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來,她一直在等著某個人對她說這句話。
說不是她的錯,說這只是個意外,說她不需要感到罪惡……
只是,她無法說出口,也沒有人能讓她說出口,爺爺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父親在國外開道館,也很少回來,獨立自主的她從小就跟著爺爺,在武道的熏陶下,深知是非對錯都得由自己承擔,不能推脫。
因此,她的痛苦,只能往肚裡吞,然後不斷地用她的意志力,將她心中的反感和厭惡一層一層深埋擠壓。
可為什麼她能在白安瑞面前吐露心聲?為什麼可以對他說出內心那些不該有的怨恨?
為什麼……現在她可以這樣靠著他,卻不覺得討厭,甚至還很安心?
「你幹嘛要忍?想恨就恨啊,恨那個小子把你未來的生活全打亂,恨那個小子即使死了都還要纏著你,為什麼你不為自己辯白抗議?為什麼還要默默承受余家和余定閒給你的壓力?」
他一想到他在余定閒面前的怯弱樣就有氣。
「因為……最終……小文還是因我而死的啊……都是因為我……」她低聲啜泣道。
她的淚讓他的心整個揪成一團,這樣的尹正心,一點都不像她,不像那個英氣颯爽的風紀女孩。
「別哭了。」他怕聽她這種隱忍的哭聲。
她止不住淚,持續抽噎。
他被她哭的心亂又心疼,於是,衝動地捧起她的臉,直接吻住了她的唇,也封住了她壓抑得讓人快要瘋掉的哭聲。
柔軟溫熱的唇,混著濕鹹的淚水,像毒,從嘴滲進他的心,從此,解不掉,治不了……
她迷茫地閉起了眼睛,貪戀著他口中傳來的熱氣和溫暖,一點一滴地融化她心裡那份冰冷與疼痛。
他們都沉浸在這奇異的氛圍之中,沒去注意兩人此刻究竟在做什麼,更沒有意識到這個吻代表的意義。
那懵懂的情愫,在雙唇的碰觸中,悄悄地萌芽……
就在這時,一陣啷巨響,玻璃碎裂紛飛,嚇醒接吻的兩人,白睿安反射性地抱住尹正心,臥倒在地。
尹正心抬頭看他,急喊:「怎麼回事?」
可一抬頭,兩人面貼著面,鼻尖相距不到一公分,她陡地一呆,臉頰忽然燙了起來。
他也一怔,整個人一頓,心跳頓時狂飆。
剛剛的吻……
正閃神之際,已有人破門而入,大聲叫囂嚷嚷:「哎唷,竟然躲在這裡談戀愛哦,現在的學生真是的……」
他們臉色微變,互相拉夫站起。
一群流氓全湧進醫務室,帶頭的那人看起來兇惡蠻橫,一副黑道老大的狂妄嘴臉。
「嘖嘖,聽說創世紀中學有個姓白的小子把我的小弟孫克強打成重傷,我一直想找機會回報一下。」
白睿安瞪著他,知道他就是孫克強背後的靠山,那個叫黑狗的黑幫老大。
看來孫克強怕被笑話自己慘敗在一個女孩手中,才放話說是被他打傷的。
「有什麼事就衝著我來,痛扁孫克強的人是……」
尹正心正要澄清,白睿安很快地摀住她的嘴,接口冷譏:「怎麼?老孫自己太孬,告狀告到你那裡去啦?真是沒種。」
「臭小子,把了老子的馬子,又在這裡和別的女生胡搞,真有你的……那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帶種!」黑狗雙手擦腰,緩緩逼近。
尹正心擰眉,跨前一步,怒喝:「這裡是學校,你們進來幹什麼?」
黑狗一愣,目光轉向她,握拳怒聲威嚇:「臭丫頭,你給我閃邊點,當心我拳頭不長眼打到你!」
黑狗話還沒說完,尹正心已揮出一記重拳,把黑狗打得倒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黑狗更是傻眼。
「你們現在全滾出學校。」她冷斥。
「你這該死的丫頭!」黑狗的手下齊聲咆哮。
「老……老大……其實……把孫大打成重傷的……是她……」一個孫克強的弟兄顫聲道。
「什麼?」黑狗驚愕。
「干,怎麼現在才說?」黑狗身邊的一個胖子扶起黑狗,大聲氣罵。
「很好,那今天兩個都別放過!給我打斷他們這對狗男女的腿!」黑狗惱羞成怒,大吼。
一群流氓全撲了過來,白睿安臉色微變,他背傷嚴重,尹正心一個人不見得對付得了這群惡霸,還得分心顧慮他。
「尹正心,他們人太多,你想辦法先出去,別管我。」他邊應付兩個流氓邊喊。
「不行,我一走你就死定了。」她一口氣撂倒三人,始終繞在他身後。
「你們今天誰也別想逃。」黑狗狂笑。
一陣激鬥在小小的醫務室展開,尹正心的身手雖好,但空間太窄施展不開,加上對方惡猛,一時竟被困住。
但黑狗見自己兄弟連個小女生都打不贏,氣得衝上前。
「媽的,連個女人也打不倒,走開,我來。」
尹正心踢倒一人,閃過黑狗的拳頭,舉腳猛踹他的肚子。
黑狗向後撞到鐵櫃,狼狽不已,憤然抓起身旁的椅子摔向尹正心。
她急忙向一旁躍開,就在這混亂中,孫克強的那名手下瞥見她背後有空隙,馬上拔刀衝向她,大喊:「臭女人,我要替我大哥報仇!」
白睿安大驚,幾乎沒有多想便竄到她背後,刀子不偏不倚,直刺入他的胸口。
「唔……」
他楞了一下,只感覺一道冰冷直透胸口,接著,有人拿棍棒往他後腦砸下。
「白睿安——」
他聽見尹正心的尖叫聲,同一時間,他耳邊響起一聲巨大爆響——
「砰!」
然後,一切在瞬間化為黑暗。
他的十七歲青春歲月,也在這一刻畫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