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今天要加班,不能回去煮晚飯了。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閻司文從手術室裡出來,看著手機裡留的簡訊,扯起眉頭。
煮晚飯?老是傳一些瘋言瘋語,這回八成幻想自己是精練的職業婦女。
他整理了一下,提起公文包準備離開醫院。
已經八點多,她還在加班嗎?
曉優成為孫詠禾的特別助理已經一個多月,每天都加班比他晚歸……果然還是不應該答應讓她解除門禁,現在根本管不了她。這丫頭,當真都在公司裡加班嗎?時間也太晚……
「司文,你還在?」
閻司文正想得入神,聽見有人叫他還沒注意,直到一隻手拍到他肩膀,他才回神。
「程雨……你怎麼在醫院?」他轉身看見是曉優的二姊夫賀程雨,拉回心神。
「我老婆下午陣痛,我送她過來,剛才在七點零五分時順產,生了一個女兒。」賀程雨滿臉光芒,仍然處在難以自抑的興奮之中,忍不住掛起大大的笑容。
「恭喜……有通知曉優嗎?」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那個老是在嘴裡喊著「她的外甥女」的丫頭,想到現在「她的外甥女」終於出生了,她這個「長輩」欣喜若狂的那張表情,他也揚起嘴角。
「嗯,她說要馬上過來,應該快到了。」
閻司文看他手裡拿著車鑰匙,一手提著袋子,於是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那麼,麻煩你等曉優過來,跟她說一聲,優然在三一六號房,已經睡了。我岳父緊張到胃痛,我送他回去,順便跟岳母回去拿住院物品。」
「好。要幫紀叔看看嗎?」
「我剛才已經問過他了,岳父說他第一個孫兒出生,他只是緊張過頭才胃痛,他沒事。」
閻司文點點頭,笑了起來,「我去看看你女兒,一會兒見。」
「哈哈!我去開車。」賀程雨大步走向停車場。
閻司文看著他喜為人父的背影,也為他高興,嘴角上揚,轉身往育嬰室走。
老師,我想生你的孩子,我們結婚吧!
前一陣子曉優提起她的外甥女,就不忘纏著他喊……她去上班以後,好像不曾再堤過。
他走上樓,去看嬰兒。
不久,他聽到一串跑步聲,轉過頭去,看見曉優跑步過來,身後跟著西裝筆挺的男人……孫詠禾?
「老師!我二姊呢?」
曉優停在他面前,他拉回目光,說道:「在三一六。她睡著了,你先別進去。」
「好,那我先看外甥女。」她發現老師是站在育嬰室外頭,馬上靠近玻璃牆,隔著玻璃尋找一排嬰兒,「老師,我外甥女是哪一隻?」
「那還用問,有程雨的種,肯定是最高貴美麗那一隻。瞧,在那。」孫詠禾也急著看嬰兒,緊靠在她身邊,指著他前面的嬰兒床,上面別著紀優然的名牌。
「在哪?」她拉回視線,看見她的外甥女,是一隻頭髮稀疏,燈光照射下有點金毛,輪廓微尖,小臉很紅,眼睛閉著的……「嗚,好醜!這隻小猴子怎麼可能是我二姊生的,我二姊那麼漂亮。」
「噗!你看看隔壁的,剛出生的嬰兒每一隻都這副長相,要過一陣子才會『蛻變』,大驚小怪。」孫詠禾大掌摸向她的頭頂。
閻司文瞇起了眼,心臟莫名撞了一下。
「原來如此……唔,看看還是我外甥女比較可愛,嘻嘻。」她看看別家的孩子,再回頭看自家的小孩,果然還是她的外甥女最「可口」。
「那還用說,是程雨的種——」孫詠禾摸著她的頭,那隻手順勢滑下來正要摟她的肩頭,突然有股「勢力」介入,卡住他的手。
他轉回頭,看見是閻司文出手了……和他目光對上,那雙平時很淡漠的眼神迸出死冷的光芒,眼裡透著濃厚的警告意味。
他想他再碰丫頭一下,閻司文大概會廢了他這隻手,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手下留情了吧?
他隨即咧嘴笑,高高舉起手,往旁退一步,和丫頭保持距離,用行動「保證」他不會再碰丫頭。
他一點都不想招惹丫頭口中的「武林高手」啊,何況他親眼見識過他的「厲害」。
「老師……」紀曉優轉過頭,本來想拉老師一起看她的外甥女,卻發現老師和阿禾兩人在對看,阿禾笑得很「熱烈」,老師一貫面無表情。「怎麼了?」
她感覺到空氣中有股詭異的對流,透著不尋常的氛圍。
「嗯……你家的人好像都不在。」孫詠禾目光四掃了下,轉開話題說道。
「他們回去準備住院物品,一會兒就過來。」閻司文瞥他一眼,看著曉優說。
「那我去病房等二姊醒過來。」她低頭看老師提著公文包,知道他下班了,立刻喜孜孜地兩手圈住他手臂黏住不放。她要把老師拖去二姊的病房一起等,至於她「老闆」……她看著他笑,「阿禾,你要等我二姊夫過來嗎?」
孫詠禾斜眼睇她,看她雙眼燦亮,想起丫頭最近常抱怨「加班」害她不能施行跟閻司文生孩子的「詭計」,想也知道她想趁這機會把閻司文拖進病房「使色心」。
「……不了,我只是來看『外甥女』,我還要回去忙。」反正在醫院裡,她也不能做什麼。
「那再見。」
果然他才說完,臭丫頭留都沒留馬上揮手。
「……好歹我也『順便』送了你一程,連聲謝都沒有就趕人,好你個見色忘友的紀……死丫頭!」孫詠禾磨牙切齒罵在嘴裡,狠狠瞪她一眼,一手插入口袋,轉身走人。
「老師,我們去看二姊。」她又探頭看了幾眼她的外甥女,才滿足地拉著老師走。
閻司文拉下她的手,轉身走往另一頭。
「老師?」她跟上去,看病房號碼的指示牌發現原來二姊的病房是在這方向,她開始找「三一六」。
走到走廊的盡頭,才看見房門上掛著「三一六」的號碼,她馬上伸手推開。
「小聲點。」閻司文提醒她。
她放緩動作,輕手輕腳走入病房。
二姊還在睡,看起來一臉疲憊,不過嘴角勾著祥和滿足的笑容,讓她莫名感動。
閻司文看她怔怔地呆站在病床前看著她二姊,才輕觸她的肩,低聲問她:「你怎麼了?」
她轉身抱住老師,埋在老師懷裡好一會兒,才仰頭看著他說:「老師,我聽說生孩子很痛,就是那麼痛,老媽才忘不了紀優那小子……我一定要好好的保護我外甥女,盯牢她,讓她『好好的』待在二姊身邊。」
她一直強調「好好的」,閻司文知道她說這三個字背後想到的是「不見了」的紀優。
「你能這麼想很好,希望你也能體會我的心情。」看她說這話的瞬間好像長大了,神色變得認真而嚴肅,開始有「長輩」的想法,他瞇起了眼,心情有點複雜,也忍不住欣慰和感歎。
從她六歲看著她一天天長大,他一天到晚為她掛心,想盯緊她,怕她反叛;太放任她,又擔心她到處闖禍惹事,就算他不是天生白頭,這十多年下來光憂心她出事也白頭了。
他的這些心情,她可能體會?
「老師……你幹嘛這麼感慨,我一直都很乖啊。」她不解地看了老師一眼,忍不住不滿,放大音量嚷:「而且我已經是你女朋友,下倜月我就滿十八歲了,你不要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女朋友……閻司文一怔,內心扯起莫名悸動,頓了一下才回神,馬上把她拉離病床邊,不再說話。真是……才以為她有長大一點,馬上又打回原形。
紀曉優回頭看了二姊一眼……唔,好在沒吵醒二姊。
「老師……」她踮起腳尖,兩手圈住老師頸項,靠在他耳邊俏聲說:「老師,我們也生一隻孩子吧?」
「又不是小狗,是一『個』孩子。」她貼得很近,軟唇碰著他的耳朵,讓閻司文感覺耳熱,全身緊繃,把她推開了些。
「嘻嘻,那我們晚上來生一個孩子吧!」老師沒有說「不要」,讓她莫名的興奮,緊緊抱住老師,剛想吻他,鼻子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終於忍不住還是從他身上滑下來,用不滿又不捨的眼神看著老師。
閻司文白她一眼,卻慶幸身上的消毒藥水味擋下她緊黏不放的功夫。
「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朝她額頭拍了一下,想起她剛才和孫詠禾一起過來,一陣遲疑才開口問她:「你才開始上班不久,每天這麼晚回來,都在加班?」
她聽老師質疑的口氣,立刻瞠眸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氣鼓鼓地對老師瞪眼抱怨說:「當然都在加班!阿禾那個沒人性的老闆,他一定是自己沒有情人所以天天加班來虐待我!老師,我不能幫你買宵夜,不能偷看你洗澡,每天回家就累到睡覺,已經夠委屈了,你還懷疑我偷跑去玩!」
「……我沒說這種話。」只是擔心她太晚還和孫詠禾……還在外頭會出事。
「老師,我想跟你去度假,你什麼時候有空?寒假你不能帶我出國,你說等我畢業要補償我。」看到她的外甥女落地,她突然很渴望跟老師生孩子,雖然每晚她都跑去跟老師睡,但老師好像習慣了。她跟大姊說她的煩惱,大姊建議她跟老師去度假,換一個環境,也許就有「氣氛」了。
「……十月以後我有空,找時間安排吧。」
「好,那我們去度度吧!」哈哈哈,跟老師頭度蜜月生孩子——
「只是度假。」閻司文扯眉。
「差不多嘛,嘻嘻。」明天立刻跟阿禾請假,順便叫他留一間「最有氣氛」的蜜月套房給她和老師「用」!她欣喜地忘了老師身上還有消毒藥水味,兩手又爬上他的脖子,黏到他身上才緩緩皺了皺鼻頭,轉開臉去,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閻司文輕摟她,腦海裡始終纏繞她和孫詠禾兩人在玻璃牆邊緊靠在一起的畫面……
「曉優。」
「嗯?」
「……你現在的工作,加班時間這麼長,你要不要考慮換個工作?」
「不用啊,我喜歡現在的工作……因為早上可以跟老師一起上班,嘻嘻。」好險,得意忘形,差點洩底。
「……是嗎?」喜歡現在的工作……還是喜歡「人」?
紀優然已經醒過來了,聽著兩人俏聲說話,她好像聞到一股醋味,忍不住睜開一隻眼睛……
她妹妹趴在閻司文身上,黏得很緊,完全忘了她這個剛生產完的姊姊的存在。
可是被她黏著的男人,卻依然把她當成一個孩子看……
她見閻司文垂著眼,在他以為沒有人看見的房裡,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複雜,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落寞感來,讓她覺得……閻司文似乎是當了曉優太久的「老師」,還難以從管教的角度脫離,當一個單純的男友。
閻司文對曉優在教育的思維上的確是面面俱到,一直以來也多虧有他的幫忙,才能制住那頭橫衝直撞的野馬,他們一家人都很感謝他。
她雖然也想幫他,可惜心情上的轉換,只有他自己能克服,旁人愛莫能助。
不過她不太明白的是……為什麼曉優對孫詠禾這麼「另眼相待」,別說閻司文會在意,連她都聞到一絲「特別」的味道了。
……是不是應該叫曉優離孫詠禾遠一點,不然她想生閻司文的孩子,恐怕「路途」會更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