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放下蓋在臉上的手,若兒對他的理解感激地說:「謝謝大將軍。」
然後再看看安超和那位許謙的護衛,羞赧地說:「我喜歡動物,可不知為什麼就是怕蛇,因此採藥的事一向是汍婆在做,她總保護我,今夜……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對人說起剛才發生的事?」
「對王上也不能說嗎?」許謙逗她,想讓她放鬆。
「不,不要讓人知道。」她急切地說,眼裡那種很深的恐懼讓人無法拒絕她。
「放心吧,我們三人,誰都不會再提此事。」許謙再次安撫她。
安超彎腰撿起她掉落地上的草,岔開話題問她。「這就是你要找的藥嗎?」
「對,我被嚇到都……」她想走過去,可腳下一軟,差點兒摔倒,幸好許謙扶住她。
「行了,你走好吧,我替你拿著。」安超對她說。
一行人慢慢地往山下走去,若兒十分小心地走著,眼睛總是盯著腳下的路,彷彿一不留神,那裡會竄出另一條蛇似的。
許謙和安超一左一右,小心地保護著她。
當他們回到鎮上時,看到拓跋圭正站在哨兵身邊,顯然在等他們回來。
許謙笑嘻嘻地迎上去,關切地問:「這麼晚了,陛下怎麼還不休息?」
「為什麼去了這麼久?」拓跋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注視著若兒問。
若兒垂下頭,迴避他的目光,僵硬地回答:「草藥不好找,走了不少路。」
拓跋圭看她一眼,沒再多問,轉向許謙。「大將軍休息吧,我查過啃位,今夜不會有大事,但防衛不可放鬆。」
在他跟許謙說話時,若兒拉著安超,繼續往鎮裡走,到岔路口時,她接過安超手裡的藥,對他說:「我去配藥,你去獨孤將軍處再餵他一次大鍋藥,其他重症者也得再服一次,我熬好這帖藥就過去。」
說完,她往藥車的方向走去,其中有一輛車的藥材大部分都被拿去熬藥了,留下了很大的空間,因此她點起一盞燈,爬到充滿藥味的車內,一面配藥,同時也借助車內的安靜,消除內心因蛇而引起的恐懼。
她在車內剩餘的藥材裡找到所需要的藥,再將自己剛找來的藥,按劑量分開。
好啦!看著眼前的藥,她相信這個方子應該能阻止獨孤將軍的病情惡化,並治癒他的病。現在,她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小鍋來煮這帖藥就行。
掀開車簾,她正要跳出去,一隻淺底瓦缽出現在她面前。
「需要這個嗎?」
熟悉的聲音帶著最能安撫她的力量穿透她的心,她欣喜地張開手臂,抱住他寬厚的肩膀。「此刻我最需要的正是它。」
「我以為我才是你最需要的呢!」拓跋圭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地響。
她轉過臉,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是的,你總是我最需要的,可現在,我得把這份需要先藏起來,等獨孤將軍脫險後,我會把對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真的嗎?」他目光如炬地凝望著她。
「真的!」她跪在馬車上,他站在地上,他們的視線平行,從他輝映著月光的瞳眸中,她看到憂慮和關心,忍不住湊過去親親那雙憂慮的眼睛。
而拓跋圭攬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緊了,他貼近她,用極其性感的碰觸索求她更深的吻,她也盡力滿足了他。
「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他在她唇邊沉靜地問,那聲音與他激烈的心跳形成鮮明對比。
若兒一愣,再次驚注於他的敏銳。「為什麼那樣問?」
「因為我瞭解你,你被什麼事嚇著了吧?」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你也一樣。」
他將她推開一點,看著她的眼睛。
「讓我去煮藥吧,治好那些病人,我們才能安心休息。」她說服他。
他沉默地看著她,然後雙臂一提,將她抱下馬車。「好吧,我放你走!」
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話,但此刻她真的不想跟他或跟任何人說蛇的事情,於是她匆匆將藥放進瓦缽內,往有火堆的地方走去。
拓跋圭在她身後注視著她,知道她有事瞞著他,讓他的心裡很不舒服……
有了若兒的醫術和消除痛苦的能力,所有生病和受傷的士兵都迅速康復,她受到了大家的愛戴,其中以獨孤鴻對她的感激最甚。
「我獨孤鴻的命是姑娘救回來的,今後,只要姑娘一句話,我獨孤鴻願為姑娘赴湯蹈火。」這是他恢復活力後對若兒說的第一句話。
就在大部分病者逐漸恢復健康時,逃進草原深處的庫莫奚首領又糾結起逃散各地的族人,在柔然國的支持下攻打弱落水。
拓跋圭立即給予他有力的還擊,在距離弱落水不遠的荒原,徹底擊敗了庫莫奚主力,庫莫奚首領死於亂箭之下,其餘猛將則率領部眾歸降於魏。
隨後,拓跋圭又與挑唆庫莫奚人攻擊魏國的柔然人在馬邑附近交戰,大敗柔然兵並捕獲大量俘虜和戰利品。
馬邑是劉顯當年為自己營造的第二巢穴,是為了防備拓跋圭的報復攻擊而建立的軍事基地。自從劉顯死後,這裡成為反魏力量的集結地。
因此拓跋圭利用這次出兵的機會,消滅了盤據在這裡的劉顯餘部,然後將馬邑賞賜給了第一個突破防線、佔領馬邑的部將。
回到弱落水後,拓跋圭又重整歸降魏國的庫莫奚族,赦免投誠的所有貴族,封原庫莫奚副首領為北原王,與馬邑守將一起負責魏國北部邊境的安全。
這一系列的戰爭和勝利,擴大了拓跋圭在各部族心目中的地位,有力提升了他的王權和威望。同時,因為他在征伐中救治了大量感染熱病的老百姓而備受人們稱讚,因此一時之間要求歸附魏國的部落劇增,被他隨地安置。
平定北方邊境後,拓跋圭的大軍班師回朝。
當大軍凱旋而歸時,王宮門前擠滿了歡迎的人群,因為救人有功,若兒也受到了歡迎,但她不喜歡引人注目,早在進城前,就請許謙和獨孤鴻代為求情,讓拓跋圭同意她先行離開。
此刻,她站在潛心潭邊,得意地問汍婆。「汍婆,我看起來像個好士兵嗎?」
乳娘見她英姿颯爽,健康紅潤,自然十分歡喜,笑嘻嘻地說:「是,我的若兒是個好士兵,要是咱們魏兵都如同你這般俊,那準保永遠不敗。」
若兒開心地問:「為何這麼說?」
「因為敵人看到你,準會發呆,說不準會立刻下馬投降稱臣呢!」乳娘逗她。
若兒卻感歎道:「啊,那樣倒好了,王上就不用流血、流汗那麼辛苦了。」
話雖這麼說,可親自跟隨王上出征這麼久,她看到了更多的死亡和鮮血,她為王上擔憂,但也知道戰爭總是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唉,不想了!你幫我帶衣裳來了嗎?」她搖搖頭,想搖去那些憂鬱的情緒。「幫我解開這個討厭的甲冑吧,它可讓我受苦了。」
「有,當然有,我可不愛看你穿成這樣。」汍婆抱怨著替她解開帶子。
當甲冑除去後,她匆忙將兜鍪摘下,再脫下身上的軍服。
「好了,現在我得到潛心潭去泡一泡,好久沒洗澡,我都快臭掉了。」
汍婆笑笑沒說話,抱起她的衣物、鞋子,坐在石頭上,為她把守通道。
若兒毫不猶豫地脫掉最後一件衣服,扔給乳娘後就躍入水中。
酷暑盛夏,池水清涼卻不寒冷,浸泡其間,讓人渾身舒坦。
「汍婆,當初我們尋草藥,找到這個地方真的很幸運,是嗎?」仰面躺在平靜的水面上,她開心地跟乳娘說話。
「是的,是很幸運。」
乳娘的聲音在她雙腳踢水、兩臂拍打起無數浪花的水聲裡,顯得特別模糊。
她自由地在水裡游著,讓長髮與水草糾纏,讓身子在水面上載浮載沉,覺得自己完全脫離了東縛,與大自然的天光水色、山石草木,融為了一體。
「起來了,太晚會有人來的。」見她洗了很久,仍沒有上岸的意思,乳娘提醒若兒。
「不會,這裡我們來過好多次,從來沒有遇到過人。」若兒不當回事地說。她認真地洗頭和擦洗身體,隨後輕輕划水,享受這份獨特的清涼幽靜。
太陽漸漸偏西,汍婆好長時間不跟她說話,四周除了水聲和不時傳來的山鳥叫聲外,安靜得讓她想睡覺。
「唉,我還是起來吧!」她往岸邊游去,可是卻看到一朵飄來的山花,那花很美,像長在水裡似的,可她知道水裡不會長這種花,於是她像魚兒那樣游向花朵,不幸的是,她激起的水波將那朵漂亮的花帶走,她只好不斷地揮動雙臂游向它。
終於,一條水草幫助了她,美麗的花擱淺在水草旁,她抓住了花朵,同時也抓住了水草。
水草一動,在它的下方,忽然冒出個人來,掀起的水花濺了她滿頭滿臉的水。
她用手擦去臉上的水,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是拓跋圭。
「王上?!」她這一驚可不輕,恍惚中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你沒穿衣裳。」她瞪大眼睛,看著他裸露出水面的強健肩膀。
「你也沒有!」他臉上帶著頑皮的笑。
「我……」血液頓時往臉上湧來,若兒口吃了。「我在洗澡。」
「我也在洗澡。」
「我分明是獨自在這裡的。」
「我也以為我是獨自在這裡的。」
「你、你亂說。」她迷惑了,看看他倆的位置,正在水潭正中央,他不可能跳下水而不驚動她。難道真是他先來的,自己沒看見?
「沒亂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他的神情絲毫不假。
「那、那麼說,我是後來的?」她感到愈加地疑惑。「我沒看見你……」
她忽然覺得窘迫不安,因為他的目光正從她臉上移開,她知道這裡的水非常清澈,他一定能看到她在水面下的身體。
這份認知讓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緊繃、渾身僵冷,而那絕對不是水冷的原因。她想遊走,可他拉著她。
她只好環手抱在胸前,可不小心身子卻猛地往下沉,嘴巴裡灌進一大口水,嚇得她趕緊展開雙臂划水。
他的動作更快,一把摟住她。
「你想沉到潭底嗎?為何不踩水?」
「我不會……」她猛地吞嚥著,看他將她帶到岸邊水淺處。
「好了,站直吧!」他說,可並沒有放開她。
伸直腿,腳碰到地面,若兒站直身體,推開他的手。「我要上去了。」
「不行。」他拉回她。
「我已經洗好了。」
「可是我還沒有,你得幫我。」
「幫你?你要我幫你洗澡?」若兒驚訝地問。
「怎麼?不行嗎?作為你的王上,我有權要求你。」他理直氣壯地說。
若兒啞然,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黑眸,她隱約覺得他故意為難自己。
「汍婆在上面。」她指指岸邊,提醒他不要太放肆。
拓跋圭眸光一閃,露出狡黠的笑。「放心吧,她不在。」
若兒氣呼呼地說:「是你讓她走開的。」
拓跋圭毫無罪惡感地承認。「沒錯,我讓她先回王宮去了。」
「那你是怎麼下水的?」仍不太相信他能無聲無息地潛到她身邊。
「簡單!」他隨手抓起一根水草。「就靠這個。」
若兒接過水草一看,原來中間是空心的,於是她明白了果真是他在搞鬼。「原來你是咬著這個,潛到我身邊來的?」
「沒錯,還算聰明,一點就透!」拓跋圭快樂地稱讚她。
「哼,你真壞!」若兒用水潑他,趁他躲避時轉身游開,但被長手長腿的他展開手臂,撈進懷裡。
「你真的想上岸了嗎?」他問她,嘴唇輕輕擦過她的唇。
她的意識停止了活動,第一次與他如此貼近,儘管太陽落山了,水開始變涼,但她仍感到身體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臉,歡迎他的親近。
拓跋圭同樣被懷裡的嬌軀迷惑,他俯身親吻她,這一次用了點勁兒。她的唇有點冷,可是柔軟甜蜜得讓人不願離開,她身上的氣息清新可人,聞起來充滿了水草與野花的芳香。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親吻過她,他給了她一個更深的吻,吻得他躁熱難耐,她的感覺、她的氣息和她的一切,都佔據了他的大腦、滲進了他的血液,以致他無法再考慮別的事。
他抱起她,往岸邊走去,將她放在柔軟的草上,而他的身子覆蓋了她。
他緊緊摟抱著她,深深吸了口氣,將她內心的激情喚醒。
她的回應迅速而熾熱,在他的摟抱中,他的氣息、他的熱度都是她所需要的。於是她迎合著他,用毫不掩飾的方式告訴他,她喜歡這樣的肌膚相觸。
她靠著他,目光變得狂野,讓他熱情澎湃,除了佔有她、得到她,讓她與他完全融為一體外,他無法消除內心的空虛感……
「若兒,我要你──現在就要。」他深情地對她說。
「那麼就要我吧,因為我也要你!」她意識模糊地回應,心裡只有一個願望就是靠近他,再近一點,近到完全沒有距離。
「神靈作證,青山作證,我愛你,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王后,答應我,接受神靈的祝福。」他的唇在親吻她的間隙裡,用力地宣誓著愛。
「我愛你,我是你的王后,神靈祝福我們。」無法抵擋的情感強烈襲來,朦朧中,她似乎聽到了天外神靈的祝福。
他們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對方的名字,將心底的真情傳送給對方。
他們不僅在身體上,而且在靈魂上都為對方做好了準備。於是在夕陽中,帶著最深的情感,在山清水秀的自然懷抱裡,他們為對方獻出了完整的自己──
很久以後,若兒從迷惘與激情中甦醒,夕陽早已被月亮取代。
此刻,她躺在拓跋圭的臂膀上,身上搭了件他的衣服。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一下子傳遍她全身,她已經和這個她愛了似乎一輩子的男人合而為一,現在,他們彼此相屬,再也沒有力量可以將他們拆開,因為他們不僅有神靈的祝福,還有兩顆心的結合。
「你好嗎?」在她身下的拓跋圭動了動,他的手撫摸著她光滑的臉頰,低沉的嗓音讓她的心充滿溫暖。
「很好,你呢?」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很好,你讓我得到了最大的快樂。」他柔情似水地親吻她。
她緊緊依偎著他,覺得自己再次被熊熊燃燒的愛情火焰吞沒……
***
年輕有為的國王陛下,終於在擊敗庫莫奚等部回宮後的第二天,主動宣佈要舉行娶妻儀式。
這讓四部大人和各位長老,尤其是姻親世家們,都大為欣喜。
可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是,王上不同意用原來的選妻名冊詔告天下,而堅持要等大典之日,由自己親自宣佈,並舉行冊封之禮。
大臣們都很好奇他這樣做的目的,卻不敢打探,因此都期待大典之日的來臨。
有此期待之心的,不僅是好奇的大臣與百姓,拓跋圭本人更是心急如焚,自從在潛心潭邊身心相許後,他時時想著若兒,渴望與她廝守!可惜回宮後,他們的身邊總是有人,因此即使他每天早晨都會去看她,但兩人幾乎難有獨處的機會,這讓他深感懊惱。
幸好有太多的事壓在他身上,讓他不得不將兒女私情暫且放下。
這天早晨,他如往日一樣地來藥房看她。
「若兒,汍婆呢?」一進門,看到只有她獨自在碾藥,他好奇地問。
「出去採藥了,怎麼,陛下要找她嗎?」
「不是,我找你。」他興奮地抓過她,緊緊摟在懷裡就一陣狂吻,又貼在她耳朵上,對她傾訴自己的相思。「我好想你!」
「我們不是每天都見面的嗎?」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故意逗他。
他報復般地輕咬她的耳,不滿地看著她。「你明知道只是見面、不能碰你,我會很難過,你還敢取笑我?」
見他真的很沮喪,若兒忙踮起腳來主動親吻他,一隻小手在他胸前撫摸著安慰道:「別生氣,不就是再等一陣子嗎?我也很期盼,可是誰教你是王上呢?王室婚禮本來就很麻煩,所以我們都耐心點,好不好?」
「你也很期盼大典嗎?」他眼裡閃過傲然的光彩。
美麗的臉蛋出現動人的紅暈,她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卻又不好意思承認,便故作正經地說:「有什麼好期盼的?十一個老婆,王上顧誰還不知道呢,期盼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
「你怎麼能這樣想?」她的話如同朝他心窩裡揍一拳,年輕氣盛,正心煩氣躁的拓跋圭,霎時變了臉色。「你明知我的心裡只有你,卻還故意這樣想,你到底要我怎樣?」
說完,拓跋圭生氣地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若兒知道她的話傷了他,急忙追出來想喚回他,告訴他她並不是那個意思,可在剛踏出藥房門時,就看到慕容秋雁倒在他的懷裡,他的雙臂正環繞在她肩上。
若兒僵硬地站住,震驚地看著他們。不知為何轉眼間他就抱了其他女人。
拓跋圭則是另有計劃!
當他怒氣騰騰地走出藥房時,不料甬道靠屋子的一邊走出一個人,被他撞得踉蹌欲跌,一看那人正是慕容秋雁,為防止她跌倒,他本能地拉住纖弱的她,可力度沒掌握好,竟將她拉進了懷裡。就在想推開她時,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知道是誰追來了,不由得賭氣地順勢將倒在懷裡的慕容秋雁摟住。
「陛下,都怪秋雁莽撞……」慕容秋雁也看到了拓跋圭身後的若兒,心裡頓時明白這兩人之間正發生的事,於是依偎在他懷裡,嬌滴滴地說。
「沒有關係,是朕走得太急了!郡主還好嗎?」
拓跋圭的聲音輕柔如風,慕容秋雁的雙頰頓生紅霞,若兒則如萬箭穿心。
她頹然地退回門內,將門緊緊關上。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拓跋圭鬆開了胳膊,而慕容秋雁也知趣地退後,笑道:「陛下對秋雁幫襯上演的這齣戲,還滿意嗎?」
拓跋圭一愣,想不通她怎麼能看出自己是在演戲。
慕容秋雁笑道:「放心吧,秋雁自幼長於王室,自然知道身為國君,理當多納妻妾,廣佈恩澤,方可子孫滿堂,承繼帝業。陛下與王姑娘情投意合,王姑娘聰明貌美,秋雁對此只有羨慕高興的份,斷不會生妒嫉之意。」
她的一席話,說得拓跋圭心情大好。
唉,要是若兒也有這樣的胸襟該多好!拓跋圭感歎地想,不由得打量著慕容秋雁,覺得她確實美得出奇,也嬌柔可人。可是她的美讓他有不真實的感覺,她美麗的笑容無可挑剔,卻讓他覺得遙遠;她的目光穩定,但他卻覺得過於深沉。
注視著她,他的眼前是若兒明亮清澈的黑眸,即便是那張缺少溫順的小嘴,也讓他感到溫暖和快樂。
「陛下,要不要到『日昇樓』坐一會兒,讓秋雁伺候您?」
甜美的邀請打斷了拓跋圭的思緒,他微微一笑。「不了,朕還有事。」
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但慕容秋雁還是笑容燦爛地說:「是的,陛下正忙,是秋雁唐突了。改日吧,改日讓秋雁伺候陛下。」
「行,改日吧!」拓跋圭隨口應著,往外走去。
慕容秋雁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仍癡癡地凝望著那個方向。
她的丫鬟元元從甬道邊的樹叢後走來,提醒她。「郡主,陛下走了。」
慕容秋雁方收回目光,跟隨丫鬟往日昇樓走去,並耳語般地說:「他是走了,但他還會來,一定會來。」
她輕輕撫摸自己的肩膀,那裡似乎還留有他強壯手臂留下的重量和熱度,他的胸膛好寬,他的身體好強壯,她渴望再次被他擁入懷中。
元元見她不說話,只是沉默,擔心她生氣了,便安慰她。「郡主不要擔心,今天這是第一次接觸,陛下已經被郡主的美貌吸引了,明天早晨,奴婢再陪郡主來,多與王上接觸,他一定會去日昇樓的。」
「你確定他明天還會來嗎?」慕容秋雁神情恍惚地問,她的心還沉醉在與王上那短暫的相擁中。
「會!奴婢已經告訴過郡主,從遷來盛樂起,王上只要在宮中,每日早晨一定會來見那個牧羊女,不是去冬暖閣,就是在藥房。」
「元元可真是個貼心的好丫鬟啊!」石徑邊傳來尖銳的聲音。
慕容秋雁主僕抬頭一看,賀蘭倩和幾個郡主正站在「聽風軒」前望著她們。
慕容秋雁臉色微變,以責備的目光看了身邊的丫鬟一眼,怪她說話聲音太大,讓對方聽了去。
元元知錯地紅了臉,卻轉向前面的女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她謙卑地說:「賀蘭郡主見笑了,奴婢喜歡跟主人嚼舌根,正被主人責罵呢!」
賀蘭倩呵呵一笑,對慕容秋雁說:「郡主好福氣,有這麼一個伶俐又護主的丫鬟。不過咱們姊妹間不必遮遮掩掩,大家進宮不都是為了伺候王上嗎?實話告訴你吧,不光是你家丫鬟注意王上的行蹤,我們當中誰不是這樣?」
見慕容秋雁雙頰微紅,她又道:「王上獨寵牧羊女,遲遲不冊封咱們,不要說姊妹們心有不平,就是家人面子也不好看,想點兒辦法見到王上也屬自然。」
「賀蘭郡主說得沒錯,不過秋雁今早遇見王上純屬偶然,並非刻意。」慕容秋雁聽出她話裡有指責自己故意親近王上的意思,但仍寬容地笑著解釋。
「慕容郡主不要多心,我們其實就是看不慣那個妖精的魅眼。」賀蘭倩嬌笑著安撫她,轉而看著冬暖閣前的木屋,鳳眼微瞇道:「那間藥房也沒說咱們姊妹去不得,以後咱們就到那兒去坐坐。王上見我們姊妹們和睦相處,只會寬慰,而牧羊女一向孤獨,有我們姊妹作伴,也該高興才是!」
聽了她的話,慕容秋雁明白了,想對王上投懷送抱的,不只是她。
木屋內的若兒,對屋外眾人的算計絲毫不知情,她的整顆心都因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而亂了、寒了、痛了。
她麻木地坐在門邊的地板上,聽著門外他與她的對話,聽到她的邀請和他含糊的應承,然後是腳步聲的離去。
「天哪,這是怎麼發生的?」
她仰頭靠在門上,為了忍住淚水而緊閉著雙眼。
他怎麼能這樣對她?怎麼能?!以前她也曾說錯話、惹他生氣,可他從未像這次這樣丟下她離去,還當著她的面,抱著別的女人。
難道這是真的,她痛苦地想,男人在得到一個女人後,就會將其視為敝帚?
那是幾天前在潛心潭與她親熱的男人嗎?是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緣人嗎?是那個對她總是含情脈脈,深情相待的王上嗎?
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情感的利刃凌遲!
門上傳來敲門聲。
「若兒,是你在裡面嗎?快開門,汍婆老了,站不動了。」
一聽到慈祥的聲音,若兒立刻振作起來,擦擦眼睛,起身將門打開。
汍婆進來,將手中的藥籃放在地上,抬頭看著她。
「你哭了?」
「沒有。」
「不要哄我,雖然汍婆人老了,可心不老。」
若兒不想在她的目光下崩潰,便俯身提起她放在地上的籃子,走到桌子前。
「我看到王上跟慕容郡主。」汍婆試探她。
「我知道。」她的回答淡淡的,沒有情感色彩。
「他沒有來看你?」乳娘擔心地問。
「有。」
「你們吵架了?」
「沒有。」
「你……不願順從他?」這次的試探變得小心翼翼。
「不是。」她回答得很快,太快了,並瞬間轉移了話題。「汍婆,你把這個也採來了,這藥不是治外傷的啊!」
汍婆隨意瞟了一眼若兒親手揀出來、扔在桌子上的藥。「可它是安胎、保氣的良藥!」
「我們不需要那樣的藥。」若兒無心地說,繼續將那些藥給挑出來。
「也許你很快就會需要。」
「汍婆……」若兒的手猛地發抖,全身的血液迅速往頭頂上竄,她轉過身,瞪著乳娘。
「你……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