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涼聲問:「招喜,如果朕真要他們的命,你能如何?」
聽見他的沉嗓再無怒意和殺氣,阮招喜烏瞳微轉,強迫自己靜下心,想了又想,才試探性地問:「皇上是我入宮後結交的第一個知心好友,正因為沒有防備,所以才推心置腹地什麼都聊出口,可咱們也訂過約的,皇上還記得不?」
如果,他真要她的命,根本不需要特地將她帶到露華殿,在知曉她是誰時,他就可以要她的命,壓根沒必要還特地到紅梅殿救她。
靜下心後,她心頭漸漸明朗,腦袋也跟著開始運轉。
「記得。」他好整以暇地揚眉,等著她要如何應對。
「這是我與人訂下的第一份約定,而我會守著約定至死方休,皇上呢?」她問,笑意緩緩回到唇上,因為他說記得。
「當然。」他頗歡喜她只與他訂下約定。
「那麼,皇上可還記得約定內容?」
「當然。」
「既然記得,皇上必定知道自己理虧吧?」
「喔?」他喜歡看她勾著從容不迫的笑意,有著大膽而放肆的氣魄。
「不准瞞騙。」她說。青羽揚眉,等著她的下文,便見她擰起眉頭。
「你騙我,你沒跟我說你是皇上,害我誤認你是太監,讓我收你當小弟,更可惡的是,你居然還讓我幫你,虧了我五兩銀子!」
青羽一愣,難以置信地繞著她走一圈。她竟把所有的錯都算到他頭上,果真是個奸商!
「你幹麼騙我?我收了皇上當小弟,這約定可是誰反悔誰就得要餓死窮死不得好死的,你要我怎麼能夠毀約?所以我只好繼續當你的大哥了,而我身為你的大哥,你怎能殺你大哥的家人呢?你總明白五常倫理的,對不?」她一臉無奈,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還有,五兩銀子,你打算怎麼處理?」
別想賴帳,他是皇上,有的是錢!
青羽胸口劇烈震動後,忍不住放聲大笑。
還是他的招喜、還是他的招喜!面對他人圓滑玲瓏,唯獨面對他時爽颯豪氣,偏又愛錢如命的阮招喜!
「還笑?你要賠我五兩銀子!」
「這有什麼問題?」他笑聲漸歇,但笑意依舊抹在唇角。「倒是朕的錢,你真的敢收?」
「為什麼不敢?在約定裡頭,我是大哥,你是小弟!約都簽了,不准反悔!」
見他笑了,她故意裝得一臉猙獰。
「你吃定朕?」有意思,非但夠大膽,還相當狂妄。
「我就是吃定你!」怎樣?「誰要你剛才說要把我的家人拖到西隆門斬立決。」
她到現在還很火好不好!就算他是隨口說說,可君無戲言,話真的丟出去,她的親人真的會立刻人頭落地。
「朕不這麼說,你會抬頭?」
「那你也要讓我先知道,在我面前的是百定皇上,還是我的小雙子啊。」初知他是皇帝,她一時六神無主,再加上被他「咬」過之後,她腦袋就已經不太清楚,要不是靜心想個透徹,還真是會被他嚇死。
「你的小雙子?」他心一暖,喜歡聽她將自己納為屬於她的一部份。他移步,將她拉至錦榻上坐下。
阮招喜不解地看著他。
「朕的身邊缺個人。」
「後宮嬪妃不少。」她立刻推薦。
他搖頭。「你不覺得這錦榻太寬,一個人坐很孤單?」
她認真的看了看。「有點。」
「有你伴在朕身旁,朕就不孤單了,對不?」
「也許。」這雖名為錦榻,但實際上比她的床都還寬,所以她還有空間再往另一頭靠去,然而她才稍微移動一點點,她隨即被拽入一個濕熱的懷抱,教她嚇得瞪圓了眼。「小雙子?」
沒必要靠得這麼近吧?雖說她也曾偶爾失控地對他又摟又抱,但是她……咦?
這有什麼不同?她有時也會很想要親近他,畢竟她喜歡他嘛,因為他待她很好,可是……喜歡?
喜歡?這代表什麼意思?
她被自己的疑問給困住了。
「招喜。」
「嗯?」她勉強抽回心神,不去解那莫名煩人的結。
「從現在開始,在人前,你是朕的貼身太監,在人後,朕就是你的小雙子。」
身為皇上的貼身太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侍寢?」阮招喜瞠目結舌,極度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才會聽見這麼不可思議的字眼。
「你想太多了,不過是陪睡。你不覺得這張床挺大的?」青羽坐在雕龍刻鳳的黑檀大床上,由著冠玉替他更衣。
「……冠總管以往也都會侍寢嗎?」她脫口問,冠玉的手立時頓了下,回頭瞪她一眼。
「是陪睡。」他面帶微笑,說話時卻是咬著牙。
「喔。」有什麼不同?
阮招喜心裡有疑問,卻也更佩服冠玉的功力在她之上,竟然發著火還能笑得這麼清俊有禮。
正當她傻愣愣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便見冠玉取下青羽頭上的金冠,檀發頓時如瀑傾落,微掩俊面,更顯俊朗,教她看傻了眼,心跳更是漏跳數拍,就連時空都像靜止了,連冠玉何時退下的,她都沒發覺。
「招喜。」
「在。」她忙回神,像著魔似的走上前,握住青羽探出的手,很順理成章地被他扯上了床。
他的髮梢落在她的頰面,烏瞳像是會勾魂似的逼得極近,像是要將她攝入他的眸底永遠無法逃脫他的世界。
她的心像被掐緊,悶得胸口發痛,水眸直睇著他,直到他噙笑輕拍她的頰。
「呼吸,招喜,你想憋死嗎?」
「嗄?」她依言吸了口氣,才發現胸口發痛是因為她忘了呼吸。
都怪他啦,沒事靠這麼近做什麼?不是說陪睡而已嗎?為什麼拿他的手給她當枕,為什麼硬是將她摟進懷裡?為什麼非要貼得這麼緊?
「你說,人總是要有個伴的,對不?」摟著她,青羽拉過被子,將僵硬如石的她納入濕熱懷裡。
「……嗯。」阮招喜眉頭緊鎖,瞪著他的喉頭,瞪著他因未繫緊襟口而露出大半的厚實胸膛,她不得不偷偷駝背,免得與他太過貼近。
「天氣這麼冷,一道睡,總是暖點,對不?」
「……嗯。」
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是為什麼他不找嬪妃一道睡呢?隨便挑一個都比她好吧,畢竟她只是個太監而已。
「頭還疼嗎?」他探手輕觸她的額。
「不疼。」她瞪大眼,感覺他的氣息近在眉睫,他的指尖滑過她的頰,使她不自覺顫慄起來。
「太醫說只是一點皮肉傷,不會破相。」
「破相也沒關係。」她又不是絕世美人,才不在意這麼一點小事。
「朕要是早點到就好了……」
阮招喜聞言,不禁笑睇著他。「你怎麼知道皇后找我麻煩?」現下他們又如往常般閒聊了,感覺就像是在梨壺殿,可以聊得百無禁忌一樣,感覺很好。
「你收賄收得太高調,早晚成為皇后的眼中釘。」
「你怎麼不早點通知我一聲?」
「朕沒要你收斂點嗎?」他低笑,喜歡她沒規矩的質問。
「……」如今想來真是糟,她竟然不斷地在他面前提她如何安排行房,如何收賄,如何……嗯,很好,她真的很想死,在他面前自掀這麼多底牌。
「謝謝皇上救了我。」
先前初知他的身份,都忘了感謝,如今思緒平穩了,才覺得他待她真好。
「你要怎麼報答朕?」
阮招喜清靈烏瞳轉了圈,嘿嘿笑開。「這樣吧,皇上再也不用繳五文錢,我也一樣罩著皇上。」
「朕要是再給月費,你敢收嗎?」
「為何不收。」
約定就是約定,誰當老大都可以,往後,誰的本事大就誰罩誰,但想當然耳,必定是他罩她比較多,往後定在前遷後宮,她走路多有風啊!
想著,她忍不住笑瞇烏瞳,一時沒發覺陰影侵襲,咬上她勾彎的唇,輕嚼啃咬,教她唇瓣發癢著。
「皇上,我沒有咬你。」
「……因為你不咬朕,所以朕要咬你。」
胡扯,根本是鬼話!以為當皇上就可以耍無賴嗎?
阮招喜沒好氣的瞪他,然而看見他的唇逼近再逼近,她根本沒有後路可退,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眼,被挑誘被迷惑,最後忘了掙扎,任由他索吻。
她不知所措地由著他鑽入唇腔纏綿,任由他時而輕嘗時而濃吮,像道狂風般拉扯著她的身心。
直到他的吻細碎地落在她的嫩頸,直朝她襟口而去,她才猛地清醒,緊抓衣襟,驚惶失措地對上他飽噙氤氳慾念的眸瞳。
青羽瞅著她的眼,和飄上紼彩的嫩頰,確定他的心確實因她而動。
「睡吧,往後咱們多得是時間可以聊。」他忍下慾念,低啞喃著,在她額上落下吻,拉整被子,讓她可以偎在他的臂彎。
當他擁著她入睡時,第一次明白她說的幸福。
原來,只要能和喜愛的女人同床共枕,就已經是一種幸福。
然而,阮招喜還在震愕之間,完全沒感覺他感受到的幸福。
就算閉上眼,她的雙手還是防備地抓著衣襟,就怕衣袍被扯開,她的秘密也就一道被揭露。
一旦被他知道她是女兒身,可是欺君大罪,就算是他也不見得能保住她,不是嗎?
更糟的是,在他不可能知道她是女人的情況下,為什麼還對她又摟又抱又親?
難道說,他真的有龍陽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