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洛緋。」訂正她的在稱謂上的錯誤。
「韓——洛緋先生。」她終於跨出一小步屏障了,「你、你剛才打給青龍幫的人嗎?」那不就是什麼很可怕的黑社會嗎?
看著她害怕的神情,他莞爾一笑。「青龍幫的周大哥常到藝廊來買作品,他們最近開新分店,我挑了一張你之前堆在房間裡的作品,將最適合的賣給他了,所以以後不會再有人來跟你討債。」最後一句輕描淡寫。「你欠下錢莊的債早就還完了。」
她的嘴幾乎張成O形了。「可是還有那那那……銀行,你剛才不是有說到什麼匯到我的戶頭裡有幾百萬?」數字聽起來好像是她欠債的總數呀!「我的作品根本就沒資格賣那麼多錢啊!」
「我買下來了。」他坦白說,但很認真的向她解釋著。「我買的不只是作品,還是個希望。」
她的眼眶一紅,愣了好半晌——她能明白這不是該用金錢來衡量的。「韓先生,謝謝你。」她決定收下他的好意。
「不客氣。」他滿意的一笑,對於她為何沒去打工,他並未多問,只是將一個信封袋交給她。「這是你的前房東退的房租。」
「怎麼可能?我房東最愛錢了!」她有些詫異。
「你的房東是很愛錢,所以她怕惹事,想要花錢消災。」他笑著走到吧檯,將咖啡杯清洗後晾乾。
而她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直到他走到玄關穿衣鏡前繫妥領帶。
「哦……」她仰起頭,看他一身西裝筆挺的模樣,心底不免有些小失落。唉!
原本以為寄人籬下的她,能多看他幾眼呢!她情不自禁的問:「你要出門了嗎?」
他回過頭,發現她像貓咪般,楚楚可憐的盯著他。
「我要去開會。」他勾勾唇,將一支手機交給她。「收好,有事可以打給我。」
「如果身體仍不舒服,就找名單上的醫生,若需要出門,就找名單上的第三號。」說完,準備出門。
「韓先生……」她還有疑問。
「韓洛緋。」他再次訂正她。
「韓——洛緋先生,我還有一些……問題。」她再度跨出一小步屏障了,呼……
總算有進步——他喜歡她的主動,就算是有些膽怯的主動也好;他揚起嘴角,大概猜到她的疑問,是關於對她昨日提及的一些目標。
「過幾天後會有一些老師來家裡,你可以跟他們協商授課時間,你的手機裡都有備註。當然,你手機裡也有我的行程。」怕她沒有安全感,所以他讓她能清楚知道他究竟在哪裡。
交代完,手不忘抵在她的額頭上,探測她是否已退燒。
屬於他的溫度再度傳來,她的臉蛋轟得一下變得通紅。
咦?這麼熱?她的高燒還沒退嗎?他蹙起眉,準備撥打醫生的電話……
她手忙腳亂的阻止。「韓先生,我、我沒事了!我這不是發燒,是……是穿太多會熱!呵呵……」
她心虛的作勢揚風——他剛剛貼得她好近,讓她想起昨天的吻了啦!她趕緊繼續。「你不是還要去開會嗎?快去吧!我沒事的,我已經完全康復了。」
韓洛緋半信半疑的望著她,正要開口確認,順便再訂正她的稱呼時,門鈴卻在此時響了,螢幕顯示是打掃煮飯的王媽。
好吧!他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若有問題就打給我。」
「嗯!」她猛點頭,直到他離開,她才喘了一口氣——還好,沒被他發現她只是因害羞而臉紅,呼……
昨晚在半夢半醒之間,她的腦中不停重複著韓洛緋吻她的畫面,雖然他只是輕輕一啄,但他熾熱的氣息就呼在她的臉頰,讓她的腦袋瓜裡塞滿了無盡遐想,讓她變得好糟糕!
她的嘴角不自覺的揚高,呵呵呵,一切都像是在作夢般……正當陷入幻想,她手中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哇啊!韓、韓先生,我我沒亂想著你!」她不打自招,手機差點因緊張而從手心飛出去!
聽見她慌張的說溜嘴,手機另一頭的他不禁失笑,也不捨得再次訂正她疏離的稱謂了,「我只是要確認你會不會使用手機。」
「我會。」
「那回撥給我。」掛上電話,要她練習使用。
二十分鐘後——
「韓先生。」
「威爾森還好吧?」他指的是從藝廊帶回家的虎斑貓,當然,會這麼問也是希望她能放輕鬆,畢竟她才剛到新環境,加上昨天他還對她下馬威過。
喵嗚……貓咪威爾森像是有靈性般的聽到呼喚,立刻攀上玄關的鞋櫃。
她的臉上立刻多了三條黑線。「它正在抓你的鞋櫃磨爪子……」伸手捉住它邪惡的小爪子。
「威爾森都能輕鬆自在了,你也放輕鬆一點。對了,冰箱裡有早餐,三餐王媽會準備,你要記得吃藥,知道嗎?」
「是。」收了線,一股奇妙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一想到韓洛緋,她的心中便宛如有一群小羊在咩咩亂撞似的;而面對他昨日責罵她時的認真態度,她竟興起一種竊喜,那代表有人在關懷著她。
有人關心,有人可以回報安全的感覺還真不錯——呵呵,甜蜜的幸福感在她的心頭暖暖的蔓延。
但當天晚上,韓洛緋沒有回來,手機上的行程表寫著他去別家公司開會了。
又隔了一天,韓洛緋仍沒回來,她失落的低下頭,走到畫室,抽出紙張胡畫一通。
又再隔一天,她的引頸企盼只盼來了其他人——
「許小姐,我是你的素描及繪圖老師。」早上八點,戴著五顏六色誇張帽子的老伯伯對她交代著——
「我們從基礎構圖與明暗面切割開始……」
「你的用色……你真是我教過用色最有天分的孩子,好,後天交出三張素描——一張彩色精描、一張單色素描及一張素描玻璃,只以線條切割陰暗面來練習。」
「咦——要這麼快交作業嗎?」她沾滿炭筆的雙手往臉上一撲。
「這是韓先生交代的。」
下一位——
「恩昕,你好!我是你的藝術史兼藝術概論老師!」下午一點,女人推了推紅色眼鏡框,鏡面「叮」的反光一亮。
「最早最早的人類開始有美的概念以來……」
「OK,你找時間去一趟北美藝術館看近期的展覽,禮拜五交出關於那位作家的藝概報告,以及他想闡揚的主旨給我,要圖文並茂喔!」
「咦——」又這麼快?「我、我從小到大,從沒做過任何報告……」
「哦!女孩,別用可憐又無助的眼神看我,這是韓先生交代的,OK?」推了紅色鏡框一下。
「我沒有可憐無助啦!只是、只是……」
女老師搖搖頭,比了一下玄關的穿衣鏡。
咦?許恩昕眨眨眼,鏡裡的她什麼時候變成八字眉了?她趕緊將自己的細眉毛往上推。
下一位老師又來了——
「恩昕小姐,我是你的色彩學、設計概論、藝術社群及藝術鑒賞、藝術行政與當代思潮授課總體指導!」下午兩點半,男老師昂高下巴,將絲巾捋至肩膀後。
「你的色彩很敏銳,色彩學簡直可以從課程中剔除了。」男老師翹著小指興奮道。
聞言,她鬆了一口氣。
但男老師隨即嚴肅的翹起另一隻小指說:「下禮拜要交各色系色卡,從飽和高到低明度我統統都要;and去挑選一部最近的電影,剖析他們的美術設定是受到哪一派的思潮影響。」
「咦?電影,我……」別說是電影了,念國小沒多久後,她就連電視都沒再看過;這幾天住在韓洛緋家,她連碰觸遙控器都像是原始人般。
「是洛緋——」老師說。
「我知道是他交代的。」
「不不。」老師搖搖指頭。「璞玉是需要雕琢的,千里馬也是需要調教的,是洛緋說,如果你有任何疑問,我們就拿他當擋箭牌來回答你。」雙手交握,眼神泛出星光。「真是深厚的愛呀!我好動容。」
韓洛緋現出的說服法,還真是強而有力啊!
一股甜蜜感像巧克力糖般的蔓延,她順著自己的視線,朝玄關的鏡子望去,嚇!
鏡中的她原本愁苦的八字眉,何時已變成彎彎的柳葉眉了?還笑得好癡、好傻……
她的精神為之一振,她要讓自己有足夠的才華,這樣才能說服自己坦然的喜歡韓洛緋!
下一位是電腦老師,來的時間與前一人環環相扣,絲毫沒有差距。不等許恩昕應門,他們就替對方開了門,還脫帽行禮。
後一位來,前一位走。
終於到了晚間六點半,她吃著王媽準備的豐盛晚餐,正打算消化一番,大門再度開啟了。
啊!
她想起手機有關韓洛緋的行程,今晚七點韓洛緋會回家——
一定是他提早回來了!她累積了一天的學習心得,已迫不及待的想跟他一起分享,於是她飛也似的奔到玄關。「韓先生!我今天學了好多……」
「哎呀,恩昕,是我啦!洛緋沒告訴你,他今天不會回來嗎?」炒菜的王媽再度提著大包小包的菜,從玄關抬起臉。
原來不是韓洛緋回來啊……
「王媽,這些我來提就好了!」她雖有些失落,但仍趕緊提起一袋牛肉,她不好意思讓長輩辛勞。
可是最後,她仍不死心的對外張望——真的、真的沒有任何人影了?她有些失望的咬咬唇,再點開手機,原來早已有封簡訊提醒說他的行程更動了。
點開簡訊,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如此的忙碌呀!難怪先前在藝廊時他說他在放假……
接下來的三天,她仍有滿滿的課程,而韓洛緋也沒有回家;他傳來的手機簡訊也只更動過一次,她抬頭盯著牆上的日曆。
他今天會回來嗎?
今天不回來,那明天呢?後天呢?
她好想見他啊!好想跟他分享學到的一切——
「傻瓜,你打電話給他就好啦!」柳宜芬從手機另一頭責難道。兩人前幾天通過電話,她知道恩昕的近況都很順利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怕打他手機會養成依賴的習慣,而且……我也很怕會打擾到他嘛!」
「所以你就隱忍了好多天嗎?他都向你告白了,你還怕什麼啦?小心煮熟的鴨子給飛了!」半恐嚇、半調戲,柳宜芬開心的收了線。
她將手機擱在胸前,歎口氣,「打給他就好嗎?」盯著手機螢幕,她伸出食指,遲疑的朝著通話鍵挪動,「按下去、撥給他就好了。」
說是這麼說,但她的纖纖食指始終懸在觸碰螢幕上方,等了許久,她還是將手機收回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