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永希沉浸在往事回憶及自己無法解釋的矛盾情結時,突然傳來夏皇皓的聲音,結結實實的嚇她一大跳,瞬間由迷惘中轉醒。
「你……你怎麼會突然回來了?」梁永希呆了呆,心酸的淚還掛在眼角,完全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間突然返家。
可能是她想得太入神了,再加上心裡認定他一定待在公司上班,所以才沒注意到大門口的動靜,完全沒發現有人開門進來。
「我回來拿東西,倒是你,怎麼會突然跑回來?」他難掩驚喜的來到她身邊坐下,大掌緊貼在大腿上。
其實他很想伸手觸碰她,卻始終提不起勇氣。
關於那一晚,事後他們都沒有再碰面,也沒通過電話,即便兩人因此度過一個浪漫甜美的夜,他卻完全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如何看待那一晚的激情?對兩人的關係又有何盤算?
「我也是回來拿東西的。」她揚起一抹淺笑,吸了吸鼻子後站了起來。
「永希!」他心口一提,直覺抓住她的手。「你要去哪裡?」
「我該走了。」永希回頭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腦子裡不覺又想起他和那女人在飯店裡用餐的畫面,心口隨之一緊。「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過日子,找個女人安定下來,知道嗎?」
那彷彿即將永別的話語,令夏皇皓感到強烈的不安,他不由自主的收攏掌心,將她的手抓得更牢。
「永希!你別走。」
「皇皓,你很清楚我遲早得離開。」她淺談一口,委婉的將他的手抽離。「時候不早,我該走了。」
「我不要!」
夏皇皓跟著站了起來,不由分說的將她由身後抱住。
「我不要你走!你到底要去哪裡?為什麼我覺得如此不安?」
這種感覺比當初她要求離婚時還可怕,感覺她好像馬上就要到他觸不到的地方,那絕對是他無法忍受的!
「我沒有要去哪裡啊。」梁永希心口一蕩,驚訝於他的敏感,卻又不得不推開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上班、下班,沒什麼不同。」
只不過是換了個城市而已。
他已經有了新對象,她實在不該還留在這裡,以免成了阻礙他追求幸福的阻力,否則他們離婚就沒有意義了。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莫名的,他就是感到強烈的不安,硬是追著她問,要她給保證。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她的臉在笑,可是心裡卻在哭泣。
她現在就是在睜眼說瞎話,擺明了當面公然扯謊,因為她明天就要動身前往台中了,避免再次跟他碰面……
就當是善意的謊言吧!她絕不是刻意欺瞞他的。
「是沒有。」他無法否認這點,除了要求離婚時,她為了維護他母親而撒下的漫天大謊。
但那全是為了維繫他和母親之間的感情,即使事後證實她對他說了謊,現在他也沒辦法拿那件事來苛責她。
「那不就得了?」她淺笑,但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我真的該走了,答應我,要好好的過日子喔!」
「永希……你不能留下嗎?」他還想再多留她一會兒,但眼看她去意甚堅,他一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留下她。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難掩失落的低喃,動情的伸手擁抱他。「記住,要好好過日子,嗯?」
「……嗯。」他輕應,用力的抱緊她。
兩人相擁了好一會兒,最後在夏皇皓戀戀不捨、梁永希去意堅定的狀態下,終究難捨難分的揮手道別——
台中的天氣比台北更熱,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太陽比較近的關係?梁永希天真的如此以為。
不過還好台中的溫度不像台北那麼高,雖然很熱,但不至於全身黏答答的教人難受。
新店面的籌備與裝潢,遠比她想像的還要繁瑣,她天天到店面監工、詢問施工人員工作進度,包括為師傅們買餐點,她全部一手包辦。
完工在即,她又開始忙著為新店招募新進員工;較專業的部分,像攝影師、服裝及梳化人員,由老闆林家容負責面試及甄選,而接待客人的服務人員則由她全權負責。
老闆放心的把分店交給她管理,她一定要好好做出成績來,才不枉老闆的一片善意與重用。
為了斷絕與過去所有的關聯,她換了新手機,只讓老闆林家容和好友李玉妃知道,再來就是台中這邊所有的工作人員。
每個聘請進來的工作人員,一遇到問題就找她,她也忙著為大家解決各種麻煩,天天忙得不亦樂乎。
忙,是件好事,能讓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回憶過去的不堪,可是最近的這一個月,她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有點不太對勁。
早上起床就噁心想吐,明明胃裡沒有任何東西,吐了半天也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不曉得是太忙了還是怎的,她的食量變大,但卻往往吃了就吐,連著這麼折騰下來,她原本就不算豐腴的身子迅速消瘦許多。
這樣下去可不行,她應該在開幕前找個時間去看看醫生才對,但工作實在太忙,她每天一回到宿舍,躺到床上就爬不起來,完全陷入昏迷狀態。
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怎麼還有時間去看醫生?
這狀況實在是不太妙啊!
「吳師傅,這地板還要多久才會好?」蹲在地上和貼著石英磚的師傅說話,她感到腰部有點酸。
「明後天吧!」吳師傅用擱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臉上的汗水,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們在三天就要開幕了吧?」
「是啊,我很怕會來不及呢。」她面露愁容。
「安啦!我會交代其他人動作快一點,一定趕在你開幕前完工。」吳師傅是施工單位派駐的工頭,一切工作進度全由他掌控。
「麻煩幫我們盯緊一點,包括小地方都要注意喔!」時間雖然很重要,但品質更重要,她可不希望開幕沒多久,裝潢就出問題。「品質好的話,以後我會幫你多多介紹客戶的啦!」
「好啦好啦,你說了算,我絕對不會馬虎的。」吳師傅咧開大大的笑容。「你一個女孩子這麼努力,這婚紗店是你自己的喔?」
「沒有啦!我哪有那麼好命?我也只是幫老闆工作,領薪水而已。」她輕笑,搖頭否認。
「那你老闆真是好福氣,才能請到你這麼優秀的員工。」吳師傅見多識廣,見過各式各樣的委託人,有的人看他們是做粗工的,說起話來頤指氣使,可在梁永希身上完全感受不到這種態度,因此對她的印象十分良好。「以後娶到你的人也是,一定是前輩子燒了好香。」
前輩子燒了好香嗎?
如果吳師傅知道她是不易受孕的體質,八成就不會在這麼以為了。
畢竟傳宗接代在中國人的觀念裡,早已根深蒂固,尤其是老一輩的人更是特別重視……
「吳師傅太瞧得起我了,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好。」她擠出僵硬的笑容,這時身後正好有人喚她,原來是新進員工劉巧嬌。
她向吳師傅點了下頭,但黑暗很快攫住她僅存的神智,她,暈過去了!
悠悠轉醒,梁永希瞪著上方的天花板,一片空洞的白,讓她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這是什麼地方?
隨著第一個竄進腦子裡的問題,她聞到空氣間充滿著藥水味,抬起手想摸自己的額,這才發現自己竟打著點滴。
這裡是醫院嗎?
她閉了閉眼,總算把自己現在的處境和昏厥前的記憶作了連結。
不會吧?!她剛才昏倒了嗎?
從小她就是個健康寶寶,從來不知道昏倒是什麼滋味,連同學們因朝會過久而中暑,她都不曾經歷過,今天怎麼會這麼脆弱?
這根本一點都不像她……該不會身體真的出了什麼大狀況吧?她一想,自己都不由得冒出一身汗。
不行!她得找醫生問個清楚!
沒想到她才剛撐起身坐好,就看見一名中年男子推門而入,她原以為是醫生巡房,正想開口發問,不意當她看清楚來人時,雙眼瞬間不敢置信的瞪大——
「爸?!」她訝異喊道。
這人哪是什麼醫生?根本就是夏皇皓的父親夏長峰,是她的前公公,但因為叫得太順口,她一時忘了更正的脫口而出。
「永希,你醒啦?」
夏長峰一見她轉醒,加快腳步走到病床前,幫她挪好枕頭,讓她靠著枕頭比較舒服。「來,靠著坐好,再多休息一會兒。」
她無措的輕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台中,不是台北啊!老人家幹麼跑這麼遠呢?
「說來也真巧,我早上剛從台北下來,要來探望一個住院的朋友,沒想到在經過急診室時,就看見你由救護車上被送了下來。」夏長峰解釋道。
「謝謝你,爸……不,伯父。」夏長峰的臉上佈滿慈藹的紋路,瞧得永希眼眶泛紅,沒忘記該改口了。
相較於前婆婆陳美珠,夏長峰一向是疼愛永希的,雖然他和其他男性長輩一樣,不是很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但他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或有過任何讓她感到壓力的要求,對待她就像對待親生女兒一般,因此在如此脆弱的時刻再見到他,讓永希倍感激動。
「還是叫我爸吧,聽了比較習慣。」夏長峰察覺她的不習慣,順勢要求道,接著感歎的歎了口氣。「原來你跑到台中來了,難怪皇皓怎麼找都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