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夜都深了,你的身體才剛好沒多久,還是先休息吧。」
「籐田,你真是越來越囉唆了。」狠狠地灌下一杯威士忌,他冷著臉,視線透過窗望著夜景繁燈。
「屬下是為了總裁的身體好才敢這麼說的。」他補充道,「而且老夫人也這麼囑咐過了。」
老夫人……他想到那催婚的主因,忍不住又是一陣煩悶。
他冷笑道:「老夫人又交代什麼了,你乾脆一次說完吧!」他知道絕不可能只有關心他身體這麼簡單。
籐田老實地回答,「老夫人說,有了對象就帶回來,若只是玩玩的請總裁自己衡量是否對於繼承權已有把握,其他分家的少爺們正等著坐上總裁你的位置。」
這次換成是繼承權的威脅嗎?他冷笑,笑意卻沒辦法到眼底。
「看來,這次逼婚的招數改成用威嚇的了。」
「總裁,老夫人不是這個意思……」
天馬朔一冷睇了他一眼,淡漠地說:「不是這個意思?哼!」她打什麼主意他會不知道嗎?無法讓他乖乖聽話就拿他最看重的公司來威脅,只是奶奶如果以為這樣就能讓他乖乖聽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籐田見苗頭不對,連忙轉開話題,「那個……總裁,有關於艾小姐……」
「她怎麼了?」他試圖保持冷淡的問。
「我是說,其實艾小姐一直住在我們這裡,假如讓外界知道了,對她的名譽是不是不太好?」
「名譽?」他嗤笑出聲,「她還有那種東西嗎?在我們來台灣之前她的名譽不就早成為社交圈的笑柄了?」
這……就算是這樣,但總裁這麼說還是有點過份了。
雖然他不明白他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結下樑子的,不過老實說比起個性陰晴不定、嘴巴還挺惡毒的總裁來說,他的心是比較偏向看起來可愛又沒什麼心機的艾之蘋。
「怎麼了?難道你在為她抱不平?」哼!她倒挺會收買人心的,連他身邊唯一的親信都倒向她了。
「不是的,只是總裁,我覺得總裁這幾天的做法對艾小姐來說似乎……過於殘忍了點。」
把人家努力做出來的食物倒掉,還當著她的面與公關小姐卿卿我我,不斷用惡毒的言詞刺激人,這般待遇如果只是一般的拜金女老早就走人了,哪還會這樣吞忍下來。
「殘忍?她對我做的事情才是殘忍。」他沒想過第一次認真就被背叛,而且還是在他最脆弱的時候。
籐田驚訝的挑起眉,「總裁,難不成艾小姐說的是真的?你們曾經是……」情人甚至是夫妻關係?
這不可能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兩個人的進展有可能會這麼快嗎?
「她說的就某種程度來說的確是。」天馬朔一頓了頓,「但是愛不愛這種問題就有待商榷了。」
「總裁,我不懂你的意思,這樣說來難道其實你根本沒忘記你失蹤的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嗎?」
他冷哼了聲,「忘記?我當然沒忘。」要是忘了他怎麼會知道他付出真心的女人,竟然是個只要有錢就好的拜金女呢。
「籐田,我不知道你竟然這麼的遲鈍,你見我過去曾經為了哪一個女人做出這種舉動嗎?」
「這……是不曾。」而且主子即使對那些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感到不屑一顧,也不會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對人。
「所以這是對她的報復。」天馬朔一眼神一閣,唇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但這些不過只是前戲,後面還有更精采的呢!」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家人因為好大喜功投資了一項穩賠不賺的土地生意,導致現在財務吃緊,這時候只要有心人略動手腳操作,他們家的事業鐵定一夜垮。
而他非常樂意成為那個有心人。
「總裁,那為什麼你要隱瞞你沒有失去記憶這件事呢?」他感到很疑惑,既是要報復,那又何必隱瞞真相,直接說出口直來直往的不是很好嗎?
「你不覺得看著她每天為了喚醒我的記憶,拼了命的做那些蠢事,可笑得讓生活增加了不少樂趣嗎?」
「可是總裁……」這樣艾小姐不是太可憐了嗎?
「你想幫她求情?覺得她可憐?」天大馬朔一冷冷的看著他,站起身,週身散發一股狠戾的氣勢。
「不是的……」
「籐田,看來你是忘了我的習慣了。」他冷酷的道:「我的習慣是,對不起我的人,我必奉還百倍。」
若是普通人他都要這麼報復了,更不用說那個將他的真心徹底踐踏的女人。
他還沒讓她跟她的家人一起淪落到地獄的底層,他都覺得是他太過仁慈了。
突然間門口傳來騷動,天馬朔一機警的轉過頭,「是誰在那裡?」
籐田先衝去探查動靜,然而門外空蕩蕩的哪裡有人影,不過地上掉了點點飯粒像是剛打翻什麼一樣。
「總裁,剛剛會不會是艾小姐聽到了……」籐田皺著眉走回來回報。
「聽到就算了。」天馬朔一沒有多費精神去理會腦中陡生的煩躁,冷淡吩咐,「記得叫她明天把地上給我清乾淨。」
她聽到就算了,誰要她半夜不睡覺跑來偷聽。
籐田看著自家主子一臉的冷漠。忍不住悲觀的想著,這樣的個性若嚇跑了艾小姐這個傻子,哪有可能還有第二個呢?
看來老夫人想要抱曾孫看孫媳婦的願望……唉……是難嘍!
艾之蘋不敢相信她剛剛聽到了什麼。
為什麼你要隱瞞你沒有失去記憶這件事呢?
你不覺得看著她每天為了喚醒我的記憶,拼了命的做那些蠢事,可笑得讓生活增加了不少樂趣嗎?
我的習慣是,對不起我的人,我必奉還百倍……
殘忍狠絕的話語不斷的在腦中重複著,那不帶感情的陳述,比他任何傷人的舉動更讓她心碎。
他不是忘了,他全都記得,但是他卻像在看傻子般的看著她忍氣三聲,看她為了他早已回復的記憶苦苦期盼。
是她笨。
笨到他眼底的殘酷都明顯得不去隱藏,她還傻傻的相信那只是他受傷後對於她這個陌生人的生疏。
是她傻。
傻得以為她不停的重複他們以前的回憶,就可以讓他記起從前的溫柔。
是她太過自信。
以為他終究是愛她的,最後卻換來了愚蠢的結果,她在他眼中只是個報復對象,她還喜孜孜的以為他是她可以依靠的未來。
她衝回房,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狼狽得可憐。
泛紅的眼眶,無法抑止的淚不斷滑落臉龐,蒼白的臉色、逐漸失措的手似乎都正嘲笑著她悲慘的境地。
她心痛也憤怒,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洩。
她打開櫃子,拿出他給她的現金還有珠寶,這時候看起來諷刺得讓人厭惡。
「天馬朔一,我恨死你了。」她像瘋了般將那些東西全掃落地上,也掃不淨她腦海中他的身影。
她多麼可憐又可悲啊!都被這樣欺騙了竟然還想著他?
夠了!她現在不想繼續待在這裡被人愚弄下去,她要離開,她要乏得遠遠的顫抖的手按著手機按鍵,電話很快接通——
「喂?」
「芝芝,帶我走……」她崩潰痛哭。
「爸,我們這樣找上門會不會很奇怪啊?」艾強站在總統套房前,哇怯地發問。
「奇怪什麼?」艾錢多打了他一記,「你妹妹現在都已經跟他發展到這種交往關係了,我這個當父親的來關心一下有什麼不對?」
「好像是沒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就好,閉上你的嘴。」
「可是……」這次換成艾勇有問題。
艾錢多真是快要被這兩個不成材的兒子給氣死,「又有什麼問題?」
「沒、沒問題,我只是想,我們這麼早來拜訪不會打擾到人家嗎?」
「早?哪裡早了?」艾錢多氣得吹鬍子瞪眼,只差沒伸出手勒死這兩個蠢蛋,「都已經日上三竽了,難不成還在睡嗎?」
老爸他是還在過農村生活嗎?艾勇看了看手錶,早上六點三十五分,這種時間都市人應該睡得正熟吧?
像他們都是硬被他給拉出門的,像天馬朔一這種貴公子更是不可能這時候就起床等著人敲門拜訪了吧?
按了總統套房的電鈴,一會兒後,來開門的籐田一臉疑惑的看著眼前的艾家父子,不明白他們怎麼還敢上門。
難不成他們還沒從艾小姐那裡聽說,他們總裁想要報復的事情嗎?
不過疑惑歸疑惑,他還是讓他們進到客廳裡,並請天馬朔一出來。
或許他們是來替艾小姐討公道的,畢竟誰能容忍家人被這樣羞辱,八成艾小姐回去之後大吐苦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要父兄來為她出一口氣吧!
那天晚上,艾小姐偷聽到他跟總裁的談話後隔天就消失了。
今天已是艾小姐離開的第三天了,他們怎麼現在才來?
天馬朔一出了房門,一臉不悅的看著那三個清早擾人清夢的不速之客,臉色難看的直接落座。
「一大早的有什麼事情?」他冷冷的問,心裡暗忖是她要他們來的嗎?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艾強傻愣愣的回答,馬上被艾錢多暗拐了個拐子痛呼出聲。
「其實我們今天來是想看看之蘋的,她自從來當天馬總裁的嚮導後好久沒回去了,她媽媽想女兒,要我來天馬總裁這裡看看。」艾錢多一番話說得台情合理,連他都忍不住想替自己叫好。
天馬朔一聽他這麼一說,眉一挑,回頭看著同樣帶著疑惑眼神的籐田,緩緩回道:「艾先生你是不是記錯了?你的女兒前兩天就已經離開了,難不成她沒回去?」
「哪有這回事?這幾天之蘋她不是都待在這裡嗎?」艾錢多同樣也蹙起了眉。
「你聽見她親自告訴你,還是打電話告訴你她人在我這裡?」
「這……」倒是沒有,這是他們猜測的。
艾家父子看著不像戀愛中人的天馬朔一,不約而同聯想到,該不會那小妮子又用什麼已經結婚的那一套鬼話來欺騙天馬總裁,讓他不悅之下趕她走人吧?
艾錢多一邊在心底痛罵生女不孝,一邊解釋,「天馬總裁,我不知道之蘋那孩子跟你胡扯了什麼,總之你千萬不要相信她,她絕對沒有和人結婚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艾強、艾勇連忙點頭幫腔道,「就是啊,天馬總裁,我們家那個小妹自從去了一趟日本後就怪怪的,每天吵著要回日本、要找阿朔,還故意惡整那些相親對象,最誇張的連原本訂婚的婚約也被她說這大謊給毀了,她一定是把想像出來的謊言當真了,害得我們得將她關在房間裡,以免她亂跑出去找那個什麼阿朔的。」
「不過這真的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艾氏父子再三保證。
孰料這段艾家父子自以為是的解釋,卻讓天馬朔一身體一僵,臉色凝重,乾澀的開口,「你們……剛剛說什麼?她說她已經結婚了?」
她如果想要找個利益更大的飯票,為什麼要說出這種對自己不利的事?
「沒有、沒有!天馬總裁這絕對是個誤會。」艾勇解釋,「我們剛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就去查過,她說的那個男人根本不存在:她也沒有辦過什麼結婚登記,這絕對都只是蘋蘋她想推掉婚約說的謊話而已。」
艾強也道:「沒錯、沒錯!她原本為了推掉我們替她安排的婚約逃到日本去就很不應該了,結果沒想到回來後還拚命惡整那些對象,搞得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艾錢多差點被這對蠢兄弟給氣死,他們現在到底是在幫他們妹妹澄清誤會,還是來製造更大的誤解的?
讓他們這麼一解釋,要是天馬總裁以為之蘋是個喜歡惡搞的女孩,愛幻想又不切實際、還愛說謊怎麼辦。
猛然抬頭,看見天馬朔一凝重的臉色,艾錢多心底一涼,看來這門親事也沒望了。
天馬朔一這時候根本沒心情去理會他們,他的注意力全被剛剛兩兄弟所說的那番話給震懾住。
她……是為了逃婚才到日本的?
在回到台灣後,面對接連的相親不停的惡搞破壞?
她每天掛在嘴上的人、想著的人,始終是之前的阿朔?
那麼,既然她心裡有他,為什麼還要偷偷的離他而去?
明知道答案可能會讓他更加悔恨,他還是澀然開口詢問,「蘋……我是說艾小姐,不是因為逃婚跑到日本嗎?那怎麼會回台灣了?」
一提到這個,艾家兄弟忍不住放聲大笑,沾沾自喜的邀功,「呵呵,這還不都是蘋蘋那小妮子自己露餡,才讓我們找到她的。」還有加上老天爺幫忙啦。
「喔?怎麼說?」
「蘋蘋有個好友,當初她逃婚的時候也是靠人家幫忙,後來好像蘋蘋找到落腳處之後,開始寄明信片給她,然後我們非常剛好的逼問出寄信住址,好巧不巧就在買咖啡時和她碰上了。
「雖然一開始她很不配合,但是我們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就騙她說起碼先跟人家吃吃飯,不喜歡再說,順利的把她帶到東京去。
「我們以為要是先發佈訂婚的消息,她就能乖乖就範,誰知她亂說話,把對方氣跑了,回台灣後每回相親宴也都難搞得要死。」說完兩兄弟還喜孜孜的笑著。
天馬朔一聽到這裡,只覺得自己快瘋了。兩兄弟說到後來簡直像在抱怨了。
事實真的就像艾之蘋說的那樣,一切都只是巧合還有誤會。
看看他現在犯了多大的錯誤,他竟然因為誤會就報復她,還對她說出那樣殘酷的話,做出殘忍的事——
在震驚之下,他整個人懊惱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內心惶惶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擅長察言觀色的籐田見了主子模樣,心裡大概有底了,「總裁,現在重要的是如果艾小姐沒有回家的話,那她到底跑去哪裡了?」
這句話恍如當頭棒喝,震得天馬朔一更加慌亂心焦,黑眸中露出著急,急促的問向艾家父子,「蘋蘋真的沒有回家嗎?連通電話都沒有?」
「沒有啊!自從她來到這裡後,就沒回家也沒打過電話。」而且他們也以為兩人在交往,想說要給小倆口多點時間相處,他們也沒找過她。
這時,艾家父子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天馬總裁,難不成之蘋沒有在這裡?」
懊惱的站起身,天馬朔一背過身去望著窗外,不想讓人窺見他現在的心情,「沒有。」
他真的以為她離開之後除了乖乖回家之外不會再去別的地方,應該說他那時根本就不想知道她會去哪裡,自然也不會派人跟著她。
「糟了,爸,會不會蘋蘋又回去日本找那個什麼阿朔了?」艾強驚呼出聲。
「不可能。」
「不可能!」
天馬朔一和艾錢多同聲否認,艾錢多疑惑的望著他,不明白他怎麼能說得這麼肯定。
「為什麼不可能?」艾勇問。
「你以為我眼你們一樣都不長腦子嗎?為了怕她又給我搞什麼逃婚這一招,我老早就把她的護照藏起來了。」他知道女兒不會去找那個什麼阿朔的是有把握的,為什麼天馬總裁也能這麼肯定?
天馬朔一別過臉不想多做解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們口中的「阿朔」就站在這裡,所以她怎麼可能跑去其他地方找人呢?
「先打電話去問問赫家那丫頭。」沒了護照,她身上的信用也被停了,除了找赫家那丫頭幫忙外,他想女兒應該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好。」
等待的時間即使只有電話鈴聲短短的十來聲,對天馬朔一來說都顯得太過漫長。
電話接通問了幾句,艾強掛上電話,搖了搖頭,「沒有,赫芝芝說蘋蘋沒去找她。」
「說不定她是在騙你的。」艾勇合理的懷疑。
像上次她也說不知道人在哪裡,也絕口否認妹妹逃婚這件事,但最後在他們的緊迫盯人之下,還不是露出馬腳了。
「不可能,因為剛剛我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她根本還不知道蘋蘋人不見了。」
唯一的線索斷了線,所有人頓時又陷入沉默。
艾錢多看情勢不太對,連忙起身準備走人,「抱歉,天馬總裁,既然之蘋不在這裡,那我們也不好意思多打擾了。」
「不會。」他遲疑了一下,低下頭像是請求般的道:「如果……如果有任何她的消息,請馬上告訴我。」
雖然有些訝異這向來看來冷漠又高高在上的天馬總裁竟然會露出這種低聲下氣的表情,但是艾錢多沒多探究,連忙點頭答應。「一定、一定。」
艾家父子離去後,天馬朔一對籐田交代,「籐田,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找到人。」
「是。」
「找到她後,不管什麼時間立刻通知我。」
即使後悔對她所做的傷害也於事無補,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她,他要跟她道歉他那些盲目的報復,還有他要跟她說——
他愛她。
前提,是讓他找到她。