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嶲司見她仍未清醒,孩子氣的賴床,嘴角浮上一抹寵溺的笑,不再撩發逗她,直接將她從被窩裡挖出來。
「戀,醒醒。」他聲音低沉充滿溫柔。
「嗯……」戀築發出痛苦的呻吟,前一晚喝了酒,回來後又為了安撫軒嶲司而被折騰到半夜,今早就覺得很痛苦,她爬不起來。
如果可以,他是很想讓她繼續睡,好好休息,昨晚她累壞了。
但知道她醒來後發現他沒喚醒她,她會難過得心事重重好幾天,覺得對不起預約的客人,他為此內傷數次。
「你要遲到了,小懶蟲。」捧起她的小臉,他俯首給予一記炙熱的早安吻。
戀築瞬間轉醒,睜開眼睛。
難得比她早下床的軒嶲司,早已穿上正式的手工西裝,一臉笑意的站在床沿看著她。
她楞住了,立刻梭巡床頭的時鐘,一看之後立刻驚跳!
「我快遲到了!」她馬上掀被下床,冷空氣席捲全身,令她打了個冷顫,才發現自己身上又沒穿衣服。
軒嶲司則站在她身旁,用欣賞的目光將她全身上下看個仔仔細細。
她臉一紅,忍不住埋怨,「都是你害的。」接著捲起床單罩住全身,逃進浴室。
看看腕表,他盤算會兒後有了決定,沒有留在房裡等她出來,怕自己會忍不住逗她,拖延到他開會的時間。
「今天我開車,你下午再到會館去接戀小姐回來。」軒島司吩咐為戀築特地請來的司機,再讓管家打包一份早點。
當她梳理好下樓時,軒嶲司已在樓梯下等她。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疑惑地問。
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著,他神色自若的摟著她的腰走出大門。
「我送你。」攬著她走向停在屋子門口的積架,親自為她打開車門。
「你不會遲到嗎?」戀築坐進車子裡,擔心地問。
他坐進駕駛座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你不要一路問問問,我就不會遲到了,把這個吃掉。」他將早餐塞進她手裡,命令道。
「你真是……」她無可奈何的吃起早餐。「一餐不吃又不會怎樣。」她都快遲到了,他還在意填飽肚子這種小事。
「不會怎樣?」軒嶲司語調微揚。「是誰低血糖在工作室裡昏倒的?嗯?」
也就只有那麼一次,就記恨到現在!
戀築很想回嘴,但依她對軒嶲司的瞭解,她若這麼回答他,他會馬上把車子調頭送她回家,然後結束她的工作室,所以她還是乖乖的吃完早餐吧。
他這麼堅持要求她一定得要在晚上七點前離開工作室,都是為了她的身體著想,他呀,把她想得太嬌貴了。
車子平穩的在林蔭大道上行駛,早晨的陽光透過枝啞縫隙灑在柏油路上。
圍繞在兩人四周的氛很寧靜、很溫馨,就像一對感情極好的夫妻,對話很普通,但能感受到幸福。
「嶲,你的頭髮又長長了。」她伸手撫摸他的發。
軒嶲司沒有閃躲,任憑她上下其手。
「我幫你修短,好嗎?」她曾經向他提過,把頭髮剪了,別留了,可他不肯。
不是他這樣不好看,而是他本身就是個氣勢狂放的人,他的髮質有些自然卷,就顯得太狂、太野了,實在不符合他金控集團執行長的身份。
銀行家應該要穩重些,他比較像食物煉頂端的掠食動物,看到獵物就殺殺殺!侵略性太強了。
「休想。」他簡單賞她兩個字。
蓄長髮是因為他不喜人接近,不願讓人碰,也就順其自然的讓頭髮留長,直到她的出現,他讓她近身,全天下他只讓一人碰他,就是戀築。
這些年來他才有人幫他整理頭髮,他喜歡她十指在他發間穿梭的感覺,但習慣長髮的他不願剪短,儘管大多數人都不認同他的形象。
可那又如何?他還不是讓那些人啞口無言。
「真是——」她沒轍的歎息。
「昨天晚上是淨司的主意,是不?」軒嶲司握著方向盤,想起昨天晚上還沒有跟她算完的帳。
「才不是,是我的意思。」戀築反駁。
「哼!」他冷哼一聲,擺明了不信。
「說到淨司,我想跟你談談。」想起了昨晚和弟弟吃飯聊天時,弟弟臉上的疲憊,她不禁感到心疼。「你對淨司的要求太多了,他才剛畢業沒多久,連適應的緩衝期都沒有,你為什麼都不讓他休假?」
「休假?!」軒嶲司掀唇冷笑。「他是這麼跟你說的?」那小子,竟然敢陰他。
「我知道你是為他好,所以才把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可他還這麼年輕,緩一緩,好不好?」她好聲請求。
軒嶲司突然覺得頭好痛,也只有戀築會以為她那寶貝弟弟很單純,應付不來他交咐的工作。
他刻意讓淨司在企業中扮演白臉,當然,淨司那能安撫人心的笑容,讓他在工作上得心應手,一些搶不到的案於都讓他得手了。
軒嶲司想著該不該告訴她,三個月前,淨司才扮豬吃老虎,併吞了一間中小型企業,整頓後再轉手賣出。淨司總是笑臉迎人,所以他玩的手段都會讓人錯愕。
想了想——還是讓她以為淨司是個愛撒嬌的小弟弟吧,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他懶懶回答。「淨司的事情就別談了。」因為越談他會越火大!
淨司那小鬼老是在戀築面前裝乖,然後暗暗捅他一刀。
要休假是嗎?很好,他會讓那小鬼知道什麼叫做昏天暗地。
「嶲司!你怎麼可以這樣?!淨司才幾歲?你對他太嚴苛了,不能老是用鞭子,偶爾也要讚美他給他獎賞……」
「他的獎賞還不夠?!」軒嶲司真覺得,淨司簡直仗著戀築有恃無恐!
「嶲司——」
戀築喋喋不休的在他耳邊叨念,讓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第幾次了?他們兩人為了弟弟的事情「溝通」?
很少反抗他的戀築,只有為了淨司的事情才會跟他爭論得臉紅脖子粗,然後挑起事端的淨司,只會在一旁漾著無辜的笑。
不難想像若往後他們有了孩子,她也會因為他對孩子的嚴厲而與他爭執吧?
這個想法突然打進他腦中,軒嶲司胸口一熱。他和戀築的孩子……
多年來他小心翼翼,不讓她意外受孕,怕她纖弱的身子承受不住懷孕之苦,也不願在婚前有了孩子,讓她遭人指指點點。
雖說他們已經跟夫妻沒什麼兩樣,但那對他來說是不夠的,他要完完全全的擁有她。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軒嶲司趁機轉頭對她說:「戀,我想有孩子了。」
「啊?」還在叨念他對弟弟的嚴苛,被這突然的一句話搶白,讓她傻眼怔楞。「怎、怎麼突然提到這……」
「戀,你說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一他伸手輕撫她的臉,拇指滑過頰邊的兩抹紅。「我快三十五歲了,當初答應你,在你工作上軌道之前不談結婚,我耐性的等了你六年,現在,你是不是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真可悲,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他,在重要的女人面前得不斷的爭寵,跟弟弟爭、跟她的工作爭,什麼時候她才能把他放在心中第一位?
她老怪他霸道難溝通,殊不知,對她,他已經用盡了耐性。
近十五年的漫長時間,他守護她、支持她,全是因為他愛她。
「我……」戀築內心充滿感動,全身的細胞呼喊著答應他,但她……說不出口。
「你還想拿出身背景大作文章?」這回他可不接受拒絕的答案。
六年前她學成要回台灣時,他親自到巴黎接她回來,還特地包下頭等艙,安排了求婚該準備的一切。
鮮花、鑽石、香檳,在她面前單膝點地,求她嫁給他。
但是她卻以剛回國事業未成為由拒絕他,在她身上嘗到挫折不是第一次,所以他忍。
「好吧,我也不逼你,下周陪我去日本一周,回台灣後,我要聽見你的答覆。」都等了十五年,不差多等幾天。「戀,我的耐性並不是無極限。」意思就是他不接受拒絕。
戀築看著他那傲慢的神態,不禁搖頭失笑。
她怎會不明白他多年來為她做的?她之所以有今天,有不錯的事業和對自己的一點點自信,都是他替她建立的啊。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但——他實在太霸道了,就讓他再多等幾天吧。
「陪你去日本做什麼?」
軒嶲司瞄了她一眼,笑道:「掃我母親的墓。」
他這回答,讓她的心一動,看著他的眼神盈滿感動的淚花。
「嗯……」答案只有一個,不是嗎?
軒淨司甫拜訪客戶回公司,還沒坐下來休息,助理秘書後腳就眼了進來。
「特助,執行長請你回來後立刻去見他。」
他朝助理秘書微微一笑。「謝謝,我立刻過去。」
但助理秘書前腳才踏出辦公室,他就馬上把門關上,替自己煮了一杯香濃的咖啡,放在沙發旁的矮几,舒服的坐在沙發上後,打開一隻精緻的紙盒,慢條斯理的挑了一片手工餅乾,逕自吃了起來。
「馨如學妹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他滿足的吃著大學學妹上貢的下午茶點心,不愧是他最疼愛的寶貝學妹。
就算他老哥會大發雷霆,他也要先吃飽喝足。
十分鐘後,辦公桌上的內線響了起來,他走過去按下擴音鍵,還未出聲,軒嶲司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再給你五分鐘。」聲音平板冷淡,沒絲毫起伏。
然後喀一聲,聲音歇止。
軒淨司清秀的臉龐漾著輕笑,清楚他的任性只能到此為止。
未再坐回沙發繼續他未享用完的咖啡和手工餅乾,他腳步一旋,走出專屬辦公室,然後輕敲隔壁的門。
「哥,是我。」
「滾進來。」
軒淨司停頓了一下,立刻推門而入。
哥今天的脾氣不怎麼好,他得小心應付才行。
「找我有事?」他臉上掛著如沭春風的笑,站在哥哥面前抬頭挺胸,一點也不像其他人看見軒嶲司時的誠惶誠恐。
軒嶲司看著手中的文件,沒有抬頭看弟弟一眼,也沒有開口說話。
軒淨司笑容更深,直覺告訴他得小心提防。
該不會是……為了昨晚他沒說一聲,帶著姊姊上陽明山吃野菜,還玩到深夜才回來,對姊姊佔有慾旺盛的哥哥,為此懷恨在心吧?
為了戀築兄弟倆反目互相陷害,這是常有的事。
像是在比誰按捺得久,兄弟倆沒人先開口說話,軒嶲司垂首看著文件,軒淨司笑容未變的站在兄長面前。
就這樣過了十分鐘。
「沉得住氣,很好。」一絲不苟的看完文件後大筆一揮,在上頭簽名。「我不在公司的這一周,你必須像今天一樣按兵不動,在我回來之前暫代我的職務。」
軒淨司笑容微微一僵。「等等,哥,你說什麼?」
「我不接受拒絕。」軒嶲司態度強硬,而且沒有解釋的意願。
怎麼會這樣?軒淨司沒有流露出錯亂的神情,但兄長的反應著實出乎他意料之外,每一回都是如此。
還以為這回哥會先沉不住氣,大發雷霆醋意橫生,想不到竟如此的冷靜淡漠。
一周……要他暫代職務一周?!不是別人而是他——軒淨司,他的弟弟。
「姑且不論你要我暫代職務的原由是什麼,光是你冒險讓我暫代你的位置,可能就會引起一些老人家的反對呢。」
軒嶲司抬眸掃了弟弟一眼。「你可以。」淨司足以取代他,這一點無庸置疑。
身為匯慶金控執行長,能動用的資金上千億,掌管重要的經濟命脈,軒家大權大握數十年,不少股東早盤算著扯下他奪得大位。
坐在這個位置,並不輕鬆。
「在我赴日的這一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那些老頭閉嘴,並在我回來前斬了姓劉的。」軒嶲司下令。
「要去日本呀。」軒淨司心念一動,想起每年這段時間,兄長都會抽空飛到日本掃墓,所以這回他去日本的目的也就只有那麼一個,但停留一周……他懷疑兄長有足夠的耐性在那裡待上七天,儘管兄長是半個日本人。
「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失去耐性呢。」軒淨司笑得如沐春風,完全沒有嗜血的味道。
在董事會上履履挑釁的劉董,是兄長近來心頭上的一根刺,為了權力剷除對己不利的人,本來就是商場上的常態。
但這回哥把這件事交給他做,與平時他扮演的白臉形象不符,這麼一來,是要他玩陰的了。
無妨,他被教導成今日的模樣,本就是要他扮豬吃老虎,暗扯敵手後腿的。
「我暫代你職務一周對我無礙。」才怪。「只不過,姊姊會心疼每日為公司操勞、日夜加班的我,這——該怎麼辦才好呢,你說?」擺明了威脅要向姊姊告狀,除非哥給點好處。
這小子真是學不乖呀!軒嶲司嘴角揚起一抹淡笑。
「你放心,她不會知道的。」
軒淨司笑容又僵了,因為軒雋司臉上那抹笑,他哥真心的笑容只會給一個人,通常他那不真心的笑容掛浮上嘴角時,就是有人要遭殃的時候了。
這人——不會是他吧?
「為了你姊姊的終生幸福,就算一連工作二十四小時,你也會忙得很愉快。」軒嶲司訕笑道。
軒淨司內心警鈴作響,揣摩兄長心意。
這麼篤定姊不會知道他被壓搾工作七天,還說他會忙得很愉快?等等,七天?
哥從不在日本待超過兩天,因為他母系那方的親人,總是纏著他要東要西,該不會……
「哥,你母親生前老家在京都,最近不正是櫻花季嗎?姊姊溫婉的氣質穿起和眼一定很美,真想看姊穿和服的模樣,站在櫻花樹下,會像個仙子吧。」他恢復冷靜,故作隨興地說。
軒嶲司聞言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可微微挑動的眉頭洩露了他的心思。
見兄長未否認喝斥,軒淨司肯定了心中所想,哥決定帶姊姊赴日掃他母親的墓,他們應該是決定定下來了吧。
沒錯,哥說對了,為了姊姊的終生幸福,他會忙得很愉快,姊姊這一趟去日本是必須的。
「你已經決定表明立場了,我看你可有得忙了。」由軒淨司幸災樂禍的口吻可以清楚的知道,軒嶲司母親那邊的親人,絕對會找麻煩的。
「你可以置身事外,無妨。」軒嶲司面無表情的道。
這是激將法,絕對是!軒淨司明明知道這是兄長設下的陷阱,但他仍傻傻的往下跳。
「事關我親愛的姊姊,要我置身事外?」他笑容燦爛過了頭。
戀築不只是軒嶲司的弱點,同時也是軒淨司最在乎的人——兄弟的死穴都是同一人,這情況實在很微妙。
「好吧,既然哥打算去日本向那些人表明立場,身為弟弟的我,自然要為姊姊盤算。」他現在是以戀築弟弟的身份,在向軒嶲司說這些話。「為了保護我那單純、耳根子軟又自卑的姊姊,我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軒嶲司聽見弟弟話中有話倒沒生氣,他將職務托付給弟弟的最大用意便是如此,好方便他在這一周間做些防備,淨司倒是聰明,一點就通。
「你想做什麼我不會過問,當然,如果你喜歡這個位置,歡迎你來搶。」軒嶲司狂妄地道,一點也不怕他不在的期間被弟弟由背後捅一刀。
雖然信任弟弟,但在工作上他們也是競爭對手,這是無庸置疑的,軒家人天生的掠奪天性,讓他們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
「呵,」聽哥哥這麼大方的歡迎他奪權,軒淨司輕笑帶過。「敬謝不敏。」
那個人人都想扯後腿的位置,他一點也不想搶,他安於現在的職務,旁人看他是溫文儒雅的軒家二少,做事光明磊落的軒淨司,不像狂妄自負的軒嶲司,總是用極端的手段達成目的,因而有了防備。
人人都說他和哥哥不一樣,做事光明多了,其實——錯了。
軒家人骨子裡都一個樣,他喜歡現在的位置,覺得挺有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