實不知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吧!那就別談這事了,我得趕緊去幫忙做早餐。」
林朝慶喊住她,「太太已經做好早餐,大家都吃過了,剛才少爺送太太去慈善基金會了,你也快去吃吧!」
「好,我這就去。」她走到前面的主屋,吃過早點後,順手收拾乾淨,又稍稍打理客廳和每一間房間。
雖然尤培易不准她進入他房間,但她還是偷偷走進去,眼光四處梭巡了遍,最後停在矮櫃上的一張全家福相片——那時的他應該十歲左右,臉龐稚氣,笑容燦爛。
也因為這張照片,讓沉寂的記憶又緩緩甦醒,繼而讓她想起當時的情況。
「沒錯,小時候的我真的很愛哭,還愛哭到不行。」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終於想起來了?」不知什麼時候尤培易竟出現在她身後。
「少爺你……你沒去學校?」千羽羞愧不已的結巴道。
「今天是星期天。」他提醒她。
「是呀!」瞧她糊塗的。
「昨晚的話你都忘了嗎?別再叫我少爺了。」他擰起眉,「每次都這樣,該記的不記,淨記些廢話。」
「可是我如果不喊你少爺,就不知道該喊你什麼了。」如果喊他名字真的挺尷尬的。
「笨呀!我無名無姓嗎?」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
「是,尤培易。」她嘗試地喊道。
「如果你喊我培易或是易,我也不反對。」他湊近她的小臉,意有所指的笑笑。.他的靠近,和他身上的氣味,讓她不禁想起昨晚……
千羽霍然清醒,用力推開他,「誰要這麼叫你,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去叫你那位嬌嬈美麗的女朋友這麼喊你吧!」
「我的女朋友?」他挑起眉,「誰呀?」
「你別裝蒜了,上次就是因為她的出現,你才把我丟下的呀!」說著,她便拿起雞毛撣子繼續清理的工作。
「你真是想太多了。」他忽然想到什麼又道:「對了,你今天打算做什麼?」
「我嗎?」她想都不想地回道:「唸書吧!」
「也是,你是該唸書才是,我陪你吧!」和她一起下樓,他指著一張大木桌,「把書拿來。」
「好,你等我一下。」聽見他要陪伴她,千羽開心地跑回屋裡拿書。
不知道是不是有他陪伴的關係,千羽念來特別認真,吸收得也特別快。
過了一個小時後,尤培易才開口問道:「來考我們學校吧!」
「才不要。」她搖搖頭,「那麼貴,我讀不起。」
「可以向我爸媽……」
「不必了,就算我考進去,你也畢業了,不是念哪都一樣。」她垂著小臉,輕輕搖頭。
「哦……原來是因為我不在,你才不想念是不是?」他好像發現什麼秘密似的,笑得好詭異。
「你怎麼這麼想,好討厭。」她擰起眉。
「好,不鬧你了,你還是趕緊看書吧!」雖然逗她很有趣,但為了正事著想,他不再打擾她唸書。
就在這時候,千羽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居然是田世箴!
她立刻站起走到角落接聽,「喂。」
「千羽嗎?我是田世箴,你頭疼好些沒?」昨晚他就擔心的想打電話給她,又怕時間太晚打擾她,於是忍到現在。
「後來吃了藥,好多了。」她偷偷瞄著尤培易探究的臉色。
「有空還是來醫院檢查一下,雖然這毛病很難治癒,但有些方法與飲食的選擇可以控制。」他也想找機會再見見她。
「好,我會的。」
「在忙什麼?」他找著話題。
「看書,我想考大學。」發現尤培易從椅上站了起來,她有些慌了,「我還有很多書沒念,就不多說了。」
「好,那我不打擾你了。」田世箴這才依依不捨的將電話掛上。
千羽吐了口氣,才轉身就見尤培易那張臉近距離勾視著她,「是誰打來的電話?還偷偷摸摸的說悄悄話!」
「誰偷偷摸摸了,你好奇怪,說私事的時候自然不想讓其他人聽見。」她坐回椅子上,假裝忙碌的做著習題。
「田世箴嗎?」
她猛抬頭,「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這丫頭性情古怪,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打電話給你?」
讓他更嘔的是,他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你管我。」他吃錯藥了嗎?
尤培易這才拿出手機,「給我。」
「什麼給你?」
「笨蛋,手機號碼。」他睇著她一臉傻樣,「還不快點?」
「幹嘛這麼急?」
千羽將號碼說出後,不久她身上的手機便響起,同時聽見他說:「這是我的號碼,記住了。」
千羽偷顱著他,忍不住笑了,連忙將他的手機號碼儲存下來,「是你說的,我的性情古怪,不怕我三天兩頭打電話騷擾你?」
「你儘管騷擾吧!.」他求之不得呢!
「那你不要後悔喔!」她掩唇一笑。
「你呀!還真是夠了,可以騷擾男人就這麼開心嗎?你平常一天都打幾通電話給我學長?」他醋意橫生地問。
她蓄意激他,「除了三餐之外,再加上消夜。」
尤培易氣呼呼地站了起來,「你自己唸書吧!我要去打球了。」
「打球!籃球嗎?」
「沒錯。」
她的小臉露出希冀,「也帶我去好不好,帶我去啦!」雖然她打得不好,但很有興趣。
「我們可都是男生,你跟去幹嘛?」
「嗯……我可以做點心帶去,還可以在旁邊幫你搖旗吶喊。但是一定要讓我下場喔!」她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你很厲害嗎?」
「不厲害,但是很喜歡打球。」她臉上這抹笑,說有多甜就有多甜。
雖然他那些夥伴都已名草有主,但尤培易仍不希望帶著她四處拋頭露面。可是,她的期盼、她的笑竟讓他拒絕不了。
「好吧!想去就去吧!」他輕歎口氣。
「真的,謝謝少爺,那我去做點心……壽司好不好?」她雀躍地站了起來。
「做壽司太麻煩了,而且時間不允許,先走吧!點心在路上買就好。」看她興奮的樣子,他也跟著笑了。
「材料我早準備好了,本來打算下午做來吃的,所以一點也不麻煩,你打電話跟他們延一下下嘛!」要不然東西擱久了也不新鮮。
「你的事情還真多,都不知道歇一會兒?」
「這樣才有活力呀!」她趕緊將書本收好,「晚上再看了,去做壽司羅!」
「你還真是。」他搖搖頭,只好打電話通知那些夥伴改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