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多久了?
她張開眼,車內一片幽暗,只有車外的路燈微亮,她的唇貼著老師的頸側,嘴唇跟老師的體溫一樣暖熱。
胃……好像重新活過來,她舒服地鬆了口氣。
「怎麼醒了?」閻司文才剛合眼,就發現她醒過來。
老師的喉嚨震動……她張嘴,輕觸老師的頸,老師的脈搏起伏著規律的跳動,輕輕回彈她的唇,讓她心很癢,忍不住一下、一下吻著老師頸線……
「曉優……」他蹙眉,喉嚨滾熱,聲音變了調。
她沿著老師的脖子慢慢吻上來,輕舔老師喉嚨的震動,緩緩往上移,細碎地輕咬老師的下巴……
「你還不——」才想叫她安分一點,聲音隨即被她堵住。
她不理會他的制止,像個任性的孩子,霸氣地吻著他!
他一震,瞇眼遲疑了一下……
他知道,這回是他的錯,他已經答應她的事,卻做不到。
去日本這段時間,他一直擔心她不聽話,又闖禍……
她急切的吻,像是為了一解十多日不見的相思苦,想要他知道分開這段時間她的寂寞和委屈,她雙手緊抱他的頸項,火熱的呼吸吐在他嘴裡,喘著氣息吸吮他的唇。
他一手握著她的肩頭,一手掌住她纖細腰身,輕輕推她……
「嗚……」她像只小老虎叼著大獵物,吞噬不了又不肯罷休,火大地嗚咽抗議,緊纏不放。
心跳被她輕吟的聲音觸動,他才稍一恍惚,就被她逮住機會……
他嘗到她甜膩又黏人的舌尖,心跳加速,眼神迷離了好一會兒,手掌隔著薄衣料吸在她溫熱的肌膚上,直到掌心生熱,他繃著全身的神經將她輕推開來,轉過臉吐去。
「……胃不疼了嗎?」
幽暗裡,傳來她低低的抗議聲,坐在他腿馴上,緊纏著他,還不死心地吻著他的臉,舔得他滿臉口水……
「曉優!」
紀曉優終於安分下來。
她趴在他身上不再亂動,聽老師的聲音起了惱意,才慢慢冷靜下來。
但還不夠,她還想吻老師……她吸著老師的味道好一會兒,才甘願抬起頭來。
「……胃不疼了,但心很疼。老師,我好想你。你想我嗎?」她將就著外頭的路燈,看著老師的臉龐。
「……不想。」閻司文把車燈打開,話才落下,便見她瞠著一雙圓瞳,一臉受傷。
不久,她就扁嘴,緊咬嘴唇瞪他。
閻司文嘴角隱了笑容,凝視著她看……
從日本趕回來,一下飛機就打電話給她,她悶聲不響,他先去了趟醫院,本想盡快處理完醫院的事情回去看她,遇到小玫的母親方知她跑到山上度假……
她長髮及肩,劉海垂落,兩頰氣鼓鼓地,雙靨生紅,澄澈黑瞳直亮地瞪著他看……看這雙眼,他不在這段時間,她應該沒闖禍。
他暗暗鬆了口氣,轉臉打開車門。
「很晚了,你回去睡,我要回去了。」她光著腳丫,又沒穿外套就跑出來,得把她抱回屋裡。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她馬上從他腿上爬到旁邊的座位去。
「你要把你的朋友丟在這裡嗎?」他皺眉。現在已經很晚,她胃不舒服,留下來過夜養足精神對她比較好。
「老師,你開這麼遠的山路,就為了來看我一眼,你還說你不想我……嘻嘻!」她想了想,眼裡生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老師嘴裡說不想她,卻開了兩、三個小時的山路來找她。
他只是知道她逢年過節就會貪吃,不知約束自己,回家又看見她沒把藥帶出門,擔心她的情況,只好幫她送來……閻司文有些耳熱地扯眉,看她拉起安全帶繫上,根本不聽他的話。
「你的行李都還在裡面,不去拿嗎?」他提醒她。
「明天我叫小玫幫我帶回來就好了。」她看著老師直笑,兩腿盤了上來,聲音清亮地說:「老師,我們回去吧!」
她這性子,叫她留下來是不可能了。閻司文冷她一眼,板著臉關掉車燈,繫上安全帶——
她看著老師的側顏,在車燈暗下時,一瞬間捕捉到老師嘴角上揚的弧線……
老師的臉皮就是這麼薄,明明是來帶她回家的,還不肯承認……嘻嘻!
「……笑什麼?」他旋方向盤,轉車頭,眼角瞥見她看著他直笑,笑得很開心,心情也跟著放鬆了。
「嘻嘻,老師,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閻司文轉過頭去……專心開車。
溫柔小鎮健康醫院肝膽腸胃科
門診中……
「老伯,哪裡不舒服?」
「醫生,聽我老伴說,你大半夜還專程開車去把女朋友載回來?呵呵呵,年輕人真熱情。」
「不,她胃不好,我送藥去給她。」閻司文溫和笑著解釋,又問道:「您哪裡不舒服?」
「昨天一直拉肚子,到早上腸子還悶悶的痛。」
「我幫您檢查看看,衣服拉高。」閻司文拿聽診器初步檢查以後,開了單子讓他做進一步檢查。
護士叫了下一個病人進來。
「阿姨,今天好點了嗎?」他看了病歷,問道。
「我吃了你開的藥以後,好很多了。醫生,聽說你去日本出差,曉優跟外地來的富家公子去泡湯,被你知道了,你專程從日本趕回來,大半夜去山上把曉優帶回來?」
閻司文看見護士在笑,來看病的阿姨用一雙很熱心的眼神盯著他看,他張口半晌,才說道:「不是的,他們是一群朋友一起去,曉優她胃疼,我幫她送藥去。」
「唉呀,醫生,你這樣做是對的,女朋友要盯緊點,不然就跟人家跑了。尤其曉優現在愈大愈漂亮,人開朗又活潑,很有男孩子緣,你別怕人家說你醋勁大,要看緊她,我支持你!」
一旁的護士笑意更深,閻司文啞口無言,只好默默笑,幫她檢查以後開藥。
下一個……
「閻醫生,我去吃早餐時,聽老闆娘說你過年時打翻醋罈子,半夜開了大老遠的車,去把曉優帶回來,連行李都不讓她收拾。呵呵呵,沒想到醫生也有這麼熱血的一面,真看不出來。」
「噗哧!」護士笑了出來。
在這靠海的小鎮上,生活很優閒,居民很熱情,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也散播得特別快……
閻司文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日木
驚天巨響……紅火……灼燒……燙熱的疼痛……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不斷,不斷……
「不……不……哼……不……」低低的聲音悶著劇烈的疼痛,憑一股毅力強撐苦痛,習慣壓抑,緊緊咬牙,用盡全身的力量抵抗,在無盡的黑暗裡忍受地獄般的煎熬,在床上不住狂捶——
砰!……砰!……砰!
林櫻雪聽見聲音輾轉醒來,半夢半醒的眼神望向房間的一扇門,門的另一邊是龍田俊人的房間,這聲音已經很久不曾聽過,怎麼回事……
「俊人?」她猛地清醒,急忙起床,推開那扇門。
房裡滿室光亮,空間寬敞,擺在中央的大床上睡了一個大男生,他似乎在做惡夢,緊閉的雙目掙扎不開,濃密的長眼睫毛直顫,滿臉冷汗直冒,浸透髮根,額際青筋怒暴,緊握拳頭猛烈擊打床鋪!
「俊人!俊人,沒事,是夢,你快醒醒……」怕他傷了自己,她爬上床去拉他的手想阻止他,搖醒他,卻沒留神,猛然被他瞬間爆發的力量打到,反彈跌落床下,摔得眼前一片黑暗。「好痛……俊人……」
她疼痛的呻吟聲雖輕,床裡的少年似乎對她的聲音特別敏感,拳頭慢慢緩下來,靜止不動……
龍田俊人打開眼睛,瞪著天花板。
他眼神空洞,驚喘著氣息,過了好一會兒,明亮光線才入了眼,逐漸將那股黑暗吞沒、消滅。
他清醒過來,察覺床邊有人,緩緩轉過頭……
「雪兒,你怎麼了?」
林櫻雪跌坐在地上,看著他……他從床上坐起,被子滑落,長腿彎曲,五指往後爬梳一把頭髮,他深邃的輪廓,白皙光滑的膚質,潤紅的唇色,立體俊美的五官在他的動作之下突顯得更為耀眼……她從地板上爬起來。
「沒事……你又做惡夢了。」
滿室的光亮不留殘夢,俊美臉龐上空白了一會兒,停在頭髮上的手摸到髮梢濕冷,他才皺了五官,淡道:「抱歉,把你吵醒了。」
「你等一下。」
她進去浴室,拿了一條熱毛巾出來,幫他擦臉、脖子上的汗水。
他深郁的眼神停在她臉上……她有著一張與年齡不符的少女容顏,她的五官美麗而精緻,她的眼神又比她的年齡成熟許多,注視她,她的氣質和神韻能讓他的心情平靜,內心的一池污水得到淨化……
他伸手把她垂落的髮絲塞回耳後。
她一震,眼神像是被驚嚇到……
他瞇眼,放下手——
「俊人,你的手好冰……身體也是。」她握住他的手,碰觸他冰冷的體溫,嚇了一大跳,趕緊把被子拉到他半裸的身上圍起,隔著被子抱緊他,讓他溫暖。
「哼……」他哼聲笑,「你還把我當小孩子嗎?」取笑她的動作,他卻沒有半絲抗拒,任由她抱著。
「那當然,不管你長多大,永遠都是我的孩子啊。何況你也不過才十八歲。」她像慈母溫柔地抱著他,把他當孩子一樣呵護。茜姨過世後,她曾經說過,她要代替茜姨照顧他。
「……隨便你吧。」他轉臉,靠在她肩膀上,閉起了眼睛。
從他的表情看起來完全感覺不到……他全身的肌肉繃得很緊,難以放鬆。她疼惜地將他摟得更緊了些。
過了好一會兒,在她幾乎也跟著閉眼睡著時,忽然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吐在耳畔。
「……雪兒,你的項鏈呢?」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不經意地問起。
她垂下眼,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正撫過她光裸的鎖骨,她莫名地臉紅了一下,拉下他的手,撒謊道:「我收起來了。」
那條項鏈是他的母親送給她的,她很珍惜,俊人一直都曉得,如果被他知道她把項鏈送人,他會覺得不可思議,感到狐疑吧……她真的沒想到俊人會注意到項鏈不在了……
龍田俊人緩緩張開眼睛,眼底一瞬冷光掠過……他揚起嘴角,吸了口氣,淡道:「你不肯跟哥結婚,似乎我也沒有逼他回來的理由了。他喜歡母親的故鄉,這次回來已經告訴老頭,他要在母親的故鄉定居……雪兒,那裡真如此吸引人嗎?吸引他的,是景,還是人?我還真想去看看。」
「……挺寧靜、溫馨的小鎮,有一片沙灘跟別墅那兒很像,我想特別的地方,因為那兒是茜姨的故鄉,難免多一份感情。」
「所以……不是值得去看的地方?」
「我跟茜姨的回憶,都在那棟別墅裡……你不也是嗎?」她委婉地說道。
「哼……你真愛操心。除非老頭當真掛了,否則我哪兒也去不成。」
「會長……身體還好嗎?」
「死不了,否則我哥能走得開嗎?」
「……那就好。」
「雪兒,你當真不愛我哥了?」
「……嗯。」
「該不是他不肯回來……在那兒移情別戀,逼你說的謊吧?」
「你真是愛胡說。司文要是那種人,過去我等他那麼久,豈不很傻?」
「你本來就傻,不然你早可以跟著他去。」
「……我是可以跟著去,但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
「所以說你傻。」傻得把自己深愛的男人拱手讓人,以為能瞞過他?……哼!
她低頭看他閉眼枕在她懷裡,還哼聲罵她傻,一點都不可愛……她摸摸他的體溫,已經恢復,兩手一推,她爬下床。
龍田俊人沒防備,幸好是跌在床鋪……他皺起眉頭,張開眼,凝視她一頭長髮飄動,直到她柔美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溫熱的眼神轉為深冷——
他從來不讓雪兒知道,她對他而言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任何奪走她的笑容、威脅到她的快樂幸福的人,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雪兒……眼裡從來只有他的義兄閻司文,所以他為了雪兒的幸福,漠視閻司文對雪兒沒有愛情的成分,一直都只有一份責任,他軟硬兼施逼他回來娶雪兒。
他總算讓閻司文親口給了承諾……去年雪兒跟著他去台灣一趟回來,卻忽然說她對他哥已經沒有感情,主動跟他分手了。
雪兒……不知道她去台灣的動靜,哪怕是一聲歎息,保護在她身邊的保鏢都不敢瞞他。
雪兒……為什麼把他母親的遺物送給閻司文的學生,又對他說謊?
雪兒深愛閻司文,卻把他讓給那個叫紀曉優的女生……以為他看不到她眼裡的深痛嗎?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剝奪她的幸福!
哪怕這個人是唯一令他敬服的義兄閻司文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