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事?」冶冬陽與「未婚妻兼表妹」出雙入對的坐在商街上的茶棧內對奕,聽到外頭傳來不小的討論聲,吵雜的聲響已經打擾到他們下棋,這才閒閒的問身旁的侍童。
「公子,他們議論的是剛被廢為庶人的王皇后。」暮春到外頭打聽過後回來稟報。
「王皇后終於被廢了……」冶冬陽陷入沉思,表情是惋惜的。
「公子,聽說王皇后被廢,回娘家後就吐血了,這事惹得百姓激憤難平,紛紛為賢德的王皇后叫屈。」暮春忿忿的說。
「我瞧你與外頭的那群百姓們,表現得倒是比被廢的王皇后還要激憤呢。」公孫謹好笑的揶揄。
「這是自當,王皇后的先祖為梁朝冀州刺史王神念,當年陛下為了對抗太平公主她也幫了不少忙,怎麼不過幾年功夫,皇上就有了新人忘舊人,迷上武惠妃後竟做出背棄糟糠的事來,眾人當然為王皇后抱不平!」
「可我聽說王皇后時常與武惠妃爭寵,而且多年無子,這可是犯了七出中的『無子』以及『妒忌』兩出,光是這兩條罪狀,王皇后就該被廢呀,更何況她還夥同兄長作法行咒,想要圖謀不軌,皇上廢而不殺,算是恩德了。」她不當一回事,繼續抬起藕臂下棋。
「謹兒,難道你不覺得王皇后可憐嗎?畢竟她伴了陛下這麼多年,竟落得這種下場,總讓人欷吁。」冶冬陽不解,她居然不為女人說話,反而同情起薄情寡義的帝王來了?
「我倒覺得皇上可憐,廢了一個皇后,竟還要忍受這麼多指責,當個皇帝也沒什麼快活的。」她輕蹙眉頭。
當她說完這些話,冶冬陽若有所思的直視她。「你跟時下的女子真的很不同。」
「哪裡不同?」她笑得嘴兒彎彎。
他微擰雙眉。「一般姑娘多有惻隱之心、婦人之仁,你對此事的表現太過淡漠與理智,總讓我覺得你的背景不單純。」
照道理說,遇上這麼一個似乎藏有秘密的姑娘,他應該要懂得明哲保身,盡速遠離的,但他卻想弄懂她、靠近她,好奇這陌生的「表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接近他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表哥多心了,我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娃兒,哪能不單純,我再單純不過了。」她反譏他日前對她的嘲笑。
他挑了眉,視線移向她拿著棋子的細白手指,非常細嫩且賞心悅目。「你很會記仇?」
她綻亮圓圓的眼兒,笑開。「你開始有點瞭解我了。」
他一怔。這丫頭眼中流露魔魅燦光,老在不經意中散發出……既危險又惑人的光采……這丫頭不正派,卻更教他移不開目光!
「我爹再一個月就會回來了。」他刻意提起。
這句話讓她眼珠子轉了轉,這傢伙在提醒她當「表妹」的日子不多了。
「嗯,我可是很期待見到久未謀面的姨父呢。」
「是嗎?我也很期待爹見到你之後會如何的喜相逢。」他悶笑,說實在的,他真的很好奇被拆穿後,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杏眼斜睨,嘴角緩緩勾起一絲詭笑。「可惜我見不到姨父了。」
「怎麼說?」他下著棋,以平靜無波的嗓音淡淡問。
「我要離開了。」
「不是要依親嗎?怎麼還沒見到爹就要走?」聽她親口說要離開,他不懂心頭為何悶悶不樂,只是下意識的想挽留。
「爹爹原是要我出門增廣見識的,但我發覺留在冶府沒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她聳肩,「是啊,你又不上長安,窩在洛陽哪有什麼出息。」
「你罵我沒出息?」這丫頭竟敢當著面罵人?他愕然。
「你為什麼不願意當官?聽說丞相大人都親自來請你好幾次了,陛下也對你殷殷期盼,你大有機會一展長才,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你為什麼要拒絕?」她不理會他的錯愕,逕自再問。
又提起這件事?他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丫頭為何對他的仕途這般關心。「伴君如伴虎,一旦入朝就難全身而退,不如明哲保身,安穩過日。」他只簡單的說。
「你真的沒興趣當官?」她整張俏臉都要皺成一團了。
「除非……」清俊的臉龐漾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除非什麼?」
「除非朝廷真的需要我。」
這個答案令她十分不滿意。她可沒那麼多時間等到朝廷需要他,看來真得走了……
再瞄上他的朗顏,嘖嘖,好像有點不捨耶,又想起暮春說的那個公主,更教她心頭莫名一緊。
怎麼辦?要走不走?
「冬陽,你說我這太子當得窩不窩囊?朝不保夕,成天就只能擔心哪天被父王給廢了,你說我怨不怨!」當朝太子李嗣謙喝著悶酒,表情忿然。
相較於他的憤世,冶冬陽則是一臉淡漠。「太子專程到洛陽,就是來喝酒訴苦的?」
「我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除了來找你這個老朋友抱怨外,還能怎麼著?」他頹廢的又灌了幾口酒。
「太子是可以有點作為的,只要您振作。」他突然想起諸葛亮當年輔佐幼主劉禪時,是否也如此無奈?所幸他冶冬陽沒有諸葛亮的抱負。
「振作?哼,只要有武惠妃在的一天,我稍有動作,她立刻就會向父皇告發,誣陷我意圖不軌,動輒得咎,還怎能振作?」
他不是得寵的武惠妃所生,她自己有親生子壽王李瑁,這女人一心想讓親兒被立為太子,處心積慮要除掉他,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的人頭立即不保,這個太子之位,他如坐針氈!
「難道太子就這麼甘於被欺凌?」瞧著他懦弱的模樣,冶冬陽不住皺緊眉頭。
「現在父皇對武惠妃言聽計從,我能保住命算不錯了……冬陽,從前你當太子伴讀時,我就深知你有過人才智,這趟洛陽之訪……我其實、其實是想請你救命的。」他支支吾吾,終於說出來意。
「救命?」
「你幫幫我,告訴我怎麼才能保命?」李嗣謙哭喪著臉,一副沒出息的德行。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嚴肅的問。
「我得到密報,內宮之鬥,王皇后敗下陣來被廢了,武惠妃下一個要剷除的目標就是我,這該怎麼辦才好?」他渾身顫慄,怕死的很。
冶冬陽抿著唇。「這是宮廷內鬥,我一介草民能幫上什麼忙?」宮廷內鬥不是他幫了一回就能逃過的,往後才是麻煩,之前都是小事倒沒關係,但這次他不想惹上一身腥,況且……當年可不是諸葛亮不聰明,而是劉禪扶不起。
「不,你一定可以幫我的,就憑你的才能,只要隨便想出一、兩個點子,就足以救我一命了。」
當年冶冬陽因在殿試上被父皇拔擢,曾擔任太子伴讀,故兩人有些交情,雖後來他辭掉這職務,但這些年來兩人仍有來往,他也幫了他不少回,這次攸關生死,他不信他真會見死不救。
「你真想活命?」
李嗣謙正苦著臉求人,忽然冒出一道甜美的聲音。
「謹兒,你怎麼進來了?」一見是她,冶冬陽隨即板起臉。「我不是交代有貴客到訪,偏廳不許人靠近,而你竟敢偷聽?」其實他也不是真要怪她,但看到她,那種「沒好事」的第一直覺就會跳進他腦袋,這好像變成慣例了。
「對不起嘛,我只是好奇,究竟是哪個大人物到訪,要讓表哥親自閉門見客。」她乾笑的走向他,厚著臉皮在挨他身旁坐下。
冶冬陽雖繃著臉,卻無怒色,李嗣謙不禁好奇這名姑娘的身份。「你是誰?」
「你就是太子李嗣謙?」她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大剌剌的反問。
皇上是她堂兄,這人就是她侄子了,那還真不必太客氣。
只是沒想到冶冬陽竟然會認識太子,還真巧啊!
「放肆!誰允許你這麼無禮的直呼本太子名諱?」這姑娘膽子不小!
她不驚反笑,不屑的瞅了他一眼。「怎麼不敢?反正你就要被廢了,到時候可能連小命也沒有。」
「你!你好大的膽子!」聞言,李嗣謙馬上幡然變色。哪來的小姑娘,竟敢對他如此放肆!
「是你說自己現下朝不保夕的。」
冶冬陽輕輕擰了一下眉頭,看來她偷聽有一陣子了,就是知道了太子的身份才闖進來的,為什麼?
李嗣謙倒沒察覺,只是更加黑了臉色,這丫頭在嘲笑他嗎?「你、你不想要腦袋了嗎?」
「哼,想,當然想,但是怕我腦袋還沒掉前,你的腦袋就先我一步掉了。」她一臉譏笑。
他可再也忍不住了,拍著桌子勃然大怒的起身。「哪來的該死丫頭,來人啊!」
聞言,公孫謹更是吃吃笑了起來。這兒誰是地頭有沒有搞清楚?他那群「來人」不見得殺得了她一人。
「太子請息怒。」冶冬陽這才出聲阻止,暗訝這丫頭連面對一國儲君竟也全無懼色,氣勢甚至比太子還盛,她到底……是誰?
「冬陽,這人是誰?我要殺了她!」李嗣謙已然怒不可遏。
冶冬陽攏著眉,這次連他也想問明白了。
「好啊,我等著——」公孫謹完全沒將太子放在眼底,語末還端起茶几上的茶啜了一口。
「謹兒,不許再胡鬧了!」冶冬陽終於沉下臉低斥。
雖然太子無能,但這丫頭也太囂張了。
他一出聲,公孫謹才勉強收斂氣焰,沉著氣沒回嘴。
「可惡的丫頭!」李嗣謙還怒著,要不是看在冶冬陽的面子上,早就將這放肆無禮的丫頭拖出去問斬了。
「喂,我問你,你究竟還想不想活命?」她坐正後冷笑。
他態度輕視不屑。「哼,難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有法子救我?」
「眼下大伙都等著看你被廢,根本沒人肯幫你,你都求助無門了,還這麼不可一世?」這傢伙真不瞭解自己的情勢,難怪冶冬陽連幫他都懶。
「你!」他聽了立即又要發作。
「我好心要幫你,你不願意接受就算了。」她甩過頭去,假意生氣,記得爹爹說這招叫「欲擒故縱」。
「幫我?你真有法子幫我度過難關?」興許是急瘋了,死馬當活馬醫,聽到一個小丫頭自信滿滿的說能幫他,這倒讓李嗣謙怒氣消了泰半,變了臉色的追問。
「嗯,不過法子有些陰毒,就不知你願不願意去做。」她倨傲的賜教。
一旁的冶冬陽聞言,詫異地揚眉。這丫頭想做什麼?
「願意,再毒的法子,只要能保住我的太子之位,我什麼都願意幹!」
「太子之位?我以為你想保住的是命?」她冷諷。說來說去,這人還是戀棧權位。
他馬上涎起笑。「都一樣的嘛,保得住皇位,自然保得住小命。」
她冷哼。「罷了,你聽好,現下除了做到這件事外,你別無他法。」
「哪件事?」李嗣謙心急的問。
她目光一沉。「只要王皇后一死,你就暫時平安了!」
「啊?」李嗣謙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要我殺了被廢的王皇后?!」
「沒錯。」
「你、好個臭丫頭!竟膽、膽大包天的要我干、幹出大逆不道的事來!」
「不過要你去殺個廢後,瞧你嚇得屁滾尿流的德行,這模樣成得了什麼大事?」見他臉色死白,說話口吃,她禁不住數落。
這傢伙真沒當儲君的氣度,殺個人算什麼,打仗就沒死人嗎?不過是打的名號比較冠冕堂皇罷了。
「謹兒,不許你胡說!」冶冬陽會意她的心機,立即斂色,心中亦驚於她的膽大妄為。
「我怎麼胡說了?這法子十拿九穩可以暫時保住他的小命,他不願意就算了,而且是他自己說再陰毒的法子都願意去做的。」被他低斥,她不悅地咕噥,真奇怪她對他幹麼這麼言聽計從。
冶冬陽無奈的搖首。「太子,今天就到此為止,您請先回去吧。」不想這丫頭再繼續多事,他只好請太子先回。
「回去?她都沒說清楚救我的法子,我怎能走?」李嗣謙馬上心急的搖頭。
「笨蛋,我不是說了嗎?要你想辦法讓被廢的王皇后斷氣,這麼簡單的方法還怎麼沒說清楚?」公孫謹大搖其頭,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蠢貨一樣。
「你!」
「怎麼,還不懂?」難怪爹爹說有些人是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她是逼不得已才找這堵髒髒的牆下手,希望爹爹別介意。
這話讓李嗣謙無暇再發火,趕緊又問:「我……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殺了王皇后就會沒事了。」
話落,即刻傳來公孫謹拍額哀號的聲音。「說你笨一點都沒錯!」
他的臉孔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哼,為了讓你這蠢蛋早早滾離我的視線,我就好心告訴你為什麼吧,王皇后曾經幫助陛下除去太平公主,這會才剛被貶回娘家,陛下對她還有些愧疚及情分,只是礙於武惠妃的吵鬧,也不好慰問些什麼。
「現下如果發生王皇后突然暴斃或者憂憤而死什麼的,陛下鐵定會悔恨不已,這段時間對武惠妃也會冷淡疏離,那武惠妃想廢你,可得再緩緩了,所以我才會說你『暫時』沒事。」她一口氣說完,喝了口水,瞪著呆若木雞的太子看。
唉,怎麼看怎麼像個笨蛋,就算武惠妃不動他,她都很想出手叫皇帝廢了他!
可惜時候還未到,這蠢太子若死得太早,可就少了不少樂趣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頓了良久,李嗣謙才想通她說的意思,恍然大悟的露出驚喜之色。「我終於明白該怎麼做了!」
得到保命的法子,他欣喜若狂,連向冶冬陽告辭都忘了,拉著衣擺就匆匆離去。
太子走後,冶冬陽頗有深意的瞧著眼前女子。
「你很聰明,比我想像中的聰明。」竟然想到要殺了廢後,這可不是一個尋常人想得出來的法子,更不會是一個端正之人會做的事!
她得意的揚笑。「謝謝。」心知這正直的傢伙此刻心中大概對她很是不齒。
「為什麼要教太子這麼做?」
果然興師問罪來了。「我不想他這麼快死。」
「你唯恐天下不亂!」
她目光閃爍如星。說的好,她與爹爹都是亂源的正字標記,這可一點都不假,但此刻可不能對他承認,因為她還不想暴露她的身份。「我還以為太子是你的朋友,我不過想幫你的朋友,這有錯嗎?」她一臉無辜。
他犀瞳凜視。「你可知道太子真會這麼做,你這是在謀害無辜的王皇后。」
「我知道。」她笑,如果那蠢材不做,才真是謀害她的口水。
「那為何還這麼狠心?!」
「好玩嘛。」她一語帶過。說真的,她倒覺得就算自己不教李嗣謙殺王皇后,依照武惠妃的性格,也絕對會斬草除根的,她不過是扮了黑臉,為自己找樂子而已。
冶冬陽眼裡閃出怒火,一個箭步掐住她的皓腕。「你這頑逆的習性是誰教你的?!」他怒問。
「我爹爹,他段數可比我高、比我還陰毒。」
他倏地瞇起眼。「你一家都是以玩別人來取樂?」
「可以這麼說,有什麼不對嗎?」她仍是笑得無邪。
有什麼不對嗎?他面色發青,扼住她的手腕微微發顫。
「記住了,以後沒有我允許,暫時不許你離開我身邊!」他下了決心,這丫頭離妖魔不遠,若無他盯著,天下不知會教她玩出什麼事端來,雖說自己也非大善之人,但放著她不管,肯定會惹來傾國的大禍。
她吃了一驚。不離開他身邊啊……呵呵,怎麼教人有些臉紅?「可是我想上長安去找新樂子耶,表哥。」她震驚後故意用促狹的語氣說。
「不許去!」
敢情是想囚禁她?這下她倒好奇他憑什麼了,兩人心知肚明那句表哥是喊假的,「為什麼?」
「咱們即將成婚了不是嗎?你怎能撇下夫君自己離開?」
「成婚?!」
改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至自己身前。「那是你親口說的,我也默認了不是?」
她錯愕的瞪著他。「你瘋了不成?」
「的確。」第一次他笑得比她開心。
在這丫頭魔性未除前,他不會放任讓她四處去作惡的!
月明星稀,冶府內院玉石砌池,翠林圍繞,一個小人兒卻打算開溜了。
「上哪去?」冶冬陽在人溜出大門後,在巷口將人堵住。
公孫謹脖子一縮。要命,怎麼這麼輕易就被逮了?爹爹也真是的,就記得教她怎麼「玩」,也沒教她武功,還說了句「因材施教」,不知是誇她聰明,還是笑她不是練武的料?
「我又不是你真的表妹,想走不成嗎?」她決定不玩了,索性挑明了說。
「我說過了,不是表妹也無所謂,你還有另一個身份,我的未婚妻。」
「你!」不懂他為什麼突然纏上她,還百般阻止她離開,她深吸一口氣。「好,那咱們退親好了,從此你我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我不同意。」
她瞪著他。「那你想怎麼樣?」
「要走也行,告訴我,為什麼要處心積慮接近我,又輕易的要離開?」
她靈動的大眼睇著他,憋著笑說:「我這人古道熱腸,聽聞洛陽的冬陽公子是絕世奇才,我只是不希望浪費人才,期望你入朝幫百姓做點事罷了。」
「別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了,說出你真正希望我入朝的理由吧?」他嗤笑,這陣子他也多少看清了這丫頭,雖年輕,卻有很深的城府,他收回那句涉世未深的評語,壓根不相信她說的話。
她皺了皺小鼻子,瞥向他。「我以為你這傢伙的才幹適合與我一同上長安尋歡作樂,這才會找上你的。」這次她真的說出實話了,不過看上他的才幹是一半啦,對於他能吸引來的人她更感興趣。
「尋歡作樂?」
「是啊,你可以成為爹爹第二的。」她一臉惋惜,尋別人的歡做她的樂子,多美妙的未來啊。
這傢伙聰穎過人,一旦入朝,定可以與爹爹當年在朝中興風作浪一般,說不定機會來了,連那皇帝堂兄的龍位都有機會搖晃一下,想必安逸已久的王朝,天搖地動一下應該很有趣吧?
可惜,這人閒雲野鶴的生活過慣了,胸無大志,無趣至極,她只好找上蠢材太子,這會她趕著上長安看熱鬧呢!
他暗自心驚。「成為公孫言某第二?」
「可我發現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我該走了。」
月光下,他瞧著她那透著頑黠的雪亮雙眸,心神微震,一股被魅惑的情緒莫名翻騰。
「不許!」
「你憑什麼攔我?」她也發火了,收起了玩笑的口吻。
「我不會任你胡作非為的。」他臉色有些緊繃,似乎正在忍耐,而這怒氣又不真的為她想玩弄別人,而是為了她想離開他。
「你莫名其妙!」她甩下他要走人。
一把將她嬌小的身子攬進臂膀裡,他知道自己這是逾矩了,但在理智要他鎮定前,雙手已經不聽使喚的抱緊她。
她受驚,倏地臉紅心跳起來。「你、你快放開我啦!」她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懷抱。
他沒有鬆手,反而將她抱得更緊,因為靠得很近,她身上的清新淡味也鑽入他鼻中,那明明陌生卻又熟悉的味道,竟令他有些心悸。「除非你告訴我上長安想做什麼。」
也許他不是真想知道答案,是給自己一個抱緊她的理由。
「就找樂子還能做什麼?」她氣惱的掙扎。
他卻文風不動。「這是你離家的目的?」
「沒錯,我爹爹還等著我時時對他報告我所發生的新鮮事呢。」
這丫頭所謂的「新鮮事」,聽進他耳裡,自然明瞭絕對不會是善事。
「倘若我同意與你一起上京,你可願意等我安頓好再出發?」他有意拖延她離去的腳步,為此他甚至願意犧牲安寧日子。
「嗄?你願意入朝了?」她滿臉驚喜。
「沒有。」
她小臉又沉了下來。「白搭!」
「至少我願意與你走一趟長安。」
她看了看他,胸口竟然卜通卜通地跳個不停。真要命,這聲音會不會教人聽見啊,她趕緊按著胸,好似這麼做聲音就傳不出來。「奇怪了,你為什麼突然纏上我?」她訥訥的問,不會吧,她好像有點期待答案?
「防你搞怪。」
杏眸黯下,有些失望。「原來如此,你想拯救蒼生啊?」敢情這傢伙自詡為正義之士,容不得她胡作非為?
原來她為自己找了個麻煩了!「你以為看著我就作不了怪?」未免太小看她了。
他繃起臉。「我只是在盡人事。」
「我還聽天命咧!你真當我是惡魔轉世啦?」
他驀地非常嚴肅地望著她。「你爹爹就是公孫謀,我沒說錯吧?」多虧她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提點了他。
「你知道了?」
「公孫言某指的不就是公孫謀,你的性格源自你乖戾的爹,不是嗎?」這份魔魅之氣,除了遺自闇帝公孫謀之外,還有誰能有這種既尊且邪的氣質?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敢對我放肆!」她瞪著依舊緊扣著她身子的手臂。
「沒辦法,我得導正你,不能讓你步上你爹的亂世之路。」他還是沒有放手之意。
她不禁咯咯發笑。「導正我?」
「沒錯,我要消掉你身上的魔氣。」
「你在說笑嗎?」
「你說呢?」他正色的睨著她。
他是認真的!公孫謹眨著機伶賊乎的大眼,東轉轉,西繞繞,忽地朝他抿嘴笑了起來,似乎有了新主意。「好吧,咱們就來玩玩。」
「玩玩?」
「嗯,看你是先導正我,還是我同化你!」她這邪氣可是與生俱來加上後天調教的。
他眉眼一挑,唇角微抿。
「同化」啊……意外的,他還挺喜歡這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