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認識你,但那又怎樣?梁玉晴你知道嗎?我巴不得我不認識你,恨不得我不認識,更恨我自己幹嘛認識你!」
女子恨恨的說著,一字一句都刺進梁玉晴胸中,她眼眶一熱,整個人頓感委屈。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我對你做了什麼嗎?我記得我還曾經幫過你啊?」梁玉晴喃喃自語,不解的說著。
「沒錯!你是幫過我,那張五十萬的支票,最後我家也拿走了,因為我們確實需要這筆錢,但是你知道嗎?我每花一筆,就會想起你當初拿著支票到我面前時,那種施捨與看好戲的態度。」女子邊說邊紅了眼眶。
梁玉晴急急的搖頭,「我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真的只是……」
「我知道你家很有錢,但是有錢就可以拿錢出來砸人嗎?有錢就可以用錢買別人的自尊嗎?」
「我不是……」梁玉晴不停哭泣著,淚水全然崩潰。
難道當初她的舉動真的換得這個同學這樣的想法嗎?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她只是以為這樣做最好。
梁玉晴沒有想過對方的心情,只是很高興自己有辦法幫助他人,難道她真的做錯了嗎?
「梁玉晴,聽說你家也破產了,想必你現在也走投無路了吧?」對方懷著惡意,似乎想要宣洩怒氣,「你需要錢嗎?現在我可以幫你!」
從皮包裡拿出一千元,「這筆錢你拿去!」
當場將錢砸在梁玉晴臉上,而梁玉晴動也不動,任由鈔票砸上了臉,向下飄落,沒有人動手去接住它,就這麼任由它,混合著梁玉晴的淚水,一同掉落在地上。
「感覺到了嗎?這就是你當初給我的感覺,你現在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吧!」
梁玉晴震驚到無以復加,完全沒有反應,只是默默的流著淚。
她感覺到了,原來被踐踏自尊是這種感覺,原來過去她自以為是善意的舉動,都傷害了別人的自尊。
女子彎下腰撿起錢,緊握手中的鈔票,慢慢的平撫自己多年來痛苦的記憶,平撫了自己的情緒。
兩人默默對望,沉默無語。
過了好久,女子終於開了口,牽起梁玉晴的手,將鈔票放進她手中。「剛剛很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感受一下當初我的感受,我不應該做這種事情。」
梁玉晴不停顫抖,一雙眼睛早就已經哭腫了,「我……」
「我聽說你家裡的處境,剛剛我看到你站在小吃攤前掏口袋的樣子,你身上大概沒錢了,這一千元你先拿去。抱歉,我只能幫你這麼多。」
梁玉晴看著手裡那張鈔票,想說點什麼,卻又全身顫抖不已。
「其實我是應該感謝你的,你真的曾經幫過我,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一見到你,就讓我想起過去。」
「……」
「我先走了。」女子轉身離去,大步離開現場,一步也不停留。
只剩梁玉晴一人呆愣著,那手裡的一千元燙得讓她差點握不住,重得讓她差點鬆了手。
原來這就是自尊被收買的感覺,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絕望,她終於能體會那位女同學當初的心境。
不想收,卻又不能不收,窮途末路,已不容許她再保有自尊。
她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接受施捨、放棄尊嚴。梁玉晴還是梁玉晴嗎?還是她已墮落,再難自拔了。
想起這樣的自己,想起別人對自己的憤恨,梁玉晴一時竟感到萬念俱灰,身體的飢餓也已感受不到。
她在人群間漫步走著,與行人擦肩而過,與大千世界擦肩而過,茫然的她似乎已經找不到未來。
在大街上漫步了不知多久,梁玉晴終於在不知不覺間走回了應錫禹的家,走進公寓大門,關上門。
靠在關起的鐵門上,人閉著眼睛,像是在休息、像是在深思,現在的她情緒深沉,難以捉摸,唯一能看出端倪的只有那一雙淚濕的眼眸。
捧著臉,整個人蹲在地上,再難掩飾、壓抑自己幾乎崩潰的心情,一一化成痛苦的哭泣。
她真的絕望了,失去父母、失去成長的家庭、失去平穩富裕的生活,得到別人的怨恨與嘲弄、得到別人的施捨、得到連溫飽都做不到的處境。
這一刻的她到底還算什麼?
沒有人在乎她,也沒有人希望見到她,她已成為一個喪失價值的人,成為一個喪失尊嚴的人。
為什麼會在一瞬間,所有不幸都降臨在她身上?難道她是十惡不赦的人嗎?難道她罪該萬死嗎?
突然間,梁玉晴一陣嗆咳,臉色漲紅,她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拚命拍撫著自己的胸口,不停喘息。
這時她看見前方牆上掛著一面鏡子,鏡子中的自己一副疲累的模樣,全身上下髒亂不堪,臉頰凹陷下去,眼眶又紅又腫。
梁玉晴閉上眼睛,一邊苦笑,一邊無法控制自己落下的淚水;這是她自己嗎?這真的是她自己嗎?
她已經變成這個不成人形的模樣,這個世界也完全變成她不知道的模樣,她已經不想去看了。
她已經被這個世界徹底拋棄了……
霎時,梁玉晴費力的爬起身,多日未進食讓她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她勉強站穩腳步,一步步沿著樓梯往樓上走。
過了一會兒,梁玉晴來到了頂樓,推開鐵門,一陣夜晚的冷風吹來,她繼續往前走,走到了牆邊。
風不停吹著,她的裙擺在風中飄揚,她張開雙臂,迎向風的吹拂,覺得自己好像可以飛起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飛起來,飛離開這個世界,不要去承受這些。人生太苦,她不想嘗了。
抓著欄杆,梁玉晴站上牆邊的小台階,覺得自己攀得更高了,風似乎也吹得更強,奇跡的是,她竟沒有一絲心慌、沒有一絲害怕,似乎覺得自己理應站在這裡。
梁玉晴脫下鞋子,整個人跨坐在圍牆上,雙腳懸在外面,這時風也強到了極點,風聲厲厲,令人膽寒。
梁玉晴不怕,事實上也沒什麼好怕的。
如果跳下去,一切就都可以解決了吧?
所有的苦痛與無奈、所有的傷心與失望,所有當前面臨的不幸,她都可以不用再去面對了吧?
梁玉晴在牆上站起身,身體微微顫抖,這一刻她如此靠近滅亡,終於有了一絲害怕。
但是跳下去,她就可以不用再面對這一切的痛苦、不用再受到命運的操縱,她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這時風莫名的完全停了,四周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梁玉晴一人。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也凝滯,等待著梁玉晴為自己的生命做出最後的決定,一念間,決定生死!
突然梁玉晴想起了應錫禹,想起那個疼愛自己的男人……可是,她的嘴角一陣苦笑。
他應該也不需要她了,他身邊有一個更漂亮的女人,而自己只是一個任性的女孩。
任性……終於承認自己是任性了,其實她承認了自己許多的錯誤,承認自己的驕縱。如果人生還有機會,這一次她真的希望自己能有新的模樣。
可是,沒有機會了……
梁玉晴閉起眼睛,張開雙臂,準備飛翔。願風將她帶往一個沒有痛苦與無奈、沒有傷心與失望的地方。
「這三天她都沒有吃飯?」
「沒錯。」
應錫禹與沈欣欣一同從醫院回家,她要拿一份實驗報告,所以跟他一起回來。
兩人談到梁玉晴最近的狀況,應錫禹聽聞這丫頭還在賭氣不肯吃飯,整個人簡直煩躁、擔心到了極點。「她到底想要怎樣?」
「我覺得那天你真的打擊到她了,你是關心則亂,一亂就口不擇言。」沈欣欣怪著他。
「我沒有辦法不生氣。事實上,我也是氣我自己,為什麼會將她寵成這種樣子!」
「我看你得先讓步,因為要等她想通可能很難。」
「我……」突然間,應錫禹住了嘴,這時他正好抬頭看向天際,卻看見這一副幾乎讓他肝膽俱裂的畫面。
沈欣欣也跟著抬頭看,也是嚇得說不出話來,「老天!」
只見梁玉晴站在頂樓圍牆上,雙手張開,那樣的動作已讓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她要跳樓……
應錫禹一咬牙,整個人迅速衝進屋內往頂樓奔去;沈欣欣站在一樓,趕緊開口高呼——
「玉晴!不可以做傻事!」
梁玉晴沒有聽見,依舊維持她隨時要落下的動作,但就在這一瞬間,梁玉晴卻突然從牆邊消失了,同時頂樓傳來了應錫禹的呼喊,那粗嘎的聲音裡飽含憤怒與恐懼。
沈欣欣鬆了一口氣,顯然應錫禹已經攔住她了。
頂樓的應錫禹則是憤怒到了極點,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女孩竟然想用這種手段解決問題!
她怎麼會如此任性,任性到拿到自己的生命在開玩笑,任性到竟想用這種方式離開他?
應錫禹想也沒想的衝上前去一把抱下她,在她不斷的掙扎中,兩人一同跌坐在地上。
「梁玉晴,你這個笨蛋!」
梁玉晴仍舊閉著眼睛,不停的掙扎、扭動,「放開我、放開我……」
她就要跳下去了,就要結束所有的不幸與痛苦了,為什麼要攔她?為什麼要強迫她留在這個痛苦的世界?為什麼?!
「梁玉晴,張開眼睛看我!」應錫禹緊緊抱住她,雙手不肯放鬆,剛剛的那一幕真的嚇壞他了。
天知道,他真的不能失去她啊!
「放開我,讓我跳下去,我不想要活了……」
「梁玉晴,你再說一次試試看,不要以為我不會動手教訓你,你再說一次你不要活了試試看!」
「我不要活了,我想死,你不要攔我……」
應錫禹狂怒大吼,仍舊壓制不住梁玉晴的妄動,她如同發瘋,不停掙扎,甚至一度推開應錫禹,往牆邊爬了過去,終於,應錫禹忍無可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啪」一聲在黑夜中特別響亮,也終於讓梁玉晴停下動作,僵在現場,她的臉,還有他的手,都是一片紅通通。
他的力道之大,嚇住了她,也震住了他。
梁玉晴的嘴角輕輕淌下血,她終於張開眼睛看向他,開不了口,淚水卻不停的掉落。
這是應錫禹第一次打她,可是他太氣了,氣她的任性、氣她的懦弱、氣她的長不大,氣她……竟想拋下他。
誰殘忍?是她啊!
「為什麼想死?」應錫禹勉強自己開口問她,「你給我一個好理由,如果說得通,我陪你一起死。」
梁玉晴淚水崩潰滑落,不停哭泣,「我受夠了,受夠了這一切,真的受夠了,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一些……」
「……」
梁玉晴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臉痛哭失聲,「爸爸、媽媽死了,為什麼不帶走我?他們為什麼要讓我獨自承受這一切!」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承受這一切……」他願意陪她啊!
可惜她沒有聽懂,只是兀自哀怨,「為什麼我要面對這些不幸?為什麼會是我?」
「你覺得自己很不幸嗎?」
梁玉晴看著他,「難道不是嗎?爸媽死了,梁家沒了,我必須寄人籬下,我甚至連吃飯的錢都沒了,還得接受別人的施捨,甚至別人還討厭我、恨我,我還不夠不幸嗎?」
現在的她真的一點展望未來的勇氣都沒有,她只想在這一刻結束掉自己,只想趕快去找爸爸、媽媽。
應錫禹再問她一次,「你真的覺得自己很不幸 嗎?」
「沒錯!我很不幸,全天下最不幸的人就是我梁玉晴。」
應錫禹凝視著她,失望、傷心與遺憾的情緒不停蔓延,胸口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感。「你真是太可笑了,梁玉晴……」
「你說什麼?」梁玉晴苦笑,「錫禹哥,連你也開始討厭我了是不是?也難怪,我現在就像是落水狗,人人喊打!你會討厭我也是正常的……」
「本來不是的,但是現在是了,梁玉晴,你真的很令人討厭……」
梁玉晴全身上下隱隱一震,應錫禹這番話竟讓她面臨更深、更重的打擊,形同致命一擊。
錫禹哥一向有這種力量,她的心死與否,全因他的一句話。
連他都討厭她了,那她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那就不要攔我,讓我跳下去吧!這樣也可以解決你的問題,你可以去跟沈欣欣在一起。」
應錫禹下理她,只是逕自說著,「你的懦弱讓人討厭,你的任性讓人討厭,你的自以為是讓人討厭……」
「不要再說了……」梁玉晴淚水不斷宣洩。
應錫禹站起身,表情冷然,「你以為你很不幸嗎?這真是我今年聽到最大的笑話。」
不顧她的反對,應錫禹一把將還坐在地上的梁玉晴抱起來,扛上肩膀,不顧她的反對,逕自往樓梯口走去。
「放開我,放我下來……」
「我會讓你看看什麼叫作真正的不幸,看過之後你就會知道,你自以為的不幸簡直可笑到極點。」
來到一樓時,沈欣欣看著應錫禹扛著梁玉晴的畫面,還嚇了一跳。「錫禹,不要太激動。」
「你讓開,」他往門口走去,單手打開車門,將梁玉晴扔上車,對著沈欣欣說:「你不要跟過來。」隨後上車發動車子走人。
看著車子絕塵而去,沈欣欣暗歎,這對有情人還真是磨難四起,好險她已決定退出,以朋友的身份幫助他們。
更何況他們之間也不是她介入得了的。
梁玉晴認命的坐在車上,不再妄動,但心中卻仍有強烈的不滿,不過這股不滿已經掩蓋過她想死的念頭。
再加上這幾天下來的飢餓,已經讓她的體力快要耗盡,但她仍強撐著。
不一會兒,車子停在應錫禹工作的醫院停車場,他下了車,走到車子另一邊,將梁玉晴拉出車子,繼續照剛才的方式將她扛上肩頭。
「放我下來,很高耶!」
「你連跳樓都不怕了,這樣還會嫌高?」
梁玉晴不語,只是不停掙扎著,但掙扎的力道卻愈來愈小……她好累,也好餓,今天一整天幾乎都在哭,現在她又累又絕望。
應錫禹扛著梁玉晴來到加護病房,按下通行密碼進入其中,卻沒有進到最裡面,只是待在一片玻璃窗前,看著病房內的狀況。
應錫禹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梁玉晴放下來,她差點站不穩,整個人差點腳軟,可是應錫禹撐著她,強迫她看。
「那一張病床上的張先生,上周開車載全家出去玩,被砂石車追撞,他老婆死了,三個孩子死了兩個,其中一個沒死卻也癱瘓了,而自己也斷了一條腿。」指著病床旁邊那個暗自垂淚的老奶奶,「那個是張先生七十多歲的老母親,現在只能由她來照顧他。」
話一說完,他立刻拖著梁玉晴離開加護病房,來到醫院的復健中心,裡頭有好幾名病患正在進行復健。
應錫禹還是硬逼梁玉晴透過玻璃窗看向裡頭,「那個年輕女人姓李,因為男朋友跑到她家中潑汽油縱火,家裡發生火災,全身七成燒傷,現在她必須穿著彈性衣,還必須努力做復健,你看到她的臉了嗎?你看到她站不起來還拚命想站起來的葉子了嗎?」
那是一副多麼……令人震撼的畫面!
那名女子全身上下,包括臉,全部都被肉色彈性衣包覆著,她被燒傷的手與大腿似乎沒有力氣,抓握復健用手環把卻屢屢落空,想要撐起身子卻不斷跌倒,可是她沒有灰心,她不斷嘗試,不斷要求自己。
梁玉晴甚至可以從她的眼中看到那股讓她膽寒的堅定。
「這有他,陳先生,他是建築工人,你不要看他現在站起來了,他的那雙腳根本不是他的,那是義肢,工地鋼筋墜落砸中他的雙腳,讓他骨頭全被壓碎,送到醫院來時血肉模糊,根本腳不成腳,只能截肢。他現在正在練習習慣用義肢,他說等他好得差不多,他就要趕快回去賺錢養家、養小孩。」
梁玉晴整個人被應錫禹壓在玻璃窗上,她不得不看,卻也移不開視線。她太震撼了、太不敢置信了。
真的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嗎?
天啊!那是一種她想都不敢去想的打擊,一種她篤定自己絕對承受不了的打擊,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都可以有這麼堅定的眼神?
為什麼他們可以撐得過去?
應錫禹拉著她,「好,你不是要自殺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梁玉晴全身虛軟,被應錫禹拖著走,眼神還盯在復健中心外頭那片玻璃窗戶上:
搭著電梯,來到地下一樓,幽暗的走廊上空無一人,這裡鮮有人來,來的也都已經不是人了。
應錫禹毫不退縮,非要將梁玉晴拖到那裡。
而梁玉晴終於注意到四周詭譎恐怖的氣氛,抬頭一望,看見斗大的「太平間」三個字。
她終於試圖掙扎,她不想去,她知道這是屬於死亡的地方、是屬於絕望的地方,她不想去,她承認了,她不想去。
她太懦弱、太自以為是、太任性,她大錯特錯,一直到真正接近死亡、真正要看見死亡的樣子,這才大徹大悟。
「我不要去……」她聲音顫抖,淚水撲簌簌掉落。可是她全身力量已經快要耗盡,無力抵擋應錫禹的勢在必行。
「你不是想死嗎?我要讓你看看跳樓自殺是什麼樣子?如果看過了以後你還堅持要死,我佩服你,我不會攔你,我甚至答應你,我陪你去死。」
推開太平間大門,裡頭冷氣開得非常強,幾乎讓梁玉晴全身緊縮;而此刻的應錫禹就像是復仇使者一樣,拉著梁玉晴繞過好幾張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人,人身上都蓋著白布。
梁玉晴還是使盡力氣想逃,可是應錫禹硬拉住她,終於站定在一張床前,「就是這個,昨天晚上她跳樓自殺,面目全非,整顆頭顱摔碎半顆,連救都不用救。她的母親甚至哭到昏厥,卻也喚不回自己的女兒。」
應錫禹正要拉開白布時,梁玉晴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揮開了應錫禹的手,往門口狂奔而去。
應錫禹全身也起了顫抖。事實上,他也沒有勇氣掀開白布,不只是對死者不敬,他也不想回憶昨晚看見的那一幕。
他緩步走向門口,就看見梁玉晴蹲在電梯口,面朝電梯背對太平間,她抱住自己,不停的顫抖。
應錫禹知道他很殘忍,可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好帶她來看看人最原來的面貌,生老病死,就是如此。
應錫禹跑向她,來到她身旁。
這時梁玉晴埋首,不停發出狼嚎般的嘶喊聲。她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很大的打擊。
這關於生命真正的面貌是多麼的殘忍,人即便活到七老八十,都不忍卒賭,何況是一個剛面臨人生打擊的小女孩。
應錫禹開始責怪自己,他蹲下身,緊緊抱住她;梁玉晴感受到他的溫暖,終於崩潰的放聲痛哭,雙手緊緊回抱住他。「錫禹哥……錫禹哥……」
「小晴,我承認你很不幸,但你不是最不幸的人。」緊緊將她壓在胸口,應錫禹眼眶也徹底濕透。
「錫禹哥……我……」
「你真的覺得自己失去一切了嗎?可是看看這些人,再看看你自己,你有手、有腳,還有大好的未來,甚至……你還有我啊!」
抬頭看他,眼神迷濛,「錫禹哥,你是我的嗎?」
「我是,只要你要,我永遠都是,一輩子都是。」
梁玉晴撫摸他的臉,淚水不曾停止,這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他的用心,更想起過去自己的一切,想起自己讓他的失望。
眼前一片炫茫,梁玉晴有點看不清楚,但她想說,她好想說,她必須告訴錫禹哥,告訴他……
「錫禹哥……對不起……對不起……」話才說完,梁玉晴就昏了過去。
應錫禹見狀,激動的大喊,「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