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墨,你照顧她。」
書仲綺把她安頓好了,便退出臥室,問起恆劍山,「靈堂設在何處?」
恆劍山回道:「蘇老先生已經下葬,靈堂剛剛撤走。」
「那帶我去墳上祭拜一回吧!」
「是。」
他披麻帶孝,以孫女婿的身份到墳前跪拜祭悼。蘇家人面面相覷,都覺得奇怪,但見恆劍山恭敬的隨侍在側,一語不發,暗自猜想他身份非凡,更不敢出聲詢問了。
「少夫人以前的居所就在附近,少爺要去走走嗎?再過不久,那間屋子就要被拆了。」
「好。」
離開墳地,書仲綺跟著恆劍山走入漁村,一路上都飄著一股腥鹹的氣味,恆劍山走到一處破廢茅廬前,伸手一指。
「這裡。」
書仲綺上前把門推開,屋內結滿蛛網,這兒已經沒有人居住了。屋子裡也沒什麼東西,左邊一張床,床尾擺著漁具,中間有張桌子,右邊有一道長長的布簾,布簾後又有一張床,一隻繡架。
這,就是淮雪的房間吧。
他走到床頭,坐在她以前睡的床上,胸口又是一陣窒悶難受。他過慣豐衣足食的日子,淮雪往日的生活,是他完全無法想像的。
「要回去了嗎?」恆劍山問。
「等等。」
他腳步移動,不小心踢到床下一塊東西,發出一陣聲響。他好奇的低頭往床下一看,發現一隻木盒。
恆劍山立刻跪下來取出木盒,仔細拍掉灰塵,這才把木盒打開。
盒子裡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有一隻精美的緞面娃娃、一把細緻的小木梳,還有一些童玩。就算是小孩子的東西,這些物品和茅廬的破敗景象仍然十分不襯,這是小康以上的人家才能擁有的物品。
「一定是少夫人的東西,她小時候家境還好,十歲時父母經商失敗,被債主逼死了,她才跟著蘇老先生,從此就在附近的繡花弄工作。前幾年,老先生開始癡呆,她才離開繡坊,獨自在家刺繡賺錢,以便照顧老先生。」
書仲綺聽得喉頭有些乾澀,點點頭,「回去吧!」
恆劍山把木盒塞回床底下,隨後關上房門,默默走在他身後。
「別跟淮雪說我來過。」他轉頭吩咐。
淮雪是他的妻子,可劍山卻比自己更瞭解她的一切,走這一趟,彷彿走過淮雪之前坎坷的人生。
書仲綺眼眶微紅,想起蘇淮雪一身愁骨,眉眼間總帶著幾分寂寥蕭瑟。他曾經多麼迷戀那股沒來由的哀傷,卻不曾想過那樣絕美的風情,是經歷何種歲月緩慢煎熬而成的。
淮雪啊……
「她醒來過嗎?」書仲綺摸著蘇淮雪沉睡的臉龐對靈墨問道。怎麼一見到她,他就心痛了?
靈墨搖搖頭,歎了一聲。「即便睡著,少夫人的眼淚還是流個不停,不知道眼睛會不會哭壞了。」
「明天問問大夫。」
「是。」
不願打擾他們,她悄然退出房間。恆劍山在外頭等著她,她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呢!
書仲綺卸下外衣,躺在蘇淮雪身邊,默默看著她的臉,陪伴她。
她臉上淌著淚痕,一直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直到突然碰到他的身子,似乎是認出了他,這才歎息著翻過身,摸索著他的胸膛,迷迷糊糊的投入他懷裡。
「淮雪?」他迷惑地任她密密實實的摟著,明知不是時候,還是禁不住意亂情迷,暗暗喘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書仲綺低頭看她,發現她睡得很沉,小臉枕在他臂彎裡,表情信任而滿足,深鎖的眉心也漸漸放鬆下來。
靜靜擁著她,他一時百感交集。自己當初沒有親手安頓她唯一的親人,當她最痛苦的時候也沒有陪在她身邊,怎麼配當她丈夫?
「就算是這樣,」他輕吻著她的額頭,黯然低語,「我也不會放你走,你是我的妻子,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他收攏雙臂,緊緊摟著她,緊緊摟著。
「少爺,少夫人來了。」靈墨走進亭子裡,稟道。
「嗯。」書仲綺回過頭,對妻子淡淡一笑。
蘇淮雪走進湖影亭,靜靜地瞅著他。
他笑道:「陪我在這兒吹吹風好嗎?你看,夕陽灑在水面上,多美。」
蘇淮雪轉頭看著水面,夕陽在她臉頰罩上一層耀眼的金粉,驅走了臉上的蒼白。
書仲綺挽著她的手,心底依然隱隱作痛。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醒來之後就不再哭泣。她的個性本來就文靜,大夥兒見她能吃能睡,氣色也慢慢恢復了,還以為她心情已經漸漸平復,卻沒想到她從此不再開口說話,好像一夕之間變成啞巴了。
找了大夫來看,只說她這是心病,是心裡受創太大造成的,或許只是暫時的,急不來,也不能勉強她。
「坐吧!」書仲綺把她按在倚欄邊坐著,攏緊她斗篷上的領口。
她抬頭對他笑了笑,他接著也在她身邊坐下。
「我們就是在這座亭子裡拜堂成親,你認得出來嗎?那天天空飄著雪,湖心泛著薄霧,你頭上蓋著蓋頭,拜完堂就回房了,什麼都看不到吧?」
她若有所思地伸手倚在欄杆上,不置可否。
「如果從頭再來一遍,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書仲綺側頭凝睇,蘇淮雪驚訝地看著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過了好半晌,索性轉頭把下頷擱在憑欄的手肘上,看著湖面,來個相應不理。
「真是自討沒趣。」他苦笑著自嘲,神情登時有些受傷。
她仍舊咬著唇,故意不去看他。
「這樣也好,」書仲綺又衝著她笑,「你不說,我才不會聽見不想聽的話。」
蘇淮雪聞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說話,那就我說好了。」他咳了兩聲,柔聲道:「你知道我有兩個妹妹,三妹淑弦已經嫁人了,最近生了一個女兒,四妹季綾,她大概一輩子也嫁不掉。」
蘇淮雪聽了噗哧一聲,忍不住笑了。
書仲綺也笑了,伸手撥去她臉上的頭髮,接著道:「咱們家族裡還有許多女眷,又有大大小小許多丫鬟,長大之後跟著兄長出入秦樓楚館,結識的女子更多。」
「我從小就會哄妹妹們開心,又覺得女孩兒家文文秀秀的,賞心悅目,自然也對她們個個和和氣氣的。久了,人人都說我是情場浪子,說我騙死人不償命,你瞧我有嗎?」
蘇淮雪笑得花枝亂顫,指著他的鼻子,用力點了個頭。
「連你也……」他搗著心口,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她笑著捶了他一記,書仲綺便把她抱到懷裡,惡狠狠的親了她一口。她伏在他懷裡,又低笑一陣。
等她笑完,他才接著往下說:「我是個糊塗蟲,哄女孩子哄慣了,就分不太清楚哪一個是真心喜歡,哪一句是隨口說說。所以後來,當我認真愛上一個女子時,竟然笨得沒發現。我以為自己對她的感情很普通,就像平常對女孩兒那樣對待她,當然不是對她不好,但也沒特別把她放在心上。」
他深深凝視她,「可是,其實我錯了,我早就愛上了她,當我發現的時候,她在我心中已是獨一無二,沒有任何人能取代。」
夕陽早已西沉,晚風吹拂著蘇淮雪蒼白的臉,她的笑容不再,掙開他的懷抱,低垂著頭,不知所措,也不願看他的臉。
書仲綺低頭瞧她,心臟怦怦跳個不停,臉上也沒有絲毫笑意。
「我很後悔用買賣的方式得到你,又懊惱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和你相遇。如果蘇爺爺還在世,我自當放你回到爺爺身邊,再堂堂正正的登門求親,鑼鼓喧天的迎娶你回來。現在再說這些好像遲了……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
他拉住她冰涼的手,小心翼翼地包覆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裡。
蘇淮雪胸口起伏,慌亂的搖頭。
伸手摸摸她的臉,他柔聲道:「沒關係,你不想說,就什麼都不用說,我不會期待你立刻回應我什麼。等再過一陣子,你願意把我當做真正的丈夫,我們再一起去祭拜爺爺,他地下有知,就能放心的走了。」
她感動得伸手抱緊他,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
「不要哭,不要哭。」書仲綺退開她的懷抱,伸手拍拍她的臉頰,用拇指擦掉她的滿臉淚痕,「當心把眼睛給哭瞎了,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蘇淮雪吸吸鼻子,雙手忽然環上他的頸子,拉下他,仰起臉,深深吻住他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書仲綺整顆心都化了,再也壓抑不住滿腔情思,熱烈地回吻。
洶湧的感情和慾望一併席捲而來,他們攀附著彼此,宛如兩個雙雙溺水的可憐人,急欲從彼此身上得到解脫。
蘇淮雪緊緊攀著他,櫻唇微啟的喘息著,書仲綺情生意動,立即抱起她就往亭外走去……
本來喪事一處理完,當即動身回家,但書仲綺顧慮到妻子目前的狀況,不願她舟車勞頓,而山月漁雪閣靜謐閑雅,正好適合修養生息,於是就暫時在這裡住下。
「少爺,家裡送來一封信。」靈墨拿著信走進書房。
書仲綺正在桌前研墨,聞言不禁抬頭道:「這麼巧,我正要寫信回去。」
「聽說是快馬加鞭送來的,還是先看看好了!」她連忙把信交給主子。
他展信來看,看完,臉色立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怎麼了?」
「爹說,皇上下了一道密旨給我,叫我和淮雪馬上趕回去領旨覆命。」
到底是什麼樣的密旨,信裡並沒有透露,只是特別交代,淮雪一定要跟他一起回去,不得在金陵逗留。這真是奇了。
「我又不是朝中官員,下密旨給我做什麼?」他喃喃念道。
靈墨機靈的問:「既然如此,要盡快回去嘍?」
他若有所思的點頭。「你去張羅吧!」
靈墨隨即出去準備,書仲綺也起身回房。
淮雪還不能開口說話,回去又要解釋一番了。他想著便歎了口氣,接近臥房時,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不敢置信的瞪著門口的兩道身影。
恆劍山正站在房門外對蘇淮雪說話。
他握緊拳頭,不假思索的退開幾步,隱身在假山綠樹裡。
定睛細看這一幕,發現自己的妻子仰頭看著劍山,笑得燦爛無比,書仲綺隨即轉身離去,茫然失神的走在花園小徑上,一時不知該走往何處。
他們這幾天恩愛纏綿,他還以為她終於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向著自己了,為什麼她還和劍山曖昧不清?而自己又為什麼要躲?為什麼是他躲?
書仲綺呆坐在花園石椅上,冷得全身直打哆嗦。
不會的,劍山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嗎?劍山不會背叛他的。
既然不會,他為什麼要避開?
為什麼不走上前問他們在聊什麼?
他頭痛的按著太陽穴,理智偏偏敵不過猜忌,腦子裡不斷閃過無數個片段,那是他壓抑在內心深處,最深沉的猜疑——
淮雪隔著書房漏窗,癡看劍山……
淮雪和劍山並肩站在花園裡修剪花木,相視微笑……
漫天飛雪中,劍山高大的身形包覆著淮雪,相互依偎……
皇上突然莫名其妙的降旨給他,書仲綺不敢耽擱,於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趕回京師。
書家兩老早就如坐針氈,這會兒見到他回來,總算鬆了口氣。
「淮雪也回來了嗎?」
「我讓她先回木樨館休息了,不必叫她吧?」
書老爺擺擺手,不以為意,似乎也不是認真關心她。
書仲綺古怪的揚起眉。好端端的,爹竟先問起淮雪,真是奇怪。
「什麼密旨?究竟怎麼回事?」
書老爺點頭道:「皇上命你和淮雪在三個月之內,以『鸞鳳和鳴』為題,繡一幅仿畫繡做為公主出嫁的賀禮。這是一份賀禮,也是一份驚喜,皇上要你們夫妻秘密完成,不可洩露風聲。」
書仲綺怔忡半晌,肩膀登時垮了下來。「為什麼找我?」
書夫人和悅地笑說:「你不是送了一幅仿畫繡給范含征嗎?這幅畫後來輾轉傳到皇上手中,皇上愛不釋手,公主也十分喜歡。後來聽說圖樣出自你的手筆,繡功出自你的夫人,看圖上雙鵲繡得恩愛無雙,就猜想你們必是一對鸛鰈情深的夫妻。」
「公主成親在即,忍不住艷羨起來,就向皇上求討此畫。皇上捨不得送她,又不忍心公主失望,所以要你們夫妻聯手,再繡一幅仿畫繡送給公主。」
書仲綺聽完,臉色頓時有些蒼白。「我不願意。」
「啊?」書夫人臉色微變,遲疑的問:「這是皇上聖恩,也是喜事一樁,你的畫功早就得到皇上賞識,淮雪的繡功又得到皇上垂青,這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為什麼不願意?」她還以為他們夫妻倆接到消息,一定會驚喜萬分呢!
他俊容蕭索,神情也有些落寞,聞言,只是淡淡回道:「淮雪的爺爺過世,她傷心過度,體力和精神都還未回復,視力也有些衰減,我不想讓她做這些勞神傷眼的事,請爹娘幫我回絕吧!」
書老爺聞言喝斥,「胡鬧!這是皇命,豈能說回絕就回絕?」
他沉吟片刻,又道:「再不然,用畫代替行嗎?或是我繪圖樣,另外找個繡工來繡?」
書夫人煩惱的皺起眉頭。「公主屬意的是你們夫妻兩人合作的仿畫繡,再說皇上已經開了金口,能讓你討價還價嗎?」
他有氣無力的歎了一聲。「淮雪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我不想眼睜睜看她再失去眼力。」
「淮雪不能說話?!這是怎麼回事?」
看見母親驚訝莫名,他便把原委解釋一遍。兩老聽了,都面面相覷,忍不住暗自歎息。
書夫人凝望兒子,更是心疼不捨,她早就覺得淮雪太過單薄,面相清秀有餘,卻福澤不深。難怪仲綺此次回來,整個人好像瘦了一圈,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樣。
「綺兒。」她緩下臉色,柔聲勸道:「還是叫淮雪繡吧,不是爹娘想逼她,只是若另找繡工,豈不是欺君?萬一被發現了,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如果累及全家,那要如何是好?」
書仲綺無奈的然看著母親,搖頭拒絕,「皇上是個風雅多情的人,不會輕易殺死才學之士,否則我屢次拒絕畫院徵召,皇上早就殺我幾十回了。請爹把原委告知皇上,皇上未必會論罪的。」
「君心難測啊!」書老爺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這只是你的推斷,如果這次真的觸怒了皇上,皇上要將你問斬呢?」
「斬就斬吧!」書仲綺摸摸鼻子,滿不在乎地笑著。
「綺兒!」書夫人忍不住著急的斥責,「真不像話。」
他仍是吊兒郎當的笑著。
「這件事該怎麼辦呢?」
「急什麼,天大的事,也等我一覺醒來再說。」書仲綺伸伸懶腰,捶著肩膀,懶洋洋的問道:「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可以回去了吧?」
書夫人仍不死心的婉言相勸,「依娘看,還是叫淮雪繡吧!她的身子看要怎麼調養,靈芝也好,人參也罷,爹娘都會供她最好的,只要在三個月內繡完這幅畫,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聞言忍不住側頭瞧著娘親,譏誚的一笑。「有幾個臭錢,還真了不起呀!」
「你這是什麼態度!」書老爺喝道。
書夫人則是又氣又難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書仲綺自知過份,便沉著臉不再說話。
很多事是沒辦法用錢來衡量的,以前他不覺得,連淮雪也是用錢買來的,可現在他卻恨極了自己以前的滿身銅臭、自以為是。可是對父母,他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他不認為他們會理解自己的想法。
書仲綺轉頭正要離開,卻見妻子靜悄悄的站在門外,不禁愣住。
「你來做什麼?」
蘇淮雪癡癡望著他,臉頰被晚風吹得有抹病態的紅。
他見了立即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就往木樨館走去。
她順從的任由他牽著,一路上靜默無語。
書仲綺心神不寧的轉頭看她一眼,卻見她眼眶裡水盈盈的,積滿了水氣,一臉欲語還休。
「怎麼了?」他停下腳步,回頭捧起她的臉,柔聲詢問。
蘇淮雪定定地仰著臉瞧他,臉上寫滿憂慮。
猜到她的心思,他煩躁的吐了口氣,安撫的說:「我會想辦法的,你別擔心。」
她搖搖頭,反手搖晃他的手,一顆眼淚沿著臉頰滑下來。
「別哭,別哭。」書仲綺摟著她苦笑,「你怎麼這麼愛哭?害我老把這兩個字掛在嘴上。」
她固執地搖晃著他的手,眼淚仍舊掉個不停。
「你在用眼淚威脅我?」看穿她的意圖,他不禁板起臉,凝重地盯著她,「你想為公主繡那幅畫?」
蘇淮雪點點頭,這才破涕為笑。
他憂心的道:「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未免太倉促了,說不定還要日夜趕工,既勞神又傷眼力。」
她微微一笑,搖搖頭,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可是我介意。」他無力地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只有一個條件,如果我叫你休息,你得依我。」
蘇淮雪馬上用力點頭。書仲綺又歎了一聲,牢牢抱著她,吻著她的額頭。
月色籠罩在兩人身上,月光朦朦朧朧的圈著他們,像是一對謫仙。
他愛極了她這模樣,索性橫抱起她,低笑道:「怎麼輕得像塊綢緞似的,我真怕風一吹來,就把你送上廣寒宮了。」
蘇淮雪攬著他的頸子,心頭暖暖的,只是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