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察覺有人走進了破廟,他們嚇得立刻跳了起來,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要拔腿奪門而出。
「別慌、別慌,是我呀!」
王虎和張武定睛一看,發現原來是吳良喜的手下老李。先前吳良喜買通他們去行刺楊師傅,就是透過老李和他們接洽的。
「原來是你啊!老李。」王虎鬆了一大口氣,腿軟得差點跌倒。
「真是的,老李,你差點就把咱們哥兒倆給嚇死了!你怎麼會知道咱們躲在這裡的?」張武忍不住問。
自從那晚行刺失敗後,他們便趁夜逃到了這間破廟躲藏,就怕被官府的人查出來,那他們可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老李笑著說道:「是咱們吳老闆花錢請你們辦的事,他當然也關心你們的安危啊!雖然你們上次的刺殺行動失手了,但吳老闆並沒有怪罪你們,而且你們還刺傷了上官豫,這對咱們老闆來說可是意外的收穫呢!」
「可是咱們現在該怎麼辦?連京城都不敢回去了!」
「就是啊!這幾天我們躲在這間破廟,簡直窩囊到了極點。」
「二位放心,吳老闆已經答應要安排你們到其他城鎮去,不僅答應給你們的『後金』還是會如數給你們,甚至還會給你們各自安排一份好差事。」老李說道。
王虎和張武一聽,不禁喜出望外。
「真的嗎?那太好了,不枉我們替吳老闆辦事。」
「是啊,吳老闆有交代,要我今天就拿後金來給你們。」老李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交到他們手中。「喏,這是答應給你們的。那當初吳老闆寫給你們的字據,也該交還給我了吧?」
當初為了怕事成之後,吳良喜反悔不給「後金」,因此王虎和張武硬是要立據為憑,才肯答應動手。
「這……咱們匆忙逃命,沒有帶在身上。」
「這樣呀……」老李沒有多說什麼,他將帶來的一籃酒菜擱在地上,熱絡地朝他們招了招手。
「來,你們應該餓了吧?我替你們帶了些吃的過來,你們先吃點東西、喝些酒,我好安排你們上路。」
王虎和張武眼睛一亮,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他們在這兒躲藏了幾天,只能摘些山裡的野果來果腹,確實都餓壞了,眼看有好酒、好菜,兩人立刻毫不客氣地享用了起來。
當他們大快朵頤了好一會兒後,兩人的臉色突然驟變,神情痛楚地撫著胸口,接著還嘔出了大口的鮮血。
「這酒菜裡……有毒?」
王虎和張武不敢置信地瞪著老李。
「你……為什麼要害死咱們?」
老李冷漠地望著他們,剛才的熱絡表情早巳不復見。
「你們別怪我,我也是幫咱們老闆辦事的。不過這也怪不得咱們老闆,誰叫你們辦事不力,不但沒有得手,還被上官豫查出了你們的身份。這會兒,上官豫正在前來破廟的路上,打算抓住你們呢!」
「你是怕我們……抖出幕後的……指使者,所以殺……殺人滅口?」
「不只如此,只要弄死你們,還可以嫁禍給上官豫呢!」老李陰惻惻地笑著,眼底泛著猙獰的光芒。
自從這兩個蠢蛋刺殺失敗後,吳良喜就擔心會被查出他是幕後的主使者,因此老早就派人暗中盯著上官豫的一舉一動。
當吳良喜的人偷偷跟蹤上官豫的手下,發現他們不僅查出了王虎和張武的身份,甚至連那兩人藏身的破廟也查出來時,吳良喜原本打算立刻派人去殺了他們的,但是轉念一想,決定順勢設下一個歹毒的圈套,打算陷害上官豫。
吳良喜派出了一些手下,不動聲色地分頭監視著上官豫,其中有人就負責守在通往破廟的必經之路。
剛才那人一見到上官豫,便立即以約定好的鳴笛聲為信號,將訊息迅速傳遞給其他的手下。
一聽見這信號,立刻有人去通報宮府,說是發現疑似意圖刺殺上官豫的兇手,將宮府的人引來。
另一方面,負責守在破廟附近的老李,則趕在上官豫抵達這間破廟之前,動手除掉王虎和張武。
老李冷冷一笑,得意地說道:「等上官豫抵達之後,官府的人不久也會趕來,到時候……嘿嘿嘿!」
到時候,破廟中的一切看在官差們的眼裡,就會變成上官豫逮到意圖行刺的兇手後,一時氣不過地痛下毒手,除掉他們!
要知道,國有國法,即使對方曾經意圖刺殺自己,也只有官府能夠將兇手定罪論處,任何人都不該動用私刑除掉對方。
如此一來,上官豫極有可能將面臨一場牢獄之災!
「你……太狠毒了……」
王虎和張武後悔莫及,怪只怪自己當初見錢眼開,答應幫吳良喜除掉「鳳翔酒樓」的楊師傅,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劇烈的痛楚宛如要將他們的五臟六腑活生生被撕裂似的,他們承受不住地又嘔出了好幾口鮮血。
即使他們兩人再怎麼不甘心就此斷送了性命,也終究敵不過體內劇毒的效力。
「一切只能怪你們辦事不力,若是你們當初順利得手,又怎麼會替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呢?」
老李一邊冷笑,一邊動手搜他們的身,但是搜了半天,除了剛才給他們的銀票之外,並沒有預期之中的字據。
「該死!真的沒放在身上?」
他原本以為這兩人貪得無饜,拿了銀票之後還不肯交回字據,企圖往後伺機再多撈一筆,所以才會謊稱沒將字據帶在身上,想不到他們競真的沒有帶著!
老李原本還想追問字據的下落,但卻聽見守在外頭的人打了個信號,老李也只好趕緊閃身出去。
過了一會兒,上官豫和夏螢雪來到了破廟。
他們起初還小心翼翼地在破廟外頭悄悄觀察著,就怕會打草驚蛇,讓王虎和張武給逃了,直到瞥見倒臥在地的兩個人,他們才驚覺不妙地衝進來查看。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夏螢雪被他們嘔了一地的鮮血給嚇得臉色發白,上官豫則沉著臉查看他們的情況,就見王虎已氣絕身亡,而張武雖然還沒死,卻也只剩一息尚存了。
「你們……快逃……」張武困難地開口,試圖警告上官豫。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難逃一死了,但是他不甘心就連自己的死也被吳良喜利用來嫁禍給上官豫。
「你說什麼?」上官豫疑惑地皺起眉頭。
他要他們快逃?他有沒有聽錯?
「官府的人……就要到了……吳且喜給的銀票……在我……在我相好那裡……
去……找……」
張武的話還沒說完,就斷了氣。
官府的人就要到了?
上官豫沉著臉,思付著張武的話,突然隱約聽見外頭傳來一陣騷動,如果張武說得沒錯,那應該就是官府的人了。
不過,官府的人怎麼會來呢?
上官豫看著很顯然被毒死的兩個人,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似的。
他迅速四處張望了下,隨即二話不說地拉著夏螢雪,一塊兒躲進了角落的神鑫底下。
神鑫底下的空間狹小,他們兩個人必須緊靠在一塊兒才能藏得下。
夏螢雪的背貼靠著他的胸膛,嬌小的身子幾乎是被他緊擁在懷中,這種太過親暱的接觸,害她的心跳頓時亂了節奏。
「怎麼了?為什麼要躲起來?」
「噓,先別出聲,等等再說。」
上官豫示意她稍安勿躁,夏螢雪也只好暫時保持沉默。
半晌後,一群官差來到破廟中,發現了地上的兩具死屍。
「他們已經死了。」
「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上官豫和夏螢雪聽著幾名官差在破廟裡裡外外搜查了好一會兒的聲響,幸好沒有人想到要來查看角落這座神鑫的底下。
「有沒有什麼發現?」帶頭的官差問道。
「我這邊沒有。」
「外頭也沒有。」
「我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看來殺死這兩個人的兇手已經逃之夭夭了……好吧,那就先把地上這兩具屍體給運回去吧!」
官差們離開之後,為了避免又有什麼人去而復返,上官豫和夏螢雪暫時還躲藏在神盒底下。
沉默間,耳邊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那讓夏螢雪強烈地意識到他們過於親暱的姿勢,腦中也不禁回想起昨夜那一幕幕煽情火熱的情景,害她的身子難以控制地燥熱了起來。
這樣的氣氛,實在太令人心亂得發慌了。
夏螢雪轉過頭,想要說點什麼來打破此刻曖昧的沉默氛圍,想不到她的唇卻意外地觸碰到他的唇片。
那溫軟的觸感讓她的心猛地一陣悸動,立刻羞紅了臉。
「我……我……剛才那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她趕緊開口澄清,就怕又被他誤會了。
「我知道是意外。」上官豫勾起嘴角,欣然接受這個意外。
「呃……我……我是想問……」夏螢雪趕緊轉移話題地說:「為什麼我們要躲起來?剛才那些人是官差,又不是壞人。」
「那些官差確實不是壞人,但是在他們的眼中,我們兩個很有可能被視為壞人。」上官豫說道。
「嗄?怎麼會?」
「怎麼不會?你若是官差,一進到破廟,就看見地上有兩個剛死的人,而一旁則杵了兩個活人,你會怎麼想?」
夏螢雪愣了一愣,這才恍然大悟。
「我懂了!原來這是一個圈套,一個精心策劃的詭計!」
「你說得沒錯,恐怕我們在路上就已經被吳良喜的手下給盯上了,所以在我們前來這間破廟的途中,他的手下一方面去將官府的人引過來,一方面動手除掉了剛才那兩個人。」
「他擺明了就是要嫁禍給你嘛!好歹毒的計謀,真是太陰險了!」夏螢雪氣呼呼地問:「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那兩個人已經被害死,不能站出來指證吳良喜是幕後主使者了。」
「現在唯一剩下的線索,就是剛才那人在斷氣之前所說的銀票了。」
「對!銀票!」夏螢雪振奮地嚷道:「只要能證明那張銀票是吳良喜給的,就能證明他和剛才那兩個人有勾搭,他就別想脫得了干係了!」
「沒錯,只不過接下來我得更小心行事了,免得唯一的線索又被吳良喜給截斷,那可就麻煩了。」
「不管怎麼樣,都先回去再從長計議吧!」
夏螢雪說著,正打算爬出神寵,卻突然看見一隻又肥又大的老鼠從眼前竄了過去,嚇得她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地立即回頭撲進上官豫的懷中。
「啊!有老鼠!」她惶恐地驚叫。
上官豫任由她緊摟著自己,有些好笑地說:「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竟怕只小小的老鼠?」
「我就是怕嘛!」夏螢雪的嗓音有著明顯的顫抖。
小時候,她曾因為貪玩,不小心被關進穀倉,沒有人發現,結果夜裡跑來了一大群老鼠,將她嚇得半死,從此便對老鼠留下了可怕的陰影。
上官豫擁著她,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背。其實那隻老鼠早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但他卻還不想放開她。
過了許久,夏螢雪受到驚嚇的情緒漸漸平復,這才意識到自己投懷送抱的舉動。她羞紅了臉想退開,上官豫卻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夏螢雪微微一顫,他灼熱的氣息瞬間將她整個人包圍起來,她彷彿受到蠱惑似地閉上眼,毫不抗拒地承受著他的親吻。
隨著這個親吻愈來愈深,愈來愈激狂,她也覺得自己的身子愈來愈熱,熱得宛如置身火海般……
咦?不對勁!
夏螢雪猛地睜開雙眸,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
老天!破廟真的著火了,不是她的錯覺!
上官豫幾乎和她同時間發現了異狀,趕緊和她一塊兒爬出神鑫。
這肯定是吳良喜的手下縱的火,目的無非是想要湮滅任何可能留在現場的證據,更有可能是懷疑他們還躲藏在破廟裡,所以打算將他們給活活燒死!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嗯,我們快離開這裡。」
眼看破廟的大門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他們只能往後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退路,而就在此時,破廟禁不住烈火狂燒,開始倒塌了。
眼看有根柱子朝他們的方向傾倒過來,夏螢雪想也不想地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上官豫的身側。
上官豫的臉色一變,眼明手快地摟著她一個轉身,躲過那根傾柱,然而他原本握著的手杖卻因此掉落,滾進了火堆之中。
剛才幹鈞一發的驚險,讓上官豫嚇出一把冷汗,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咆哮。
「你這個笨蛋!有危險不會躲,居然還自己靠過去?」他剛才要是稍有遲疑,只怕她就要被砸中了!
夏螢雪有些委屈地說道:「我是想要保護你,你還罵人……」
「你——算了,先出去吧!」現在可不是訓話的好時機。
「嗯。你現在沒了枴杖,先扶著我吧!」夏螢雪說著,主動拉起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明明是那麼的嬌小纖細,看起來像是隨便一壓就要垮了,但她卻毫不猶豫地要當他的支柱,那份心意讓上官豫的心底驀然湧上無限的感動。
其實他受傷的腳踝並不是使不上力,只是大夫警告過若他施力不當,有可能會延後復原,但他並不是那麼的在意。
他們兩人從破廟的後門逃了出去,沿著一條不起眼的小徑又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了一片滿是綠草的山坡地。
夏螢雪扶著上官豫坐下來歇息一會兒,他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確定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影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腳還好嗎?」夏螢雪關心地問。
上官豫靜靜地望著她為他焦急擔心的容顏,胸口蕩漾著一股暖流。
自有記憶以來,除了他爹娘之外,還從沒有人這麼擔心過他的安危,她那發自內心的憂慮,讓他的心底充塞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他的沉默讓夏螢雪以為他的情況不太樂觀,俏臉上的焦急更明顯了。
上官豫突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夏螢雪以為他想說些什麼,不疑有他地靠了過去,想不到他卻突然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夏螢雪一跳,還以為他的身體狀況真的出了什麼嚴重的問題,擔心得快瘋了。
「你到底怎麼了?別一句話也不說啊!」
「我很好,沒事,你別擔心。」他開口安撫她的焦慮情緒。其實他只是一陣情生意動,想抱抱她罷了。
夏螢雪彷彿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不再追問,靜靜地任由他摟抱。她的耳邊傳來了他強勁規律的心音,讓她原本焦慮的心也跟著安定了下來。
她閉上眼,承認自己對這個男人動了心。
雖然一開始,她誤以為他是個既冷漠又懦弱的男人,氣他氣得不得了,但她很快就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儘管他常常被她惹得暴跳如雷,動不動就發火咆哮,但她知道他有著一顆善良正直的心,為了保護他身邊的人,就算有危險他也不會逃避,這份真心誠意比什麼都珍貴。
兩人靜靜地擁抱,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住,圍繞住他們的那股親密溫暖的氣氛,幾乎讓他們忘了剛剛才從可怕的火場裡逃了出來。
過了許久後,上官豫才終於鬆開了她。
「我們也該回去了。」
「呃……沒錯,我們已經出來太久了,是該快點回去了。」夏螢雪說著,臉上俏然浮現一抹尷尬的苦笑。
她忍不住猜想,倘若上官老爺和夫人發現他們差一點就被困在火場中活活燒死,會不會在一怒之下把她給趕走?
「不過……在回去之前,有件事情可以先準備準備。」上官豫一邊說著,一邊想出了一個計謀。
既然吳良喜那麼喜歡耍弄心機,那他就奉陪到底吧!
* * *
……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夏螢雪一邊駕著車,一邊分神回頭望了眼躺在後頭的上官豫。
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口中那件「可以先準備準備」的事情,是跟附近的農家買來一輛原本用來載運木柴的簡陋馬車,由她將他給運送回來,而他則躺在沒有棚子遮掩的平台上,裝出一副虛弱到不行的模樣。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夏螢雪忍不住搖頭,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安排也好啦!畢竟他可是腳上有傷的人,別走太多的路也是好事一樁。
在上官豫的授意下,進京城之後,她刻意挑選會經過「隆喜客棧」的那條路走,果然吳良喜聽見了消息,立即跑出來一看究竟。
「咦?這不是上官家的少爺、『鳳翔酒樓』的老闆嗎?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
吳良喜一邊嚷嚷著,一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假裝關心地探頭看個仔細,就見上官豫一身狼狽,臉上、身上都被煙給燻黑了。
上官豫佯裝困難地喘息著,看起來像是隨時要昏厥似的。
「少爺!少爺!您振作點哪!」夏螢雪慌張地嚷嚷著——當然,這也是上官豫事先要她這麼演的。
「對不住,這位老闆,請讓讓路,我得趕緊帶咱們家少爺回去,好找大夫來救命哪!」
「真是可憐啊,希望上官少爺快點好起來,不然哪有充裕的時間準備廚藝大賽的事情呢?如果少了上官少爺這麼個強勁的對手,我可是會覺得很遺憾哪!」吳良喜的嘴裡雖然這麼說,眼中卻閃動著幸災樂禍的光芒。
見吳良喜轉身返回「隆喜客棧」,夏螢雪這才又繼續駕車離開。
一想到吳良喜竟信以為真,還露出那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樣來,夏螢雪不禁覺得又氣、又好笑,
看來那個心機深沉的傢伙,也被上官豫給騙過了。
這麼一來,吳良喜就有可能得意忘形地疏於防備,那他們就有更多的機會可以搜查出吳良喜的罪證,將他繩之以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