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她恐懼,她不想待在這裡,她想回到光明之處,她想待在喬至軒的身邊,他那溫暖寬厚的懷抱。
至軒在哪?怎麼還不來救她?
她焦急、她不安,於是她在黑暗中大聲叫著,可是她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直到一聲呼喚,才將她自黑暗中拉起。
「靜兒,醒來,別再睡了。」喬至軒心疼的目光緊鎖著昏迷不醒的可人兒,大掌輕撫著她因中毒而消瘦的臉龐。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直到一雙清澄的水眸直直的望著他,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靜兒!」
趙靜對於他震驚、激動的神情感到疑惑,只是此刻的她有另一項疑惑,「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累,好像很多天沒睡飽?」
「小心。」喬至軒小心翼翼的將急欲起身的她扶坐起來,語氣溫柔的問:「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頭覺得有些沉。」趙靜抬手輕撫著額角,覺得很累,半晌後,突覺不對勁,「至軒,發生什麼事?」
「陶媚娘在你的飯菜裡下毒半個多月之久。」
趙靜訝異的瞪大眼,「我來喬府也不過半個多月,難不成她當天就下毒?!」
喬至軒點頭,「怕嗎?」
望著他充滿愧疚的眼眸,她頓時明白剛才的他,為何有一種吁口大氣的感覺,她微笑的搖了搖頭,撲身在他的懷中,撒嬌的道:「不怕,有你保護著我,就算天塌下來,你也會為我擋著。」
若換作平日,她的愛語會讓他感動,可此時卻讓他更加愧疚、自責,他辜負了她的信任。
趙靜見喬至軒內疚之色不曾稍減,突然板起臉,不高興的道:「臉色這麼差,難不成你不希望我醒來?」
「胡言亂語。」他瞪了她一眼。
「誰教你一點喜悅的表情也沒有,來,笑一個給靜兒瞧瞧。」
「你當我三歲小孩?」
「你笑嘛!」見喬至軒仍不為所動,趙靜的雙手便往他的肢胳窩攻擊,誰知道因為昏睡多日,身體太過虛弱,他還沒笑出來,她已經累倒在他的懷中。
「靜兒,是不是哪兒還不舒服?」
他焦灼的語氣、擔憂的神情,讓趙靜的心登時一揪,她勉強扯出一抹微笑,「我沒事,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好餓。」
「我差點忘了,來,喝粥。」
「我不要喝粥。」
「那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脆丸子。」
「不行。」他語氣堅決的道。「太油、太膩了,再說,你的毒剛解,吃了上火,對你的身子更不好。」
「可靜兒想吃嘛!」她撒嬌的道。
喬至軒不予理會,他板起臉,端起粥,舀了口,遞至她的唇前,「喝吧!」
趙靜皺起眉,瞪了粥許久,她抬起頭,見他一臉沒得商量的神情,只好勉為其難的吃下去,本以為平淡無味,誰知道竟有一絲甜味。
她詫異極了,這粥裡不可能放糖吧?
望進他充滿溫柔的眼眸,她頓時明白,這粥是他對她的關懷心意,雖本無味,但經由他的柔情,吃起來是甜入心底。
喬至軒又舀了口粥,一口又一口,直至粥盡底。
趙靜直勾勾的看著他,覺得自己很幸福。
喬老爺、喬夫人一接到諸葛策命人快馬捎來的書信,驚歎不已。沒想到陶媚娘會是柳家之後!
不過沒關係,少了一個他們為兒子訂下的媳婦兒,多了一個令兒子傾心的女子——說什麼他們也要回去瞧一瞧。
喬家二老見到趙靜甜美的俏模樣,當下就喜歡上她。
「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水靈靈的姑娘,難怪至軒會為你傾心。」喬夫人拉著趙靜的小手,笑嘻嘻的說道。
活潑爽朗的趙靜,難得的紅了臉。喬夫人的呵護舉止,令她心起激動,也讓她想起娘親的慈愛。
站在趙靜身旁守護的喬至軒,對於一向臉厚如城牆的佳人,竟然會因娘親一句讚美而臉紅,頓感訝異。雖然欣賞她嬌羞的女兒家媚態,但是也得解救她,「娘,您別再說了,您瞧,她臉都紅了。」
喬夫人一愕,准媳婦的害羞比不上兒子一句調侃話,看來諸葛策送來的書信一點也沒錯,兒子很喜歡趙靜。總算有女人能夠讓兒子動情,制住兒子。
「怎麼,怕我欺負你媳婦兒?」
「娘。」
喬夫人才不理會兒子的瞪眼,她拉著趙靜的小手,微笑的道:「來,我們到房裡聊聊。」
趙靜還來不及開口,就被熱情的喬夫人拉著走。
來到房裡,喬夫人從櫃子裡拿出珠寶盒,取出一個精緻玉潤的鐲子,親自為準媳婦戴上。
趙靜受寵若驚,「伯母,這是……」
「送給你的見面禮。」
「這太貴重了。」
「我還怕你嫌寒酸。」
趙靜望著喬夫人慈祥的笑顏,遲疑了一下,鼓起勇氣的問:「伯母,您不嫌我家世不清不白?」
「投胎到哪一戶人家出生,豈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再說,我相信至軒會喜歡你,也絕不會是因為你的家世。」
趙靜怔住。一般人家就注重門當戶對了,更何況是像喬莊這般大戶……
「別再想那些擾人的事,陪我說說話。」
趙靜望著喬夫人慈祥的面容,心一動,微笑的點頭。
熱鬧的街道上,一道紫色的身影如粉蝶般在來往不絕的人潮中,輕盈的穿梭著。
她好開心,胸口充塞著濃濃的幸福,迫不及待的要將這份喜悅傳達給喬至軒知曉,所以她請諸葛策帶她來找正在布莊的喬至軒。
「趙姑娘,到了。」諸葛策來到她的身旁,出聲提醒。
腳步倏停,趙靜左看右瞧,「在哪?」
諸葛策指著前方不遠,站在布莊外頭,正和管事交談的喬至軒。
盈盈粉臉上揚起一抹甜笑,趙靜不出聲呼喚,悄步的往布莊走去,意欲給喬至軒一個驚喜。
「至軒。」呼喚的同時,她的手輕扯他的衣袖,燦爛的笑顏如陽光般耀眼。
喬至軒低下頭,映入眼簾的是不知愁的小臉,他的心一動,黑眸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誰帶你出來的?」
「諸葛大哥,別罵他,我求了他許久。」
喬至軒抬起頭,望向遠方的諸葛策,以眼神示意他離去後,轉頭對管事道:「牢記,千萬不可延遲出貨。」
「是。」管事應了聲後,連忙進入布莊。
「什麼要緊的事讓你急得出莊?」瞧她開心的神情,不似有大事。
趙靜笑瞇了眼,「早上我和喬伯父下了數盤棋,午膳是和喬伯父、喬伯母一塊用的,喬伯母親自做了一桌子的菜,好好吃喔!」
就這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她高興?
「那又如何?」
「我好開心,喬伯父、喬伯母他們把我當親生女兒疼似的。」
僅只一句話,喬至軒頓時明白原由。她被家人忽視太久,久到連什麼是親情也忘了。
望著她滿足的笑顏,喬至軒覺得他的心像是被細線輕輕扯了一下。
從今而後,他不要讓她有孤獨、寂寞的感覺。
「你想要一個家嗎?」他忽然問。
趙靜抬起頭望著他,本想問他此言何意,但一見到他的眸中承載著濃濃柔情o心一跳,不自覺的別開臉。
他也真是的,竟在大街上以深情的目光看著她,他不覺得什麼,她都覺得羞了,難不成他把當初她對他的黏人手段,回在她的身上?
喬至軒沒說話,眼神不曾離開過她的小臉,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不聞任何他的聲音,趙靜忍著羞怯,移眸向上,只見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微笑o心陡地又是一跳。
她連忙低下頭,輕聲的問:「我不懂你的意思。」
「爹娘的疼、丈夫的寵,這應該是你最想要的家吧!」
趙靜愕然的抬起頭望著他,突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但又覺得不可能,金烏漸漸西落,哪來刺眼?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淚水模糊了她雙眼,那淚不是傷心,是感動他的相知,還有他對她的情意。
「好嗎?」他拂去她粉臉上的淚珠兒,毫不理會因為他親密的舉止,四周所傳來的抽氣聲!
一向面無表情的喬至軒,竟然也會有溫柔的一面?
趙靜看不到周圍的震愕面孔,她的眼裡只有他深情的笑,她聽不到周圍的聲音,她的耳裡響著他剛才說的每一句話。
喬至軒見她根本已經傻愣住,他再不出聲的話,恐怕待到天黑,她也不會回過神,雖然他喜歡看著她,但是不是在大街上,任由雜七雜八、不相干的人干擾他們的濃情蜜意。
「我在等你的答案。」
她應該要顧及女子的矜持,考慮一下下,可是她的小嘴呼應著她的心,想也不多想的便脫口而出道:「我願意。」
雖然明知道她的答案,然而乍聽到她親口允諾的那一刻,他胸口的那份悸動,非是用筆墨就能形容。
他伸手握住她柔嫩無骨的小手,「我們回家吧!」
趙靜看著他,微笑的點頭。
兩人並肩的往喬莊的方向慢步而行。
這麼一對郎酷女俏的天作璧人,讓經過他們身旁的人士,無不驚歎,尤其是在布莊對面的二樓客棧,臨窗而坐的男人。
白沄天震驚的目光直到不見喬至軒、趙靜兩人的身影才收回。
他奉密旨尋找他未過門的妻子,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會見到這一幕!
瞧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分明是熱戀中的情人。
「倪皓。」
「爺。」
「去查查那名藍衣男子是何人物?」
「是。」
白沄天瞇起眼。若五公主真和這名男人有情意,那麼要帶五公主回宮可不是件易事。
書房裡,喬至軒和諸葛策正討論著婚禮事宜。
「少爺,您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婚事絕對會是熱熱鬧鬧,不會失了您的面子。」諸葛策拍胸脯保證。
「記住,絕不能讓靜兒感到一絲委屈。」
諸葛策才要應聲,家丁便急匆匆的闖進書房,「少爺,不好了。」
「阿福,你很愛大驚小怪耶!又有什麼事?」
「外頭有個男人說要找趙姑娘。」
諸葛策瞄了臉色倏沉的主子一眼,「去請他進來。」
片刻,一名高大威壯的男人進來。
「你要找靜兒?」喬至軒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高壯挺拔的白沄天。
「是的。」白潠天語氣冷淡的道。
「公子是何方人士?找靜兒有何要事?」喬至軒瞇起眼,冷聲問道,疑問滿心。這個男人是誰?靜兒的家人嗎?
「在下知道喬公子關心趙姑娘,但這件事是在下和趙姑娘的私事。」
喬至軒沉吟一會兒,便命人去請趙靜過來,沒多久,趙靜已來到書房。
「至軒,你找我?」趙靜來到喬至軒的身旁,笑呵呵的問。
「這位公子說要見你。」喬至軒語氣冷淡的說,暗中注意著趙靜的神色。
趙靜望向白沄天,瞧了好一會兒,才道:「公子,對不起,奴家不認得你。」
「在下白沄天,見過趙姑娘——」 白沄天恭敬的朝趙靜一揖。
他的話一出口,別說是趙靜震訝得愣在當場,喬至軒、諸葛策也是。
「你該不會是鎮國大將軍白沄天?」諸葛策屏著氣息的問。
「正是在下。」回話的同時,白沄天的眸光不曾移開過趙靜的嬌容。
趙靜臉色一凝,冷眼瞧白沄天恭敬的態度,想必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你該不會是特地來找我的?」
「是的。」
趙靜深吸了口氣,壓下胸中波濤洶湧的情緒。她原以為躲得過,能夠平靜的過一生,卻沒料到還是閃不開,「有事嗎?」
「能跟您單獨談談嗎?」
「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談的?白公子。」喬至軒不待趙靜開口,搶先說道。
「我有重要的事。」
「孤男寡女豈能單獨說話?在這兒談也是一樣。」不知為什麼,白沄天的出現,讓喬至軒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彷彿趙靜正慢慢的離他遠去。
「至軒,讓我跟他談談。」
「不行。」喬至軒一臉堅決,毫無商量餘地。
趙靜皺起眉,不知該如何是好?
諸葛策見情況不對,便出聲道:「白公子,看你神色疲憊,先歇息會再說好了,來——」
「不勞費心。」白沄天打斷諸葛策末說完的話,移眸望向喬至軒。他看得出喬至軒很喜歡趙靜,但是他們之間的婚姻並不是他們能夠做主的,「你必須讓我們談,因為趙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
「什麼?」驚叫出聲的是諸葛策,「皇上不是下旨將五公主許配予你,你怎麼還會有未婚妻?你這不就是犯了欺……不,趙姑娘,你姓趙,你該不會是……」說到後來,他不敢再說、再想下去!
天呀!少爺竟然會帶個公主回來,還奪將軍之妻!
趙靜臉色平靜。她早有心理準備,總有一天喬至軒會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她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種情形下。
如遭雷擊也不足以形容喬至軒此刻震驚的心情,千料萬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她居然會是公主。
趙靜想說話,卻不知該怎麼開口,只好轉頭對白沄天下令道:「跟我來。」話落,她率先走出書房。
諸葛策瞪大眼,「公主,她真的是公主。」渾然天成的尊貴風範,那不是任何人可以表現出來的,「少……」話乍然停止,他懊惱的摸了摸頭。
他真想自掌多話的嘴巴,竟然沒看見少爺鐵青的臉色。
喬至軒雙拳緊握,不敢相信剛才他所聽到的事。
這等大事她竟然瞞著他。
趙靜望著白沄天,若當初她沒有逃婚,此刻她是他的妻。姑且不管她喜不喜歡這個人,她的逃婚等於是摑了他一巴掌.
「白將軍,對不起。」
「臣承受不起。」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皇上曾將您的畫像讓屬下瞧。」
「果真如我所想。」
「五公主,請您回去您該回去的地方。」
「出來了就不想再回去。」
「五公主……」
「你喜歡我嗎?」趙靜望著他,突然問道。
白沄天震驚,訝異趙靜的直言問話,好一會兒才能夠回答,「五公主,這是御賜婚姻。」
「那也就是說你不喜歡我。」
「五公主……」
「你不會假裝沒見過我,事情不就解決了?」
「不行,做下屬的,不能欺騙主子。」
趙靜對於白沄天頑固的態度是又氣又急又惱又無奈。父皇怎麼會把她許配給這種死腦筋、不懂得變通的男人?
然而這種冥頑不靈的男人,有個致命的缺點。
趙靜突然雙膝一跪,嚇得白漂天慌忙的將她扶起來,「五公主,萬萬不可。」
「對不起,我坦白告訴你,我不能嫁給你,一女不侍二夫。」這樣他應該聽明白吧?
白沄天並不笨,聽得出趙靜的話中之意,再說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喬至軒和趙靜互動中所散發出來的情意。
「我知道您喜歡喬公子,但是我們之間的婚約是不可違抗的。」
「我就偏不回去。」一旦她回去,就必須跟白沄天成親。
白漂天凝望著趙靜賭氣的神情一會兒,「您別忘了,您是公主。」
「那又如何?」
「就算我肯退一步,皇上還是會派其它人來找您。」
趙靜愣了一愣。依照父皇強悍狂霸的態度,就算要把全天下掀過來,也一定要找到她。
白沄天白沄天見她的態度軟化,又道:「您應當瞭解皇上的脾氣,日子一久,沒有人可以承受皇上的怒火。」
「可……他國事繁忙,說不定久了就忘了。」
「難道您真要皇上將您的畫像交給官府來找嗎?」
「我……」
「您希望喬莊上上下下為了您而付出他們的身家性命嗎?」
「當然不能,如果至軒有個萬一,我也不想活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白沄天有心成全,也絕不能抗旨。」白沄天說出他無奈的心聲。
趙靜望著白沄天正義凜然的模樣,說什麼也不相信他會背叛父皇,做出不忠的事。
「你有想過父皇為什麼要將我許配予你嗎?」
「天威難測,多想也無益,盡忠職守才是沄天所該做的事。」
「我懂了。白將軍,你在這裡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