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有人要殺人還先大哭嗎?對她迅速變換的情緒,饒是冷靜溫吞如夏永瀧也嚇了一大跳,手足無措地想過去安撫她。
「走開!」她用盡力氣推開他虛偽做作的好意,卻怎麼也抹不完臉上委曲的淚水。
他無奈無辜又不明所以,只好拿了面紙遞給她擦淚,安靜不作聲地等她開口。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的要求很過分嗎?」她又氣又心痛,斷斷續續抱怨著。「為什麼陪我都不要……你以為你是誰?難道都是我的錯……你就沒有責任嗎……」
聽了半天仍是無解,夏永瀧再聰明也沒辦法從這些含糊的字句中找出線索。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還想否認……這小孩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透過淚水矇矓的眼,裴心恬用力地瞪他,隨即又委曲的哭起來。「不公平……我比你還害怕……你卻可以走得……遠遠的……我要……自己面對……為什麼都是女生要承擔……」
「小孩?!」聽出關鍵字,夏永瀧臉色一整,嚴厲地開口,「你在說什麼?不要哭!說清楚!」
「凶什麼?你信都回了,不要裝傻!」想起信件的內容,心臟宛如再度被凌遲了一次。「我又不是要你負責養他……我只是要你……陪我去拿掉……為什麼你連這樣都做不到……我會害怕啊……」
「拿掉什麼?!」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氣,再三確認。「你好好講,你是不是懷孕了?」
裴心恬把臉埋進紙裡,點點頭。
「你懷孕了。」他們有了小孩……
夏永瀧瞬間明白這個消息,一股強烈的喜悅湧上心頭,那震撼是比拿到剛出廠的iPhone4還強烈,可是,隨之而來的狀況讓他表情馬上沉了下來。
「你說,你要把小孩拿掉?」他的聲音變得冰冷嚴厲。
「我只是要你陪我去……有那麼困難嗎?」仍沉溺在受傷的情緒中,裴心恬壓根沒注意到他的怒氣。
「你為什麼要拿掉?」最好有個很好的解釋。夏永瀧克制著大吼的衝動,冷靜地問。
「我不要我的小孩出生不在不完整的家庭長大,我不要他像我一樣孤孤單單沒有爸爸媽媽,別人都有,只有我沒有……我不要他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沒有完整的家庭,沒有人疼他……」她啜泣著斷續說出的話語,迅速燒熄了他的怒火。「我不要他像我一樣……」
夏永瀧一怔,他從沒想過自己平凡的家庭生活,在她眼中竟是夢寐以求的溫暖。
她的孤獨脆弱緊緊揪住了他的心。
「他可以不用這樣。」她嗓音變得溫柔,不讓她抗拒,強勢篤定地將她擁入懷中。「我們會結婚。」
「不會。」掙扎了幾下都無力掙脫,她索性認命留在他懷裡,可是腦子還很清醒。「我們不能結婚,你不愛我。」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愛你?」他沒好氣的請教。
「那你又什麼時候說過了?」憑什麼講得好像是她耍賴,明明他對她一直那麼冷淡。
「我把自己的心血用十分之一的價錢賣掉,為了換得接近你的機會。大半身家都送給你了,這樣還不夠嗎?」本來不想說的,但現在不管做什麼,這想太多的小妮子恐怕都會解讀成「因為我懷孕他想負責所以才對我好」,夏永瀧也只好坦白說了。
「十分之一的價錢……」裴心恬倏地止住了淚水,抬頭愕然地看著他。爸爸講的那筆錢數目那麼多,還只是十分之一?他到底多有錢啊?
「一開始,我無法百分之百確認那一定是愛,只知道自己不能放開你,就算要用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去換也願意。」
「……你為什麼要這樣?」
「你說呢?」夏永瀧翻了個白眼,給了三個字,要她自行回溯自己原先的問題。
他問他什麼時候說過他愛她,而他的答案是,他已經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送給她了……裴心恬愣愣地想著。這表示……他是愛她的嗎?
難得看她傻乎乎的樣子,夏永瀧覺得有趣極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蛋,將她轉向自己,不准她再逃避。
「現在的問題是,你願不願意給我們三人一個機會?」他輕柔堅定地看著她的眼。「我會給你我所擁有的一切,盡力讓你們擁有完整快樂的家。你願意試試看嗎?」
看著他溫柔的俊眸,淚水再一次充滿眼眶,裴心恬用力的點頭。
她可以留下孩子了!她不用失去他了……她撲進他懷裡,任性地在他身上抹去所有淚水。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無論自己做過多少理智的分析,終究只是自欺欺人。她真的好想好想要這個小孩,就算躺上了手術台,最後一刻她也一定會逃走。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放手,無法真的狠下心。
夏永瀧輕輕摸著她的發,像哄孩子般溫柔地安撫她。
「好了。」見她逐漸平靜下來,他才問出心裡的疑惑。「現在告訴我,你剛才進門在氣什麼?」
「我昨天想叫你陪我去……手術。」那兩個字所代表的決定突然變得遙遠又不真實,但說出口時,她仍下意識地摀住肚子,像是在保護著什麼。「因為我自己一個人去會害怕,而且這件事你也有份,所以就寫E-mail給你。」
「哪個信箱?」
「就公司的那個。」
「那是公事在用的。怎麼不打電話或傳簡訊?」
「我不想你太快知道……」誰不曉得他隨身都帶著iPhone4,這是她的鴕鳥心態,好像晚一點讓他知道,自己就能晚一點面對事實。
「然後呢?」這個膽小鬼。
「我收到你回信給我,你說你沒空,叫我自己去……多少錢你會再給我。」講到這裡,她不由得瑟縮了。在最彷徨害怕的時候被唯一求助的對象狠狠拒絕,那種無助和心痛她永生難忘。
「我可能這樣說嗎?」這女人到底把他當作什麼惡魔了?夏永瀧十分無奈,沒好氣地說。
「是有可能……」裴心恬回答的非常直接。「你眼裡只有蘋果。」
「唔……」好吧,他承認,在遇上她之前是。
「所以……真的不是你發的?」她忍不住再三確認,卻換來他一記白眼。
算了,看在她今天這麼難過的份上,他不想再追究,反正愛不愛的問題,他們未來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討論、慢慢培養。
「大概是寶儀寫的。除了你,只有她有信箱的密碼。」思索幾秒,他想了下說。
「我想也是。」
葉寶儀真是的,害她流了那麼多眼淚,不值得。
「進你公司本來就想報仇,結果你居然有這位小姐幫忙,我都不知道被整的是誰比較多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夏永瀧淡淡地說。
「不用了。」她倒是看得很開。「她對你這麼癡情卻始終沒有結果,一時過不去也是難免,但她還是一個很好的員工,身為公司董事,我不想損失一個好人才。而且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今晚就來找你問清楚。」
「你喔……好吧,就依你。」看著懷裡的人兒,夏永瀧只能乖乖投降。
誰教他那麼愛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