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要不要緊?」
「只是手腕骨折,沒什麼大礙。」這醫生是唐少柏過去的主治醫師,曾經他也幫林舒兒縫過傷口,對唐少柏的身體狀況比誰都清楚,他細心的多方檢查確定只有手上的傷,林伯這才鬆口氣。
「醫生,少爺的手會不會廢了?」
老醫生失笑搖頭,「不會,只要多休息些日子,手骨的地方癒合後就沒事了。」
「謝天謝地,佛祖保佑。」
「等他醒了,如果不想住院就讓他離開。」一個曾經在醫院待了近十年的人,最不想再見得應該就是醫院。
「不住院?」傷成這樣還不住院,林伯哪裡肯,「那怎麼可以,少爺都昏睡過去了。」林伯已經要助理去打理住院事宜,他都打定主意在醫院裡陪少爺了。
「他只是太累了,等點滴打完,他睡醒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
「林伯,相信我,少柏沒事的。」
這孩子他從小看到大,對他的關愛也不少於林伯,倒是坐在病床旁的那位小姐令他好奇。初見面時醫生覺得她有些面熟,後來才想起她就是以前常陪少柏在醫院打發時間的女孩。醫生見林舒兒一臉憂心重重的,方才也一併安慰她。
「那女孩還是那麼可愛,我記得以前少柏只要有她陪著,臉上永遠都有笑容。」小孩子的心思最好猜,一看就明白少柏喜歡那女孩。
「她一點都不可愛,整天只會欺負少爺,我希望少爺跟她多保持距離。」
「我看她蠻好的,什麼時候打算結婚?」
「醫生,你不要想錯了,她跟少爺怎麼適合,這種不能亂說的。」
「怎麼不適合?」
「少爺已經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孩了。」
「她人呢?」
「在美國。」
「那不就得了,少柏的選擇是在這裡,他心裡愛的是她。」
林伯瞥了眼病房的倆人,「我還是先將少爺受傷的事告知夫人。」
「唐太太回台灣了?」
「沒有,她還在日本,新飯店正要開幕,她跟少城少爺在那邊坐陣。」
「少城還好嗎?我很久沒見過他了。」
「還不都是老樣子,總是忙得空沒回家,我上次見到他時是去年過年,那時他才剛從韓國回來,接著又趕去日本幫夫人。」
「真是辛苦那孩子了。」
「那有什麼辦法,夫人當初收養他就是希望他能夠為唐家盡心,現在是他回報的時候。」
如果唐家沒有個多病的唐少柏,唐少城不會有機會進入唐家,因為唐少城的關係,唐少柏才能全心養病。
十年了,唐少柏的身體康復許多,而這也表示,他將要接替唐少城的位子,這一點兄弟倆心知肚明,只是沒去點破罷了。
熟悉的消毒水味,熟悉的藥味,唐少柏睜開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牆壁,這裡是醫院。回想他才記起自己的手腕骨跌斷了。
幾點了?眼睛往旁邊望去,沒看到時鐘卻看到趴在病床左邊睡覺的舒兒。她怎麼在這裡?怎麼是她留在醫院照顧他。
受傷的左手上了石膏,他改用右手碰她,可能是跑得太急促,她頭上的鯊魚夾忘了拿下來了,有點凌亂,幾撮髮絲都蓋住臉頰了。
伸手幫她輕輕撥開,沒想到卻吵醒她了,林舒兒習慣性的揉揉眼睛,見到他溫柔的朝她笑,「你醒了嗎?」
「你怎麼在這裡,林伯呢?」
「他回去了,這裡有我就好了。」她小心的伸手碰了碰他左手的石膏,一定很痛,可是少柏都沒有喊痛,他的勇敢讓她自責,如果她不動手推人,他也不會有事,都是她的錯。
「你要喝水嗎?」
「好。」
她倒了一杯溫水,「要我餵你喝嗎?」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他撐起上半身喝了一口水,「我等一下去辦出院。」
「你要回家了?」
「只是手骨折,我沒事。」他不想待在醫院,這些年的療養太多了,「我不喜歡醫院的藥水味。」
「可是林伯交代,一定要住院觀察。」
「林伯太緊張了,我根本沒事。」
「真的可以出院嗎?」
「嗯。」
老實說,她也不太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道,總讓她想起媽媽重病時的憔悴及以前陪少柏待在醫院時的回憶。
「那如果林伯罵人呢?」
「有我在,他不敢罵你。」
「才怪,他天天來家裡罵人,一會兒說我懶散,一會兒嫌我好吃,還動不動就恐嚇我嫁不出去。」
唐少柏見她鼓著臉頰說著,右手輕輕的為她拂去髮絲,「他真這麼說?」
「嗯。」
「那你要我怎麼辦?」
怎麼辦?都被罵過了,還能怎麼辦?
「耍不要我叫林伯跟你道歉?」他很認真的問,她卻被嚇到了。
「道歉?林怕是老人家,反正他只是念一念,我聽過就算了。」
「你不氣了?」
「當時很生氣,過了就還好。」
「舒兒?」唐少柏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開口喊她。
「嗯?」
「林伯有跟你說什麼嗎?」
「說什麼?剛才我送他到醫院門口時,他還一直念我。」
「念你?」
「對啊。」那老人家念了足足二個鐘頭,「反正老人家要念就讓他念,而且本來就是我不對,不該把你推倒。」
「你被嚇到了嗎?」如果他沒回家,她該怎麼辦?
林舒兒臉垂下,「爸爸去日本後,我變得很怕黑,也怕一個人在家,那種感覺很怪,我說不上來。」但是還好有他,想到這裡她不覺笑了,「我去辦出院,你等我。」
血癌?
林舒兒坐在書桌前,桌上除了她的筆記型電腦,還到處散著書本,十幾本書翻開攤著,她應該要開始工作了,明天翻譯社的人就要拿翻譯稿了,盯著空白的螢幕,她維持這個姿勢一個鐘頭了。若是平時,她早努力工作了,可今晚,她的腦袋瓜子像是被定格似的,一直反覆的想著林伯與那位老醫生那晚的話。
少柏有血癌!當時醫生是這麼說的,她沒有聽錯。
以前還小,只知道少柏身體不好,常住院,動不動就昏倒,也常常進出醫院,原來是因為他得了血癌。
手裡的藍色原子筆不小心劃過臉頰,想著那晚當她再次看著少柏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他的表情沉靜的像是死去了般,不安的她小心的伸手抵在他左胸,想知道布料底下是否還有心跳。還好。心跳聲淺淺緩緩,她的心那時才被懸下。
真的是血癌嗎?可是現在的少柏真的看不出病痛,比起以前要健康多了,他甚至不再吃藥,身上的藥味也沒了,那是不是代表癌症被控制住了,還是已經痊癒了呢?
正當她沉思時,遠處傳來垃圾車的音樂,她忙不迭的起身丟下手上的筆往樓下跑去。
咦?她放在門邊的垃圾袋不見了,打開大門,只見垃圾車緩緩往前行進,左鄰右舍全都出來倒垃圾,而她發現那個本該是在自己房間休息的人竟然也在其中。林舒兒趕快追了出去。
「你怎麼出來了?」他的左手骨折才接好,醫生特別囑咐要好好休息。林舒兒接過他手裡的垃圾甩上車,然後她拉著唐少柏打算回家。
「舒兒。」
「嗯?」她臉頰邊有抹藍筆留下的痕跡,唐少柏伸手為她拭去。
「你的臉髒了。」
「哪裡?我怎麼不知道?」慌張的伸手想要擦掉,「擦掉了嗎?」沒有鏡子,只有利用他的眼睛來告訴她。
唐少柏再幫她將最後的污漬擦去,牽過她胡亂抹在臉上的手,「陪我散步走一走好不好?」
他從回來至今都一個多月了,倆人真正的相處除了晚餐的少許時間,大多時候她都待在房裡工作。快過年了,她爸跟阿姨決定在日本過年,所以今年的新年只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